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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2 Chpt.4 骑士少女与命中注定

    马上深秋了，风刮得很大，王都的草木却仍旧盎然。刚刚踏入公学校园的年轻子弟们此时也被这恼人的大风和一成不变的颜色了然了兴致，因而围墙外的另一侧变得死气沉沉的，再也听不到一个月前那种令人向往的喧闹。

    新生的授勋仪式简洁而干练，象征着荣誉的骑士必须摒弃这些繁文缛节，把尊重以最直白的方式表现。男生们会被特地前来的骑士团的前辈们授勋，成为见习骑士。

    女生们虽然也被冠以骑士的荣誉，但贝尔蒂的律法仍然没有赋予我们正式的身份，骑士学院招收女生也仅仅是为女性权贵们培养贴身扈从，因而我们会被单独举行授剑仪式，毕业后正式的封授则会交由我们将来追随的「小姐」。

    「恭喜你，见习骑士维罗妮卡·曼奇尼娅·奥塔维拉。」

    十七岁的莉莉公主执着剑，将仪式剑的剑刃放在我的左肩上，越过我的头顶时划过几道优雅的弧线，再停留在右肩。

    「此乃毕生荣耀，殿下。」我立下誓言，接受了授勋，随后站起身来。

    公主穿得很朴素，但她的一头银发和绯红的眼眸无不透露出高贵。她和善地对我微笑着，伸手替我掸掉落在我肩上，不小心被剑锋削掉的发丝。

    因为我是最后一人，公主立马就松了口气，卸下了架子，其他的女孩子们也就稀松地在训练场的地板上坐着说笑。这次仪式没有男人出席，因而除了一年级的学生们就只剩下年龄和我们相仿的公主，还有帮她拿剑的侍从。

    学生们大多出自权贵，因而和公主殿下都较为熟络，把这位和善而优雅的女性当成姐姐，大家围在一起说笑。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呀，阿尔辛娜，她是神赐予你的精灵。」公主总是展示出远超于她年龄的和蔼。

    「我看是神派来惩罚我的小鬼头！」

    这位拿剑的侍从或许在这个国家的女性里是仅次于公主的存在，是内阁大臣的女儿，现在的半个内阁大臣，将来公主的第一把手——我讨厌的姐姐大人！

    「你要是不想要曼奇尼娅的话，我可就让她当我的妹妹咯？」作为独女的莉莉公主语气听起来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殿下您就别想了，这个小鬼头会成为贝尔蒂整个国家的耻辱。」

    说着恶毒的话语，姐姐却一把抱住了我，她努力踮起脚，又用她那让人嫉妒的胸部压在我身上，让我压低身子。

    「不要跟这个女人走，姐姐求求你，维罗妮卡！姐姐最爱你了，你以后要当姐姐的骑士保护姐姐的，对吗？你也爱姐姐的吧？」这个坏女人在我耳边念叨着。

    「殿下...」我露出委屈的表情向莉莉公主求救。

    「阿尔辛娜你真是，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这样羞辱自己的亲妹妹呢？你明明这么疼爱她...哎，也许这就是亲生姐妹吧，我是无法理解得了的...」

