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巴特下水道‧實力

  按照與希德的約定,隔天一大早,兩人在市政廳的門都還沒開之前就抵達了這裡。


  「是說,妳跟來沒問題嗎?」


  雷爾特轉頭看向旁邊的克蘿莉亞。


  今天的她換下了平時那套歌德蘿莉裙裝,穿上了在城裡的服裝店買的一套便於行動的白衣黑褲,外面套上了雷爾特之前製作的狼王皮背心,還特意將自己那散開的長髮扎了個高馬尾。整個人的風格搖身一變,從貴族大小姐變成了新人冒險者。


  「真沒想到我有一天也會被你嫌棄,肉盾先生。」


  「我倒不是嫌棄妳,只是下水道那環境妳受得了?還有,我還是有點火力的,嗯......大概。」


  想了想自己以往的表現,雷爾特在句末加上了可能性副詞,這讓克蘿莉亞翻了一個白眼。


  「不確定的事情就不用講出來了。再說,我以前可是做好了跟你去亂葬崗之類的地方拾荒的準備,不用把我想得太嬌生慣養。」


  「不,我要拾荒也不會去亂葬崗好嗎。」


  雷爾特吐嘈了一句,去亂葬崗拾荒是得有多大的勇氣,真當那些骷髏和幽靈之類的不死系魔物是擺設不成?


  「話又說回來,你真的有辦法完好無損地取出史萊姆的核心?」


  沒有回懟雷爾特的吐嘈,法師小姐轉移話題道。


  雖然昨天聽他自信滿滿地誇下海口,但克蘿莉亞直到現在還是想不通他能用什麼辦法。


  儘管也不是像一般RPG中的史萊姆一樣,一句「物理攻擊無效」就被簡單帶過,但是除了破壞核之外,一般攻擊的殺傷力並不顯著也是事實。至少在《Saviors》裡,史萊姆仍舊是物理系職業的剋星。


  而這位仁兄又是專職肉盾的戰士職業,他到底是哪來的自信在不破壞核的情況下消滅史萊姆的?


  「嗯,有個在前世就想嘗試的想法,只是缺乏條件,現在倒是有了。」


  「什麼想法?」


  「妳等等就知道了。」


  「......」


  這傢伙居然還學會賣關子了?


  算了,反正就算到時他失敗了自己也有補救的手段,就隨他去吧。


  既然雷爾特決定時候到了再見真章,那克蘿莉亞也不再多提,於是兩人就這麼大喇喇地站在市政廳的大門旁等待著。


  直到一名看上去有些睡眠不足的中年男人往兩人這邊走了過來,準確地說,是朝著市政廳的方向走了過來。


  他先是到市政廳的大門前,將門鎖打開後,才轉頭看向兩人,搭話道:


  「兩位是希德少爺雇傭來的冒險者嗎?」


  「沒錯。」


  克蘿莉亞點了點頭,然後雷爾特代為出聲回答道。見此,這名中年男人一邊將門推開,一邊說道:


  「兩位來得可真是早啊,那請先隨我到裡面稍候一會兒吧,希德少爺大概還得再等一下才會到。」


  「哦哦,了解。」


  雷爾特和克蘿莉亞隨著中年男子的腳步進到了市政廳內。這裡內部空間寬敞,帶有雕花紋的大理石石柱錯落有致地陳列在牆壁的兩側,地板上的格子磚以黑白兩色為主互相交錯,彷彿一個規整的棋盤一樣,井然有序。


  一邊領著兩人前往二樓的會客室,中年男子一邊搭話道:


  「......對了,我記得我好像看過先生,你是不是前幾天來租店的那名旅行商人?」


  經他這麼一提,雷爾特這才想起來,這位似乎正是原本要負責他租賃業務,卻因為少城主半路突然接手,而先行退場的事務員先生。


  「哦哦,怪不得我覺得有點面熟,你是那位......尼斯先生是吧!」


  「沒想到先生記得我的名字,是的,敝人是這裡的事務員尼斯,先生居然還兼職冒險者的嗎?」


  「賺得錢不嫌多嘛,反正都是得來回跑,旅行商人跟冒險者這兩種身份也不衝突。」


  「那倒確實是,不像我只能在這裡從事事務員的工作,就算想要兼職,也實在力不從心。」


  尼斯點了點頭,對於雷爾特的話表示了同意。


  看著尼斯臉上那深重的疲態,一時間腦補了被黑心城主壓榨的血淚歷程,雷爾特不禁深有同感地拍了拍尼斯的肩膀,寬慰道:


  「看尼斯先生你一臉睡眠不足的樣子,想必是每天都忙到深夜,加班是常態吧。唉,同為基層的大家都一樣辛苦啊。」


  「啊,不,你誤會了,這黑眼圈是老毛病了,不管怎麼睡就是治不好。其實我也沒忙到那麼晚,朝九晚六,每週還可以請兩天休假。跟其他地方比起來,希伯雷城主待我們其實還是不錯的,沒先生想得那麼刻苦。」


