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呜呜呜——

冷冽的风刮过脸颊，使我清醒过来。

随风飘荡，四周是白云组成的迷宫。棉花糖般蓬松的廊柱间，地表的色块拼贴画若隐若现。

我向上飞去，穿过一层又一层迎面而来的水雾和冰晶。云层就像一座层叠都市，不断重复着迥然不同而又相似的景色，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蓦地，前方豁然开朗。

原本纠缠的亭台楼榭变成了空旷的云海，海面上无边无际的波浪和阴影翻涌着，在远方的地平线上被朝阳染成金色。

「哦！哥哥！」

露娜从不远处向我挥手。

「露娜？」

「没想到睡着了也能遇到哥哥呢。」

露娜使劲拉扯我的脸颊。

「……我做梦了？」

「不，这大概不是梦哟。露娜去看过了，我们还依偎在家里睡着呢，怎么也叫不醒。比起梦，露娜觉得用灵魂出窍来形容更好。」

我看向脚下。明明脚踝感受到湿润的风，云朵却径直穿过了我的身体。我们仿佛通过荧幕窥看世界的转播的看客。

「你是在看日出吗？」

「嗯。露娜还是第一次看到。不知为何，一睁开眼睛就在这里了。」

露娜和我并肩坐在云海上。太阳几乎已经完全露出地平线了，云朵渐渐从橙黄变成洁白，天空也充满深邃的靛色。

「果然，从地球上看太阳和月亮差不多呢。但实际上太阳比月亮大的多得多吧？那里，有没有住着像哥哥和露娜一样的人呢。」

「说不定呢。」

我很久之前就放弃了寻找同类的事。

「那么，我们去看看吧！」

露娜牵起我的手，向耀眼的太阳飞去。

乘坐在二十分钟的短途星际列车上，我和露娜欣赏着难得一见的蓝白色阳光。

「太阳上的居民会待在哪儿呢？」

对于我们来说，太阳是个闷热又杂乱的地方。没有固体表面，四周都被粘稠的离子热浪包围，比起居住更适合作为窗外的风景。

「露娜在月球背面的时候周围一片单调，所以总是期待着睡着后的梦而对这个世界毫无兴趣，以至于8000年都没走出过月球背面。如果太阳上有居民，是不是也和露娜一样宅呢？」

「也就是说，太阳居民可能在几千年中一动也不动，一直专注于梦境吗？」

那么这个躺在太阳上的人会在哪里呢。

「也许是在日心。」

「会不会像浮在水流上的人一样，其实是在太阳中层的某处？比如对流层和辐射层交界的地方？太阳的浮力和辐射压不会让人体沉底的吧。」

「嗯……」

露娜托着鼓起的脸颊陷入沉思。

「感觉像北极浮冰间的漂流瓶一样，好难找喔。」

「说到漂流瓶，最常见的用法是寄信吧？」

「信……对喔。哥哥，我们直接向那个人写信就好了。」

「怎么才能让对方收到啊。」

「能穿透太阳的信……中微子？或者引力波之类的？」

「不，人家怎么感觉到这么微弱的东西，而且还得分析出你用哪种编码调制了什么玩意。」

「呜呜……」

太阳越来越近了，但我们的对话还是一筹莫展。

（蓝色……光球……好大……）

在滚烫粘稠而又五彩斑斓的黑暗中，某位少女无意识地看着前方接近的景色。

（「快到啦，露娜。抓紧我。」）

（「要减速吗，哥哥。」）

她的心脏平静地跳动着。

（「直接冲进去会扰乱太阳活动吧。」）

（「不对喔。哥哥忘了吗，我们是灵魂出窍状态。」）

（「咦，露娜……那你的意思是……」）

（「来咯！」）

（「哇哇哇哇哇————」）

青白色的光球迎面而来，随着「噗」的一声，四周被黑暗笼罩了。

（「哥哥，这里好黑啊。」）

啪嗒。

少女流出了一滴眼泪。

那是身体感受到熟悉的景色而发生的共鸣。

（「好难受。露娜，抱紧我，别走散了。」）

（「噗噜，噗噜……唔嗯。哥哥……这个，好可怕……」）

（「是你冲进来的啊。」）

（「对不起。是露娜错了。嗯，哥哥的后背。」）

（「……露娜，我想到一个主意。说不定，太阳上独立的环流其实不多。」）

（「唔？」）

（「如果我们也这样随波逐流，是不是就能到达太阳人生活的地方。」）

（「露娜觉得那样要好多年。一直待在这么黑的地方，绝对不要。」）

（「是啊。几十年后地球就是物是人非了。」）

（「那就把露娜的头饰放下吧。啵。」）

（「还有我的太空笔。如果太阳上的人遇到这些「灵魂的组件」，说不定就能和我们联系上。」）

（「如果真有的话，不知道会是个怎样的人？」）

（「希望是个纯粹的人。」）

（「希望是露娜的妹妹那样的人。」）

（「放好了，走吧……呃，我们的身体好像还抱在一起来着，得赶快回去……」）

（「诶呀，要不要试试抱抱现在的露娜呢。」）

（「至少今天就算了。」）

无意识的视线停止了。

少女安睡在汹涌的暗流中，露出一丝安详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