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津美_KHL
2022-12-16 18:02
本次精校了【137】【138】。
精校重点：【137】根据读者反馈，该章存在与【75】叙述不一致的BUG，已予以修正。非常感谢！【138】根据另一名读者反馈，该章存在与【100】叙述不一致的BUG，已予以修正。同样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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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落」第三十二日，星期三。
小小的邂逅。
金黄色的傍晚，粉色的小不点和粉色的小不点相遇了。
今年对于阿雅是「好年」。
当然，仅仅凭借一十三年的阅历——其中还有不会记事的几年——要判断年景的好坏，对于粉色波浪鬈发的小不点修女来说还是有些困难。不过阿雅经历过不少「坏年」，也有一些「不好不坏」的年，所以就是知道今年是好年，嗯！绝对是好年！
最初的最初是克里斯托方面的喜讯。在这一年，根据王立统计厅的数据，王国公民的平均预期寿命终于抵达了60岁。
正如大家所知道的那样，先代王是那般耀眼，以至于现任王总像是月辉的掩星，显得有些失色。这样的「成绩」对于现任陛下来，不仅难得，也是相较于先代王时期的实质性突破，当然必须用各种手段宣传一番。
从结论来说，王宫给予王室领各孤儿院的预算增多。
然后，米兰达的零用钱也变多了。
米兰达的爸爸出去远航了，不得不把米兰达一个人留在家里，因为这个缘故，他好像有点心怀愧疚，所以委托家里的老管家把米兰达的那只小钱包喂得饱饱的。
正如大家所知道的那样，米兰达的零用钱，某种程度上也就是阿雅的零用钱，所以这当然也就是一件好事情了。
有一阵子米兰达对于直接把现金给阿雅这件事心怀芥蒂，哪怕阿雅不在乎，这也未免有点像施舍，不像是朋友和朋友之间会做的事情。是「友谊」的话，应该只会彼此互相赠送「礼物」吧？
但是自从米兰达知道，阿雅会毫不犹豫地把「队长」送的好衣服卖掉——教会的人做起「义卖」这种事可真是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去换更多能为孩子们做衣服的布料，再以「米兰达姐姐」的名义送给孩子们，米兰达的脑中就只有一个念头了。
啊，那还是算了，「形式的流仪」还是省省吧。现在米兰达会把钱直接交给阿雅，权当是捐给孤儿院了。
再者，就要感谢达文-佩塔尔准公大人了——阿雅从没见过对方，但她幻想他一定是一位风流倜傥的殿下。
剑术无双的佩塔尔准公大人，在上个月的早些时候干掉了王国的通缉犯。对于他来说，这只是实现了「骑士义务」吧，绝不是为了沽名钓誉，所以那一大笔丰厚的悬赏金，居然，居然，全部，都被他捐出来了呀！
就好像世界上，也有，米兰达这样善良的大小姐一样，世界上，也有，像佩塔尔殿下这样善良的贵族大人！
当算术很好的阿雅从年长的嬷嬷那里拿到配给金时，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今年，也许只有在今年，能实现她那个夙愿了。
让全城的小孩子都穿上鞋子。在冬天来临以前，不光是孤儿院，还有贫民窟的孩子，让全城都穿上鞋子。
这个相当现实的愿望，早就经过了周密的计划，阿雅有认识的善良行商和匠人，差的一直都只是钱。而且，在市井间行走的这名小修女，比外表看上去机灵得多，关于这个问题她想过不少。
归根结底，孩子们为什么不穿鞋？如果是大人的话，除非是病得爬不起身的老爷爷，哪怕是最穷的穷人也会穿草编的鞋子。
因为啊，「给小孩子穿鞋」，被穷苦的大人们认为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五六岁为止，小孩子不能工作。十岁为止，虽然能做一些工作，但是工作的机会很少。就算拼命拼命想要一份工作，也愿意拿很少很少的薪水，甚至只要给饭吃就可以，也没有那么多招人的「作坊」。
大人穿鞋是为了走路，走路是为了工作。那么给不能赚钱的小孩子穿上鞋子，就纯粹是浪费做鞋的金钱、材料，还有劳力与时间。
就算真的做了，小孩子的生长很快，鞋子很快就穿不下了。所以对于大部分穷苦的大人来说，给小孩子穿鞋，真是白费工夫的事情。
那么就由小孩子自己给自己做鞋子，怎么样呢？很多小孩子却并不介意打赤脚，完全不明白穿鞋的要紧之处。