  尼斯看到身邊這位身兼二職的旅行商人開始散發出哀怨的勞苦打工人氣息,不禁苦笑了下,然後為自己頂頭上司的形象洗白道。


  「那尼斯先生你這黑眼圈可真誇張。」


  聽到不是因為伯羅奔尼撒的職場過於血汗的緣故,雷爾特又仔細看了看尼斯的臉,發現這黑眼圈還真不是普通的深,都讓這名事務員整個人的氣場為之一變了。


  「是啊,每個人見到我的第一句話都是『你是不是快過勞死了,趕緊換個職場吧』,說實話,我也習慣了。」


  不,你還是想辦法去治一治黑眼圈比較好吧?


  稍微聊了一會兒,兩人在尼斯的帶領下來到了會客室,而事務員先生在遞上兩杯茶水和一些零食之後,便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


  過了約莫半個小時左右,就在雷爾特百無聊賴地嚼著果乾的時候,會客室的門再一次被打開來,只見尼斯領著希德走了進來,然後一齊坐到了兩人對面的沙發上。


  一坐下,看著克蘿莉亞今天的裝扮,希德開口問道:


  「克蘿莉亞小姐今天這副裝扮,是也要參與委託的意思嗎?」


  「是的,畢竟我與我家僕從在這事情上一向是一同行動的,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原來如此。」


  希德頓了頓,組織了一下語言,而後才再度開口:


  「其實,我昨天去冒險者公會詢問一些資料時,得知兩位最近進行實力檢測的結果,僅有二階而已。」


  他深吸了一口氣,語帶嚴肅地質疑道:


  「儘管現在才這麼問有些失禮,但兩位真的有能力完成這個委託嗎?」


  也怪不得他會有這樣的疑問,畢竟,二階的職業者,在普羅大眾的認知裡,也不過是比不常戰鬥的平民要稍微突出一點罷了。


  若不是昨天去了一趟冒險者公會,他其實並沒有想過兩人的表面實力居然會與自己相仿。畢竟在他看來,這對主僕既然敢於出門遠行,那想必是仗著自身強勁的實力,最不濟,也應該有四階才對。


  然而兩人的實力卻只有二階,連先前那名被撞成重傷的清掃員都比他們要高上一階。


  哪怕少城主也知道,冒險者公會的實力測試只不過是測個基礎而已,不能代表冒險者本身的真實戰鬥力,但他總得問個清楚,明白兩人的虛實。


  就算不問貴族立場上的利益考量,站在他個人的立場上,他也不希望看到兩人因為接下與自己實力不符的委託而受傷。


  相比雷爾特臉上寫滿「欸,對付史萊姆這實力連門檻都搆不著了嗎?」的茫然,面對希德的質疑,克蘿莉亞絲毫沒有退卻,語帶從容地說道:


  「雖然我們確實只有二階沒錯,不過論起戰鬥的技巧,我們可不比其他冒險者差哦。」


  克蘿莉亞說完,張開自己那小巧的手掌,陡然間,一顆小火球漂浮在她的手心之上。


  「這是,無詠唱?」


  希德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這還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真的會使用無詠唱這項技巧的魔法師。


  儘管少城主並不精於魔法這門學科,但他也知道無詠唱在這門學科裡是相當難以入門的技巧,就連他的姊姊也只是心心念念,想要學習這項技巧卻一直不得要領。


  「是的,這下您應該多少可以信任我們的實力了吧。」


  觀察了一下希德的表情,克蘿莉亞散去了手中的小火球,內心裡鬆了一口氣,順便還得到了點扮豬吃老虎成功的成就感。


  在摩摩塔村的時候,隨便抓一個村民出來施放神術都不用詠唱的,雖然明知力量體系不同,但還是讓她的內心有點小挫折。現在看到希德臉上的表情,證明了自己的無詠唱不是什麼爛大街的技術後,她總算是找回了點自信。


  至於從雷爾特身上找自信,抱歉,雷爾特不識貨,從他身上根本找不回什麼東西。


  「既然克蘿莉亞小姐確實是一位實力不俗的魔法師,那我的確是放心了,但......」


  希德點了點頭,然後有些猶豫地把視線移向了她的旁邊,正雙手抱胸,搖頭晃腦地思考著能怎麼證明自己是個戰力的雷爾特。


  看了看自己身旁的同伴完全是一副雜魚模樣,讓自己剛剛的證明變得無用武之地,法師小姐可謂是恨鐵不成鋼,然後,隨手又點了一顆小火球,直接糊到了他臉上去。


  「啊燙燙燙燙燙燙燙燙燙!!!!!!」


  第N次被法師小姐的火球正面直擊的雷爾特趕緊跳了起來,在地上翻來覆去。


  「啊!欸?等我!我馬上去拿水來!」


  怎麼突然起內鬨了!?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聲,等待著希德指示的尼斯見狀,手忙腳亂地站了起來,但隨即就被克蘿莉亞給攔阻了下來。


