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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身為大Boss,就給我做好被圍攻的覺悟』

「------「月墜聖光,其即為破滅之死炮」」

自那道冷冽的低語響起不過一秒,血紅的天穹突然破裂,一束宛如月光濃縮的巨大光炮從雲層上傾瀉而下,瞬間將大半座教堂徹底吞沒。

轟然爆響持續衝擊着耳膜、強烈爆風帶來的萬鈞壓力如同整片天空砸下來。殘缺的石壁瞬間化為飛灰、黑袍女神的聖像被氣化蒸散,主殿以外的整座建築轟然倒塌,在光柱的灼燒下成為焦炭,連帶將整個地底聖堂一併抹去,只留下一圈深不見底的焦黑天坑。

「在毫無防備的狀態吃下「月之死炮」,他們應該被消滅了吧……這一炮是代替卡西爾和妮娜打的,給我到地獄再後悔去吧。」

在深坑邊緣上,身披聖騎士戰鎧的熾天使眺目遠瞻,淺月般的雙瞳僅映照出餘燼的火光與堆積成山的瓦礫,並沒有那些惡魔的身影。

確認了戰果後,沙利葉便從半毀的高臺上順著斜坡滑下,並且向著在管風琴後方探出的小小腦袋招了招手。

「寧子。主人接下來還要從那群 「天選之人」手中搶回卡西爾,妳先把妮娜帶到「安全屋」治療吧……若是遇到某個不應降臨於現世的存在,切記不要選擇直面它,一定要全力逃跑。」

嬌小的貓妖女孩正在吃力地舉起對她來說過於沉重的妮娜,下達命令的沙利葉卻自顧自的露出一副沉思中的表情,並在寧子踏出教堂前突然拋出了讓少女匪夷所思的建言。

「不應降臨的……存在?」

「若是真到了那個時候,妳自會本能的感到一陣讓人窒息的威壓、彷彿在直面天神而感到不寒而栗。到時只要遵循本能,立刻轉身逃跑就可以了。」

僅僅只是對付餘下的兩名「原生種」,沙利葉並不認為會需要召喚它——不落的移動要塞、其存在即是毀滅本身的「賽拉菲姆」出來助陣。

但是,考慮到它作為殲滅兵器而言過於強大的火力,以及幾乎可以說是敵我不分的攻擊模式,他可不想讓寧子就這樣被捲進其攻擊中,連帶拖累她背上的妮娜一起丟掉性命。

因此,在有限的時間內留下了最基本的解釋後,沙利葉便立刻催促寧子趕緊行動起來,並目送著肩負整個成年人體重的少女步履蹣跚地走出幾乎全毀的教堂、向著藏在叢林深處的備用基地緩慢前進。

「……你應該已經被剛才那一擊徹底消滅了才對。」

就在沙利葉打算趕往下一個戰場的時候,有甚麼東西自他凝視的焦土中咔啦一聲扭動。就在他為此停下腳步的瞬間……

覆蓋表面的石堆被膨脹爆裂的漆黑球體強行彈飛,熔岩與蒸氣代替失去蹤影的莉莉絲怒吼而出,一道身影自四散的瓦礫中緩緩站起。

「你剛剛的那一下偷襲,讓莉莉絲不得不放棄維持實體、把整具身軀還原成海量的黑色黏體包覆著我們,以自身不斷頂上被蒸發的保護罩外層這種胡來的方式才勉強撐了過來。」

即使莉莉絲及時以身化作最強之盾,仍是無法為兩人完全擋下這離譜的一擊------特別是把再度重傷昏迷的伊沙貝爾護在懷裏、以身體承受着所有攻擊的惡魔,其身上的防具型軍服被徹底摧毀,暴露在外的半身亦佈滿了被灼燒的焦痕。

面對著沙利葉發出的疑問,岩殼逐漸碎裂的薩麥爾卻仍然以殘破的雙手輕輕放下懷中少女,並且還把他們這邊的一張底牌白白透露給對方了。

想當然的,他並不是出於善意才特意為敵人解惑,亦非在打著在情報裏滲假、或者心理戰這種複雜的算盤。驅動著此刻的薩麥爾的,僅僅只是一種最原始的感情……

「你這傢伙,竟敢讓莉莉絲受到這麼重的傷……我絕不會輕易饒過你。」

瞳孔深處閃動著不再壓抑的怒焰,滿溢而出的殺意化作來自地獄的漆黑火焰狅亂肆虐,他正在逐漸化身成真正的惡魔。

在彷彿來自靈魂深處、代表體內的「封印」出現缺口的一聲悶響過後,自他胸口炸開的光熱如心跳脈動般迸發,雙臂上的玄武岩殼就像火山噴發般爆開了部分表層,裂縫中洶湧的橙紅熔光直直刺向沙利葉的眼目。

