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 是结束也是开头

因为刚刚结束的第四测试,婕内特的心跳突然加速起来。


她看着一位少年那逐渐远离的后背,祈祷着他不会是这个游戏当中的叛徒。如果硬要说,那位少年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说话的对象。她打从心底不希望那位少年是欺骗众人的叛徒。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自己能够与少年建立友好的关系。当然,这包括站在反方圆盘的另一个少年。


但是她又能做什么呢?她什么也做不了。她为一能做的只有不断祈祷,不断相信少年的身份并非叛徒。


在自己如此担心的情况下,她仿佛感觉到了,从少年的态度中看不到一丝可疑的气息。他是如此的淡定,如此的自信,自信地令人害怕。


她隐隐约约有一种直觉,就是少年一直把这一切当成一种平常的游戏罢了。就像在电脑中玩游戏的样子。从第一测试开始,他就没有表现出害怕的样子。即使知道自己身处异世界,他也表现出常人没有的平常心。


说实话,这不是普通少年会做出的态度。正常的态度应该是恐惧,惊慌,甚至有可能是愤怒。淡定绝不是一个普通少年该有的反应。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些,婕内特心里有那么一点保障。如果少年真的是叛徒,他绝不会允许自己被发现的。因为他身上有种婕内特自己也形容不了的特质。


为了看清楚这个特质,婕内特暗自下定决心。在游戏结束之后,她一定要看清楚少年的本质。不过这一切,也只能等到游戏结束之后才能认真思考了。


「引领我们走向胜利吧,娜迪娅。」


###


「看来结果很显然了呢,十号战士。」


格雷戈里看向站在他身旁的少年。只见少年瑟瑟发抖,目光涣散地等待着最终审判。他压根没有听到格雷戈里对他说的话。


「其实也不用那么紧张。作为叛徒你做的其实已经挺不错的了。你差点就让咱们的领导卡在第二测试,久久无法前进。就说明你还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少年仍然不理睬耳边的话语,继续他紧张的呼吸。格雷戈里也不要求什么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只不过,赶巧了。那边有个叫杰瑞的聪明人,立马点醒了咱的领导人。接着,游戏的路开始豁然开朗。你倒霉就倒霉在这里了,知道吗?还有,咱的领导人也不是吃素的。听到建议后,立刻就采取行动了。你说但凡来一个不会逻辑思考的领导人,你不就能赢了吗?」


格雷戈里将左手搭在少年的右肩上,表现出无奈的态度摇着头。


「真是可惜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刚才自言自语的格雷戈里,少年诧异地回头。他看似才发现还有一个人跟他一样是嫌疑人。他不是唯一一个有嫌疑的。


「你。。你说什么?什么可惜了?我听不懂。」


只有可悲的人才会放弃现实,拥抱幻想。如今少年的嘴脸就很完美地诠释了那句话的意思。格雷戈里不禁心生怜悯。


「凯文,是吧?我想问一下你为什么愿意当叛徒呢?难道规则有给了你什么好处吗?」


「没。。。不,不是,我不是叛徒啊。」


「别结巴,放松。我想,这个游戏既然要从我们这些异世界的人们当中挑选叛徒,应该不会落下什么好处的对吧?」


「我,我都说我不是叛徒了。」


「我想,这个好处应该对我们这些异世界人很有用。总不可能是钱对吧?」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所以我猜,应该跟能回去有点关系吧?如果叛徒赢了就能回去,你说是不是这样?」


「!」


格雷戈里本来打算再跟少年玩一玩的,很可惜他的反应出卖了他。格雷戈里的猜想完全被证实了。


「你不用紧张,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如果奖励真的是回去的话,那你的行动是合理的。所有人都想尽快回去,不是吗?」


「。。。」


「好了,放松点。你从刚才第一轮测试结束的时候就紧张死了。当咱的领导人说要再试一次的时候,你应该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吧?」


「。。我。。我才没有紧张。」


「好吧,既然你不想承认,那就一起等待天平的答案吧。你看,领导人要开始了。」


娜迪娅将杰瑞和雪莉分配到右方圆盘后,便站在了房间正中央。她的眼神就像一个即将抓捕猎物的猎人,虎视眈眈地看着左方圆盘的两人。仿佛成败都在一瞬间。


「【测试开始】!」


「来,我们看看结果吧。」


格雷戈里指着漂浮于空中的火焰箭头。如今的火焰看起来格外美丽。因为他确信这是代表胜利的火焰,是由房间内的部分人一同努力而获得的胜利讯号。


###


『这个房间里的人都是妖怪。』


凯文·凯文森的脑子里不断循环播放这句话。


『不,不是这个房间里的人。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妖怪。』


凯文本来是一个热爱打篮球的少年而已。甚至在被穿越前的那一刻,他是决定要去附近的篮球场玩一玩的。但事与愿违,他来到了这个可怕又不可理喻的世界。


刚来到这个异乡,他就必须面临独自挑战二十人的变态游戏。二十人当中甚至有自己的高中朋友。还说是什么当叛徒。


明明凯文自己是不想当什么叛徒的,但是这个世界像是向他开了一个玩笑。


那时,当绿雾充斥整个房间,自己眼前突然出现了几行字。只见内容是【你的身份为叛徒。如果你作为叛徒获胜,你将被允许回到原来的世界。切记你拥有两项独特技能。请务必用好它们。】


