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话 琟暮星之愿

这是必然的宿命,少女没有迟疑。

少女向那团不可名状的巨型物体伸出了手,然后许下了愿望。

「愿你,如期望般幸福。」

不多不少,少女能够做到这些,少女也只能做到这些。随后,耀眼的光芒照亮了仿若永恒的黑暗,得到光芒的空间竟一无所有。它们从观测者眼中消失了,已经再没有人能观测到它们了,那么,谁又能评判它们是否幸福呢?

但少女的祝福,仍在这黑暗的空旷世界中蔓延。


···


「Soyaiia!」

「Soyaiia!」

「Soyaiia!」

「天空?」

有着三对闪耀着光芒的翅膀的小小人形生物围着少女转来转去,不断重复着一个对少女来说稍显陌生的古老语言的单词。小人们对少女的回答不感兴趣,聚集了更多的个体到少女身边。

坐在断崖边的少女躺了下来,努力思索着,『soya』在少女所用的语言里是天空的意思,但很快少女便听出了端倪,小人们呼喊的不是『soya』,中间夹杂了一个短促的『i』。

「我知道啦!是『祈愿』!」

「Soyaiia?」

「不对吗?」

小人们摇摇头,毫不顾虑少女的心情,兀自呼唤起来,聚集的个体越来越多,围绕着少女编织了绚丽的光环,光环反复收缩扩张,摆出各种各样的花式,它们乐在其中。

少女渐渐困了,来到这里多久了呢?少女不太清楚,连记忆都是模糊的,在这个箱庭之中,少女只找了这些围绕自己转来转去的小人。少女从平原跨过高山最后来到这断崖边,崖低是水晶质的岩刺,自然是不能轻易去探索的,想起来还没休息过,少女闭上了双眼。

小人们的呼唤声变得困惑,声音逐渐低了下来,优美的和音变成了稀稀落落的独唱,不久彻底没了声响,少女也进入安眠。还在空中徘徊的和到处游走的小人也都向少女飞去,在少身旁散落,熄灭了自己的翅膀,进入了无星之夜的寂静黑暗。


『琟。』

『暮。』

朦胧中少女听到了两个人在互相呼唤,那是非常亲切却又十分焦急沉重的呼唤。

『(轴线)还没有固定意识,(星的)灵魂还在这里。』

『只能这样了吗?』

『我们只能守望……』

少女的视野仍未清晰,但隐隐约约察觉到有什么事发生了,有什么根本的东西在渐渐改变。不断蔓延的淡绿色轴线从少女身边擦过,它们所定义的空间并不包含少女的所在。

『不语?』

在那轴线生出的地方,并未被轴线所定义的空间,淡蓝色的朦胧球体被少女吸引向少女询问。

「不语?」

『不语。』

很遗憾,少女并不能理解它在说什么,只能感受到它的好奇心,它和那些小人一样绕着少女转。和那些小人不同,它没有任何目的,仅仅是绕着少女转,仅此而已。

少女的视野仍然朦胧不清,不知不觉中少女走到了球体所在的空间,朦胧的轴线伴随着球体的转动将少女缠绕、包覆,再也看不清少女的模样。

『请原谅我们。』

他们做了什么吗?少女不太清楚,但是少女的胸口有点难受。这陌生的体验让少女清醒了几分,朦胧的视野也渐渐清晰起来。唯独声音越来越模糊,少女有些不适,但想不到任何办法解决,就这样少女尝试睁开了双眼。

「Soyaiia?」

「是梦吗?」

少女在记忆中搜寻着,梦吗?自己从出生开始有做过梦吗?那虚无缥缈,没有任何实际价值的东西,少女从未体验过,难道胸口的不适也是梦吗?少女把手按在胸口,那沉重的未知情绪仍然聚集在那里,呼吸并没有阻碍,可为什么总是感觉发闷呢?

