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兩名旅行者

  【克里特區域──西里恩森林邊界處】


  「村長先生,謝謝您送我們到森林出口。」


  站在森林的出口處,克蘿莉亞提起裙子,向波谷做了一個貴族小姐式的屈膝禮。


  雖然貴族的設定只有半套,在宴會的時候被波峰提及甚至沒反應過來,但克蘿莉亞直到現在依然在遵守著這個臨時添加的人設。


  「哎呀,這也沒啥,反倒是一沒注意就讓俺兒砸跟了過來,讓妳陪他玩了一路,俺才該謝謝妳照顧他呢!」


  「咕啵!」


  「小咕啵很可愛,沒關係。」


  克蘿莉亞的未來原來是會被孩子套牢的傻媽媽啊,哦呵。


  背靠著車廂站在一旁看著一本正經說出這句話的克蘿莉亞,雷爾特不禁在心底感嘆道──然後他就被克蘿莉亞不動聲色地給踩了一下。


  這傢伙是有讀心術是不是!?


  「不過真的不用俺送你們到城鎮附近嗎?」


  「不用了,到這附近已經能看到供馬車行駛的道路了,接下來我們自己走就行。而且村長先生離開村莊太久也不好吧?」


  「也是哪,雖然俺這村長平時也沒要幹什麼,但總歸還是不太放心丟下村裡的大夥離開太久啊。」


  「那麼,就在這裡告別吧,村長先生,小咕啵,後會有期。」


  「村長,咕啵,再見啦!」


  「克蘿莉亞小姐,雷爾特兄弟,祝你們一路順風啊!」


  「咕啵!」


  向蘑蘑菇父子道別之後,兩人再度乘上鐵馬篷車,駛出西里恩森林,朝著伯羅奔尼撒城繼續前進。


  【您已進入希克羅恩丘陵】


  希克羅恩丘陵,夾在西里恩森林與伯羅奔尼撒城邦之間的一張地圖,探索等級約為LV.8到LV.20,比起西里恩森林的推薦探索等級要來得低。儘管同樣是一張新手地圖,只是通常沒有玩家會建議新人來這裡練級。


  因為不僅是遭遇怪物的頻率極低,廣闊的丘陵裡也只有青史萊姆這種沒什麼油水的魔物而已。大概只有想要體會異世界的美好風光,來一場悠閒旅行的玩家才會在這裡特意停留。


  即使有著『救世指引』這個擺明容易被捲入麻煩的技能,雷爾特還是沒有碰巧遇上什麼地下城崛起;青史萊姆集體暴走;或是狼群從森林遷徙出來之類的事件。


  「雷爾特。」


  在踏入了希克羅恩丘陵一段時間之後,坐在車夫的座位,看著遠方風景的克蘿莉亞突然向前方那位真正的車夫搭話道。


  「怎麼了?」


  「我們之後還會回來嗎?」


  「哦唷唷,才剛離開不久就不捨了嗎?」


  聽到背後忽然竄出劈哩啪啦的聲音,雷爾特不再使用調侃的語氣,而是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我已經在系統地圖中標註好了摩摩塔村的位置,等到我們空閒下來的時候隨時可以回來,不用怕迷路。」


  「但是,你想要拯救你記憶中的每一個人吧。如果你決定踏上這樣的救世之旅,我不覺得我們有那樣的空閒可以停下來,回顧我們曾經旅行過的地方。」


  「......」


  雷爾特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他並不是沒有聽到克蘿莉亞的話,只是沒想到她會突然提起這件事情。


  「我們接下來的旅行,你是怎麼看待的?」


  散去了手中的小火球,克蘿莉亞直直地盯著雷爾特的背影,然後開口問道。


  她沒有忘記這個人在穿越之初所說的話,只是這一個月過去,他應該也已經明白,自己的系統確實是真正的輔助系統,並沒有任何責任被加諸在他的身上。而她自己作為「系統精靈」,也並沒有強迫他去做過什麼事情。


