【58】奴隶姬,被注射粉色的药剂


本次精校了【2】【42】。

精校重点:顺应前后文有一两句程度的小微调,作者认为无需特地重读。

此外里面还有一直没发现的两个病句。——平时读者发现错字漏字病句的话,请随时提醒。



「崩落」第十三日,星期五。


(呼…呼……呼……)

(还…没……有……输……)

(现…在……还……只…是…………好痛!痛!痛!好痛!)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现……在………还…只……是……1…比…1……)

(痛!痛!好痛——)

看着「心理辅导室」地上的人又一次陷入激烈的痉挛,莉丝轻轻拨开自己额侧的鬈发,为自己的失误轻轻叹息。

先前的命令是,「不准移动」。

先前的命令是,「不准出声」。

先前的命令是,「不准哭泣」。

没有多大意思呢,这第三道命令。

既是公爵千金,又是年轻研究者的她想起来了,「流泪」并不一定意味着「哭泣」,有很多其他的原因。

鼻塞,异物入眼,强烈的光刺激,当然还有疼痛。近年的研究确认了泪水中有抑痛成分,在剧烈的疼痛感中落泪,应当也只是身体的应激机制。

换而言之,很难分辨地上的液体究竟是什么。是没有违反命令的「疼痛导致的反射性眼泪」,还是违反命令的「痛苦导致的情感性眼泪」。

所以,只能依赖自己作为研究者的感觉,以及作为观察者的心与眼了。

于是当痉挛终于结束之后,沙发之上原本略显写意的翘腿也就此打住,莉丝的双脚端端正正地落在了地上。她把两手放在紫色的制服短裙上,身体略略前倾并俯低,漂亮的碧绿细眼传递的视线也比先前更为专注。

(——!?)

辉夜正侧卧在地上不断抽搐,束缚她的锁链因此时不时发出细碎轻小的鸣音。

围裙和头饰尚是干燥的,但轻薄的女仆服与丝袜已经由于被汗水彻底打湿而变了颜色。因为她的正面朝着莉丝,公爵千金看不到她光滑的脊背,但从雪白的肩膀、颈窝、手臂与裙下裸露出的大腿根来看,想必也已经大汗淋漓了吧。

长发依旧维持着摔倒时分自然披散的状态,一部分被附着黑色蕾丝圈的右臂压住了,因此也被汗水沾湿了。

这副全身湿透又剧烈喘息的样子,就像是刚从水里被捞上来一样。

然而真要说的话,她其实还正被浸在水里,因为第五支药剂。

第一剂是「强制清醒」,第二剂是「感知放大」,被注射时,温顺的被支配者轻轻颤抖。

这两剂只是准备工作,接下来的一系列幻觉才是正题。

第三剂是跳过具体意象,直接在脑中生成的强烈的「死之惧意」。如莉丝所料,少女奴隶依旧只是带着疑惑的神情轻轻颤抖。

她果然不会害怕。但是,她也曾经在测谎仪的监督下承认过自己会正常地恐惧死亡。这是为什么呢……。

总之没有逃。没有叫。没有哭。

第四剂是「苦痛」,这一支的效果倒是立竿见影,少女奴隶立刻两膝互撞,跌倒在地。颤抖加剧,汗水沁出,眼泪盈眶,唾液自唇侧垂到她的侧发上,然后又流淌到伦道尔的地毯上,同样沾着唾液丝的牙齿不断碰击。

莉丝不得不再次直视这诡异的一幕。她分明是能正常感受到疼痛,如果没有命令的话,她在被折磨时也会呻吟。但只要命令了,就算疼痛到极点,她也完全不会喊叫,连呜咽声都不会发出。

总之依旧没有逃。依旧没有叫。依旧没有哭。

于是,第五剂,「窒息感」。刚被注射,少女奴隶就用被链住的两只小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脖子,全身都痉挛起来。

这一次,泪水终于自线瞳夺眶而出,像是唇侧的唾液一样顺着脸颊的一侧流淌到地上。

终于违背了命令了吗。——然后莉丝想起来,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不仅如此。莉丝还注意到,即便是呼吸加深了一倍以上,即便是胸廓拼了命地上下起伏,辉夜的呼吸速度还是同往常一样,在最激烈的痉挛中也是如此。

