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回声,总是会错意


本次精校了【全书】。

精校重点:【88】明确月光花向桃桃提问的目的。【90】进一步明确「浸入」机制。……衍生出一个小BUG但问题不大,如果哪天有敏锐的读者询问再回复吧。【118】打得不好,又重打了一遍。

【全书】为迎合城市名暴涨的实际状况,新增一项惯例:每个城市名在每个章节第一次出现时将会加上备注。


已加上备注的城市如下:西弗斯雪银城派芮特火铁城克里斯托水晶城杰德翡翠城马拉凯青雉石城欧伯斯蒂安黑曜城阿瑟尼克红霜城格里纳铅华城卡西特莱特晦砂城

如果您不记得某个城市……说明它在目前的剧情中并不重要,大概吧!



「崩落」第三十日,星期一。


「大小姐,茶点已经准备好了。」

「谢谢,我马上上来。」

天色愈发阴沉,像是又要下雨。

这样的天气,还需要浇花吗……

米兰达一边用手背揩着额头与眼镜之间的汗,一边想。

按说这样的想法,应该在「浇花之前」就产生,但她已浇了半片花圃,直至长得很好的玫瑰嫩芽。

在这种中途半端的时机冒出来,是当事人疲劳的证明。

这几年,她的近视也愈发严重了。可即便如此,在浇花的时候也只能像这样把眼镜搁在额头上,否则软水管的水雾气很快就会蒙上镜片,让她什么都看不清。在最开始适应以前,她甚至会「咿咿呀呀」地在石板砖的缝隙上绊倒。

这件工作就是这样又吃力又危险,但是,即便浇完了剩下的半个花圃也还没有结束。此后,按照她的习惯,她会走出自家的庭院,门外就是毗邻的公共花园。在软水管长度允许的范围之内,她也会将力所能及的部分都尽可能浇灌一下。

如果,会魔法的话?

会魔法的话,就能直接召唤雨水吧。窈窕的小魔女俏皮地伸出小魔杖,转圈的同时轻巧地摇上三下又三下,在舒适凉爽的雨雾之下,花儿就会长得茁壮又漂亮。

魔法☆雏菊曾经就是这么做的。

如果在月亮被世界的影子遮住的那一天,只有米兰达一人被选上的话,魔法☆雏菊可能会一直这么做下去吧。

但是并非如此。她还得到了两位伙伴,高洁的剑士,以及小小的圣职者。

有一天她发现,这两位伙伴几乎是理所当然一般,绝不会为了「自己的目的」使用魔法。在那之后,再做这种事情,就会让她觉得惭愧。

于是,小魔女不再用魔法为自己家的花圃浇水了。尽管没有任何人禁止,她老老实实地用水管,一株花儿一株花儿浇灌过去。

这是米兰达-格拉修的心结之一。她总是觉得自己在某些方面比不上欧若拉和阿雅。

实际上她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连自己这样随处可见的普通女孩子都会被选上。相较于欧若拉和阿雅,自己明显缺乏一点「决定性的东西」,像是「背负的东西」啦,「觉悟」啦,诸如此类。

这样的自己,真的能当好魔法少女吗?她经常会有些苦恼地这么想。

有一次她偷偷地问了欧若拉。那时候阿雅刚刚狡猾地把她的零花钱骗走,像是小翅膀一样张开两臂,欢笑着奔回孤儿院。听了她的疑问后,欧若拉哑然失笑,翻来覆去地看她,直看到她不好意思。

「『普通』……」少女剑士轻轻地念叨。

「不、不要嘲笑我啦……」刘海长长的眼镜少女小声地埋怨。

「不,绝不是嘲笑。」欧若拉仔细思考着怎么回答才是最稳妥的。「别想太多。米兰达只要保持目前这样善良的天性就好。」最后她说。

就算米兰达真的「普通」好了,那又有什么不好。难道说,人人都要像阿雅那样失去父母,或者和自己一样小小年纪就用稚嫩的声音央求「我可以工作」,品尝过世间的苦难,才有资格对他人的痛苦感同身受?

