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房间内的三人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身处目光中心的紫发少女俏脸脸一下子变得绯红,她今天穿的是传统的红色改良科塔尔迪长裙,裙边滚了流苏和金线,因为胸部的关系所以没有选择从腋下穿合绳索收紧,而是在前中腰腹处用的一条金绣环腰带,上半部分(胸)不是十分贴身,两肩开口较大,手臂如果稍微上举锁骨处的裙小肩就会下掉而整件裙服就会变为抹胸式,所以更是一动也不敢动,头上传来温暖舒适的感觉更是像带了顶没有重量的天鹅绒帽,如果忽略掉这顶雪白『帽子』微微颤动和那丝丝在发丝间撩拨吹息的话。


「别动,拉雅小姐。」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特里他放下手中的衣架,缓慢靠近,少女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走过来。


两人的距离不断缩减,紫发少女原先盯着少年面容的眼睛也不自觉地落在了地上,她不知道这是羞涩还是出于对他出行前那次裁缝间的争吵,但红晕已然在她修长雪白的颈项上蔓延而开,她能看到地上的犀皮黑军靴越来越近,缓慢而又沉稳的鼻息吹起微微细风打在她的额头一股薰衣草的幽香散开在她的面庞似若......


特里冷静地找到了少女头顶猎隼藏在羽毛里的双脚,接下来他的动作精确而迅速,趁着猎隼刚刚苏醒一脸懵逼的瞬间就将其双脚缚住,转过猎隼收好她的翅膀,行云流水地将少女头上的这顶『白帽子』摘了下来。


「啾!」


幼隼张开喙叫了一声,声音里极不情愿,当即就要啄自己主人一口,但接着特里瞪了她一眼,后者立刻就像乌龟那样把自己的漂亮脑袋缩了回去。


「你别吓艾尔薇拉......」


身后的少女替可爱的小鸟发声抱不平,但话还没说完,特里也转过头瞪了她一眼,小女孩儿也畏畏缩缩了起来,那碧绿的眼神无疑传达着一个意思。


他现在是认真的。


「它的名字从此叫血银。」


少年的声音不容置喙,在场的三位少女看着他一脸认真严肃的模样也不敢在说什么,接着特里从墙上拿了织毯将小小的血银盖住,先是朝着紫发少女鞠了一躬,随后是自家姐姐,最后便离开了现场。


「姐姐,明明说好了......」


唯一没得到尊重的银发小女孩儿哭丧着脸朝着自家姐姐撒娇,后者也只得苦着脸无奈笑道。


「贵安,伊丽莎白大人。」


紫发少女趁着事情还没变得棘手,抢先一步打起招呼,金发女郎莞尔一笑,也轻轻朝着少女点了点头。


「早上好,拉雅小姐,刚才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你还好吗?不舒服的话我可以让艾维斯学士为您检查一番。」


「不用了,伊丽莎白大人,这是我的不对,给你们添麻烦了。」


紫发少女提裙屈膝以示歉意,伊丽莎白则是微微摇了摇头。


「不,小姐,卡西利亚猎隼不同于易驯的灰背隼和栗翅鹰,它充满野性危险的同时还比苍鹰还孤傲自持,除了我们家族的人其他人很难接近,刚刚我弟弟有些失礼的缘由应该就在这儿,还请你原谅他有时的鲁莽但我相信那是担忧下的行动。」


金发女郎如春风的话语确实滋润了紫发少女那有些紧张的心,前者接着有些神秘地低声道。


「而且我想刚刚应该是弟弟的猎隼喜欢你,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小姐,据我们家族学士的记载卡西利亚猎隼的双眼能看透人的本质,而它们的亲近也带着古老的祝福,我想这是个令人高兴的好兆头。」


金发女郎随后朝着她眨了眨眼,其意思不言而喻,紫发少女腼腆地笑了笑,只是那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


「姐姐。」


房间里的爱菲尔又开始了撒娇,伊丽莎白朝着紫发少女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后者当即反应了过来,再次提起裙裾行了个代表离场的屈膝礼,随后也朝着房间里的银发少女行了一礼,后者则有些不领情,显然还残留着血银刚刚从她怀里溜走的余恨。


「艾尔薇拉(Elvira西班牙语)是个很好的名字,爱菲尔大人,凛冬之誓正是白色与真理。」


银发小女孩儿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接着门边的伊丽莎白朝着自家妹妹努了努嘴。


「谢......谢谢。」


爱菲尔怪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复,接着便傲娇地撇过了脸,伊丽莎白也只好代为不好意思朝着紫发少女点了点头。


「请你自便,拉雅小姐,把这儿当作你的家即可。」


我没有家,少女苦涩地在心里想到,但也只是点头回应,随后便离开了这儿。


她原本是打算出门迎接他的,也许是担忧也许是为了那场争吵和又一次歇斯底里的道歉,长长的好似没有尽头的走廊如同少女此时没有止境的思绪与忧愁。


她有理由相信自己的未婚夫每次突然从宅邸离开的原因里都有自己的一份,上次是三天,而这次原本也应是三天的行程被拉长到了十多天之久这又意味着什么,她只能从伊丽莎白时不时在每日下午茶里例行读信中简单推测少年的情况,而这两天的茶会也因为一件突发的事情取消,她昨天晚上才得知是上次他带回来的不是石头而是颗隼蛋,卡西利亚猎隼,他家族的象征,每位巴伦直系男性继承人成年时应有的半身,古老血统的标志,自己第一时间知道这个消息时心底里竟然现出的是希望那颗蛋永远也不要孵化成功的黑色诅咒。


三天时间他带回来一颗自己从未见过的蛋,那么这十多天他又会带回来什么?


