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話,死神。

***


米婭對眼前的景象感到萬分吃驚,她的計畫已經完全被打亂了。

至今為止對優妮絲的看管過於鬆懈的原因並不是瞧不起她,不過是對自己的能力過於自信,認為對方無論出什麼奇招自己都有辦法迎刃而解,只要展現出絕對的實力差距那麼對方也只能就犯了吧———如果沒有錯估幾件事情的話。


一優妮絲擁有完善的UI。

二是她手裡竟然還有這種王牌。


(那是什麼強化藥...不對,血嗎?什麼的?龍血———也不像,該死!那到底是什麼!)


米婭無法理解,現在的情況完全脫離了自己的掌控,她看向眼前的優妮絲冒出冷汗,驟變的始因只可能是她先前所喝下的謎之液體。無論如何,眼前的優妮絲正在正在變成一隻怪物,她發出的聲音與其說是尖叫更像是咆嘯,口中以及眼裡緩緩流出鮮血的模樣令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慄。那副緊緊環抱自己的模樣就像是在與身體做抗爭一般,瞳孔的顏色也從黑色轉為赤紅色,現在的她根本不是什麼聖女候選,只是頭發瘋的野獸。


「妳們兩個,她這是怎麼回事!?」


失去餘裕的米婭朝身旁的雙子吶喊著。

然而兩人並沒有回答她的疑問,只是瞪大雙瞳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看著優妮絲,那副模樣像極了曾經見到的那些被惡靈侵占身體的人類。兩人的腦子不約而同想起『黑帝斯』的名子,如果惡神要佔據身體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了。作為聖職者的兩人非常清楚,若是被惡靈憑依後遺忘了自己的名子代表著什麼,於是兩人開始聲嘶力竭的朝前方吶喊著:


「小黑姊姊!優妮絲、優妮絲姊姊!!」

「優妮、優妮絲!妳是優妮,不是其他,任何人!」


一瞬間兩人忘記了米婭的存在、忘記了自己身處何處,只是懇求似的一次又一次的呼喚著優妮絲的名子。接著,豹變的優妮絲突然抬頭瞪向三人,那副眼神就好比瞧見自己最痛恨的人一樣。視野內首當其衝的米婭剎那間汗毛直立,腦內不斷發出警鐘,過去的經驗與生物本能正在警告自己絕對不可以與之為敵。看上去對方現在已經完全失去理智,若要逃離現在便是最好的機會了,"不打沒把握的仗"這是米婭賴以為生的信條之一。

只見優妮絲正在來回窺視四周的人,彷彿在思考首先要拿誰來開刀似的。

接著就是一瞬間的事——


「噗阿—!!」

「呃啊!」


站在優妮絲兩側的男子突然被打飛至台下,直到這時底下的客人才發現苗頭不對,他們尖叫著爭先恐後的想逃離會場。而米婭則是呆站在原地「欸?」的露出了可笑的聲音。自己的手下被人打飛無疑是優妮絲幹的好事,然而米婭並沒有看見她是怎麼做到的。無法接受的事實開始讓她腦內變的混亂,當米婭下意識後退一步時優妮絲緩緩的轉過了頭。


(該死!要來了嗎!)


事到如今米婭已經完全把優妮絲當成一隻野獸來看待了,將她無傷帶回去恐怕不可能了吧。只見優妮絲沉下身子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米婭擺好戰鬥姿勢準備應戰,直至此刻身後的兩人依然不停的呼喚著優妮絲的名子。


「小黑姊姊..求妳了...不要輸給惡神.....!」

「優妮..不要輸....喪失自我,不行!」


她們臉上沒有浮現出任何一絲恐懼,只是寫滿擔心而已。


(這兩個人不怕她嗎?惡神是什麼..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米婭彷彿看見什麼不可置信的事物一樣,而更讓她訝異的是優妮絲就像在回應她們似的停下了動作,接著自虐似的不停用腦袋撞擊地面。當她抬起頭並再次與自己目光相接時眼神雖然取回一絲理智,但這反而讓米婭感到一股惡寒。一頭烏黑亮麗的頭髮從髮根開始漸漸失色成白色,與此同時與她最親近的雙子們發出了驚呼聲:


「頭髮變白了!怎、怎麼會........這簡直像是...難道,小黑姊姊——」

「米莉,亞姆大人...?優妮..騙人,妳——」


米婭先是吃驚的看著眼前的優妮絲,片刻後她發出了嘲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瘋了!!竟然把自己『獻祭』了嗎!?」


在悠久的歷史中,有著不少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而觸犯禁忌的"傻子"。這些人絕大部分都死在當下,雖說也有存活的案例但他們無一例外都背負了強大的詛咒———生不如死的詛咒。現今最有名的案例便是被稱為活英雄的【天災】米莉亞姆。但即便是用了"理外之法"的【天災】,也不至於變成眼前這副模樣。


