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浴血姬,电卷星飞

「崩落」第三十一日,星期二。


叮铃。

长发舞于雪肩之后,辉夜猛地回头,引得锁链轻鸣。

从路灯重重的这个十字路口往远处眺望,城市几乎是黑色的,让圆圆的红眼睛看不透。

一瞬间就消失了。

触动了记忆的,那是什么声音呢。


数百里外。

已经很晚了。

星幕之下,绿翡翠城也安静下来了。

叮铃,叮铃。

眼瞳发黑的短发少女,被锁链牵着脖颈,在无人的街上,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的主人步行。

她全身赤裸,肩上只披着一件男式的风衣,在这个季节冷得不停战栗。风衣的两边勉强能遮住她的胸,只露出内侧的两条娇嫩的曲线,但是对于小腹与大腿之间的柔弱下半身就无能为力了。

然而不能用手遮挡,两手必须背在风衣里的背后。她的主人已经警告过她,再敢遮挡第二次,就把她在街上拴一整天。

牵着她的人真的做得出来,她见到了他对其他的女孩子这么做。

她没有哭,至少现在没有哭,但脸颊上挂着两道泪痕。

再也没有初上火车时倨傲的余裕,这是在仅仅两天里被彻底粉碎过了的琴。

实际上琴并不能算熟悉西弗斯雪银城,毕竟她只是因为今年就学才在银城居住了四十多天。在这期间,她仅仅在公馆、学校或是其他的社交场所之间移动,鲜有平民少女那种「逛街」的经历,顶多远远地眺一眼喷泉。

但是真的踏上杰德翡翠城的土地,她才理解什么是真正的「陌生感」。城市与城市,居然会因为「空气的温度与气味」,「声音」,「建筑物的形制」,当然更多的是「心情」,呈现出如此大的差异。

还有「地面」。在西弗斯,她并不用赤脚品尝街道。这里寒冷又坚硬,带着痛觉,一切都不一样。

在这座陌生城市的经历实在太过不真实,仿佛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三年前在卡西特莱特晦砂城的时候,琴只是把殿下的这种做法当作「恶作剧」,因为殿下说她很可爱。

殿下喜欢她的脸庞与身体,喜欢观赏,喜欢抚摸,喜欢亲吻。而且殿下说,她最可爱的时候是害羞的时候,所以为了让最最喜欢的殿下高兴,她才和殿下一起做这么害羞的事情。

然而三年后琴发现了,其实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从允许穿着内衣到全部都被剥光,接着戴上了项圈。之后加上了一条锁链,再然后,项圈被换成了「绝缘体」——对于贵族而言允许别人给自己戴上这个的话,相当于把包括自己生命在内的一切都交给对方。

越来越过分,越来越过分,越来越过分。而她允许殿下对自己做这么过分的事情,只是为了殿下能像过去那么喜欢自己,可即便连这点愿望,也常常不能如愿。

不,是「根本不能如愿」。

在杰德,知道了殿下身边有许多女孩子。

她们之间有很多区别。上至最精致典雅的茶会,殿下笑着牵着那位小姐和自己的手,把两人的手交叠,随后对她和自己说,「你们要好好相处哦。」下至那个女孩子,没有错,那个被处罚,最终在街上拴了一天的女孩子,她也是殿下身边的人。

但是,其实她们也没有区别。她们都是殿下的玩物罢了。

自己也是。

琴已经完全地明白过来了,殿下对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其实只是要自己适应,这样的一个可以随殿下的心意随意处置的「位置」。

这是现实,不是描述苦恋的戏剧,琴也没有疯。如果恋人只是喜欢折磨自己,或许到最后的最后的最后,琴还是会接受下来,因为纵使扭曲,那还能辩解为「爱」。但是其他女性的存在越过了琴心中的那条线,琴无法接受所见与所受的这一切。

那么,为什么,她现在还在这里,被身高高出她一截的里昂这样牵行?