伴隨着薩麥爾的一聲咆哮,在燃燒中不斷增生的漆黑黏體自背部衝出,並如同脈管般不斷向外延伸,最終在他的身後凝結成兩對展翼------比夜空更加漆黑、卻與本體一樣散發著灼熱熱氣的惡魔之翼。

與堅定不移、一心只想著幹掉眼前披著天使皮囊的「惡」之惡魔相反,站在其對立面的熾天使瞳孔微縮,正對著那副四翼之相的面部終於擺脫了撲克臉的形象,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浮現出遲疑的神色。

至於造成他如此震驚、甚至在一瞬間完全忘記表情管理的原因,沙利葉倒也和不久前的薩麥爾一樣,沒怎麼經過思考便脫口而出了:

「本來以為他只是「無翼」的無名惡魔…..那副「四翼」的模樣,都已經超越了七十二柱魔神中的不少王級惡魔了。該不會……是撒旦耶爾!?」

那些遍佈魔界的普通惡魔自不用說,即使是七十二柱中的王級魔神,也大多只是擁有雙翼的惡魔。雖然也有少數個別的例子,但翅膀的數量往往與一個惡魔的位階------也就是其實力互相掛鉤。

而在他們當中,相傳有七名統治地獄的原初魔王。

他們或是以古代神祇的身份惡魔化,或在墜落前曾經作為熾天使活過了無數的歲月,通過漫長的時間累積而來、無與倫比的力量甚至足以被冠上大罪之名的「地獄七君王」 ------他口中的撒旦耶爾,正是代表「憤怒」的魔王堕落前的形態,被天界認為是最接近地獄主宰的惡魔。

但是,那想法僅僅存在數秒就被推翻了。

「……不對。若是真正的撒旦,其憤怒不可能如此的幼稚。」

在那麼一瞬間,沙利葉的腦中浮現出曾在被封鎖的神界記錄中見過的畫面:

那位誕生於世界之初,卻在人類誕生之時成為第一個叛逆天界的「叛徒」,她僅以一人之力對抗整個天界的圍剿,並以絕對的火力焚毀一切阻擋在眼前的事物;直到「神」親自與之為敵後仍頑強戰鬥了大半天,最終在失去一雙翅膀後徹底墜入地獄的原·熾天使。

因為其罪孽過重而被天界徹底禁名、連作為禁書的神界記錄亦將她的身影刻意模糊了,導致他們這些熾天使後輩完全不理解這位司掌火焰與死亡的炎之熾天使。

但是,有一點沙利葉還是十分肯定的------眼前的薩麥爾縱然有著狅暴的惡魔姿態,但那毫無節制地釋放的能量失控得近乎野性,遠遠不及那位能收放自如地操控自身的憤怒之火、總是在冷靜地暴怒著的地獄之王,更像是個剛學會走路的火山災厄。

就像是印證著他的想法般,薩麥爾的身體還在持續的向著「災厄」的方向演化。

他的面容逐漸變得扭曲,嘴角延展、額上的雙角與指尖的十根手爪一樣閃耀著灼熱的橙白色光芒、雙臂如同熔岩流變化的形體,幾近獸化。其意識就像是被拋進湧動不止的岩漿般逐漸沉淪,與滿佈裂縫的玄武岩殼一同剝落,漸漸被火焰與憤怒吞沒。

「他不是撒旦------只要再這樣放上數分鐘,他甚至將不再是擁有自我意識的存在……」

「你這個———大笨蛋!!!」

幾乎是在沙利葉喃喃自語的瞬間,一道巨大的黑影一舉躍到了比教堂更高的半空中,以一雙橙瞳鎖定目標後直接揮舞那比成年人更粗大的龍之前臂,從高空向著地面垂直地砸落。

在下方的熾天使尚未來得及作出反應時,尚在半空中的龍人——山本龍已經發出不滲雜魔力的憤怒咆哮,體重x重力x速度加成的巨爪化作毀滅的重拳,如流星般砸中了打擊的目標:薩麥爾的頭顱。

接近三米的巨軀與重力的合擊震裂地面,整片空地因衝擊而陷落,纏繞在兩人身旁的失控火焰如浪般被瞬間吹散。

待到揚起的灰燼稍稍散去,沙利葉的目光重新鎖定了突然現身的原生種時,卻見他怒容滿面的站在薩麥爾頭頂上方,揮出的一拳仍保持著下壓的姿勢,向著整個人深陷進地面的薩麥爾大罵:

「我們才分開了不到半小時,你就敢擅自解除體內的封印?你小子是瘋了是不是啊!?」

面對著高高在上地站在自己頭頂、習慣性地大力咬牙以表達不滿的同伴,被砸進地面的薩麥爾只能抬頭發出一聲模糊的「唔啊啊啊??」,接著便被插入地面的龍爪從背後一把抓起來。