    姐姐立马就亲了我的脸蛋，在我的耳朵边、颧骨还有脸颊上留下了三个唇印，引得女孩子们一阵哄笑，连公主也忍不住捂住了嘴。

    「殿下，维罗妮卡有什么好的呀？我也想做您的妹妹！」

    「就是呀，她一点公主的样子都没有！」

    「殿下您不能偏心啊，让我们都做您妹妹好了！」

    「对对！多了这么多个宝贝女儿，陛下他会很高兴的！」

    「吵死啦吵死啦！真是不像话。」

    姐姐举起仪式剑，用别扭得不成样子的架子装出咄咄逼人的姿态，女孩子们却变本加厉笑得更大声了。

    「奥塔维拉家的女儿都是一副德性嘛！」

    我不禁一阵害臊，在心里直骂姐姐笨蛋，于是我上去夺下了她手里的剑，从背后揪起她的衣领把她拽走。

    「哎哎！要勒死我吗？姐姐的衣服会爆开的！」

    「丢人！」

    莉莉公主的侍从，同为见习骑士的让娜恰逢其时地出现了，我便把仪式剑抛给她，向公主行礼示意，得到她点头应允后我就拽着姐姐的衣领离开了。

    「我的好姐姐，您就不能在外人面前对我表现出哪怕一丝尊重吗？我马上就十六岁了，姐姐真是年纪大了就忘了少女的自尊心，您自己不要面子我可管不着！」

    姐姐掏出手帕帮我擦去脸上的口红印，还不忘拧了一把我气鼓鼓的脸蛋，我用一记「上钩拳」攻击了她的胸部，差点把那坨赘肉从衣襟里挤出来。

    「姐姐知道错了啦~不要生气好吗？姐姐给你点零花钱...呜呜，刚刚买了新的材料我好像也没有钱了....」

    我扶着额头叹了口气，看着姐姐干瘪下去的钱包。就算家里产业丰厚，她也会把大把大把的钱砸在绘画和法术的耗材上，此时她的钱袋里只剩下两枚银币了，于是我掏出我的钱袋塞给她，把她的钱袋留下。

    「我在学校里花不了那么多钱的，姐姐你收下吧，记得回去给我做果冻蛋糕，要用你去牧场取材的时候采回来那些果子哦！」

    「维罗妮卡，我最好的妹妹——」

    「喂，我可是你唯一的妹妹！最好是我最坏不也是我咯？」

    真受不了这个女人，大庭广众之下总是对自己年幼的可爱妹妹搂搂抱抱，真是年纪越大越糊涂，不过看着她眼角开始出现的一丝丝皱纹还是会很心酸就是了...

    不知不觉，我就被姐姐领到了旋梯，这个女人强迫我背着她走上楼顶，在有着某任校董夫人的雕塑的庭院里，似乎已经有人在那里了。

    那是一个纤细的身影，留着一头短发，穿着制服，而一旁站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小姐，有着一副姣好的面容，看样子比姐姐略微年轻一些。

    「哟，帕里雅，还有小杰奎塔！」

    姐姐热情地摸了摸短发女孩的头，女孩面无表情地向她行礼，她欣喜地说了句声「真乖」，又前去挽起了那位小姐的手。

    「维罗妮卡，我可得好好和帕里雅叙叙旧了，我俩好久没见了，你和杰奎塔照顾好自己！」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了。

    「杰奎塔，薇雅拉忒·杰奎塔...」我念叨着。

    「是我姐姐，她取的名字。」

    「瓷娃娃」薇雅，她所属的威斯坎蒂家族在贝尔蒂也几乎是顶流的存在，掌管着王国的法务与一部分治安。

    「真好听！帕里雅这个名字也很美。」我夸赞道。

    「谢谢。」她别开了视线。

    「姐姐叫维多利亚，土得要死，阿尔辛娜这个名又很拗口。」

    「曼奇尼娅这个名字也挺不错的。」

    「啊，很少人叫我这个名字，都叫我维罗妮卡，说这个名字好记...」

    我大概是脸红了，用手指卷着垂下的头发，盯着薇雅的脚尖。

    贝尔蒂的贵族通常有四个名字，除了母亲的姓氏与末尾的家族姓，前两个是属于自己的名字。第二个名字常常被当作爱称，两个名字一起则是敬称，因而薇雅方才不小心以非常亲昵的方式称呼了我。