这个内容毫无疑问对这里的任何人都拥有吸引力。谁不想早早回家,洗个热水澡,睡个几小时,再看看朋友圈。凯文更是如此。虽然这么做对他的高中朋友们不厚道,但谁管得了那么多。


『回去了才能帮忙想办法把他们弄出来。』


凯文一直这样安慰着自己,鼓励自己挺过游戏,代表叛徒获胜。这是他唯一的寄托,唯一的承重墙。


可是。。。


「你说但凡来一个不会逻辑思考的领导人,你不就能赢了吗?」


这句话肆无忌惮地走进自己的耳朵里。可怕的是,这句话没有错。这个房间里的领导人太强了。那位少女随便思考一下就得出了解决自己的对策。


如果没有那位少女的话,他或许还能赢。赢的话,他就能提早回家,睡个安稳觉。可惜,可惜。


「来,我们看看结果吧。」


火焰的箭头似乎有移动的迹象。而凯文自己的内心,正在疯狂地跳动。再过几秒,他将被所有人认定为叛徒。自己可能连高中朋友都会失去。


『求求你,拜托出现奇迹吧。』


可惜,可惜。。。


###


火焰箭头如格雷戈里猜想的那样,向右方旋转了。


不用几秒,他确信所有聪明人已经从这个微小的举动得到应该有的答案了。包括身为领导人的少女。


「呀,它动了。」


格雷戈里轻轻地拍着凯文的肩膀,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圆盘。这里已经没有他的事了。剩下的事情将由领导人娜迪娅解决。以她的能力一定能妥善解决叛徒事件的。


观看四周,只见房间里知道了答案的人们都看着格雷戈里身后的少年。他们每个人带着喜悦,不理解,亦或是愤怒的表情。想来也当然,他们无法理解为什么少年会愿意当叛徒。


格雷戈里也不多做什么,他静静地走到娜迪亚的身旁,看着左方圆盘那颤抖的凯文。


「你回来了。」


娜迪娅用食指挠着自己的额头,尴尬地向归来的格雷戈里打招呼。


「可惜不是我。不然的话你应该会更高兴。」


「不用刺激我,我认错。对不起。」


「不用道歉,你没错。你只是拥有合理的怀疑态度而已。如果我真是叛徒的话,那你就是百分百答对了。」


「但我没答对,不是吗?」


「也是。」


虽然这么说,但格雷戈里对娜迪亚的怀疑精神非常赞赏。作为这个游戏的领导者,她不能留有一丝侥幸心理。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也不能相信任何嫌疑人。作为头号嫌疑人的格雷戈里更是危险。


「原来你不是叛徒啊。」


与杰瑞一同从右方圆盘下来的雪莉,不情愿地向格雷戈里低头。她也怀疑格雷戈里是叛徒,但结果并非如此。看着她那有点表里不一的摸样,格雷戈里想笑却不能笑。笑了的话很有可能会引出她更大的不爽感。


从雪莉背后走来的杰瑞站在了格雷戈里的身旁。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只是静静地松一口气,望向站在彼方的叛徒。


「幸好你不是叛徒。」


一名少女的声音从背后呼唤着格雷戈里。此女便是第一位与格雷戈里说话的少女,婕内特。她跟杰瑞露出一摸一样的神情,仿佛身上的重担在一瞬之间卸了下来。


格雷戈里心里明白,他们两个人一直期望他自己不是叛徒。即使见面聊天不到一个小时,三人已经如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形成了无影无形的同盟。其牢度不输于从原来世界就是朋友的人。就是因为彼此是第一个在陌生环境下认识的人,所以在当下也显得更加团结。


只不过,这份同盟在游戏结束后会延长吗?这是未知数。而且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完成游戏,共同获得胜利。


「那,我去给出答案了。」


娜迪娅向身后的少年少女们传达意愿后,就踏步前往左方圆盘的面前。


依旧在上面的凯文双脚无力地跪在地上。满脸表现出沉重的愧疚感。他望着眼前那带着种种表情看着他的伙伴们,毫不犹豫地鞠躬。虽然自己无脸再面对他们,但他依旧想要好好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对不起。」


他没有抬起头,继续说着。


「我因为自私,而害大家浪费了许多时间寻找叛徒。是我的错。我向大家承认,我就是叛徒。」


说着,他更用力地往下鞠躬,仿佛是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向所有人道歉。他无脸面对这些同一组的伙伴们,也无脸面对他的高中朋友们。


房间内的所有人迟迟不作声。他们想批评,却无法开口。想安慰,却无法动身。只能静静地看着眼前那沉默地低着头的少年。


「你心甘情愿当叛徒,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首先打破宁静的,是游戏的领导人,娜迪娅。她不打算斥责少年,也不打算安慰。因为他们都是从原来的世界被穿越来的人。他们拥有相同的立场。没有谁比谁更高大,更有指导权。