「那樣的黑髮竟然全白了,妳這傢夥到底觸犯了啥啊?把靈魂賣給了魔神不成?比起我們妳更像是個瘋子啊!這些孩子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閉、嘴..」


與先前不同優妮絲似乎取回了一些理智,她步伐蹣跚的開始緩緩朝著米婭走來。


「哈哈,就算我不出手,依妳那副模樣恐怕也活不久了。」


米婭從懷中取出一把匕首,然後用盡全力朝優妮絲投出。急速行駛的匕首筆直的朝著優妮絲的額頭飛去,正當匕首來到她的攻擊範圍時"鏗"的一聲,伴隨著火光匕首被她的手背給彈飛出去。失去目標的利刃在空中高速旋轉著,經過短暫的飄浮後碰巧砍斷會場天花板上所設置的大型照明用魔道具,應聲落地的魔道具瞬間被砸的支離破碎。

這次的攻擊不過是米婭逃跑的手段而已,她瞄準的正是優妮絲被匕首遮掩視線的空隙。米婭瞬間從自己的【背包】中拿出『傳送石』,這種情況她不可能使用會讓施術者昏厥的【緊急轉移】。

『傳送石』發出短暫的光輝後成功的將米婭轉移至拍賣場外面,對這種小型的魔石來說這點距離就已經是極限了。完成任務後『傳送石』在她手上化為灰燼,接著她又從【背包】中拿出數個圓潤的石頭,這些被稱為『封魔石』的高階道具內各自封印著不同的魔法,作為【拍賣家】的米婭有著不少珍奇的道具,這些都是她強而有力的手牌。


「就讓這些傢夥做妳的對手吧!【中階異種召喚-畸形女妖】、【中階魔物召喚-巨鐮飛鼬】!」


米婭邊喊道邊將手中的幾顆石子大力的拋向空中,同樣發出短暫的閃光,米婭成功藉由『封魔石』召喚出兩隻怪物——【畸形女妖】、【巨鐮飛鼬】。

【畸形女妖】是『異界』怪物,公會指定等級為D級,是隻全身深綠色上半身宛如女性的怪物,牠有著蝙蝠一樣的翅膀以及飛鷹般的腳爪,並且可以從眼中射出殺傷力強大的光線。雖然單一隻沒什麼威脅性,但數量眾多的話倒是個麻煩的對手。

【巨鐮飛鼬】是生活在深林中的魔物,公會指定等級為C,外型像是黃鼠狼但有著巨大的鐮刀狀四肢,牠們憑著高速移動的方式來形成看不見的風切藉此撕裂敵人,雖然不持久但是可以短暫在高空中飛行,是種單一隻就很有威脅性的生物。


「【高階數量增值-百】。」


米婭又將一顆石子拋向空中,短暫的光芒消失後【畸形女妖】以及【巨鐮飛鼬】藉由【數量增值】的魔法瞬間在天空暴增數百來隻。那副魔物密密麻麻充斥在天空的光景宛如遨遊在大海內的魚群一般。


「攻擊!!」


隨著米婭的指示,數百隻魔物各自發動自己擅長的攻擊方式。

女妖的光線以及飛鼬的風切所形成的暴力漩渦從空中直接落在了拍賣場的上方,牆壁被貫穿、屋頂被掀落、門柱被切斷、地板被粉碎,來不及逃出會場的貴族接二連三的成為這些攻擊的目標之一,無數人的尖叫聲以及悲鳴在此時此刻迴盪在陰暗的夜空下。居住在此地的貧民窟居民也因為這場騷動而出來查看,當他們發現熟悉的天空此時已經被魔物佔領時又被嚇得縮回房裡不敢出聲。

魔物們的暴虐不曉得持續了多久後才停了下來,當漫天塵煙逐漸散去時原先落座於那的輝煌建築物早已成為一堆廢墟。這場攻擊導致建築周圍倒臥著無數染血的人,那些都是先前來參加米婭拍賣會的客戶,如今他們卻成了一堆堆的死屍靜靜的躺臥各處。

在不遠處眺望這般景象的米婭這才稍微鬆了口氣,『不可能有人能在這種程度的打擊中活下去。』但就在米婭這麼想的瞬間"砰"的一聲建築中央的瓦礫堆炸了開來,在已經成為瓦礫塊的拍賣場中僅有一處完好無損,那就是米婭先前所在的拍賣大廳。她目光呆滯的望著那副景象,無數次在自己心中重複『不可能』能的話語,但矗立在大廳中央的人物似乎能說明這一切。純白的魔力奔流化作暴風環繞在優妮絲的周邊,像是在保護她們一樣壟罩在魔力中的舞台如今依然完好無缺,當然舞台上的三人也毫髮無傷。