    「你不要叫我杰奎塔，继续叫我薇雅就好，因为我母亲是南方人。」

    南方人总有他们奇特的习惯，他们往往只有第一个名字属于自己，从第二个名字开始就是分别改自母亲和父亲名字的称谓，表示是哪位女士与哪位男士的女儿或儿子，最后是家族姓。

    出生在王都的薇雅必不可能以南方人的习惯来取名，但这种南方人表达亲昵的称谓大概是受她母亲的影响。

    「南方人啊，南方姑娘总是长着漂亮的脸蛋，真让人嫉妒...」

    我不禁想起了几年前见过的雪精灵般的女孩，姐姐叫她安娜，是她的名字阿纳丝塔夏的前两个音节，这就是南方人的爱称了。

    「帕里雅是父亲第一任妻子生下的，但是在生我哥哥的时候夫人很不幸，难产了。父亲娶了第二任妻子，然后才有了我...」

    「不过他并不喜欢我，觉得是母亲带来的不纯正的血才让家族里有了我这么个怪物。」

    我拉起薇雅的手，邀请她一起坐到一旁的长椅上，校董夫人那肥大的身躯恰好为我们挡住了呜呜的风和有些刺眼的阳光。

    「这些男人总是，我好像也没怎么和父亲说过话，他总是不在家里...」

    精明能干的父亲常常是贵族家的女儿最向往的人，可却又是让我们最失望的家伙。

    「姐姐是对我最好的人了。小时候学习剑术，受伤的时候她总是第一个冲上来，还教会我魔法，总是由着我的性子容忍着我去做一些很无理取闹的事。」

    薇雅点了点头。

    「我的魔法也是姐姐教的，但是我只能学会强化法术和最简单的治疗法术...在那之前呢，我到五岁才会说话，姐姐一直在教我...」

    说起自己的姐姐，虽然满脑子都是她在背后那副不靠谱的窘样，但那种脸蛋暖暖的、鼻子酸酸的感觉是不会骗人的。

    「所以来上这间破学校，也是为了以后能好好保护姐姐...」

    我把磨脚的皮鞋脱了下来，不顾自己穿着短裙，盘起腿，把一只手肘撑在薇雅的肩上，用手掌托着腮，我们两人相继沉默着。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举行仪式的时候氛围那么轻松，可是心情还是变得那么沉重，只有烦人的风一直在吹。

    「如果不做骑士的话，以后做什么？」薇雅出乎意料地打破了沉默，她也脱掉了皮鞋，把脚放到长椅上，抱着膝坐着。

    「我吗？还是会待在姐姐身边的吧。毕竟我就是个笨蛋，政治什么的东西我可弄不明白。估计家里会找个谁家的花花公子把我嫁出去，然后...唔，不要，不要不要，我可不想生孩子！」

    薇雅瞟了我一眼，把视线挪回前发，呆呆地望着对称地摆在我们对面的长椅。

    「我也...不想结婚...」

    而且她也是个笨蛋，我就当她承认了。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结婚的事情，我的脑海中就会浮现一个画面，就是我被一个长相帅气的公子哥在新婚的夜里推倒，这家伙说着一大堆恶心的话，然后把恶心的东西生硬地插进我的身体里，不顾我的咒骂，在自己满足之后就会拍拍手走人，而我会怀孕... 

    我才不要！

    「不在姐姐身边的话，或许去做个佣兵还是冒险者，跟着船队去那些未开发的魔物岛上探险，或者到东边的大陆去，贝尔蒂的一些森林里也还有很多危险的魔物呢...」

    八岁开始，我就被交由在西方沼泽森林驻防的骑士团训练，十一岁到十五岁，每年总有几个月我会在森林里摸爬滚打，跟随着被委派清剿魔物的佣兵们生活，他们也教会了我不少本事。

    家族地位最高的我，在同届女孩子们却表现得最不像个贵族，也最不像个骑士，总是在训练场上用最野蛮与最狡猾的方式取胜，直到遇见打法更野蛮的薇雅...

    风声似乎平息了些，但巨大雕塑的另一头响起了扎耳姐姐的笑声，我捡起一只鞋子扔到了铜像上，厚重的铜像没有如我所料发出「咚」的声响。

    「那是我的鞋子...」薇雅嘟囔道。

    「等下我去捡...」我有些尴尬地捋了捋头发。

    「维罗妮卡，大笨蛋！」

    「瓷娃娃」骂人的口吻比她惯常的那副冷冰冰的语气要柔软了不少，因而我丝毫没感受到挑衅，也没有还嘴。

    「薇雅你呢？不作骑士的话，你有什么打算？」

    她摇了摇头。

    「姐姐说我想做什么都可以，但离开了她身边，好像也没什么好做的了。」

    原来这家伙也是个笨蛋姐姐控！看来也不是像她看起来那样不好亲近，也许她表现出来的冷漠和寡言少语并不是她本身的意愿？

    我从长椅上跳下，去帮她捡回鞋子。这只鞋子保养得很好，已经穿了一整个夏季、半个秋天，也仅能看见一点磨损，刚打上不久的鞋蜡让哑光的漆面看上去宛如新裁出的皮革。大概是夜间时在鞋子里放了香袋，蹲下身去捡那只鞋子时，香料的味道夹杂着皮革上的腊味和一丝令人不悦的气味钻进了我的鼻子里。