这个空旷的箱庭,并没有所谓的天空,有的,只是象征着边际的黑暗。只有淡淡的背光让视野能感受到事物的轮廓。少女尝试站起来时才想起自己是坐在崖边躺下的,于是放弃了站立,把胸前的手伸向面前的昏暗。小人们被少女的举动惊醒,纷纷点亮翅膀飞向空中,为少女创造一片星空。

「Soyaiia?!!」

「Soyaiia?!!」

「Soyaiia?!!」

「你们……在做什么?」

小人们失去了规律的节奏,在空中无序地乱飞,翅膀的光芒闪烁着,呼唤的声音染上了悲伤。随后不约而同地向少女飞去,刺眼的光芒遮蔽了少女的视野,嘈杂的悲伤呼唤让少女心生悸动,小人们的情感在声音的作用下被少女感同身受了。但是,这算什么呢?胸口的悸动渐渐化为无形的疼痛,少女不知所措,索性闭上眼睛吧,然后忽略这些声音。

『你想要逃避吗?』

逃避?逃避什么?

『你在害怕吗?』

为什么害怕?

『你在祈愿吗?』

啊啊,我在祈愿,我在……

我在祈愿什么?

少女惊醒,嘈杂的声音已然散去,刺眼的白光也消失不见,淡绿色的轴线在少女身旁律动。上次还娇小的球体,现在已经比少女还高了,尽管它没有眼睛,少女还是感受到了它强烈的目光。

「你到底是…啊!!?」

球体没有回答少女问题,在少女把疑问倾述之前,球体张开大口吞下了少女,少女的世界再次染上了黑暗。


···


「Soyaiia?」

「Soyaiia……」

小人们聚集在昏迷的少女身边,疑惑又无奈地呼唤着,不知过了多久,少女始终都未曾回应过。小人们的活力逐渐耗尽,散落在少女身边贴着少女歇息,停止了呼唤,翅膀的光芒慵懒地闪烁着。

断崖之下,无数的水晶质尖刺接替小人们弥漫出淡淡幽光,仿若上升地尘埃般缓缓向上涌动。

「不要!」

似乎是从噩梦中惊醒,少女猛地坐了起来,意识模糊的她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崖低跌去。

「Soyaiia?」

「Soyaiia!!!」

「「「Soyaiia!!!」」」

眼前的风景迅速变化,少女的视野没法捕捉有效信息,耳边被风噪笼罩,只有下坠感真真切切。是梦吗?还是现实呢?被吃掉会有下坠感吗?被吃掉会痛吗?

会痛吗?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呢,少女不明白,太多的疑惑充斥了少女的脑海,最终少女放弃了思考,如果是梦的话,只要睁开眼就好了,只要睁开眼,晕眩感就会消失了,疑惑自然也……

睁开眼?自己还没有睁开眼吗?

是梦吗?

『不是梦哦。』

你是谁?

『我是你啊?』

你是我,那我是谁?

『哈哈哈……』

我是谁呢?我的名字是什么呢?我在……

『你在祈愿。』

我在祈愿什么?

『我在祈愿什么呢?』

『哈哈哈……』

你在笑什么!

『愤怒。』

『软弱。』

『质疑。』

你在…说什么?

『哈哈哈……』

少女搞不懂了,不如说一直在回避着,自己是在寻找什么吗?自己是在寻找什么呢?从踏出第一步开始,少女就不明白了,自己要前往何处呢?可是一旦思考就永远得不到答案,少女只能跟随那股冲动,跟随自己的身体,向着不知要去往何处的远方前行。

是停留太久,被自己遗忘的困惑又浮上意识了吗?

『不是。』

没让你回答我!

『向着光。』

『循着光。』

『成为光。』

「Soyaiia!」

熟悉的声音在呼唤少女,少女很快意识到了,这里不是现实,这里是梦,想要睁开眼,必须睁开眼!

「大家……」

无数的小人贴在少女身上,努力减缓着下坠的速度,身体已经稍微适应了这种感觉,下坠感和晕眩感如果不刻意感受已经察觉不到了。

少女向下俯瞰,水晶质尖刺比记忆中稀疏了许多,这断崖似乎比想象的更深。尖刺间的空隙中不时涌出淡淡光点。仔细观察后少女发现那些光点与小人们极为相似,它们正无畏的向昏暗的天空涌去,试图照亮这昏暗的小小境界。久违的高密度视觉信息量让少女安心下来——终于,醒了。