魔法少女又不是什么身世必须惹人同情的「完美受害人」。

不如说,出生在幸福的家庭,没有被任何「前提条件」所束缚,却依旧希冀着他人的幸福,米兰达心中蕴含的善意说不定比自己更加朴素与纯粹呢。

「……」

对于说得这般含含糊糊的欧若拉,米兰达不敢继续追问下去了,因为再问的话,就要暴露了。

其实哪有什么天性呢。一直以来,米兰达不过就是在努力扮演理想中的那个「小魔女」罢了。

「小魔女」一定不会因为天色阴沉就偷懒不给花儿浇水,否则万一没有下雨的话,花儿就要渴上一晚上了。「小魔女」也绝对不会因为不是自己的花儿,所以就让它们渴着。

「小魔女」一定会帮助她所见到的每个人,一定会帮助她能帮得上的每个人。

米兰达喜欢儿时壁炉边,父亲给自己讲的那些故事。米兰达好喜欢「她」,憧憬着「她」,想成为「她」。

但是,怀抱着这种私心,怎么可能与欧若拉或者阿雅相提并论呢。她们的善良才能称得上是「天性」吧。

尤其让她常常自责的是,她其实很享受魔法少女这一身份。

不可思议,自己得到的能力——包括让阿雅嫉妒的部分——几乎全像是为了让自己扮演理想中的「小魔女」而量身定做的。

摘下眼镜,世界在深棕色的眼眸前变得清晰,随后换上漂亮的衣裙。于是,自己真的可以像是「小魔女」一样使用魔法,帮助他人,得到感谢,然后潇洒地飞走,做好事不留名。

与背负着什么东西的欧若拉还有阿雅相比,自己这副轻轻松松甚至开开心心的样子,未免有点没心没肺。

就好像在穷人家的孩子面前香甜地吃点心一样,怎么能不产生负罪感。

明明,不是在做游戏……

——与此同时,猎物锁定。

潘-格里高利已经趴在灌木篱笆里,用小望远镜看了米兰达十分钟了。

他的大脑构成大致如下:剑5%,佩塔尔殿下5%,女人90%。

就像月影森里的魔物,女人也是分成三六九等的。在潘的心中,格拉修家的千金差不多是西弗斯雪银城的「最强魔物」,攻略了她以后,自己才称得上制霸了这个地区。

以白色束带束着浅黄色的秀发,身着短洋裙,裹着小披肩,围着园艺围裙的她,是个有点迷迷糊糊的文弱美少女。把眼镜像这样推到额头上以后,有一种和平日里完全不同的新奇的气质变化。

不知为何会像这样抢走园丁的工作,拿起和身段完全不符的脏兮兮的水管,不过既然是大小姐,有一两个怪癖也很正常。无论是官僚还是富商,潘喜欢拥有大小姐气质的平民少女,所以对这样那样的怪癖都会容忍下来。

因为没有办法去奸淫诸如莉丝-瓦伦那样真正的贵族大小姐,这算是一种补偿。反过来,以「准贵族」的身份介入平民大小姐的生活,即便是区区的准伯爵候补,也能体会像是王子一般的待遇,这是十分过瘾的事。

但是,真的要说加分项的话,那就是虽然「云程卿」贵为宰相,但是被王提拔或者说「横刀夺爱」以前,其实格拉修家是世代侍奉佩塔尔家的官僚,甚至可以追溯到「大革命」时期。

换而言之,眼前的少女既是官僚家的大小姐,四舍五入又是侍奉大骑士团团长的女仆,这可真是不可多得的稀缺属性。「佩塔尔大人,您想听我念书吗?」潘时不时就会拿自家的主君意淫着这样的场面。

不过佩塔尔殿下在女人的问题上是十足的无能,所以这孩子就由自己笑纳吧。

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把她搞到床上。

这次潘没有犯上一次的错误,为了凑近对方而运用什么变成兔子的幻觉系法术。被塞一嘴苜蓿的体验不要有第二次了。

不过,要怎么制造一个「偶遇」的契机呢?总得和对方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也没去上学。

总不至于告诉对方,是因为5%在90%面前根本不够看,自己实在想和她上床,所以冒着事后被佩塔尔殿下处分的风险,在逃课。

对了,就这么说好了,就说自己和对方一样得了这个季节的风寒,所以才同样请假在家。

进一步还能说,「这是冥冥之中的天意」,「为了让我能在今天遇上你」,真是妙计中的妙计!

虽然潘-格里高利的语言与文学课的成绩不高,但是论「说情话」的能力,他——

「嗷!」

情话大师发出惨叫。

「托托!托托!」

「吼呜呜呜……汪!汪!」

关闭水阀后,米兰达差点绊倒在水管上。当她急急忙忙地赶到之时,一岁的㹴犬依旧在摇头晃脑,不肯松开半个身体穿过树篱的人的裤子。

看清了来人,米兰达吓得花容失色。

「托托!松开!松开!格里高利大人!对不起!对不起!您还好吗!」

她急切地,甚至有些悲悲地叫着,小心翼翼地把揉着屁股的潘从树篱边扶起来。

这女人家究竟是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条狗!???