    鞋面上沾上了灰尘，我一边往椅子的方向走去，一边用牙齿把白色的礼宾手套从手指上扯松，再咬着手背的位置取下，这样我就可以用手掸去皮革上的灰尘。

    我走回薇雅的身旁，并着腿蹲下，轻轻抓住她的脚，把它塞进鞋子里，印象中姐姐那副高大而威严的身躯曾很多次这样缩到我的身前，她大大的手会抓起我的小脚，塞进小小的皮鞋里，等到我长得比她高了，就轮到我猫下身子，把高跟鞋套在她被蓬大的裙摆遮掩住的脚上。

    薇雅的肢体非常纤细，脚也很小，让同为生的我也不禁担心会不会掰断她的骨头，可她的肌肉坚韧而紧实，大概不用强化法术她也能够拥有不逊色于我的身体能力。

    「不用做到这一步...」

    她的声音小得快要听不见，蓝宝石般的双眼一直盯着我的脸看，那张又白又干净的瓷娃娃脸上分明被涂上了一层红釉。

    她的手指节碰到了我的脸，又猛地一缩，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我叼在嘴里的手套取下，把已经套上鞋子的脚从我手上收回，抓起我的手放到她的腿上，再用双手撑开手套的口，套到我的手上。

    这样小的一双手，却能自如地挥动双手剑甚至是比她的身高都要长的巨剑，被她揍过的记忆令我望着这样一双细小的手咽了口唾沫。我想把手从她的膝上缩回，可是她那张泛红的脸上神情却无比的认真，仔细地让尺码稍微小了一些的手套与我的手指一点点地吻合上。

    「学校做的衣服，请你爱惜一点。」

    我感到阵阵惭愧，因为在被裙子遮起来的地方，我的裤袜还有一处裂痕，皮鞋换了两双，一双开了线，一双被我踢断了鞋跟。

    「维罗妮卡，得走啦！别在那里和别人家小姑娘扭扭捏捏的！」

    我和薇雅四目相撞，彼此的脸都红透了。现在我蹲在薇雅身前，没有穿鞋子，而薇雅也只穿了一只鞋子，我的一只手搭在她的膝盖上，她的双手放在我的手上，变成这样一副奇奇怪怪的场景还被姐姐看到什么的确实在意料之外...

    「晚、晚点见！」

    「嗯...」

    ————

    我换了条好看的裙子，陪姐姐一起到家族经营的高级餐厅里吃午餐。

    姐姐喜欢略有些嘈杂的大厅，独自一人坐在靠着街道的双人座上，听着各种各样的声音，观察着各种各样的人，有着各种各样的胡思乱想，构思着各种各样的画。

    可今天，这个神经兮兮的女人却一直盯着我看，让我在用刀子锯煎得有些老的肉排时不小心让刀的锯齿在餐碟上剐蹭出了刺耳的「吱——」的一声。

    她跷着腿，大概是嫌鞋子磨脚，于是脱掉了翘起的那只脚的鞋子，用拇趾的侧面蹭着我露在裙子外的小腿。因为我还没有成年，也没有订婚，所以裙子可以穿得短一些，把腿露出来。

    「姐姐，你这样好像个流氓！」

    我对她做了个鬼脸，用她最讨厌胡萝卜换走了她最爱的油炸面包块，她踹了我的小腿一脚，用叉子取走了我刚切下的肉，塞进嘴里大嚼起来。

    「呜！不过反正是姐姐请客！」

    用她仅剩的两枚银币和我分给她的零用钱！于是我拿起她的葡萄酒杯痛饮了一口。

    「维罗妮卡，咳咳...」

    吃得太急被肉噎着了，姐姐净会干这种丢人事！

    「唔，好多了，你点的是什么呀？真好吃！」连续喝了两杯水之后，姐姐抚着胸口说。

    「就是普通的牛肉啦！姐姐你只是太饿了。」我切了一大块肉放到她碟子里。

    「怎么啦，姐姐，你一直这么盯着我看？饭都不好好吃了...」

    姐姐切下一块肉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转悠着蓝色的眼珠子，这双和我一模一样眼睛和她漂亮的亚麻色头发显得有点不搭。