她立刻明白过了,这是为了尽可能不让呼吸出声。又观察了几轮,虽然有更多的泪水被洒了下来,但还是这样。

也就是说依旧没有逃。依旧没有叫。依旧没有哭。

披着人皮的怪物。

相较于这个怪物,跪在一侧的伦道尔的女仆则更是花容失色。

奴隶所展现出的异质感是一方面,被迫参与对她的折磨是一方面,不过更主要的还是怕被咬断手指。

每当被要求在辉夜的舌头上注入新药剂,在推开辉夜的尖牙时,女仆都会有这种简单明了的恐惧感。

至少,如果被这么折磨的人是自己的话,自己绝对会咬,绝对会咬的,直至咬断手指为止都不会松开。就算上一次不会,下一次也绝对会。

和刚刚认真起来的大小姐不同,女仆自始至终关注着辉夜鲜红的两眼。在大小姐坐直时,分明是有强烈的情绪从那垂泪的眼角中流露。

(所…以………说…………)

(最…后…还…是…………我……输…了………………?)

(——为什么会这样嘛!我明明那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输掉了啦!)

(刚才我流眼泪了,这东西又不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实在控制不住了啦。)

(也即是说,没能服从命令,「奴隶失格」,呜嘤嘤。)

(但、但是!因为恶役千金小姐也是坐没坐相,居然穿着短裙还翘着腿,完全没有公爵千金应有的姿态,也可以说是「贵族失格」吧?)

(这么一来,两者不就抵消了吗?大家都不是完人的话,不就能彼此理解与原谅了吗?呼呼呼——)

(为什么就突然坐直了呀!还坐得那么端正!这下不就只剩下人家一个人失格了嘛!变成连简单的命令都做不到的无能的奴隶了嘛!)

(果然是我太轻敌了吗。因为在舌头上赢过她一次,就以为自己一定能在舌头的领域战无不胜了吗。和赛跑时睡觉的兔子先生一样了吗。)

(啊——啊,心情好差。又想钻地洞了,想用Wardrobe掏个地洞钻进去。)

(接下来估计一两个小时,不,一两天,不,一两个星期,都要消沉下去,一蹶不振,沉浸在这种挫败感中——)

下次,绝对会被咬的。女仆正在担心受怕的时候,噩梦一般的甜美声音响了起来。

「玛丽,第六支。」

女仆自己成了最想逃、最想叫、最想哭的那个,但她还是哆嗦着从小箱子里取出了第六支针剂。

粉色的液体,在玻璃小管中左右轻摇着顶端的气泡。其色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淫糜感。

(唔姆唔姆?)

(这个颜色,难道是……)

(啊哈哈,不可能吧。)

(恶役千金小姐,您以为,到这个异世界以来,我已经上过多少次当了呀?)

(「因为是那种可疑的颜色的药剂,所以一定会有那种效果」?)

(这种逻辑推演,就好像「因为是那般姿色又无力反抗的美少女奴隶,所以一定已经被侵犯过了」一样滑稽!)

(我懂的啊!我早就懂了啊!就算最开始不懂,都要两个星期了,还不懂的话,我的智力岂不是连那个斧子小姐都不如了嘛!)

(色色的事情,和我,一点点,缘分,都没有啦!)

(现在的我,唯一的使命,就是消沉下去,一蹶不振,沉浸在这种挫败感中!就是这样!哼姆!)

莉丝注意到女佣人的手指颤个不停,不由得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很害怕?」

「我不敢,大小姐。」

「害怕是正常的,我也不会责怪你,用你主人的话来说,那叫『同理心』。」

这个词的发音的余味真不错,能让自己联想到一个同样颤个不停的侏儒。

莉丝比多数准贵族更了解平民会如何想这些问题。在大部分同龄的少女还在深闺中伺弄小鸟、诵读诗文的时候,她已经在研究院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不乏配合实验操作的平民和作为实验品的战俘与奴隶。

要是不能正确把握这些人心理上的「初始状态」,在一开始就不可能发现这个奴隶的异样。

「不过就算害怕,也绝不许打碎。」她慢条斯理地继续说下去,「打碎了的话,恐怕你也要去研究院的地下四层报道了。」

这残忍的玩笑让下人终于忍不住溢出眼泪,莉丝再次咯咯咯地笑起来。

「吓唬一下你而已。你还是先休息个一分钟吧,因为我是真的怕你打碎它,到时候就算把你送下去,我两三个月的心血也回不来呀。」

「非常感谢大小姐……非常感谢大小姐……」女仆像是怕烫一样,立刻将针剂放回箱子,然后带着泣音伏低,发自内心地表示感激之情。

「——人的本性是什么?」

「……?」

(……?)