  在地上翻滾了一會兒,待火焰撲滅後,雷爾特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來向克蘿莉亞大聲地吐嘈道:


  「不是,就算我不會真的受什麼傷,但還是會感覺燙的啊!」


  「誰讓你一副靠不太住的樣子,好好,等下你想怎麼撿我都不干涉行了吧。」


  克蘿莉亞敷衍地安撫了他以後,轉頭對希德說道:


  「如您所見,他是個很稱職的戰士,就像我昨天說的那樣,皮粗肉硬是他為數不多的優點。」


  「我還以為那只是您的客套話而已,沒想到是實話實說啊。」


  饒是希德平時再波瀾不驚的臉龐,此時也露出了苦笑。


  要證明僕從先生的能力,他明明可以叫外面的騎士來稍微考驗一下的,沒想到面前的貴族小姐意外得相當急躁啊。


  即使對待自己的僕從相當不客氣,不過希德感覺得出來,這並不是出於上對下,貴族對於僕從尊嚴的漠視。


  他不禁想起雷爾特之前所說的「主僕之間的信賴」,感覺自己似乎有點理解那是什麼樣的關係。


  話又說回來,這兩位還真都不是正常的二階職業者,一位是可以無詠唱施法的魔法師,一位是可以用臉接火球的戰士。不過想來也是,若不是有著非比尋常的本事,身為一名貴族,又怎會做出只帶上一名家僕就踏上旅程的魯莽之舉?


  雖然並非沒有見過那般不諳世事的貴族,但是這幾天的接觸下來,少城主並不認為克蘿莉亞會是那樣的不智者。


  想到這,希德不再質疑兩人的實力,輕咳了一聲,抬頭向著對於事態發展已經有些迷茫的尼斯說道:


  「尼斯先生,把委託書拿出來吧。」


  「啊!是!」


  被呼喚的尼斯回過神來,從自己的身上抽出了一張紙,然後攤開來平放到桌面上。


  「這是經過冒險者公會承認的正式委託書。我思考過後,鑒於兩位是冒險者的身份,透過公會中轉來進行委託,不僅方便,也可以提升兩位在公會內的評價,兩位沒有異議吧?」


  「合理。」


  「哦哦,少城主您真是考慮周到。」


  見兩人沒有異議,希德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於是克蘿莉亞拿起了委託書,雷爾特也把頭湊了過來,兩人一齊閱讀了上面的內容。片刻後,法師小姐疑惑地開口問道:


  「魔物情報勘查?」


  「啊,這是冒險者公會那邊提出的要求,畢竟蒐集各種魔物的資訊是冒險者公會的主要業務。而且聽說因為史萊姆那圓滾滾的討喜外型,每年定時出版的《史萊姆圖鑑》似乎是挺受歡迎的兒童讀物,所以冒險者公會還蠻熱衷於蒐集那些未曾發現過的新品種史萊姆的情報。」


  「我懂,史萊姆的可愛真的是小朋友無法擋。」


  「......?」


  在一旁聽見雷爾特贊同的聲音,克蘿莉亞忍不住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沒記錯的話,這傢伙對史萊姆一直興致勃勃的原因不就是想拿來練手的嗎?真的覺得可愛還那麼忍心想要把牠們變成經驗值?


  「不過,這屬於附加委託,兩位最主要的任務還是幫我找來史萊姆之核。那個附加委託就在兩位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努力就行了。」


  說明完後,希德端正地坐在沙發上,等待主僕二人的回應。


  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後雷爾特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沒啥問題,於是克蘿莉亞收起委託書,向希德說道:


  「委託內容我們已經確認完畢,沒有異議。」


  「好的。尼斯先生,等一下就麻煩你為這兩位帶路了。」


  「我明白了。」


  希德向坐在他旁邊的尼斯囑咐完,站起身,然後對著主僕二人說道:


  「那麼,我今天會在市政廳裡一邊工作一邊等待兩位歸來,就期待兩位的好消息了。」


  語畢,他走向會客室的門口,打開了門,逕直地走了出去。


  「在市政廳辦公?」


  待門關上後,雷爾特疑惑地嘟嚷著。


  老實說,雖然少城主的表現一直都算是挺平易近人的模樣,但拾荒者先生還是覺得很意外。


  他原本以為作為掌權者──哪怕現在還是接班人──少城主只會待在城主府邸裡處理公事,讓送公文的基層跑斷腿,就像古代皇帝上奏那樣。


  原來這麼親民的嗎?


  「希德少爺一週會有三四天待在市政廳裡協助希伯雷城主處理政務。聽說每天的劍術練習也不曾落下過,這番認真的態度對像我這種回到家就懶得動的事務員來說實在是自愧不如。」


  看出了雷爾特的迷惑,尼斯笑著解釋了一句,然後他也起身:


  「好了,請跟我來吧,我帶兩位到下水道的入口。」

你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