  所以她很好奇,現在的他是怎麼想的。這也連帶著決定了她接下來對待這場旅行的態度,以及如何處理她現在心中升起的那一絲惆悵。


  或許相處的日子並不漫長,但是待在摩摩塔村的這段日子,對於這位初入人世的系統精靈來說,無疑是她第一次擁有的珍貴記憶,亦成為了她重要的一部分。


  「我啊......」


  雷爾特起了一個頭,然而卻又沉默下去。


  克蘿莉亞見狀沒有催促,而是耐心等待著他的回答。


  在經過彷彿時間都產生凝結的沉默以後,他停下腳踏車,然後緩緩開口說道:


  「如果問我想不想做到最完美,改變那些我所知曉的每一場悲劇,那我會回答我想。可實際上,這是不可能的。」


  他並非是天命之人,也不是什麼超越人智的天才。即使外掛傍身,擁有先知先覺的優勢,他所能做到的也相當有限。


  知道跟做得到,完全是兩回事。雷爾特這個人最有的,就是自知之明。


  「而且妳以前不也說過嗎?這世界與我所熟知的遊戲只是有著高度相似,那也無法肯定會不會按照相同的軌跡發展。」


  西里恩森林發生的事情,對於雷爾特而言,完全是預料之外。


  兩人雖然拯救了那群蘑蘑菇,避免他們最後可能覆滅於虛空魔力異變的結局,但那始終只是一個推測。


  他未曾在遊戲裡確切知曉過那群蘑蘑菇的未來,那就更遑論確定自己有改變什麼的能力,能夠挽回什麼的實感。


  不過,這並不影響他接下來的打算。


  「所以現在,我的方針就是,走一步算一步,接下來的目的就是阻止希艾妮絲變成鮮血魔女。之後該怎麼做,就之後再說吧,我也並非是要踏上什麼救世之旅吧。」


  他說到到這裡,回過頭朝克蘿莉亞輕鬆地笑了笑:


  「況且,難得穿越重生了,一邊悠哉地旅行,一邊彌補心中曾留下的遺憾,不也挺好的嘛。」


  他給出了自己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這場旅行的目的,並非出於責任或是宏願,僅僅是為了不愧對本心而已。


  因為不忍目睹那些悲劇,所以想要阻止它們的發生,就只是這樣簡單的心願罷了。


  以拯救他人為己任的救贖者?這對於他來說過於遙遠了,他可不是那種聖人一般的存在。


  「是嘛,那你可真是自私的拾荒者先生呢,一邊想要悠哉地過活還敢一邊想著救人的偉大宏業,這可是對那些英雄的褻瀆。」


  雖然一如往常的毒舌,但是克蘿莉亞卻沒有流露不滿的表情,而是罕有地對她的同伴回以淡淡的笑容。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過我並不討厭,如果你一心想著成為與英雄之名相配的救贖者,我反而還會困擾呢。」


  雖然她不排斥救人的行為,但也難以一心為此。克蘿莉亞得承認,她並不是一個擁有聖母性格的角色。


  系統精靈小姐也是有自己的小小私心,她想要好好享受這一場漫長的旅途,而並非是在以救贖為己任的奔波中度過。


  「妳的自私也不輸我嘛。」


  儘管雷爾特不是沒想過克蘿莉亞其實不在乎所謂救贖者的責任,但是他倒是沒想到她會像現在這樣直白地講出來。


  明明是救贖者輔助系統的附帶精靈卻是這樣的態度真的好嗎?


  不過,這也讓雷爾特心裡的懷疑煙消雲散。


  曾經以為有什麼黑幕加諸在自己身上,但現在看來,兩人除了來歷不純以外,根本就只是兩名普通的旅行者而已。


  在這一刻,他們對於接下來的旅途,達成了共識。


  懷著輕鬆愉快的心情,雷爾特轉過頭,雙腳重新踩下踏板,向著伯羅奔尼撒城,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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