一半是说不清是「早就在那里」还是「油然而生」的「恐惧感」。稍许清醒一些,就能理解对自己做出这些事的殿下是个很恐怖的人,而且他还贵为准公爵。

若说之前支配琴、让琴服从里昂-迈森的是「恋心」,现在,在这座陌生的城市,远离任何能救助自己的人的当下,琴只是单纯地发现了,自己是个没有任何反抗对方的能力的软弱少女。

不遵从那些看似平静的命令的话,琴随时会被里昂轻而易举地毁灭。

宠物怎么可能和主人作对。琴落在殿下的手里。

另一半的话,直至现在,琴也没有办法下结论,「殿下真的不爱自己」。

若是殿下真的像戏剧中的反派那样大笑一场,明言和自己只是做游戏,或者虽然没说,但是自己能够在某种「无所不知」的观众或神明的视角读解殿下的心意,进而了解到殿下并不爱自己,那么就像明确的「死」那样,琴终究能得到解脱。

然而里昂很擅长在「应有的领域」保持沉默,他是个很难被揣摩的男人,于是琴便只能继续她绵长的痛苦。

能证明「殿下不爱自己」的反例一个也没有,相反证明「殿下爱自己」的证据要多少有多少。否则殿下为什么会为自己包庇修道院的火灾?殿下为什么会用整整一年和自己约会?

在自己身上花费的时间与金钱,那些情话,那双温暖的手,全都不是假的。

即便是在杰德这两日的经历也是如此。那位被殿下要求和自己好好相处的千金,在盈盈的一笑中,对自己流露出最最恶毒的嫉妒眼神。而另外那个女孩子,则是干脆试图把自己从阶梯上推落,才会被殿下像那样拴起来。

所谓「女性的直觉」,她们在这方面特别敏锐。既然她们嫉妒着琴,那么唯有说明一点:这名短发的「新欢」,异域的贵族千金,受到里昂的宠爱。这并非三年之前,而是近在眼前的事情。

——于是,琴竟然愧疚起来了。

是不是因为缺失了自己这些年的陪伴,殿下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因为里昂不会告诉她正确的答案,她只能怀疑,但越是怀疑越是相信。

于是,在恐惧之外,琴产生了某种原不该有的责任感,仿佛一个因为过分溺爱,结果一手缔造出一名杀人犯儿子的善良母亲。那个母亲在被儿子杀死之际,可能将之视作上天对自己的惩罚,如今的她也有类似的想法。