真正介意的那些，在阿雅和其他姐姐编鞋的时候会来一起学，不过他们也只是给自己或自己的兄弟姐妹编鞋，不可能要求他们去为其他孩子这么做。仅仅凭借阿雅和几个姐姐一起编鞋子，能做的是有限的。终究需要钱。
而现在有钱了，于是阿雅得以实现心愿。
不知这是不是冥冥之中的某种巧合，阿雅的心愿其实正是对王的「成绩」的报偿，因为阿雅可是很明白穿鞋的要紧之处的。
穿上鞋子，不光能避免划伤，还能避免染上冻疮。如此一来在冬季失去行走能力乃至夭折的孩童，想必也会减少；未来的「平均预期寿命」，想必也会进一步延长。
并且，尽管总体耗资颇大，单算到具体的每一双，也并不是特别花钱。不如说阿雅刻意嘱咐了商人与匠人，虽然要尽量保暖，但是「做得差一点哦」。
不光是为了节约储金。正是因为机灵，阿雅知道，某些孩子的父母见到孩子穿了崭新的鞋子回去，说不定会立即剥掉卖掉。达不成原来的目的的话，根本就谈不上是在做好事。
其实，阿雅也知道，会做这种事的穷苦大人，原来也是穷苦的小孩，更准确说，是其中活下来的那些。而自己帮助的穷苦的小孩，其中的很多，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的穷苦大人。
只想自己过得好一点点，于是什么都做得出来。拿到阿雅的鞋子的时候会眉开眼笑，但也只是为了有鞋子穿而高兴，并不是说感谢阿雅。
阿雅是在了解这些的前提下做这些事情的。她并不在意会不会被感谢。大家有鞋子穿，她会很高兴，很得意，比什么时候都高兴，都得意。
但同时也要在那一位的见证下维持秩序。决不能容许有谁凭借力气抢走别人的鞋子，所以这一切都要尽可能亲自去做，去监督，去嘱咐。
娇小的修女一个人就能借助双手与头顶扛起好大好大一个装鞋的箱子，这几天，在不被人怀疑「使用魔法」的限度以内，她几乎跑遍了这座城市。
接下来的事情，是发生在她给露丝送去鞋子以后的事，那是今天预定要发放的最后一双。
八岁的露丝也是孤儿，虽然常常在孤儿院蹭吃蹭喝，当作一个「哈维斯特」在孤儿院的册上登记着，却基本不在孤儿院久住。
她是流浪儿。然而要拿今天阿雅的着装和她相比，很容易搞错谁才是流浪的那边。因为，阿雅在不穿修女服的时候，总是把更好的衣服留给其他孩子，于是全孤儿院，就数阿雅身上的补丁最多。
露丝却有一条用河水拼命漂洗过，很当心照顾着的小裙子，栗色的短卷发也努力打理过，绝对没有虱子。就算不足的部分还有很多，小小年纪的她已经会用那对绿宝石一样的漂亮眼睛来勾人了，这样那些缺点，也就很容易被忽略了吧。
最主要的缺点就是赤着脚了，阿雅想。有了鞋子以后，露丝在酒馆卖唱的时候，看上去一定会比现在更可爱吧，所以把鞋子交给露丝的时候，阿雅高兴得很。她不知道，露丝有两件事瞒着自己。
一个是露丝对那一位的信仰心，甚至超过阿雅。还住在孤儿院的时候，露丝听过的唱诗一点不比阿雅要少，或许执着于外表，也是因为圣典上的教义要求那一位的子民时常保持身心的洁净的缘故吧。另一点，露丝其实并不是靠卖唱维持生计。
自从厨房得手的第一个硬面包开始——它原本就是露丝的，但被扣下了——露丝就遵从着那一位的教诲，通过劳动为自己创造一小片那一位所允诺的公平。具体来说就是在蹭蹭抱抱的时候，把钱包或者其他当铺愿意要的东西，用灵巧的小手拿走。
鞋子是一件会出声，也影响工作时身体的平衡性的礼物，所以有些尴尬。虽然尴尬，小脚经常弄脏或很痛是事实，天气越来越冷也是事实。最关键的是，因为是给卖唱的露丝的礼物，阿雅请人尽可能做得漂亮了一些，露丝，确实很喜欢这双鞋子。
那么，之后，穿还是不穿呢？酒馆门口，绿眼睛的小妹妹试穿着合脚的鞋子，一脸困惑的样子，但满裙补丁的小姐姐已经欢笑着跑开了。
阿雅想要奖励。
做了这一切的阿雅，想要一点点奖励。
当了修女之后，不仅有了单独睡觉的小房间，还能分到一点点贵族大人给教会的捐款，那算是阿雅自己的钱。今天的阿雅想要一点点奖励，能把「阿雅自己的钱」，这一点点中的一点点，真的当作「阿雅自己的钱」来花。
阿雅很喜欢书。能得到各种知识，能给孩子们讲的故事也会变多。想要实现更大的心愿，光会编鞋子、打补丁之类的不够，不多学习是不行的。而且，说来起有点自私，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光是「知道新的东西」，其实也会让人很高兴。
迟早有一天，要和雏菊队长那么厉害！不对，要比雏菊队长还要厉害！
话虽如此，正规书店是和阿雅无缘的地方。大图书馆对新书籍额外征收30%的发行税，开玩笑呐！阿雅想要的是书上的文字，而不是印着文字的那些漂亮纸。