「下边是你们的家吗?」

「Soyaiia?」

「Soyaiia……」

「Soyaiia!」

果然还是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少女轻轻叹了一口气。但是,这样就知道哪边是真实哪边是梦境了。少女再次坚定了想法,就随这身体去吧,那终点会和它们一起见证。少女来到这境界第一次露出了微笑,引得小人们躁动不安。

最终,安然抵达未曾踏足的水晶之森。


···


无数耸立的水晶柱从下边向上看不过是粗壮的古树模样罢了,从未有人踏足的地表沉淀了厚重的枯枝烂叶,完全没有道路的模样,少女小心翼翼地尝试放下自己的体重,意外的被轻易托起,虽然有点硌脚,但还算能走。

确认了道路之后,少女婉拒了小人们的帮助,小人们转而为少女带路,引导少女前往森林中心的高塔。可是,为什么小人们会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呢?少女多次询问无果,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到达地表之后不久,小人们不再呼唤「Soyaiia」了,只在自顾自地玩耍着,顺带给少女带路。水晶质的古树之间,淡绿色的水流若隐若现,想来这就是供养这片森林的生命之源,只是它们的轨迹让少女时不时会想起梦中出现的那些轴线。

在少女前行的途中,围绕着少女的小人们换了一批又一批。古树似乎就是它们的家,但它们的行为实在是太过随性,有个体离开了在古树树干开的洞之后其他个体就会代替他进入树洞,神奇的是这样的它们却从来没有争吵。

而最让少女震惊的是,在少女走累了想要倚靠古树休息的时候,从上空涌出大量小人围着少女身边一颗古树,利落地砍倒切割组合成了房屋地模样。少女震惊之余瞥了一眼高塔,从那高塔外观的质感来看,恐怕也是用古树制作的。

「谢……谢谢你们。」

「shine。」

「shine。」

「na na fanya!」

「「「iia!」」」

虽然小人们再次开口说话了,但少女已经放弃去理解它们的意思了。走了这么久少女身体早已疲惫不堪,只是那高塔的模样愈加清晰,少女也稍微努力了一下,向小人们道谢之后少女躺在床上陷入了安眠。

「还不能说话吗?」

「姐姐说还不能。」

「还要等多久啊……」

「等姐姐醒了就可以了。」

「要加快速度吗?」

「直接带过去更快哦?」

「姐姐说过不能干涉她。」

「好闷……」

「想和姐姐说话……」

「明明祈愿已经完成了。」

「一点也不幸福。」

「一点也不快乐。」

「外面的为什么还在玩啊?」

「不要再叹气啦,会消失的。」

「约定。」

「约定。」

「「「唉……」」」


···


律动、脉动、悸动;躁动、冲动、幻梦。

幻梦……

又是梦吗?少女稍微习惯了一些,稍微能够思考了一点。所以她很快明白了,那些不适感的源头到底是什么。大概,是这一路上的经历,无声地浸润了自己的灵魂。在这境界大概,没办法准确认知时间,这一路走了多久,完全没有概念。

有些事情已经开始遗忘,但是不能遗忘,不止自己在拒绝遗忘,还有什么其他的外部的东西在阻止自己遗忘。不能遗忘,不能遗忘什么呢?对了,不能遗忘的一定是——

『别人的东西。』

又是你?

『你可以说又是我。』

是你在阻止我遗忘?

『我不会遗忘。』

那为什么我会遗忘?

『真的是遗忘了吗?』

遗忘了……

『遗忘了什么?』

遗忘了……

『遗忘了自己?』

……

『我都记得。』

『你都记得。』

『快醒来吧。』

『看看世界。』

『看看——』

『『珑玲。』』

少女睁开双眼,自己没了记忆中的形状,自己在淡青色的朦胧空间亦或者这空间本身就是自己,淡绿色的轴线从这片空间不断向远方蔓延。从轴线向空间传达的是赤裸裸的欲望,本着祈愿之名,消耗灵魂的冲动情感。

但奇怪的是,少女对这些情感完全没有任何感觉,而扎根在自己的轨迹中沉淀下来的情感却让少女痛苦不已。而远比这模糊的沉淀物更加厚重更加炽烈更加尖锐的情感却无法刺痛少女的内心分毫。