有什么办法能回到过去吗?凭借自己的力量。

不知道,但如果离开了殿下,这一切就不可能,所以只能继续留在殿下身边,任凭殿下像以前一样,用对待宠物的方法对待自己。

于是,因为在晦砂的一年份的「沉没成本」,琴允许里昂随意处置自己,只为追求一份泡沫似的侥幸。

于是,虽然并不是「苦恋的戏码」,但从第三人的角度来看,琴与里昂如今的关系,几乎就是这么一回事。


不过第三人目前并没有在看。

朱红色的制服裙在黑夜中像是被翻倒的红酒污过一样。玛格丽特跪在一张木质长椅的边上,两袖在椅面上交迭,脸伏在上面,睡着。

「醒过来。」

深灰发色的准公爵这么命令,于是浅褐发色的侯爵千金直起了腰,左手在脑后抓住了伸直的右臂,「哈~~~~」地打了个好大的呵欠。

「看住琴。我半小时后回来。」

没有说明任何理由,里昂就把颈链交给了玛格丽特,随之转身,朝着东边的街口离去了。

站起身后,玛格丽特略有不满地眺望着里昂的背影。

随后有点抱歉地冲着琴一笑。

「又只有我们啦。不用再背着手也可以哦。」

说完这话,玛格丽特踮起脚,从长袖下探出手指,去拨弄琴的项圈的密码盘。

咔哒,咔哒,咔哒,她解下了这拘束具,将它小心地搁在了长椅上。

「呜呜呜——————呜呜————————」

随之,琴几乎是立刻捂住脸,如同决堤一般开始嚎啕大哭。

年长她两岁,却比她低矮的浅褐发少女只是帮她将大衣裹紧,随之轻抚她的背。

「好啦,好啦,坐下休息一下吧。」

然后,半强迫地轻轻压住琴的肩膀,直至两人都在长椅上坐下。

玛格丽特回忆着昨天,火车到了杰德以后的事。

真险呐,刚到里昂所住的公馆的时候。

让琴看到了那种淫靡的景象。之后又当着琴的面,和「她们」一起被准公爵大人做了这样那样、各种各样的事情。

若不是提前交待过,绝对会被理智接近崩溃的琴杀掉的吧。

是的哦,玛格丽特当然全都知道,早就知道了,可她什么都没有提前告诉过琴。

所以琴会憎恶她是很正常的,玛格丽特也正是那时的琴最好的迁怒对象。

但玛格丽特终究没有被杀掉。所以,玛格丽特还能像今天这样,稍微尽到一点点「姐姐」的责任。

「今天也爬了吗?」

她问,琴只是哭。

「——!」

没有什么办法呢,浅褐发色的少女只能牵过琴冰冷的手,将沾着泪水的纤长的中指、食指与无名指,放在自己小小的嘴中轻轻地含住。

苦。泥的味道。果然爬了吗。

像是亲吻一般,她时而吮吸,时而舔舐,用心地一遍一遍打理着琴的手指,直至感觉琴的手指在口腔里暖起来为止。

暖了的话就换成拇指与小指。之后,拉出长长的唾液丝线,换另一只手。

这下琴终于不哭了,她的侧颊上挂着泪珠,愣在那里。

明明是侯爵的女儿,这姿态卑微至极,但是很亲昵。

「这两年学的啦。」玛格丽特在间隙一笑,没说为什么,在什么情况下学的。

「那个,那个伤……」

琴畏缩着,说了今夜和玛格丽特的第一句话。喉咙哑了,几乎不像自己的声音。

玛格丽特漠不关心地侧侧脑袋。「一点点痛而已。而且很快能治好的,放心吧。」

眼见琴因为过分震惊所流露的无法相信的目光,玛格丽特只能解释给她听了。「会对我用『紧急药剂』的,你的那位殿下,所以真的能治好的。但那东西很贵呢,所以要我身上的伤害积累到一定程度才会给我用。」

她捧着琴湿漉漉的手指注视着,半晌才继续说话。「他们有一条规定呢,不能在贵族的女儿身上留下『看得到的伤口』,所以昨天鞭打那个女仆的时候,你没必要怕成那样,他绝不会对你用那个的。不过,『看不到的位置』就是另一回事。」

仿佛恶作剧一般,玛格丽特再次舔舐琴的手指,还特地用琴刚刚发现的那个「伤」蹭琴的手指。

在舌苔正中的侧面,不知是刀割还是被牙齿咬的,也不知是过分粗暴的爱抚还是对她出言不逊的惩罚,一道横伤把舌头切开了一半,使得侯爵千金的前半条舌头总是像半断的海绵一般在琴的指关节上做不规则的滑动,惹得琴颤抖个不停。

看到琴的这副样子,玛格丽特终于又笑了。「看来不能对你炫耀其他的了。不过我宁可别遇上需要对我用『紧急药剂』的状况,因为到了那一天,既然索性要用『紧急药剂』,某些『规定』就解禁了呢。」

不自觉地,她的右手松开了琴的手,抚摸自己的腹部。「真是的,希望他们明白,我姑且也是女孩子呀。」

琴没能理解玛格丽特这句话的意思。她的头脑昏昏沉沉,因为缺乏睡眠,因为冲击头脑的大量情绪,也因为眼前的玛格丽特本身,与这座城市一样陌生又异样的玛格丽特。

然而玛格丽特不让她多思考。仅仅是片刻的沉默,女准侯爵就以全然不同的语气,飞快地继续诉说。

「卢卡斯莱利,没有时间了,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希望你听好并且铭记。你和我不一样,你还有机会,烧掉修道院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严重,根本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污点,但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你会把自己毁掉的。」

多少年了?唯一一次。

「迈森大人觉得只要他想,全天下的女人就都会对他投怀送抱,因为他只见识过各色想要依附他的女人,以至于他对女人产生了严重的错误认知,甚至觉得女人天生就下贱、可笑又可怜。没错,他当然也是这么看你的,但你并不是这种女人呵。」

唯一一次。把自己的想法,毫无保留地说出口。

「你不过是个犯过错误的女孩子,你不是为了一份好点的工作必须献上肉体的女工。你是自由的,只要你认为自己是自由的,可如果你因为他对你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以至于连自己也相信自己是那样,那么你也就真的成了那回事了。」