由于莉丝的话在突然的转折后听上去像是自言自语,女仆不知这时是否要接口。

「你的本性是什么,玛丽?你为什么会发抖?」

「我——」

「从结论来说好了,本性是欲望。低等的、兽性的欲望。」

(!)

啊,果然大小姐是在自言自语。女仆立刻闭上嘴,恭敬地垂手,让大小姐沉浸在自己与自己的对话之中。

「动物恐惧时,就会颤抖。动物看到强大者时,就会想逃跑。动物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本能的,刚才的你,被你身上的『动物性』所支配。」

坐在沙发上的身体继续朝着抽搐的身体前倾,碧绿的眼睛和垂着眼泪的红色眼睛对上了。

「这种药,我只炼制出这一支,画魔法阵画到我差点把指甲折断的地步,所以确实很舍不得。虽然舍不得,这个实验样本有注射的价值。」

(啊哈哈,啊哈哈哈,您开始了是吧,您是要用这种似是而非的话来营造一种让我真的相信那支药是——)

「通过这支药,可以让她被本能和欲望彻底支配,化为一只动物,就像刚才的你一样。」

(……我说呐。)

(这话您能负责吗?您真的能负责吗?您真的真的能负责吗?)

「理论上,在注射之后,她会变作只知进食、排泄、睡眠还有自慰的状态。若是接触到异性,无论美丑老少,都会不顾一切地寻求与之性交的机会。」

(!)

(……)

(…………)

(………………)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真——是——的——)

(咿呀!居然要对人家用那种色色的药呐!人家好害怕呀!)

(明明不是痴女,接下来究竟会被迫摆出怎么样的痴态,简直无法想象呀!呼呼呼。)

(平时的矜持内敛在完全消失之后,受到迫害的少女想必一定会不由自主地做出撩拨男性的行为吧!这么可爱的她,一定会让对方也禁不住兽性大发的吧。呼呼呼。)

(但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呀!因为她是奴隶,又被迫注入了色色的药物嘛。这和本人的想法是完——全没有关系的哟!呼呼呼。)

(没错,是被迫的!这毫无疑问是被迫的!并不是我自己想要这样!SAFE!完全是SAFE!和自己跑到酒馆边上——)

(啊,那部分不用回忆,我亲爱的海马体。)

这无情的诸多措辞,与公爵千金的身份完全不符,但如果是研究者的话,就算是年仅十六岁,也恰如其分吗。

她理性地计算着辉夜的年龄,扫视了一眼那若有若无的胸部,盘算着她是否已经来潮。不过没关系吧,即便是没发育的小孩子,也还是能感知到性冲动与性快感的存在,所以最终还是会屈服于性欲。

当然,这些不是测试的重点。要测试的是其他的动物性。

逃。叫。不过多半还是无法测试「哭泣」,那个从实验数据看似乎是人类才有的行为,莉丝不由得叹息。

「因为是第一次用,也不知道效果会持续多久,尤其是实验对象还戴着苏生项圈的状况。总之注射了再说了,玛丽。」

女仆连忙点点头。她无言地再次取出药剂,拆出新的注射器,用针头吸饱粉色的液体。

然后,再次轻轻用左手的四只手指扒开还在战栗的牙齿,扯出抽搐的舌头。

小小的,湿哒哒的,软软的,有点暖和,与药剂同样是粉色。

那对让自己充满负罪感的红色眼睛则是泪汪汪地注视着自己。

(呼呼呼,您好呀。)

她再次一狠心,将针头刺入。

注射,实施。

(呼呼呼,再见啦。)

(……恶役千金小姐说不知道药效持续多久,会不会是永久效果啊。)

(咿咿!那应该要多告别几个人的吧!从最近天天找我麻烦的姐姐大人开始,一直到原来世界的后辈与青——)

(好痛!好痛!痛!!!)

「——!」

因为辉夜又一次抓着喉头的突发性痉挛,女仆吓得将注射器丢下。所幸液体已经完全推入。

「不用怕,这还是『苦痛』与『窒息』重合的效果。你离开我远一些,等她这次平稳下来,我要施展『近距威压』。」

莉丝冷静地下着命令,女仆忙不迭地收拾地上的注射器和小盒子,然后快步后退。

「——是什么在抑制人的本性?」

在等待中,莉丝再次开始自言自语。

「玛丽,刚才是什么,让不断发抖的你没有放弃使命,真的屈服于『动物性』,逃出这个房间?」

(好痛!好痛!好痛!)