    「嗯哼，你可是我们家里最小的孩子呀，姐姐宠你，想多看你一会儿，觉得你很可爱，这样不行吗？」

    太敷衍了！我挑起了眉，伸手去揪了揪她因塞了食物而鼓起的脸。

    「好啦好啦，我说正事。」

    姐姐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她从我对面起身把椅子挪到侧面，又「自然而然」地把手撑在了我的大腿上，把脸凑到我跟前。

    「你的搭档，选好了吗？」

    「这个嘛...」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每年骑士学院招收的女生都是双数，这涉及到一个独特的制度：在授勋成为见习骑士之后的一周里，男生们会按照骑士团的正规编制被组成小队，之后的三年乃至直到骑士生涯的结束，这支小队都不再会有什么变动，除非有队员退役或伤亡。

    女孩子们因为将来的职责不同，会与另一位同届的女生组成两人小组，互为彼此的「盾」，就好像成为正式骑士后作为主人的护卫，私底下会称为「死党」或是「搭档」。比我们高一届的学员人数要少一人，或者说，是在原定的招生人数中多加了一个名额给公主的护卫让娜。

    这项制度向来被视为传统，入学以来的这四个月时间，甚至在入学之前，学生之间建立的羁绊便会促使他们结成伙伴，精明的贵族家庭自然也不会放过利用这层已经放弃了政治身份的关系，逃开了联姻的女孩子终究还是逃不过这种命运。

    「怎么啦，维罗妮卡？你皱着眉头的样子可一点也不可爱哦？」

    怎么可能！维罗妮卡什么时候都是最可爱的妹妹！

    羁绊吗？天知道我和佣兵团在森林里摸爬滚打的日子里老爸老妈还有这个吊儿郎当的姐姐都为我定下了什么？入学这四个月貌似...好像和所有人都处得不错？换言之也就是...一个朋友也没交到？

    「啊，这种事情无所谓了吧？我这么强，最后没有搭档的女孩儿会来找我的！」

    我得意地点了点头，可姐姐的手非常冒犯地伸进了我的裙底，在我的大腿内侧捏了一把。

    「嘶，痛！」

    「哎呀，手感意外地好呢？妹妹已经能靠这双腿来『绞杀』男人了么？」

    「我倒是可以马上把姐姐给『绞杀』到拍地板求饶！」

    这时候我点的冰淇淋到了，看着姐姐那嘴馋的表情，我只好挖了一大块递到她嘴里，等她冻得发麻的嘴缓过劲来。

    「维罗妮卡，这就是我担心你的。你性格很坦率，姐姐不担心你交不到朋友，可是你也总是很骄傲，当你高傲地抬起头，举起双手欢呼时，同伴的剑便能够毫不费力地把你的小身板刺穿。」

    姐姐用手戳了戳我的胸口，那里是我加速跳动的心脏。

    「为什么？」

    姐姐的表情突然变得好恐怖，是那种阴谋家特有的阴险，对她的手腕略有耳闻的我不禁咽了口唾沫。

    「现在说还太早了，你才十五岁，不是吗？」姐姐摸了摸我的头，又把玩起我那条波浪一样的辫子。

    唔，那个温柔的姐姐回来了！我抚摸着胸口舒了口气，才不是被冰淇淋上的坚果噎着了！

    「依姐姐看，你要不拉拢一下小杰奎塔吧，我看维罗妮卡你还挺中意她的~」

    噫，这种邪魅的笑容好像以前她八卦哥哥的私生活的时候就会露出来！她总是对这种少儿不宜的事情十分上心，还总是给哥哥支招。不过她说的倒是都挺有用的...

    不对！维罗妮卡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脸红呀！但是再怎么样也没办法瞒过这个给自己换过尿布的坏女人就是了...