就算可以买到旧书，也不想去。在西区的教会附近正好有这么一家挺气派的古色古香的书店，兼卖旧书，以前阿雅还经常去，但是现在几乎都是躲着那一带走。
不去的原因可实在太多了。有的店员知道小修女没有多少钱，总是对她爱答不理，甚至会跳过阿雅去招呼后面的客人。有的店员相反，一副熟稔的样子，甚至会叫阿雅帮着一起干活，似乎觉得帮助他人对于修女而言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的事情。
还有的店员，会贼兮兮地抓着阿雅的小手把玩，再小一些的时候，阿雅还不太懂其中的缘由。直到那位脾气最最暴躁的玛莎姐姐发现并训斥了对方以后，才没有这种事了——也是那位玛莎姐姐发现阿雅经常在结账时被无视之后，帮阿雅出声。
但是再也不需要玛莎姐姐来帮忙了，因为阿雅已经决定再也不去那家店了。要问为什么，最最麻烦的一点是，那家店必须穿得「像模像样」才能进去，以阿雅平时那副带有补丁的行头肯定不行。
为了得到捐款，阿雅懂得要和露丝一样打扮得讨人喜欢，穿得整洁又漂亮，还必须讲礼貌。但是买东西的时候，阿雅想去可以接待任何打扮的人的店里，不太想去，因为是「小修女」所以可以进去，但因为是「孤儿」所以进不去的店里。
所以，如果不是从米兰达或者中央中学的那位亲密朋友那里借书来看，而是去购买旧书的话，阿雅会选的，往往只有那些愿意把衣服打着补丁的「穷人」本身当作顾客的地方了。
「啊。」「……啊。」
小不点们的这场邂逅就是在那样的地方发生的。在一半是摊子一半是小店、散发着灰尘味的一家旧货铺里，小手与小手在同一本标有花体「B」字的旧故事书上相触。
和自己一样大……不，比自己更小一些的孩子。戴着遮阳帽，身着朴素的灰白长裙，蓬蓬松松的粉雪色头发披在背上，好像是棉花糖。眼睛是比阿雅更深的红色，脸庞圆润，看上去很软和，这样的一个幼女。
……但是，胸前，为什么，像欧若拉姐姐那样——
「那，那个……请，请你拿吧，给你。」那个女孩子慌慌张张地说，一边说一边欠身，声音含含糊糊的，口音好重。
有那么一瞬，夕阳透过旧货铺的入口，照亮了她左手无名指上会反射光芒的什么东西，但当她扭扭捏捏地把两只小手垂握在一起以后，就看不到了。
「不用，不用，」阿雅一边摆手一边小步后退，虽然在笑，却同样有些害羞地闪动浅红色的眼睛。纵使她很擅长「受让」，她也并不太擅长从别人手中拿走「他人所好之物」。
「啊，啊，我不是非要，非要买这本不可呀，」似乎是意识到了阿雅的想法——大抵上，两人的想法差不多——对方踮起脚抬手去拿更高一层架子上的书，可半天都没有拿到。
「啊……！」「啊呜！……呜呜……」
等到阿雅终于想到要帮对方搭把手的时候，那本书已经自书脊的位置被幼女抽了出来，一角直直地砸在了她的头上。她几乎是立刻抱着帽子蹲下来，两眼噙泪，看上去很痛。
「不、不要紧吧！？」
阿雅连忙也蹲下询问。因为这声响，戴着老花镜的店主老太太也放下报纸，从货架的一侧露出脑袋看过来。
幼女拼命地摇着头，强挤出一抹笑容对阿雅示意自己没事，然后越过阿雅的肩膀，对着店主拼命地打招呼，「我会买下来的！我会买下来的！」
店主坐了回去，又沉在了报纸后。
如果是一般的小孩，哪怕衣服比对方更寒酸，阿雅也一定会像个姐姐那样摘掉对方的帽子，抱着对方帮对方揉一揉吧。
可眼前的幼女似乎有一种神秘的气质，不知是用语、打扮、动作还是胸前接近欧若拉姐姐的部分，在不知不觉中阻止着阿雅这么做。
为什么会这样呢？
「谢、谢谢你……！」
「不用，不用谢的啦……」
最后阿雅只是帮对方拾起落在地上的书本，再搀扶着对方站起来罢了。
她扫了一眼对方所选的那本书的书名，突然发现了一件自己潜意识里早就察觉，却没有深入思考的事情：这本书的书名里面居然有整整三个自己不认识的单词！所以在最开始扫视货架的时候，阿雅就把它排除在了「会买的书本」以外。
一时间，阿雅明白过来了。自己不去揉对方的脑袋，是因为自己在潜意识中认定对方比自己懂得更多，不能把对方当作小孩子来看待。并不是因为用语、打扮、动作，还有胸前接近欧若拉姐姐的那部分呀。
猛然间，既视感。阿雅错愕。也是这样的帽子。
好几年前的冬天，在初雪的日子，和一个叔叔一起，送了好多衣服来孤儿院的小姐姐。
那一年还不是小修女的阿雅发着烧，由同样还不是修女的玛莎姐姐抱着。玛莎姐姐握着阿雅的小手，一边欢笑一边挥着。
——阿雅，说「谢谢○○○小姐」！
——谢谢，○○○小姐……？
「！」
记忆被现实的动作所击碎。粉雪发色的幼女已经从货架上取下了旧故事书，在羞涩又亲昵的微笑中对阿雅递出。