那一天,因为觉得反正没有用,对契本也没有说。

「放弃迈森大人吧。趁着你这双手只是沾上点泥巴而不是血,趁着你这条脖子只是拴上了项圈而不是绞索,趁着你还能自由自在地哭,到一切都无法挽回为止,放弃吧,卢卡斯莱利。」

可这一次,即便可能依旧没有用,还是说了。

是因为,自己在期盼卢卡斯莱利「得救」吗?玛格丽特歪着头问自己。

——也未必。

只是无法容忍罢了。就像琴对自己的「憎恶」一样,自己对琴抱持着相似的感情。

仿佛饥饿的穷人,看到富人的家仆将美食整盘整盘地倒掉。仿佛即将渴死的旅人,见到另一名旅人将水瓶中的水倒进流沙。

没有「希望」的人,实在无法容忍别人在自己面前挥霍「希望」。

「——!」

琴被「长算」的这一面吓到了。

之前,她和玛格丽特之间一直隔着莉丝。这几天,虽然短暂地在火车上邻席而坐,她和玛格丽特之间还是隔着殿下。

对于琴来说,即便到了对对方暴露裸体的地步,因为这种距离感,玛格丽特也一直都不是一个很清晰的存在。如今对方像这样一下子暴露心音给自己听,就仿佛不熟悉的人一下子凑近了自己,本能地感觉到一种近似不适的感觉。

「你觉得……我,我会同意你?」她用嘶哑的声音问,稍微有些抵抗,不冷,但也不热。

玛格丽特摇头。随之她回到了与原来相似的语调,并且微笑。

「……只是祈求你不放弃思考。」

「说这些话,是,为了我。」很难堪地,琴把手缩入了风衣中,因为离开了玛格丽特的嘴之后,湿漉漉的手又冷了下去。

她这一句问句,问得像是陈述句一般。不能理解这种亲昵。

「为了你。」玛格丽特低声说。

她伸手到琴的大腿上,为琴合上风衣下摆。随后,颇为怜惜地看着下摆之下,琴裸露的小腿与冰冷赤足。

突然,玛格丽特意识到琴的眼神变得困窘起来,于是她再度欢笑。

「啊,不用这样看着我,还不至于连那里都帮你舔啦。」

「你到底对我有什么期待?你想要我成为什么样的人?那种美丽善良,大方温柔,大家都喜欢的那种上得了台面的贵族大小姐?我这种人?」

为了遮掩羞窘,琴终于用回了先前她和玛格丽特说话时的半恼语气,还强行地把话题扭转了回来。可藏不住,即便如此也藏不住,话里的自卑感。

「你做不到的。」先前劝她不要自卑的玛格丽特,却直截了当地这么说。

「——!」

琴没能想到玛格丽特会这么回应。但是玛格丽特还没有说完。

「不光是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小莉丝也做不到,你那两个朋友,契本还有道格拉斯也做不到。」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瓦伦小姐!!」听到她的话,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琴在内侧抓着风衣的领子,压低声音,愤怒地叫出了口。

玛格丽特仰着脸看着星。「还记得小莉丝养过的那只猫吗。毛很长,很软,除了小莉丝总是不给人好脸色看。你知道它一天吃的猫食,能抵得上一户平民人家几天的开销吗?」

「那种事情——」

「至于我呢,我在格里纳铅华城一贯是坐轿子的,因为不管汽车还是马车我都会晕。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小莉丝的猫食,轿夫的薪水,我们都有好好支付,可我们用来支付的钱来自哪里呢?大部分是我们父亲从领地得到的税收。」

她再度对琴微笑。

「那么,平民为什么要对我们的父亲缴税?因为如果他们不缴税,贵族大人就不把他们当作需要『保护』的领民来看待,而是『反抗』贵族大人的暴民。卡西特莱特有名的小天才,你术式科的总评分是多少?你觉得他们能反抗贵族大人吗?」

「——……。」

「我骗了契本呢。」随着琴陷入沉默,玛格丽特也敛起微笑。「我骗她说,她能做个温柔又良善的贵族大小姐,但是今天我对你实话实说吧:身为『大小姐』,这一点就和『善良』互斥,有人会仅仅因为你我在呼吸这件事就痛苦。」

她回忆起顶替自己承受了某种灾厄的名为吉娅的女仆。吉娅绝不是什么好孩子。

可不是好孩子,吉娅就该死吗?不,并不是。可吉娅还是死了,只是因为玛格丽特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却有能力让吉娅替自己死罢了。