『来高塔。』

『选择。』

『拿回记录。』

『成为原点。』

「不对,我遗忘的不是记录,也不是自己,我到底遗忘了什么!」

『……』

这些祈愿让少女更加确信了,那最初的亲切感,那最初『梦见』的记录,一定是更加重要的东西。这轴线到底为何会有着这样的颜色?这轴线为何将灵魂残渣全部过滤只让记录抵达?是的,自己苏醒至今,一直以来还不曾想起另外一件事。

「爸爸妈妈他们……」

『来高塔……』

「你为什么要欺骗自己!」

『拿回记录……』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

『她』在害怕,少女感受到了,原来『我是你啊?』是这个意思。那么自己是个怎样的存在,已经无需再怀疑了。少女想起来了,在踏足这个境界之前,那曾经一闪而过的愧疚,在抵达这个境界之前,那毫不迟疑接受的命运。

世界仍然一成不变。

只有『她』的声音不再响起,只有她的悲伤冲刷着少女,充斥着整片空间。拙劣的伪装开始崩坏,淡青色的浓雾逐渐消散,暴露了翠绿色的内心。那不属于自己的颜色彻底从世界中消失,少女对情感的抵抗让轴线连记录都无法传达。

『找到你了。』

「你是谁?」

『真是,这样都不会哭的吗?』

「哭?为什么?」

『罢了,坐标已经给安塔了,你那里的记录有点混乱,自己小心。』

「ataiia……」

『还有,原来你不是白星啊,翠星有两个恐怕会有点小麻烦。』

「等一下!」

陌生的声音没有再响起,少女的疑惑没能得到解答,世界一片寂静。但那轴线所传递的温度让少女感受不到孤独,第一次清晰看到的世界,无数轴线蔓延出去所定义的世界,或许有点美丽。少女伸出双手,无声的呼唤在少女耳畔徘徊——

『『我们与你同在,我们挚爱的——』』


···


高塔已经近在眼前,小人们纷纷散去,没有任何一个个体愿意接近。从这里开始,少女只能独自一人前行。

「Soyaiia……」

「Soyaiia……」

「Soyaiia……」

「不要担心啦,我已经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了。」

少女迈出步伐,走进高塔。

「你终于来了。」

高塔内部空空荡荡,只有正中心放着一具冰棺,仍未成长的幼女安详的躺在那里。

「这就是我们的祈愿吗?」

「或许不是。」

少女走向前去,温柔地抚摸着幼女冰冷的脸颊。

「我不记得自己有自恋情结。」

「说不定,你的记忆不太对呢。」

少女轻声笑着,答案,自己已经猜的差不多了,或许与原本的计划有些出入,不过无伤大雅。少女与幼女额头想贴,轻声说道:

「我来归还记录了。」

「!?不对,应该让出记录的是我!」

幼女的声音开始动摇,一直以来的绝对自信和乐观在这一刻尽数崩坏。

「你还在逞强吗?」

「不能感知所有情感的我是不能成为原点的!」

「你现在不是感受到了吗?」

「……」

「不安、后悔、悲伤……」

「别说了……」

幼女那冷彻的身躯眼角留出了泪水。

「我一直不愿明白,为什么我不会哭。但其实我知道的,我只是你为了维持自身存在切割掉的悲伤,只是你逃避的幻梦。

所以我,一定是不能成为原点的。或许我确实可以操控那空间的模样,可是那空间本身,就是你啊。

我不是在寻找,我不需要寻找,你就在那里,我就在这里,我们只是需要回归那最初的模样。」

「那我做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因为这样我们才能成为爸爸妈妈的孩子,才能成为——」

「「琟暮星。」」

才能成为一个完整的人,才能感受从世界那里得到的第一种情感。


···


从诞生之日起,我就注视着世界,我想我一定是和什么存在混淆了。

是世界没能认出我还是世界把它当成了我呢?当然,世界不会回答。

那么,我或许要问出和妈妈一样的疑问:

「我说,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世界里,最初应该创造什么好呢?」

但并没有爸爸那样的存在回答我,其实我觉得爸爸的回答是错的,因为那不是他的回答,正如我这个疑问并不是我自己的疑问一样。我们一家,都依附着什么存在而诞生,都观测着不属于自己的人生。

然而聪明如我自然早早察觉了这一切,但我不打算问出问题,你看嘛,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一无所有了。所以我想回答一下那个问题,我看不到我所混淆的存在的记录,但毫无疑问,她问出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为了抵达幸福的彼岸。那么圆环一定是不对的,寂静之后的寂静,轮回之后的轮回,真的会抵达想要的未来吗?