不給米婭整理思緒的時間,在她的注視下優妮絲緩緩升空。


「什麼!?她會魔法嗎?」


飛天魔法在這世界也不是什麼稀有魔法,米婭不解的是為什麼她要將這件事瞞到現在。優妮絲來回窺視著天上密密麻麻的魔物,沒學會任何魔法的優妮絲現今沒有任何遠程攻擊手段,即使操控魔力也只能將對方給吹飛而已,這反而會使得災情變的更加慘重。一隻一隻打也太過浪費時間了,但隨後她自己給出了解答。

優妮絲在上升的同時一併颳起散落在舞台的錢幣,環繞在她身邊那些散發出金光的錢幣如同星光般耀眼,那副美得令人窒息的場景甚至讓米婭一度忘了給魔物下指令,沒有得到命令的魔物們只是靜靜的飄浮在夜空之上。

又過了數秒,來到一定高度後優妮絲停止爬升,她緩緩的朝天空舉起單手,一瞬間,漂浮在半空中的錢幣開始加速旋轉。


「去吧。」


當她朝魔物揮下手的瞬間,那無數的金幣瞬間化為子彈"咻"的朝魔物傾瀉而出,不出一分鐘的時間,那批數量龐大的魔物便在金錢的暴力之下被不由分說的給消滅殆盡。被『封魔石』所召喚的魔物並不會留下遺骸,清澈的夜空讓人懷疑先前發生的光景不過是一場夢境而已。


「騙人的...吧!?」


在理解情況前雙腿就擅自動了起來,米婭以最快的速度朝街道外奔出。

米婭在『十惡』內的定位是輔助人員,在戰鬥方面跟其他『十惡』 相比有絕對的劣勢但也並非毫無戰鬥能力,她迅速冷靜了下來並開始分析現在所能做的最佳選擇。


「【高階情報偽造】、【高階速度提升】、【隱身】。」


米婭在奔跑的同時一併替自己附加狀態,雖然考慮過一些逃跑的手段,但在不知道優妮絲有多少實力的情況下米婭也不敢貿然行動。尤其是轉移之類的魔法不僅耗魔量大啟動時間也長,在詠唱的無防備狀態如果遭受攻擊那一切都完了。自己的固有稱號【萬面如意】也不是現在的好選擇,【萬面如意】可以改變自己的外貌、聲音、體型,說的極端就是能將自身整個打掉重做的能力,可是不解除偽裝就無法使用其他的技能,還有很多介面無法使用以及人物數值被大幅下修的副作用。所以最後米婭選擇風險最低的徒步移動方式,增強自我的魔法不易被察覺,謹慎點的話從這個地方脫出並不是什麼難事。

穿著漆黑的米婭就像是一隻在巷子間穿梭的黑貓,她的腳步並沒有因為貧民窟內四處可見的垃圾堆受到阻礙,憑藉自身高人一等的身體素質以及技能的加持,米婭自由自在的在地上甚至是牆上移動。在她的腦中如今只剩下逃跑這一個念頭,若用上自己的全部王牌也許能打倒對方吧,但那樣實在是太不劃算了。其他的事情她打算等自身安全後再慢慢思考,全速奔馳的米婭眼看就要越過穿越貧民窟,但正當她想突入大街時她卻赫然停下腳步並背靠牆緊貼牆邊。不遠前出現一支井然有序的部隊正在封鎖主要道路,這使得米婭不禁在內心中發出痛罵。


(該死!那是王國的部隊?怎麼會這麼快,情報應該還沒有洩漏——【天災】!?【不動】跟【老狼】也來了!?)


眼前的隊伍正是賽巴斯二先前帶去『白門』的隊伍,而她提到的分別是米莉亞姆、米蘭妲、以及賽巴斯二的稱號。除了原冒險者的米莉亞姆,其他兩人也都是被國家賦予過稱號的高手,這隻豪華的陣容無疑是來搜索聖女的。儘管米婭不解為何她們會查到這裡,為了保險起見她還特地對使用十分稀有的『封魔石』來封鎖優妮絲的【訊息】,在效力作用的期間絕對無法跟外界連繫,可實際上『白門』的人馬確像這樣在眼前了。


(那個該死的聖女——!!)


既然自己沒有任何疏失,那肯定是對方做了什麼。米婭還沒自負到認為自己能與那三人正面衝突,在街道被她們封鎖的情況下只好選擇另一個較為拙劣的手段。縮回身子朝巷內不同的路口奔去,她打算尋找警戒較為薄弱的地方,可是異變就在她剛來到第三條岔口的時候發生了。


"碰!"


右上建築物的牆面突然炸裂,米婭為了躲開飛散的石屑朝旁邊跳了開來。她抬起頭,矗立在那的正是她所料想的那個人物。


「阿,妳在這阿——」


對現在的米婭來說那副純白聖女的形象,簡直就像是為了收割自己的性命而來的死神一般。

你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