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無異狀的異狀

  「那麼,就跟剛才說的一樣,明天的這個時候妳再過來這邊吧。」


  「好的,導師!」


  「艾莉絲小姐,那個森林狼木雕會不會不方便攜帶,需要我送您回去嗎?」


  「不、不會!不用麻煩了!」


  自己可是要透過小路回去城主莊園的,區區一名家庭教師知道逃生密道這種機密情報,會讓他們對自己的身份起疑的吧?


  可惜希艾妮絲並不知道的是,在作弊級別的偵查能力輔助下,她的身份在主僕二人組那裡早已被暴露得一乾二淨。


  「好的,那我就不送了,路上小心。」


  「嗯,謝謝!」


  看到希艾妮絲連連搖頭拒絕,雷爾特也不勉強。於是他揮揮手,目送著她抱著森林狼木雕一同離去的背影。


  「沒想到你居然還有那樣的一面,在希德的面前怎麼就沒表現出來,果然是因為性別?」


  在希艾妮絲走遠之後,克蘿莉亞開口說道。


  雖然剛剛的過程裡可以吐嘈的地方相當之多,不過最令她震撼的果然還是在安撫希艾妮絲時,拾荒者先生所展現出來的柔和態度。


  法師小姐真沒想過他居然會有這種溫柔的特質,哪怕他的確足以稱得上是一名善良的好人沒錯。但是善良的好人未必就等於溫柔的好人,尤其他平時總是把自己活成搞笑擔當,跟那種有著中央空調別稱的暖男角色幾乎是八竿子打不著關係。


  「......也不是性別的關係吧。」


  「?」


  看到雷爾特似乎想起了什麼,喃喃自語了一句,變得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克蘿莉亞歪著頭,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只不過雷爾特並沒有解釋,而是搖了搖頭。


  「沒什麼。」


  「是嗎。」


  儘管還是有些疑惑,不過本來就只是隨口調侃一句而已,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應該是關於希艾妮絲身上的問題。於是法師小姐一邊轉身走回店內,一邊向拾荒者先生說道:


  「差不多該接著說正事了,進來吧,記得把休息中的牌子掛著。」


  「欸?可是少城主還沒來巡查耶?」


  「他最近過來拜訪的時間大多都在下午兩點到兩點半之間,過了這個時間點應該是不會來了。」


  話語在此停頓了一下,克蘿莉亞又補充道:


  「況且,我們帶去的新情報應該足夠他忙一陣子了,他就算沒來也很正常。」


  「哦哦,也是。」


  想起事務員先生對於希德的評價,雷爾特點了點頭。將門上的木牌轉回休息中,跟在克蘿莉亞的後頭走進了店內,把門關上。


  坐回椅子上後,克蘿莉亞先是捧起茶杯啜飲著已經涼掉的茶水,輕輕吐了一口氣後,她才開口問道:


  「說吧,真知之瞳的反饋是什麼?你剛剛搖頭是什麼意思?」


  「妳還記得我以前拿妳來測試技能時的結果嗎?」


  「你是說,好幾排問號?」


  「嗯,不過倒是沒妳那個時候誇張。等級、職業以及技能都還能正常顯示,唯獨狀態那一排出現了問號而已。」


  拾荒者先生說到這裡,拿起盤中吃剩的一片餅乾一口咬下。看著法師小姐陷入沉思的模樣,他忍不住將藏在心中許久的疑惑問了出來:


  「問號到底是什麼意思?是因為我的技能等級不夠鑑定不出來?」


  雷爾特一開始對於『真知之瞳』的評價不過是『偵查術』的上位版,不過隨著這幾個月使用經驗的累積,他也徹底地明白了兩者之間的天差地別。


  它帶來的資訊豐富程度遠不是『偵查術』那種經常缺東少西,出現「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的敘述都是家常便飯的殘廢技能可比的。它在大多數的場合都十分實用,就像是被虛空魔力侵蝕那種一眼難以鑿定的情況;或是發掘在下水道撿到的那顆史萊姆之核具備的潛力時。


  如果沒有『真知之瞳』,那麼光是去驗證這些資訊都必須耗費上好一段時間,過往遭遇的這些場合無疑已經證明了它的泛用性以及強大的功效。


  可就是這種臻至完美的鑑定技能,也鑑定不出來法師小姐的存在。連一點殘缺的資訊都不顯示,乾脆直接用上一排問號來代替。


  如果說法師小姐因為是系統隨附的贈品,相當於規格外的存在,鑑定不出來那還好說。然而現在還出現了一個希艾妮絲又是什麼意思?兩者之間的共通點究竟是什麼?


  「你要這麼說也是可以。」


  「可是──」


  雷爾特打開面板,翻到『真知之瞳』的技能頁面,確定技能名稱一旁的後綴是寫著(1/1),自己確實是沒記錯以後,才又開口說道:


  「這個技能看起來沒辦法升級啊,所以這問號算是被固定下來了嗎?」


  「資訊的狀態是會發生相對改變的,包括對方站在的被觀測點不同;你自身擁有的資訊量不同。這樣一來,能得到的結果也會不同。」


  「......?」


  看見雷爾特眨了眨眼睛,一副完全沒聽懂的模樣,克蘿莉亞低下頭想了想,隨後一句話總結道:


  「簡單來說,不要用遊戲練等的思維來考慮升級這個技能,多讀書充實自己才是正道。」


  「是這樣子嗎......」


  雖然感覺法師小姐好像在拿很淺顯的道理來敷衍自己,不過雷爾特只是想想就沒有繼續在意。他再度咬了一口手中的餅乾,轉而問道:


  「所以,妳明白了希艾妮絲是為什麼沒辦法使用魔法嗎?」


  「目前來看有兩種可能。」


  她放下了茶杯,而後舉起一根小巧的食指。


  「第一,她學得不夠踏實,導致會在念咒時忘記法術咒語。」


  「絕不可能。」


  想到希艾妮絲對於魔法那勤奮好學的態度,雷爾特搖了搖頭,果斷地否決掉這個推斷。


  「對,但是實際上,她表現出來的模樣就很類似那樣的學習差生。」


  「是沒錯。」


  「不過我們都知道這不可能,所以,我比較傾向於第二個可能性,也是她本人這麼認為的──」

  

  伸出第二根指頭,法師小姐輕啟雙唇:


  「──詛咒。」


  「什麼樣的詛咒?」


  「不知道。」


  「不知道?」


  「對,完全不知道。」


  雷爾特訝異地看向克蘿莉亞,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法師小姐坦然地承認自己毫無頭緒的情形。


  「我用魔力檢查了她的身體,也感知過她施法時的狀態,但是我得到的反饋是一切安好。她既不是天生魔力量接近於零的無魔症患者,她的魔力迴路在施法時也沒有被任何外來的魔力給阻斷。」


  大略地說完自己這邊診斷出的結果,她突然看了一眼雷爾特,有些顧慮地問道:


  「到這裡,你都還聽得懂吧?」


  「雖然沒仔細研究過,但概念上都還算能理解吧。」


  無魔症,顧名思義就是身體之中缺少魔力的情況,然而在《Saviors》的世界裡卻被歸類為一種疾病。那是因為這個世界的生物絕大多數體內都擁有魔力,只是或多或少的問題,完全沒有魔力的生命體反倒極其罕有。


  至於魔力迴路也是同樣,是生物體內與生俱來,用來引導和運輸儲存在體內的魔力,類似血管一類的器官。


  不過說是這樣說,雷爾特也不清楚魔力迴路到底是不是一種以實體存在的器官。反正不像血管被刺破血液就會流出來那樣直觀,他至今為止還沒看過魔力會因為身體受傷而漏出來的。


  看見雷爾特沒有問題後,克蘿莉亞繼續往下說道:


  「總之就是,理論上來說不應該發生任何狀況,卻還是產生了這種令人匪夷所思的結果。」


  「圖書館裡找得到答案嗎?」


  儘管雷爾特自己是對於魔法的知識興致缺缺,也不會特意去蒐集這方面的書籍。但是充實圖書館這件事可並不只有他在做,這當中還有許多來自《菲尼克斯絕響》其他成員們的努力,而他們的努力裡或許就隱藏著能解決兩人當前面對的問題的線索。


  「如果有明顯的症狀還好一點,但在我的檢查和你的鑑定都失去作用的情況之下,要確定調查的方向恐怕會很有難度。」


  「所以是束手無策嗎......」


  聽到克蘿莉亞帶著否定的態度給出回答,雷爾特低聲呢喃了一句,隨後忽然想起什麼,表情變得明亮。


  「對了,我們手邊還有天使蘑菇不是嗎!」


  新手村任務的獎勵說不定就是用在這裡!


  不過事情顯然並非那麼簡單,無論是在穿越前亦或是穿越後,這個世界都不是一款以線性思維製成的RPG遊戲。聽到拾荒者先生那樣單純的提議,克蘿莉亞不以為意地搖了搖頭。


  「雖然我認為很可能是詛咒,但終究還不能確定就是詛咒,而這詛咒似乎也不太影響到她的性命。既然事情還沒到十萬火急的地步,就先別白白浪費那種強力的除咒道具比較好。」


  說完,法師小姐再度拿起茶杯,喝下一口涼茶後,她嘆了口氣,有些頭疼地說道:


  「況且,真知之瞳的探知居然能被遮蔽住,無論那是不是『詛咒』,恐怕都不是吃下顆蘑菇就能解決的事情。畢竟天使蘑菇你至少還看得明白。」


  「好吧,那,現在怎麼辦?」


  「等。」


  克蘿莉亞言簡意賅,讓雷爾特不明所以地皺起眉頭。


  「等?」


  「真知之瞳沒有結果,我的魔力感知也沒有問題。沒辦法一眼釐清癥結所在的話,那就只能讓時間來給予我們更多的資訊。希艾妮絲在學習無詠唱的這一過程裡正好可以助我觀察,並且找出更多的資訊來。」


  「這麼一說,妳真的有辦法教會希艾妮絲無詠唱?」


  「現在才在懷疑我的教學能力?」


  「呀,這個嘛......」


  拾荒者先生搔了搔臉頰,法師小姐一路以來的表現讓他從不懷疑她的知識儲備量。不過想起剛剛她與希艾妮絲之間針鋒相對的狀況,他倒是挺懷疑法師小姐能不能好好地教導完一名學生直至學成的。


  應該不會發生教到一半,希艾妮絲就因為承受不住整個授課氛圍然後哭著跑掉的這種事,吧?


  「算了,為了我的心情著想,你還是別說了。」


  看見他臉上的表情,法師小姐決定不去探究。在他說出什麼損人的言論以前,用這句話語搶先賭上了那一張嘴。隨後她也拿起盤中的餅乾,一口咬碎,享受這時間剛好差不多的點心。


  「好了。」


  餅乾盡入腹中之後,她放下茶杯,站了起來。在雷爾特疑惑的目光之中,克蘿莉亞走到櫃檯後,從底下把小水鼠的窩重新搬到櫃檯上來。


  「我們今天不是打算來裝飾小窩嗎?芽吶吶他們可還等著呢。」


  雖然希艾妮絲的事情是很重要沒錯,但是凡事都講求個先後次序,法師小姐可沒忘記她的小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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