    「姐姐，这算是'联姻'吗？」

    我直入主题，这个战术奏了效，姐姐当即沉默了。

    「我们和威斯坎蒂家族在官场上是老对手了吧？这么多代人以来他们一直想把我们从内阁大臣这个'世袭'的位置上拉下去。」

    「不，维罗妮卡，这都只是政治上的把戏...」

    她掏出一枚沉重的吊坠，打开盖子可以看到里面有着精巧的机械结构，上面是一幅小巧的双人肖像，有一个小小的旋钮将画像推到盖子上，让下一幅画像露出来。

    「这是...咦？这个人好像父亲？这是...姐姐？」

    这个亚麻色的头发绝对不可能错的了，画中是两位穿着绿色裙子的少女，那是姐姐学生时期的画像，另一位长着秀气的脸蛋的女孩儿则是薇雅的姐姐。

    「帕里雅，她小我两岁，不过孩子都已经会做算数了。」

    姐姐的眼神里分明充满了怀念。

    「如果不表现出两家明争暗斗的样子，粗暴地把政坛分成两派，而又私下里撮合彼此，哪怕是贝尔蒂这样的一座小岛也是很容易崩溃的。我们两家不曾联姻，但世代的话事人都是至交，只不过到了我们这一代刚好都是女性...」

    「两个女子，加上将来掌权的莉莉公主，三个女人坐实的王座想必是不稳固的，所以姐姐需要你把杰奎塔也拉拢进来，至少我们能够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你们。」

    姐姐把手从桌子底下抽出，双手握住了我的右手。她捧起我的手，放到她略有些冰冷的脸上。

    「曼奇尼娅，你的命运是不应该与我束缚在一起的，这三年的羁绊和你这一辈子比起来也只是短短一瞬，将来你也完全可以放弃授勋，去做你想做的...」

    「姐姐你说什么胡话说？我可是早就答应过要保护好你，要做你的骑士的呀？你突然叫我的昵称，怪不习惯的...」

    不过说起来，我对薇雅的印象并不坏，至少她是个坦率的孩子，只要熟悉了，她的情绪也很好猜，总之和她相处并不是一件麻烦事，虽然只有我会这么想就是了...

    这孩子在学校里总是闷不做声，表情又冷冰冰的，还不爱跟人打招呼，就算长了张很漂亮的脸，她那娇小的身材也很难让人注意到她。

    唔，要这么说的话，被人挑剩下的恐怕也只有她了吧？肉搏和剑术她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可她那易受法术影响的怪异体质，还有粗糙的魔力操控，要真有这么个搭档的话...

    「我，我倒是不反对和薇雅一组...只是不知道她乐不乐意，这个孩子其实还蛮招人喜欢的...」

    我越说声音越细，耳朵也跟着发烫。入学以来我的注意力就总是被这个瓷娃娃一样的女孩儿牵走。放下武器时，我仍然是一个会穿裙子且喜欢漂亮玩偶的小姑娘（我的房间里就摆了很多姐姐做的玩偶），玩偶娃娃一样的女孩子，还有那一言不合就把我揍趴下的性格，总感觉会令人心跳加速。

    「维罗妮卡，姐姐知道你是喜欢女孩子的...」

    「呜呜！姐姐我要回去操练了！」

    恶魔在我耳边低语！让我的心像是熔炉一样焚烧着、翻滚着，我的脸也跟着烧了起来。我站起身，不顾被风掀起的裙摆，跳到椅子上翻出护栏，沿着街道一溜烟地跑了。

    我一口气跑回学校，这点距离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可我却止不住地大口喘气，而且心跳怦怦怦的，让我挂在胸前的吊坠都一下下跳起来。

    有些路过的男生诧异地望着我，也许是没见过平常的我，穿了一件可爱的淡蓝色连衣裙，于是对我上下打量了起来，最终他们都把目光停留在了下方。

    「真是失礼人...」

    我低下头，却发现自己光着脚，那双和裙子搭配的高跟鞋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烦死了，都怪姐姐！」