「啊……谢谢你！」
交换了书本后，没有怎么发育，长裙上也满是补丁的幼齿粉发少女，害羞地把残破甚至豁边的故事书抱紧。
但她最终笑了，那欢笑如夕阳一般温和又明亮。
阿雅是一个爱笑的孩子。
「桑莫斯小姐，不要点旧报纸吗？」
店主老太太认得这位住在附近的顾客，在结账的时候，她很殷勤地推销起来。
「你买的书的开本那么小，能包得住什么呀，再小的青花鱼都包不住。来点旧报纸吧，桑莫斯小姐，去面包店的时候用得上的，来一点吧。」
「不，不，不了，谢谢您，报纸，报纸家里有，还有很多。」
脸红红地，幼女垂着头，努力翻找着零钱包。见到揽客不成，老太太看向另一个陌生的小姑娘。
「那你呢？你不来点旧报纸吗？包鱼，包面包，包蔬菜，一磅只要二十，买回去给你妈妈，你妈妈肯定知道怎么用。」
原本还在思索是不是在哪里听过「桑莫斯小姐」这个名字，阿雅的意识猛然被「妈妈」这个词拉了回来。
「呀，我也不用，我也不用的！」她急急忙忙地摇头，随后不太好意思地把故事书放到柜台上。「我也只要这本书就好了，谢谢您！」
「……」
老太太掂起老花镜，那眼神的意思是很明白的：比起没能做成生意，她实在好奇这两个小姑娘买了书回去做什么用。正如她所说，这两本书的开本都太小，纸页撕下来后顶多用来包包胡萝卜。难不成是当引火纸？那也未免太厚了，能用好多年。
面对这样征询的眼神，阿雅和旁边的这位桑莫斯小姐偷偷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笑容。老奶奶她忘掉了，书本还有其他的用途呀。
好奇妙，即便不说话，共同的爱好把两个人拉近了。
「慢走。」最终老太太还是客客气气地送客。在店口的夕照下，粉发的少女放缓脚步，雀跃又温柔地凝视自己的所有物，抚摸作者名中那个显眼的「B」字。
「是莉莉！」「莉莉！」「莉莉，莉莉！」「哎……？哎……？」
因为身边突然的喊叫声，阿雅再次抬起视线。
店外是适合小孩子玩耍的泥地。几个男孩子已经把和自己同时走出店门的那个不知所措的幼女连她怀中的书本一起抱起来，抓着手与头发，像受欢迎的玩偶那样抢来抢去了。
「喂！谁允许你们欺负人啦！」
见到这一幕的阿雅，一天里第一次发火。她用抓着书的左手顺手卷起右袖，露出纤细的手臂，捏起小拳头，展现出一副小修女绝对不应该展现的凶乎乎的表情，大喊。
「啊！那个头发！」「是阿雅！」「西边那个打架很厉害的阿雅！？」「打架很厉害的那个阿雅！」
男孩子里有认识她的。虽然传开的名声让最最温柔的阿雅有一点点心虚，但这里只有上了。
「既、既然知道的话，还不住手啦！男孩子欺负女孩子，不害臊！非要人家把你们打到满地找牙，你们才懂道理吗！」
「我、我们没有欺负莉莉！我们和莉莉玩！」「对的，今天只是要让莉莉决定嫁给谁而已！」「因为我们已经答应莉莉了的，不再为这个打来打去的！」「如果莉莉同时要嫁给好几个人，我们也可以的！」「哎……？」
「什么乱七八糟的呀！！！」阿雅哭笑不得，开始跺脚了。
眼尖的她突然注意到那些抓着遮阳帽幼女的男孩子中，不止有抱手抱脚搂头发的，有一个还没规没矩地从背后搂着那名幼女胸前很像欧若拉姐姐的部分，那是玛莎姐姐说过的女孩子身上不能让男孩子碰的部分。
「喂！你！」「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连忙冲过去，揪住那个男孩子，把那个男孩子的手臂折到肩后，一脸的怒气冲冲，那男孩子因此连连叫痛。
「啊呜！」随着她终于动手，其他男孩也受到了惊吓，如同鸟兽飞散一般逃跑，那个被称之为「桑莫斯小姐」或者「莉莉」的怀抱书本的幼女也因此被丢在了地上。似乎是摔痛了，遮阳帽幼女的两眼眯成了尖角相对的大小于号的样子。
「哎呀！」想着要去扶她，阿雅一松手，原先抓着的男孩就跟其他的男孩子一起逃跑了。粉色长鬈发的小修女着急地蹲下，第二次把那幼女扶起来，连一直用臂弯夹着的书都差点掉在泥巴里。
「你为什么都不生气啦！」这是阿雅扶起对方之后的第一句话，声音还是那样哭笑不得。她已经注意到，遮阳帽幼女虽然在被男孩子们抓着时困扰地眨巴着眼睛，全程都没有抗议或者挣扎过。
「谢谢，对不起，那个，因为，因为，生气……生气……不太好？」
比小不点阿雅更矮的小矮个，露出了比刚才还要困扰的表情，畏畏缩缩地回答。
「他们……他们……就是和平时一样，在玩……（极小声）（帝国语）在做游戏……（王国语）我不可以，不可以，那个，扫兴……——啊呜呜！」
等注意到的时候，脸已经被气恼的小小修女扯住了。