答案是否,当然你肯定会问我为什么我能确定这就是结果。同样你无法回答我这个世界的存在个体是否幸福。当然,只有我绝对是幸福的,因为我把我存在的所有状态全部定义成了幸福。所以我不会有任何负面情绪,世界是我永远都玩不腻的乐园。

但是其他存在个体呢?且不说那些没有明确意识的个体如何定义是否幸福,那些有明确意识的个体又该怎样定义幸福呢?幸福论在每个个体的认知中都是不同的,存在个体的存在形式不同自然会有更大的差异,有些个体根本没有情感可言,让他们遵循自己的轨迹从生至死就是幸福了吗?

可他一定会反问我,『幸福是什么?』,如果把幸福的定义缩小到对存在形式没有不满,那么只要是有情感的存在就一定会对自己的存在形式不满。就连世界的主人,构成世界的本质也是如此,说到底,我们这些存在不过是世界的愿望罢了,已经有了愿望的世界又怎么可能幸福呢?

结果只有把所有可能性全部定义为幸福才能抵达想要的未来,可那样真的是幸福吗?为了不让自己问出这个问题,我把可能性定义为了『真的幸福』,所以我一定是幸福的,但我一直在重复这句话仿佛就是在告诉世界我不幸福,那么我到底幸福吗?

世界不会回答,那么我自己来回答。她的问题从根本上就是错的,她不该带有那样的期许去发问,她更不该用那样的期许去回答。事实证明我们『观测者』能做的仅仅只有记录罢了,记录,再记录,将一切真实记录,至于记录所传达的情感,那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能做的无非,是定义这个世界,定义存在,定义现象,记录存在,记录现象。从诞生之初就不该对世界有任何期许,我们需要的不是祈愿,不是誓约,是真实。祈愿不会获得力量,誓约不会代替约定,唯有真实,是我们曾存在过的证明。

如此,我本以为自己是正确的……但大概,我对世界有着不小的误解。


···


少女将记录归还给幼女之后,再也无法抑制自己情感的幼女放声号哭,那是她从诞生之日起都未曾有过的第一次真正的哭泣。这个境界到底是什么,少女已经从幼女的记录里知道了,那么,这第一次号哭会为这个境界带来什么呢?少女只是无言地笑着,她想起潜藏在崖边平原地新绿,或许未来也不是那么坏。

水晶之森的高塔崩塌,几近枯涸的蜿蜒河流被从高塔地下喷涌的水流汇成洪流,古树虔诚记录着的水位被覆盖,耗尽力量沉眠的小人们纷纷苏醒,翅膀闪烁的光芒染上淡淡新绿,枯萎了许久的古树长出新枝。古树所沉淀的记录正在被浅绿的河流洗涤、溶解,然后成为新的记录。

在攀升结束的水面上,翠绿的藤曼编织的摇篮里幼女久违地活动了肢体。她绚烂的笑容似乎对这灾难般的状况视若无睹,作为罪魁祸首的她如今眼中只注视着遥远的远方。重新获得淡绿色翅膀的小人们围绕在幼女身边欢呼起舞,仿若狂欢的庆典。

「星姐姐!」

「星姐姐!」

「星姐姐!」

「星姐姐!」

呼唤声此起彼伏,被禁止说话太长时间,小人们发泄得显得幼稚起来,只是一味的呼唤着幼女的名字。幼女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看向嘈杂的小人们皱眉思索着,良久,她再次绽放笑容。

「该履行约定了,你们的名字已经决定了!」

「决定了?」

「决定了!」

「决定了!」

「你们的名字是——」

『dim』(『蒂姆』),幼女所继承的记录的主人——淡蓝之海(不语)。

今日的天空仍然灰暗,但总有一天,它会得到自己的太阳,拥有自己的繁星。

幼女微笑着对小人们下令:

「让这境界如我们所愿般——」

幸福。

在星曾经抵达,如今正要前往的崖边,那一片平原,潜藏的新绿,如今开满了勿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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