    我赌气跺了跺脚，脚底却传来一阵刺痛，我往后退了两步，地上留下了一滩血迹。

    「真是倒了大霉了！这样子进学校肯定要被处罚的...」

    我扶着墙，用手放出治疗法术勉强让脚底的伤口止住血，但如果不快点包扎起来的话，走两步伤口又会裂开，而在那之后我又发现，其实我的另一只脚也被划破了。

    「维罗妮卡，你就是太容易冲动了，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被姐姐看破呢...」

    我蹲在墙边，陷入了呆滞，脑海里不断闪过今天发生的事。我只是不知道该做什么，我对一切都没有了想法，大概只是叛逆期的女孩都会经历的迷茫吧？

    不知道！现在不想思考，也不想动，这到底是什么感觉，我真的想不明白！

    于是我闭上了眼睛，任由我的大脑把乱七八糟的什么东西放到我的眼前，我试图抓住能让我觉得开心的瞬间。

    「多可爱的小姑娘呀！你怎么浑身是伤？让姐姐抱抱你吧...」

    是第一次和佣兵团进森林里的时候做梦梦到的那只梦魔...我能梦到她或许就说明在我熟睡时她真的就在我身边，拥抱着我，还把我身上的划伤都治疗好了。

    「维罗妮卡妹妹，雪是很冷很冷的，如果你这样抱着一堆雪，你的脸会被冻僵的...」

    阿纳丝塔夏，为什么会想到她呢？明明只见过一面，而且也好久没有再见过她了。

    「维罗妮卡，笨蛋维罗妮卡！」

    是那个冰冷的声音。

    「不许蹲在这个地方睡觉。」

    有什么东西敲在了我的额头上，我睁开了眼，眼前是一双被黑色裤袜包裹着的纤细而笔直的腿。

    「薇雅...」

    我抬起头，看到了那张瓷娃娃的面瘫脸。

    「为什么不穿鞋子？」她质问着我。

    「唔，很难解释就是了...」我站起身来，她穿着带有鞋跟的皮鞋，因而我丧失了俯视她的高度，与她平视着。

    「你受伤了。」她的语气听不出像是在关心，可却蹲下了身子。

    「已经止住血了，用我的法术...」我不知怎的变得好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

    「先带你去寝室包扎，再把你的皮鞋拿过去。」

    薇雅把她纤细的背对着我，似乎是想要背我走。

    「羞死人了！这点小伤我可以自己走的！」

    「不穿鞋子到处走很不礼貌。」

    呜呜，这点根本没法反驳！

    「而且我已经背过你一次了，你很轻。」

    啊，我还以为我在同样身高的女生里面算是有点胖的了...

    我趴到薇雅娇小的背上，她连同我的裙子一起兜住了我的大腿，可她的手几乎放在了我的屁股上。

    「不准占本小姐便宜啊！」

    「笨蛋！」

    今天一直到傍晚都是自由活动时间，因此没几个女孩子待在学校里，她们都在庆祝着见习骑士的授勋，寝室里空落落的。薇雅把我放到了她的床上，给我取来了纱布和药膏。她坐到对面的床上，把我的脚搭在膝头，给我清洗伤口、上药，再娴熟地绑好纱布。

    「薇雅是个笨蛋，学不会治疗法术，所以只能用这种方法。」

    「傻瓜，怎么能随便说自己是笨蛋呢？你可能只是学得慢一点...哎哟！」

    她在打结的时候故意用了点力。

    「笨蛋，傻瓜和笨蛋有什么区别！」

    「我是笨蛋，你是傻瓜！」

    「笨蛋维罗妮卡！」

    「傻瓜薇雅！」

    我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薇雅也捂住了嘴，但很快恢复了那副没有表情的表情。

    「这条裙子很好看。」她鲜有地夸赞了我。

    「谢谢~」没有哪个女孩子被夸赞好看会不高兴的。

    不过，姐姐说的那件事...

    我问不出口，不知怎么的我们彼此的脸都变得有点红了。我还可以敷衍说是刚才笑得太用力，可薇雅...

    为什么这孩子会脸红得这么厉害？

    ————

    「请多指教，维罗妮卡·曼奇尼娅·克劳迪奥·奥塔维拉。」

    长得像瓷娃娃的女孩面无表情却流利地念出了我的全名，并抽出佩剑竖在眼前。

    「请多指教，薇雅拉忒·杰奎塔...」

    「罗萨娜。」

    「薇雅拉忒·杰奎塔·罗萨娜·威斯坎蒂。」

    为什么贝尔蒂的贵族就不能像亚兰佐老师那样只有两个音节很短的名字呢！虽然他的姓氏很难念就是了。

    「果然只有她们两个没有人选吗？」

    「这是显而易见的吧？不管和谁搭档都很危险...」

    我们交换佩剑，宣誓成为彼此的「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