正如同摘采了王所栽培的「永日葵」就必须死一样,并非是因为摘花这件事的罪至于死,而是王以下的贵族有能力让她死罢了。

这即是自己的「贵族」这一重身份的本质。

「日没高地的税率……并没有到会让人痛苦的地步……」琴嗫嚅。

「『人』。」对着琴根本算不上狡辩的狡辩,玛格丽特只是拿起从琴脖颈上拆下来的那个带链的「绝缘体」项圈,叮当叮当地抚弄。「……『人』哟,『人』。」

「……」

琴变得很不舒服。

「格里纳之长算」成天就在想这些东西吗?

「……你反对奴隶制。」

依旧是近似陈述句的问句。琴的这句话几乎是威胁,但也有奉劝对方为了自己好赶紧住口的意思。

玛格丽特不答,她说的是另一番话。「卢卡斯莱利和小莉丝是不一样的。对于伯爵的女儿卢卡斯莱利来说,上等人和下等人之间没有小莉丝眼里那么清晰的界线吧,所以我说的一些话,对于卢卡斯莱利,『有可能』是有用的。」

她突然认真地直视着琴的眼睛,完全不像是在看一名只裹着风衣的窘迫的少女,而像是在把对方当作一个「重要的交谈对象」那样,认真地看着。

「这样,卢卡斯莱利在某一天,『有可能』会发生改变也说不定。要是卢卡斯莱利改变了,因为卢卡斯莱利陪着小莉丝,所以小莉丝说不定也『有可能』会改变。你刚问我对你有什么期待,我其实就只是在期待这么一点点『可能性』而已哦。」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和她说。」酝酿了好久,才强压住对玛格丽特长时间的厌恶,琴用嘶哑的声音,把自己追随的准贵族少女的一个秘密说出了口。「瓦伦小姐一直都很想念你。你为什么说自己,『没有机会』什么的——」

玛格丽特没有让她说下去,只是微笑着用双手将琴的耳朵捂上。

「——!!!!!!」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瞬间,连大地都在震动。

已经在许多年前就卸除了围绕城市的大炮的绿翡翠,被巨大的轰鸣声惊醒。

琴目怔口呆,愣在那里,只见玛格丽特笑得很甜蜜。

在爆鸣中,那嘴唇似乎是在说什么。

琴无法读解。但是一瞬间,琴突然自己意识到了她刚才问玛格丽特的那个问题的答案,毕竟,琴并不愚蠢。

如果玛格丽特觉得自己做不到,那就是真的做不到吧。如果玛格丽特觉得自己没有机会,那就是真的没有机会吧。

因为她是「格里纳之长算」。

所以,之所以会像这样嘱托琴,只有一个原因。

「格里纳之长算」,预测到了自己的死。


所以,那是什么声音呢。


她疯了。

在瞭望塔上,摇晃着镜筒狭窄到极点的单筒望远镜,辅以魔法在瞭望的里昂,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黑色裙摆正如身后的烟尘一般翻滚,下面是白皙修长的两条美腿,前后踏着同样漆黑色的高跟鞋。

褐色鬈发在疾风中猛烈地腾绕,不时露出额头,没有被遮住的那只碧绿色的眼睛则是传递着危险。

蒸汽机车的车头之上,身穿晚礼服的莉丝-瓦伦狂傲地笑着,侧着雪色的肩,架着小提琴。

星下那忘情的奏鸣不会有错,即便身处完全听不到乐曲的位置,里昂依旧可以努力辨认莉丝的手指,还有显而易见的魔法效果进行推定。

一节又一节的铁轨不停地在车头正前的荒原上飞速涌现,那音乐毫无疑问是「存储魔法」。

……从西弗斯,一直到杰德,吗?

「探照灯!」

他出声命令身后的低阶贵族。

那女人为什么来?那女人想怎么做?那女人,打算怎么停下来——

「——呃呜!」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来不及思考,大地就震动起来,里昂因为冲击力直撞到后墙。

这便是惊醒了整座绿翡翠城的轰鸣。

为了给这项夜间活动腾出时间,一天都在努力的莉丝,已经用行动以及被撞毁的城墙,说明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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