「女孩子和男孩子不好好保持距离是不可以的呀——！不知羞——！你妈妈都不教你的吗——！」
「啊呜呜呜呜呜呜——！！！啊呜呜呜呜呜呜——！！！！！」
于是，眯着眼睛，幼女开始啪嗒啪嗒地用手臂拍打小小身体的两侧。
但是，阿雅，绝不留情！
「啊呜呜呜呜——！！！」惩罚！
「漏、网、之、鱼~~~~~」
衣裙古旧的粉发少女背着两手中的书，欢快地往泥地的更深处走，跃到竹竿所支的篷布边上，弯下腰。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正抱着膝盖藏在下面，一脸的不高兴。
「呜呜……呜？」
还在用两只小手揉脸的遮阳帽幼女疑惑地看着阿雅突然的举动。和阿雅不同，因为开本稍微大上那么一些，她正用两手的臂弯同时挽着自己的书。
本来这是逃跑的大好时机，无论是从这一片会捉弄自己的男孩子的手里，还是从这个会扯初次见面的人的脸的小姑娘的手里，但她却最终垂下双手，在小腹前提握着自己的那本书，也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边那个男孩子并不是住在附近的男孩子，她从来没见过他。
阿雅可是见过他的。对于「西边的阿雅」来说，他是「住在附近的男孩子」。
「怎么在这里呀，汤米？这里离开你家好远哦。」阿雅问，同时扭头用浅红色的两眼环视周围有点陌生的城区。因为这个男孩刚才没有加入欺负幼女的行列，阿雅的态度比刚才友善得多。
「你管我！」男孩却凶狠地回应。
「什么呀，你！」因为生气，阿雅小跳了一下。那两手一叉腰的姿态似乎让遮阳帽幼女想到了谁，她连忙「哇哇、啊哇哇」地奔到两者之间，慌慌张张地把阿雅拦住。
「不要，吵架！那个，那个，吵架，不好，不要，吵架！」
「才不是吵架，是汤米他！」阿雅像是告状一样说，「我看他不太开心的样子，好心问他怎么回事，他这样讲话！」
「要你管！你又不是我姐姐！」名叫汤米的男孩子抬起头，另外两人终于能借着夕光看到脸颊上的泪痕。
照理说男孩子不能哭，更不能在女孩子的面前哭，但汤米似乎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完全没有隐藏的意思。
「妈妈不要我了，亲姐姐都不帮我讲话，轮得到你来问！」他呜呜咽咽地说，同时猛地吸鼻子。
「什么……什么就『不要你了』，你把话说清楚呀！——啊！」
因为是关于「家庭」的话题，原本阿雅有些无所适从，但她突然瞧见了篷布里侧的东西。
汤米想藏，但已经来不及了。阿雅看到了，三张小学校的测试单，评分赫然是「F」、「F」还有「D-」。
这下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了，小手遮住了嘴边的笑容。「你该不会是测验的成绩太差，被妈妈说了几句，就『离家出走』了吧！」
「她说『没有你这个儿子』，还，还打了我呐！」男孩子用最最委屈的声音说，这下阿雅真的笑出声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你！——放开我！放开我！」
因为羞恼，男孩原本要钻出篷布夺路而逃，却被阿雅一把揪住，随后顺势抱住汤米坐在地上，不放他跑。
明明刚才还说女孩子和男孩子之间要保持距离，此时的阿雅却紧紧箍着不断挣扎扭动的汤米，一边还在笑。
这具娇小的身体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在汤米看来，自己居然被女孩子抓住不能动，还贴在一块儿，不由得要更加羞恼了，他的脸因此涨得通红。
「呀，呀！请不要，请不要这样做呀！」
一直很在意状况，所以没离开两人的那名遮阳帽幼女，再次慌慌张张地出声了。她很能理解汤米那种自觉受了很大委屈，却被人满不在乎地嘲笑的感觉，所以不明白阿雅为什么会这么做。
可阿雅确实觉得很滑稽。在她看来，就为了这种程度的事情离家出走，那不就是小孩子在瞎胡闹嘛。
汤米完全挣不脱她，所以她有余力抓着自己的书，甚至还能够拿出自己的小手帕，轻巧地为汤米擦脸。
「真——是，你这样也能算是男孩子吗？」在银铃一般的笑声间歇，阿雅问他。
因为挣不开阿雅的手臂，又终究不好意思用指甲抓女孩子、用牙齿咬女孩子，汤米闹别扭了。他把脸别开，不理阿雅。
「我，我觉得，妈妈，妈妈她，只是说………………………………气话！」一边传来幼女软弱的声音，她也开始帮着阿雅劝慰汤米，不过似乎苦思冥想了好久，才找准了想说的词语。
「你又不认识我妈妈，你怎么知道！」虽然不愿意理睬阿雅，汤米却愿意和这名幼女对话。像是发泄一样，他凶巴巴地吼了遮阳帽幼女一句，吓得她后退了一小步。