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至今都未曾谋面的修女的幻想,她一点都不高兴,所以在宅邸里所有人都在兴奋讨论那个据说是千年难得一见的银隼时,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和自己的侍女安娜待在自己的卧室里翻看着那些已经不再能让她感到兴奋和充实的书,抚摸着上面的莎草纸感受着不曾拥有的宁静。


书不仅是用来汲取知识和文字的工具,事实上读书更重要的是调整自己感觉的方式,当你不在状态的时候是读不进去的,这时你就该思考。


思考什么?曾经的她如此问道。


思考自己读不下去的原因,思考什么在阻挠你的思绪,学会平和这也是阅读的一部分,你孤独吗?小姐。


孤独。


那恭喜你小姐你不会读不下去书,没有相当程度的孤独是不可能有内心的平和。


我不想要孤独,那时的她多么想把这句话说出口,回忆着烛火下少年的侧脸,她现在又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将那句话说出口,不,应该是许许多多的话。


走廊两壁上有着壁画,挂毯,吊灯,在白日的阳光里光辉灿烂,富丽堂皇,这令她想起蔷薇庭的玫瑰宫,皇家画廊的装饰从诗亚歌帝国的蕾丝与缎带到维利诺联邦的花边与呢绒不一而足,在觐见室与候见厅里甚至有着遥远东方的美丽瓷器。


站在玫瑰宫北边长廊的落地窗前极目远眺,那儿就是由紫衫树为起的北池座,装饰有「磨刀工」和「蹲着的维纳斯」雕塑,沿着雕塑中间的楼梯走就能通向茹迪最具盛名皇家御用的鎏金花园,那里青翠高大的白桦与金合欢树用自己繁盛的树冠荫护此地,满种着秋棠与向日葵的树篱迷宫静谧无声,而迷宫的中央就是最为宏伟的『尼普顿』喷泉,羽毛鲜艳啼声婉转的鸟儿四季都在那儿嬉戏玩闹,曾几何时她也多么想成为那些鸟儿之中的一员,忘却恐惧,只顾歌唱,而喷泉角两侧是尼普顿和安菲特里忒的镀金雕塑记录着美丽的传说。


传说海神尼普顿(波塞冬)迷上了美丽的安菲特里忒,想把她用战车带走。但安菲特里忒躲藏在用自己强劲双肩扛起天空的亚特兰蒂泰坦神那里。尼普顿好久都没有找到安菲特里忒。最后,海豚帮助他发现了后者躲藏的地方,因此,尼普顿把海豚列入天上的动物之列。


在尼普顿和安菲特里忒旁边的就是『海洋』喷泉,那成群飞舞伴随海龙的爱神就是整座花园最美的建筑,可她从来不觉得美过。


安菲特里忒并非出于爱情而嫁给波塞冬,她是在纳科索斯岛岸边跳轮舞的时候被夺走的,这才是真相,而那座鎏金花园也是如此,那璀璨如鎏金表面的真实是虚伪做作的荒诞世界,而在其下面涌动则的是无数无尽的欲望暗潮。


那自己呢?紫发少女透过石窗看向伯爵府邸的中庭花园,那儿的海棠孤零零的绽放,身边是尽数凋谢的紫色薰衣草,她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其中一员,真实就是毒药,谎言才是解药,如若不是这样,那我曾经在那棵即将干枯的竹木下苦苦哀求的话又是什么,它给了我一晚绽放的花朵随后还是自顾自得死去。


连树都会说谎。


任何人都会背叛你,所有人,每个人都会背叛别人,人生就是如此,我背叛过那么多人,我遭受背叛也理所应当,那我又为何还要如此介意,为什么又想要找个角落,一个狭小隐秘的地方,躲起来,独自一人。


一阵微风拂过,叠在小腹的双手开始攒紧,她尝试将脑海中的思绪回到眼前的花园,想象后者就是一本书而现在的她则需要沉浸里面的微风,秋棠,银桦,寒霜里去。


但她脑海里却浮现出那只猎隼的双眼,那猩红的珠子里迸射出的光芒在那一瞬间就把自己照的浑身赤裸,把自己那些龌龊的想法照了个一干二净,可它又为什么......


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她问自己。


「啾~」


熟悉的隼啼声在少女背后响起,她赶紧用手轻轻拂去那还未落下的湿润,只不过太过匆忙,显然来不及,少女只得转过身去,只见一个银白的影子贴着她的眼角划过,柔顺的银羽随着风带走那好似从未存在的怀疑与失落。


「不好意思,拉雅小姐。」


金发少年小跑着赶了过来,他有些头疼地盯着那个正在少女身边盘旋的猎隼,接着颇有些无奈道。


「我想我还得惹你不开心一会儿。」


「还请您见谅。」

你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