「吼呜呜呜……」

托托虽然坐下了,依旧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潘的裤子。

和主人相似,欧若拉的狗在某些方面很敏锐。它曾经在「剑鞘」见过眼前的男人,虽然没有看到他当面施暴,却注意到每当他路过「剑」奴隶时,「剑」奴隶都会捂着头脸在地上缩成一团。

在托托看来,刘海长长的小千金,就和鬈发的小修女一样,都是主人的财产。就算主人不在,自己也有保护她的义务。

潘强忍着踹它的冲动。「我没事。午安,今天的天气真好。」他爽朗地笑起来。

「贵、贵安……天气……。」米兰达怵怵地看看天色,随后看看自家树篱上的洞。「格里高利大人……您……您在这里做什么呢?」

她很害怕。

对方是今年在西弗斯就学的准贵族,自家的邻居。不止如此,自己的父亲和对方的父亲还在同一条船上工作。

即便米兰达始终想和对方保持友好的关系,对方也经常会做出一些像这样让人难以理解的举动。

因为传送魔法实验失败出现在自家的屋顶上啦,因为袜子被风吹走了出现在自己的阳台上啦,还有一次洗完了澡,居然发现对方卡在自家的壁炉里,把裹着浴巾的米兰达吓得够呛。总之,几乎从来不会从正门进来。

欧若拉常常说自己缺乏警戒心。这一点,欧若拉大错特错。

米兰达确实正在以十二万分的精神警惕着对方,毕竟就算对方那么年轻,也是那个「大骑士团」的一员!

明明西弗斯有那么多地方可以住,偏偏住到自家的附近,米兰达十分肯定自己已经招惹到了大骑士团的怀疑。

他找借口靠近自己,一定是来寻找自己身为魔法少女的证据。

奇奇一直都说魔法少女如果落到贵族的手里会如何如何。像是自己这样没有什么攻击能力的魔法少女,落到大骑士团的手里,恐怕就要复现故事里的「魔女狩猎」了!

抓住自己的话会怎么样?奇奇说的那样,做实验?还是说,和故事里一样,「火刑」?

好,好可怕!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猜想,现在的米兰达甚至有了「实证」。

上星期,扑灭了城西的火灾以后,欧若拉没有过来会合。然后一连几天,米兰达都没有见到欧若拉和奇奇。

问了阿雅也是一样。在最最焦急的时候,欧若拉的小狗带着纸条闯进了院子。

「D中止活动。严禁露面。严禁飞行。」熟悉的笔迹这么写。

D是「雏菊」的缩写。这么说,自己大难临头了。

「救火的那天,欧若拉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米兰达忧心忡忡地问。

小小的修女只是困惑地摇头。

两人都以为欧若拉在火灾当天发现了什么不妙的情况,其实并非如此。当米兰达在天幕像是真正的小魔女那样召唤雨水之时,欧若拉只是在某个已经熄火的大型「作坊」回收一名奄奄一息的黑发少女奴隶罢了。

全身都是灼伤,特别是与滚烫的镣铐彼此接触的部分。昏昏沉沉,即便带到了新鲜空气中也不肯苏醒。

为了不至于让她难堪,在她醒来之前,欧若拉将她搬到了有相当距离的无人角落,因此才没能和大家会合。

真正拖住欧若拉的「不妙的情况」是在之后。在「剑鞘」中展开的集体询问,以及「武器升级」指令。

身为阿雅的「队长」,米兰达努力制止了小修女凭借追踪魔法闯进「剑鞘」的鲁莽打算,但她自己也没有办法不去害怕。

一直以来都很顺利,自己究竟暴露了什么?不明白!

所以说,终于,要来抓自己了吗?大骑士团的密探,潘-格里高利大人……!

——这次可得把话说得漂亮一点。潘绞尽脑汁地思考着。

「是一只漂亮的黄色蝴蝶,我透过树篱上的洞看到了她。没想到我的动静太大,把她惊到了呢。」他撩着自己的前发,微笑着说。

「蝴蝶!?」这措辞又在不同的层面上吓到了米兰达,她连忙回头左顾右盼地寻找起来。

因为没有戴眼镜,所以在自己浇洒那些橙色和黄色的花儿的时候错过了吗?