少年微弱地点头,肯定了娜迪亚的话。


「钱?还是回去的机会?」


「。。。回去的机会。」


「果然啊。。。好狠的一招。无论是谁都会落网的。。。我想这里应该没有人反对吧?」


娜迪娅转身看向后面的十九位少年少女们。面对娜迪亚的疑问,没有一个人回答反对。他们的心里也知道,如果是自己被赋予这样的机会,没有一个人愿意放手的。就像是给监狱里的囚犯一个逃离监狱的机会。那是莫大的奖励。


「所以,没有一个人会怪罪他的吧?」


在有人跳出来抱怨之前,娜迪娅立刻发出新的问题堵上房间内所有人的嘴。此刻并不是抱怨叛徒的时刻,而是同心协力度过难关的时刻。


这时,一名少年举起右手并从人群中走到了前方。他不在乎他人的视线。停在了离左方圆盘不到一米的地方,他看着跪在圆盘上的凯文。


「你在最开始打算当这个叛徒的时候,就必定想到了这样的结果。」


娜迪娅没有打算阻止少年。她知道少年不会说出损害团队的事情。在游戏进行当中的那段时间,少年其实也思考着游戏的对策。这说明他不是无脑愤怒的人。


卑微的凯文慢慢抬起头,看向眼前那位少年。他是自己的高中同学,也是相识了尽六年的朋友,罗宾。


「但是想想你打算丢下我们回去,却失败了的样子也挺好笑的。」


罗宾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也笑了出来。而看着这一切的凯文不明所以,他不知道罗宾到底在干什么。他是打算训斥自己还是嘲笑自己?凯文那一团乱的思绪变得更加凌乱了。


「是啊,瞧你那狼狈的样。真是逊毙了凯文。」


离开众人的艾恩也跟着附和罗宾。不久,科比也来到了两人的身旁一起大笑。


「这种脑子活你不适合啊,凯文。还不如安安心心打个篮球就好了。」


「没错,」罗宾停下了笑容,「所以说,以后别再自己一个人扛起这么不可思议的任务了。回去什么的,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不就行了吗?还非要当个叛徒。」


听了罗宾与其他两人的话,凯文惭愧地低下头。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是温暖的。他无法原谅自己,但他的朋友们却原谅了他。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原谅自己?


「好了,快下来吧。当了叛徒后又想要高高在上啊?」


凯文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抬起头,正面看着他的伙伴们。


「我们要一起回去。」


他的表情很坚定,不再有刚才的慌乱和愧疚。他将慌乱与愧疚留在心中。因为他知道,现在不是愧疚的时候。还有游戏需要完成。


于是,他站起身,深深地向房间内的所有人鞠躬。


「我再次向大家说一声,对不起。」


「下来吧,别在上面抢风头。时间都快没了。」


艾恩以开玩笑的口吻将凯文叫了下来。他们四人,四名伙伴,一起走到了娜迪娅面前。


「领导,接下来就是你的时间了。」


「好,没问题。」


墙壁上的时间正一分一秒地流逝。虽然整场游戏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但是再拖下去恐怕就不妙了。娜迪娅立即转向墙壁上的火焰,将答案大声喊出来。


「经过五次测试,我找到了叛徒。他就是『凯文·凯文森』,其重量是『轻』!」


娜迪亚话音刚落,周围的四面墙壁突然发生震动。这个场景再度引起所有人的紧张感。不过与此同时,墙壁上的火焰再次形成了新的文字。


【正确答案】

【恭喜你们】


看着那墙壁上的文字,所有的少年少女们都如释重负。这个长达五十一分又四十一秒的游戏总算完成了。他们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如同密室的房间了。


而事实如同他们所愿的那般实现了。后面那扇关得紧闭的铁门,终于被人打开了。


只见一个小时前引导他们来到这个房间的西里乌斯将军出现在门后。他一脸微笑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女们。温柔尚在,只不过又多了几分同情和怜悯。


这些被称为『战士』的少年少女们,才刚刚完成了一项考验。每个人的表情上都添加了些许憔悴。尤其是站在最前方的少女。


西里乌斯将军虽然想立刻带着他们前往休息的地方,但是还不行。他的上级吩咐过,等到少年少女们的试验完成之后,便带他们来到大厅回合。


『再坚持一下吧,战士们。』


「所有人请随我返回大厅。请放心,在那之后你们就可以休息了。」


西里乌斯将军竭尽全力安抚着疲惫的战士们。而少年少女们也没有打算反抗他。只要能休息,他们会努力再坚持一下的。


「那么,这边请吧,从刚才的顺序排队。一个一个来。」


根据将军的指令,一名少年悠哉地走了过来。虽然很奇怪为何从少年的脸部看不出疲惫,但西里乌斯也不去多想。很有可能只是他在测验中没做什么事情。


不管如何,这些战士们都将是自己会与之打交道的人们。只愿少男少女们能够在未来发光发亮,为这个世界带来新的,与众不同的色彩。

你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