「……我，我，我，就是知道！」但是她终于又继续说起话来。「以前，以前我，弄坏了，爸爸的打………………字机，妈妈很生气，骂我，狠狠地骂我，很凶，但是，但是爸爸回家以后，妈妈还是帮我，帮我和爸爸说，请爸爸原谅我。」
一时间幼女停顿了一下。母亲跪在父亲椅边，把脸埋在父亲腿边的那副模样，是那么鲜明。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太不当心，没看好，也没关照好她……还几乎是全新的，一个月的薪水，就这么……
父亲抚摸着母亲的头。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说不定还能修，没有砸到莉莉艾尔吧？
——没……没有……
——我去看看她。她睡下了吧？
彼时的幼女，慌忙从卧房门缝边，躲回了床上。
而夕阳像是在此时的幼女的红瞳之中转了一圈。
「妈妈，她请爸爸原谅我。」
她嗫嚅着重复最后那句话。阿雅和汤米注视着她。
「所以，所以，世界上，没有不喜欢自己孩子的妈妈！就算，就算说……气话，我也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不喜欢自己的孩子，不要自己孩子的妈妈！」
「……」幼女的话触动了汤米一些关于妈妈的回忆。儿童容易被一时的情感所激，在刚才长时间的恼怒之中，他似乎完全忘记了母亲以母亲的身份关照自己的事情了，但此时他想起来了。
正如幼女所说，其实家里平时——像许多男孩子家里一样——负责揍他的人一直是爸爸，而妈妈是负责劝爸爸消气的那个人，姐姐们通常也会一起。相较之下，妈妈的耳光，正如阿雅所嘲笑的那样，其实根本不值一提。
是的，妈妈做的都是别的事情。给自己餐饭，帮自己洗衣服，带自己串门和祷告，唠唠叨叨——后面的部分不太喜欢，但总好过挨打。
他离家出走的真正原因，不正是因为觉得，理应永远照顾、包容、关爱自己的妈妈，居然也打了自己，就像被妈妈背叛了一样吗？
但那还是自己的妈妈。在朦胧的记忆中，一边做手工活，一边给自己唱摇篮曲的妈妈。
「……」同样是听了这番话，阿雅却是眨着眼睛，把小手帕收了回去。见到汤米的情绪安定下来，她也不再用手臂紧紧箍着汤米了。
她知道眼前的幼女所说的是错的。她知道世界上确实有不喜欢自己的孩子、不要自己的孩子的妈妈，否则孤儿院的好多弟弟妹妹是从哪里来的呢。
但这里当然不用否定对方。
这个女孩子，有一个幸福的家呢。一定是，幸福地，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吧。
幸福，是好事情呀。请连阿雅的份一起，继续幸福地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下去吧。
「干什么啊！」汤米不乐意地开口，因为头突然被阿雅揉了。
「要送你回家了呀！」粉发少女一边起立，一边用没有抓着书本的那只手拍拍裙后，然后一边舒展手臂一边仰望天空。「天黑了的话，就看不清路了！」
随后她认真地低头看汤米。「告诉我你家在哪里啦，我只知道你住在教会附近，不知道你家在哪呀。……你说什么呀？」
好容易她才听清汤米说的话。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随之她再次绽出幼齿的开怀大笑，像一只真正的百灵鸟一样。
「那个，那个！」浅粉发色的幼女再次惊惶地劝解起来。
这个汤米，离家出走后赌气一直跑到南区，居然也不知道自己家在哪。
没有办法啦。阿雅左瞧瞧，右瞧瞧。
很好，临近晚饭的时间，除了偶尔经过空泥地和旧货铺之间的道路的车辆，附近一个人也没有。
阿雅记得奇奇的警告。很多贵族都有一种叫作「魔力视」的能力，就像魔法少女的「魔法视觉」，所以他们也能看到魔力的流动。这就是为什么变身以后不能在贵族的眼前乱窜，会被他们发现的，血液里流淌的魔力。
不变身的话，血里就没有魔力，那么自己看上去就和普通的女孩子没什么差别，一般就不要紧。但是，即便是在这种状态下，只要使用魔法也会释放魔力，这种时候还是要当心。
像是桃桃☆春之风这种「一瞬间」进行远距离攻击的魔法就还好，但如果是桃桃☆怒放这样「长时间」强化力量的魔法，用「魔力视」来看的话，阿雅的身体就会一直缠绕着粉红色的魔力流吧，如果被像是贵族的家伙看到了就糟糕了。
接下来要用的魔法也是这种。虽然是最适合送迷路的小孩回家的魔法，但因为也需要激活「一段时间」才能够看清，所以才要特别小心。