黄斑粉蝶?虎纹小蝶?是哪种害虫?千万别是橘泪蛾,尽管那不是蝴蝶!

……总觉得那只狗吐着舌头在嘲笑自己,弄得潘愈发想踹它,他好容易才再次忍住。

他清了清嗓子,再次摆出微笑。「别找了吧,小米兰达。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啊,嗯……」米兰达浑身一震,再次把身子转了回来。「谢谢您的关心,明天我就能回学校去了。……也请格里高利大人注意身体。」她可怜巴巴地说。

「能被小米兰达传染感冒的话,倒是我的荣幸呢。」潘呵呵地笑着回答。

「哎?我还以为您也感冒了,原来您不是请病假吗?那您……为什么今天没有去上学呢?」米兰达的语气再次变得惊惶起来。

果然是来,来,来抓自己的吗?

潘原来在撩拨自己前发的那只手捂住了额头。明明事先盘算过了,还是掉进了这个坑里,这个米兰达-格拉修可真是把天聊死的专家!

「学校啊……」为了不回答这个问题,他故作深沉地长吟。「小米兰达的功课很好吧?为什么没有来中央中学呢。」仿佛很惋惜一般,他叹息一声。「真想天天和小米兰达见面呢。」

「天天见面」这个词组对于米兰达来说特别刺耳。和大骑士团的密探天天见面的话,以自己脆弱的精神,绝对没有继续扮演理想中的「小魔女」的余裕了,恐怕只要三天就会把该招的不该招的的全部招出来。

「父、父亲说对于我来说,和男孩子一起上课还太早了……实际上去女子塾也是这两年才……之、之前我都是在家,由家庭教师海墨尔小姐……」

就像这样,明明是不该招的事情,一不小心就全部老老实实说出来了!

潘不满地回忆宰相先生那张看上去老好人的脸。什么病态的女儿爱好家,疑神疑鬼,就像会有什么害虫靠近他女儿一样。

「任何事情都有适应的过程。迟早你也要去王都,对于和男性相处,你总要熟悉起来的。」他柔声细气地说,同时偷偷打量着米兰达对「王都」这个词的反应。

真可恶,这个小呆瓜不上道,没有露出其他平民少女那种晶晶亮的眼神,这么一来潘就不能顺势开始讲一些王都的轶事来拉近两人的距离了。

不过他还是追击。「外面已经越来越凉了,一起去喝点什么热的东西吧。我们两个——嗷!」

米兰达几乎吓得跳起来。她那对不好使的美丽眼睛看到托托正挂在潘的手指上,就像那条差点把欧若拉扯进水库的鳜鱼。

小狗再次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只顺势想要搂住小千金的肩膀的贼手,落下了独特的制裁。

「对不起!对不起!格里高利先生!别,别,求您别伤害它!」米兰达搂住它以后,以绵绵的嗓音恳求着。三色的魔法少女中,她是最清楚贵族的破坏力的。

所幸,潘是位「温柔」的贵族先生。「很精神的小动物,」他毫不介意地弯下腰,对着发出低吼的小狗微笑。「今年几岁了呀?——嗷!!!」

托托干净利落地一口咬住了潘的鼻子,任凭小千金怎么惊恐地大喊「托托!」都不松口。不干不净地咒骂了一声后,潘忍无可忍地将手搭上了剑柄。

哗啦啦啦啦啦。正当他决心要把这条狗一刀两断的时候,他的动作突然停住了,仿佛冰雕一般停在原地。

「托托!托托!……格里高利先生……?」

「小米兰达小姐,」鼻子上挂了一条狗的潘瓮声瓮气地说。

「是,是?」

「我的鼻子好像出血了,」此时的潘的声音听上去真的像重感冒了一般。「能请你,立刻,帮我去取点纱布什么的过来吗?」

「但,但是,托托,托托还……」

「我,不,生气。」尽管声音像重感冒,潘还在微笑。「我,一点都,不生气。」

「啊,嗯,好,好的!」和准贵族相处时如履薄冰的小小雏菊,踮起小小的脚,摇晃着裙摆,急急忙忙地往里屋的方向奔去。

直至最后都忘记把额上的眼镜放下来。

一旦这个大近视消失在视野里,潘赶忙啪地一声趴下,把狗爪拨破了口袋,以至于散落了一地的小纸片——少女的裸体照片,里面甚至还有米兰达的同学——胡乱地塞回衣兜。

终于收拾完了,他「噌」地一声把剑拔出来,四下张望。

狗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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