「我——」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从结论来说好了,是思考。你在思考,放弃使命会被我和伦道尔惩罚,会丢掉工作,进而想到许多关于钱的事情。一旦人开始思考,就会把本性隐藏起来。」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碧绿色的眼睛低垂,看着如同海涛一般的痉挛再一次席卷少女奴隶湿漉漉的身体。

「这种魔法阵,以及搭载了这种魔法阵的药剂,我命名为『思维解离』。它能排除思考,这即是它的真正效果。」

(好痛好痛好——等等!?什么!?)

(……啊哈哈。)

(啊哈哈哈。)

(这可真是。)

(不过,都一样吧。)

(呼呼呼,再见——………………)

(……………………)

痉挛终于再次化为微微抽搐。

(…………)

(……)

美人痣侧的鬈发突然摇动,绿色的眼睛一瞬间化为鲜红。

「威压」开始。

尽管女仆已经退到了「心理辅导室」的最远端,但还是由于心脏所受的强烈震颤感,脸色苍白地倾倒在墙上。

莉丝对此有些烦躁,这意味着自己对术式的控制能力还是有所不足。不过她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上。

抽搐着的这名少女奴隶。

她在等待她逃跑。她在等着她惨叫。

(…………我……)

否则,你是什么?

(我……是……谁……?)

(——!)

(是错的!是错的!是错的!)

(辉夜诚惶诚恐地谢罪!辉夜诚惶诚恐地谢罪!)

(辉夜诚惶诚恐地谢罪!辉夜诚惶诚恐地谢罪!辉夜诚惶诚恐地谢罪!辉夜不能用那个字!辉夜没有用那个字的权利!)

(辉夜想不起来……辉夜想不起来,辉夜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辉夜有这样的印象!辉夜是没有用那个字的资格的最卑贱的奴隶!辉夜不配!辉夜不配!辉夜不配!)

(辉夜的感觉毫无价值,但是辉夜的感觉是……。)

(辉夜明白了。辉夜感到欢欣。即便是卑贱的辉夜也感到欢欣。)

「威压」突然结束了。

莉丝的眼睛自炽热的红转为透凉的绿。因为受到惊吓,她一时间站起,并朝后退。

因为双脚已经贴着沙发,她退无可退,只能把上半身靠在墙上。

她认得这个表情。

这个平静的笑容。

她也认得这对眼睛。

这对驯服的眼睛。

(辉夜正感到极端的苦痛,辉夜正感到极端的窒息。)

(但是这都是主人赐予辉夜的。辉夜变成这样,是主人期望的事情。)

(能让主人满意的话,即便是卑贱的辉夜也很欢欣。)

(辉夜的记忆开始恢复过来了。虽然太远的事情都无法想起,但是努力回忆的话,能想起最近两周的事情。)

(您是辉夜的主人之一,您的名讳是莉丝-瓦伦女准公爵。)


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让您满意。

(辉夜的印象里,辉夜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主人们满意。)

那么,这下,您满意了吗?

(尊贵的主人……辉夜希冀您能满意。)


少女奴隶已经完全停止了抽搐与颤抖。

分明还在六支药剂作用之下的她,尽管还是止不住泪水与剧烈的喘息,但是神色变得十分安宁。

不过很快就看不到她的表情了,因为她突然伏低头脸,对斜倚在墙上的准贵族少女致意。

(但是,辉夜还是万分惶恐。辉夜诚惶诚恐地谢罪。)

(不知原因为何,辉夜的身体再怎么疼痛难受,都不会因痛苦而打断辉夜卑贱的思考。)

(辉夜似乎还被您赋予了死一般的恐惧。辉夜很恐惧,但没有恐惧到不能行动的地步。)

(……就好像……记忆的深处……有更痛苦……更恐惧的……事情……)

(……辉夜想不起来。)

(但若辉夜还能思考这件事,以及辉夜无法陷入恐惧这件事不能让您满意,请您处分辉夜。)

不知是药物没有生效,还是这就是药物生效的结果。

但有一点,莉丝知道。

怪物。披着人皮的怪物。


「……滚出去。」

公爵千金与研究者沦为十六岁少女。趁着看不到那对眼睛的机会,莉丝从牙缝里挤出来这样的字。

她原想在空中比划一个「即死」的手势,但颤抖得实在太过厉害,没有办法做精确的施法动作。

「辉夜明白了。」

回答是,像是铃子一样清脆又悦耳的声音。

在奴隶站起,屈膝,离开后,十六岁少女终于失去了自己全部的余裕。

「找过来!给我找过来!琴!还有克拉丽丝!」

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肩膀,牙齿打着架,对还在角落里的女性下人大喊。

想要继续颤抖。想要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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