桃桃☆示踪。
只有阿雅能看到的深棕色的线从汤米身上延伸出来，蜿蜒地朝着西北的方向淡去。
没错，是「淡去」，因为没有变身，所以魔法「弱化」了，只要离开汤米稍微远上一点，那线就隐入空气看不到了。但即便是这样，送汤米回家也绰绰有余了。
看准并暗记了方向后，阿雅立刻撤除了魔法，再次小心地环视周围。
没有人注意到，之后不会被责怪的！
——但其实，有一辆车忽然在空地的围墙边静悄悄地停下了。
——车窗摇下了一些。一对眼睛从后座的方向朝着这边看，不止如此，还架起了小望远镜，对准了阿雅。
——车的纹章是，西弗斯「剑鞘」。绝大部分「剑」的武器之上不会绘制「魔力视」的魔法阵，除了极小一部分人。
——这是小孩子捡到了遗弃的魔法物品，在偷偷使用？还是说，这竟然是一名，正在使用魔法的，「后天施法者」？后座上的男性如此想。
——进一步观察吧。
「走吧，先往教会的方向走，总有办法的吧，」阿雅对汤米伸出手。
汤米似乎对和女孩子牵手这件事心怀芥蒂，但阿雅才不管那么多，再次抓住了他。
「？」等到阿雅一回头，发现那个遮阳帽幼女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还忐忑不安地跟着他们，不禁问了，「你不回家吗？」
「我……我，我，有点担心，我想，我想和你们，一起去，可以吗？我可以，帮你们，一起问路，我还，我还可以帮你拿书……」
阿雅哑然失笑。
这孩子真好，但明明是最小的那一个，为什么反而说得像是个担心小孩子走夜路的大人呀？
而且她还不知道吧，自己已经知道了正确的方向呀。但也不能就这么对她承认，怎么办呢。
「我一个人带着他就可以了，天要黑了，你爸爸妈妈会担心的，快点回家吧？」小修女再次像个姐姐那样劝慰。
幼女抿了抿嘴唇，「其实……其实……」但半天都没有「其实」个所以为然出来。「就让，就让我送你们到，旧城门吧？……可以吗？」最后，她像讨饶一般说。
「旧城门」，那是城市扩建以前的遗物，在西区和南区的交界处。到这个地步都要拒绝对方的话，反而像是要抛弃她，很可怜。
「那就拜托你拿书了，谢谢你哦！」少女欢笑。
「嗯，嗯！」幼女应和着，笑了起来。
接过书本之时，遮阳帽幼女无名指上的东西再次闪烁了一下。阿雅依旧没有看清那是什么。
——但望远镜看清了。
——附魔激活，「放大倍数」，「微缩」，然后再一次，「放大倍数」。
——「致我所爱的 L.S.」。
——这名字的缩写，还有相貌，都有印象。后座上的男性快速地翻看公文包中的档案夹。
——啊啊，那个疑似「施法者」的少女，旁边的人居然是，莉拉-桑莫斯！「西弗斯的小桥」，杰洛米斯-努比西奉劝过自己要警惕的人！
——眼睛是红色，发色偏红。特征……没错……个头，还有那胸部。唔，那胸部。就是她没错。
——「王都『剑鞘』对该人表现出强烈兴趣」……「最近已和王都『剑鞘』的高级『指挥剑』彼此接洽」……
——也就是说，虽然还没有在明面上承认，莉拉-桑莫斯可能已经在为王都「剑鞘」工作了吗。
——换而言之，那边的那一个粉红色的小家伙，就算真的会施法，也已经被王都「剑鞘」盯上了，是莉拉-桑莫斯的猎物？
——那就不能出手了。车窗摇上了。
——运气不怎么样呢，如果能在更早的时候弄到手就好了。
——附魔武器终究是有极限的。有机会能往非法角斗场里投入真正的「施法者」就好了。
——但终究只是奢谈呢。西弗斯「剑鞘」首席，斯特劳-李如此想。
——他命令开车。
「你，你还好……！」
「我没事，我没事的，让你担心了，我坐一会，坐一会儿就好了，」遮阳帽幼女可怜巴巴地说。尽管她还勉强在笑，面容惨白得教阿雅心里发憷。
阿雅连忙扶着她在街灯边坐下，尽可能远离下水道口，还用身体为她遮挡道路上马匹扬起的尘灰。
冷汗，好多冷汗，随着肩膀的颤抖，好多冷汗从额角与脸颊边流下来。颤抖的不止是肩膀，还有捂着胸口的小手。牙齿已经咬住了，咬在了嘴唇上，几乎咬出血来。
她在努力忍着不哭。
这时已经是半小时之后了，汤米已经送回去了。这一途比想象得短，因为他那些「不帮他讲话」的亲姐姐之一就在旧城门附近焦急地转来转去，逢人就问有没有看到过这么高的一个小男孩。
见到汤米后，她奔跑过来，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汤米拢到怀里，然后拼命地感谢带他往家走的两个小不点。那时候阿雅再次和身边的幼女相视一笑。是的，那时幼女还能正常地笑出来。
可眼前的她却是那样痛苦。想要去周围的店家为她要点水喝，但又不放心把她一个人丢在路边。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啊——！」
在阿雅发愁的时候，路的尽头，有一个和汤米的姐姐那样同样不停到处张望的人，突然瞧着这边，用稚嫩的嗓音叫起来了。
「啊呜！」
听到那叫声，幼女的瞳孔顿时一收缩，似乎都忘了痛苦。
随着阿雅往那个方向抬起疑惑的目光，她却坐着蹭到了阿雅的背后。
但是完全露出来了，遮阳帽的边缘。
「让、我、好、找——！」
所以被奔过来的人发现了。
这是另一名幼女。蓬松的头发是黑红色，束成双马尾，身着贴身的褐裙与小外套，挎着小包。脸庞与这名幼女一样圆润，眼睛与这名幼女一样鲜红，胸前的部分与这名幼女还有欧若拉姐姐也都很相仿。
虽然态度更加盛气凌人，这毫无疑问是这位柔弱的爱书小朋友的姐姐，阿雅想。
「啊呜，啊呜呜！」
随着脸颊又被揪住，爱书小朋友终于开始惨叫。
「又出门乱跑！我叫你出门乱跑！今天城里那么乱，出了那种事情，嫌活得长是吗？居然还乱跑！」
「啊呜，啊呜！你今天，你今天不是不回家吗！啊呜呜！」
「你也知道我不回家啊！我为了给你送东西特地『请假』！明明晚上还有那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小戴伊可真是一点没讲错，你这人真是一点也看不住，我叫你乱跑！——啊。」
正当阿雅也手足无措地「咿，咿」轻叫着，小步地后退的时候，阿雅被那个盛气凌人的幼女注意到了。
一眨眼功夫，这个过目不忘的幼女就记起来了对方的名字。阿雅-哈维斯特……吗，上个月下旬的某日，经「介绍」来校的访客，筹措善款的小小修女。同日，从斯图尔特-鞑邓手中救下了小辉夜，是个很好的孩子。
尽管时常叮嘱手里抓着的人要「避开别人」，这个笨蛋还是时不时地「违例」，教人担心，不过像今天一样和「她」在一起的话就多半没有关系，反而能让人安心。
「谢谢你照顾她！」于是这个小朋友放开另一个小朋友，垂下双马尾对阿雅深鞠躬，完全没有展露出认出对方的神色。
中央中学的这位女仆长，一瞬间就做出了判断，既然对方没有穿修女服，为了对方的脸面，装作自己不知道对方姓「哈维斯特」比较好。
「啊，啊，不用的，不如说，她才是，帮了好多忙呀，」阿雅笑着摆摆手。
相较于爱书的「妹妹」，身为「姐姐」的这个双马尾幼女，衣裙明显要精致一些，一时让阿雅惊觉，这两个是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相比之下，自己的裙子就显得更加寒酸了。原本担心对方会不会介意和自己这样的人说话，结果并没有，阿雅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
「真的很谢谢你！」对方再次道谢，顺手夺过了「妹妹」手里的书，塞进挎包，然后撩起裙摆和外套后沿，背朝着「妹妹」蹲下，皱起眉头，回头冲着「妹妹」继续说话。
「现在又开始痛了是吧？知道报应了吧？每次都不听话！快点上来，我背你回去！」
「不要，不要，丢人……」
「再耽误我的时间，把你丢到那边的池子里面去哦！」
「啊呜！」
稍微一摇晃，第三个小不点背起了和自己几乎一样高的小不点。
「啊，啊，我也来帮忙吧？」阿雅慌忙去搀扶。
「不用了，我经常背她的，已经习惯了啦。而且天黑了，」那幼女快速地一闪眼，像是在斟酌用词，「你家里也有人在等吧？请你快回家吧，真的谢谢你。」
褪去整洁的修女裙以后，穿的是这样的衣服吗？她想。
有什么能作为谢礼的东西呢？她想。
很珍惜地挟着的，是本故事书吗？她想。
那么，之后……。
「嗯，嗯，」一向大方的阿雅，回答的时候，变得扭扭捏捏起来了。
「真的没关系的啦，」于是轮到了这双马尾的小不点开始勉励地欢笑。「再这样一直背着她停在路上的话，我反而要撑不住呢。」
「啊！是这样！那么，再见啦！路上小心哦！」这下，粉色的小不点只能告别。
「再见！」
「……再，再见，」另一个小小的粉色在「姐姐」出声后这么说。
小小的邂逅到此结束。
「哪里痛哦？」
「肋骨，旁边一点点……」
「你这么说我听不懂啦。」
「（帝国语）膲脏附近啦……」
「那是什么器官啦，书上都没有的！」
背着小妹妹的小姐姐渐行渐远，阿雅怔怔地眺望，直至她们消失在了收摊的流动点心铺后。
家人吗……。
随后暗暗的裙摆在夜色下摇动。粉色鬈发的少女环抱着书儿，沿着街侧朝着教会的方向轻快地步行，同时低头眯眼微笑。
肚子饿了呢。
姐姐们今天会做什么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