「你看看你,都變成怎麼一副鬼樣了!一旦沒了莉莉絲在身邊,你就只會任由情緒掌控自己嗎??」

「甚……!莉莉絲都已經被打到重傷昏迷了,哪有可能不感到憤怒呀!!!」

「別用你的那套莉莉絲玄學來當理由!要是封印失效後把它放出來了,包括莉莉絲在內的所有人都得完蛋!你小子連腦子也變成熔岩了嗎?」

開啟友軍傷害後便一直嘴上不饒人的邪龍,與頭部被重擊後瞬間找回理知、惡魔化也隨之停止的薩麥爾就這樣當著敵人的面吵成一團,完全忘記了不遠處還有一個仗劍而立的沙利葉在看著他們。

至於被晾在一旁的熾天使,嘴角明顯地抽動了一下,剛才腦中那極具威脅的炎之幻影早已被眼前的鬧劇驅散。

「撒旦……只是通過留下來的一段戰鬥錄像便讓我從骨子裏感到戰慄的存在,怎麼可能是這種孩子氣的傢伙。」

本以為正吵上頭的兩人不會有反應,沙利葉的低語卻立刻引來了兩道熾熱的視線。

下一刻,上一秒還在針鋒相對的一人一龍同時轉頭看向他,很有默契地同時張開了彼此構造迵異的口唇———

「你說誰是孩子氣啊!?」

「……」

已經懶得跟他們爭論的沙利葉,直接便讓握劍的右手在半秒內揮出一記上挑斬。

從靜止瞬間加速至看不見劍身的聖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弦月形的斬擊軌跡,釋放出的刃風化作切割地面的劍氣衝擊,直迫毫無防備的兩人-------

「原來如此。你便是下令讓卡西爾和妮娜襲擊賽蓮娜醬的幕後老大吧?如此熱衷於殺戮異教徒、油鹽不進地給惡魔們降下神罰,真不愧是「神」之旨意的執行者。即使墮落了也仍然不改本心,真是讓人佩服呢。」

以比起劍斬更快的速度在兩人面前召喚出靈氣護盾承受傷害,在崩塌的正門旁高舉權杖造型之「混沌法杖」的不死者大法師——「萬能之人」尤利西斯·格萊用尾指輕托眼鏡中梁,看似在恭維的話語中盡是英倫紳士式的諷刺挪揄。

並且,在自己揮劍結束的瞬間從天使的眼皮下——也就是高舉右手時產生的視野盲區——闖進戰場、其行動對戰況有著深遠的影響之人,遠不只有眼前擬態成紳士模樣的傢伙。

「喵哈哈!果然只要本喵把氣息藏得夠好,不管是用魔法上鎖的手提箱還是受這麼重傷都死不去的爆衣吸血鬼,全都手到擒來喵!」

「從那邊那個傢伙手中搶走手提箱後不久,妳不是被捉賊心切的我追著跑了大半個市區、在被薩麥爾夫君一個按頭殺後箱(手提箱)財(結婚資金)兩失嗎……塚井醬,要不還是先把隊長交給露娜抬走吧?」

「海莉,雖然知道妳是真的在擔心隊長的安危,但現在可不是適合開玩笑的時機呀!塚井醬也是,在模擬戰中每次也是稍微打出點優勢便開始得瑟、接著總會被乘虛而入後反殺的小毛賊作死行為,請盡快想辦法克服這弱點!」

「那叫大怪盜的餘俗,才不是甚麼小毛賊作風啦!是說,為甚麼訓斥海莉醬只是一句輕輕帶過,來到本喵的時候便數落得這麼用力呀!妳這個偏袒兒時玩伴的魔女!」

以沙利葉揮劍時產生的短暫殘影作掩護,瞬間把躺在地上的伊沙貝爾公主抱起的『鐵頭豹』塚井 壽天,剛一回到同伴的身邊便習慣性地開始炫耀戰績,並立刻引來了同為異能者的海莉的擔憂,以及正逐漸變得越來越像他們親媽的露娜的訓話。

然而,看起來正忙著互相鬥嘴的三人,實際上已經給重傷昏迷的伊沙貝爾灑上海量的回復藥、用棉被包覆並捲起來後,由海莉和塚井 壽天一前一後地抬到沙利葉的打擊範圍外。

正因為他們的這個舉動,讓沙利葉的戰果僅停留在重創了身為類精神生命體的莉莉絲一人,並且還必須得在以一打多的不利情況下,不斷提防著隨時有可能醒過來並加入戰局的不死吸血鬼。

「……即使是站在天使階級頂點、身為「月之死亡天使」的本人,要同時對付三名「天選之人」、一個殺不死的麻煩吸血鬼、一個實力接近「原生種」等級的礦物獸(雷克斯)外加三隻螻蟻還是有點勉強呢。」

自一擊寄襲失敗後便徹底把自己當成偷襲慣犯警戒著的惡魔與邪龍、在大後方不斷佈下各種術式的不死魔導士、醞釀著隨時準備變身成礦物獸的橙髮少年、還有被異能者三小隻抬到廢墟外安置下來的昏迷吸血鬼,每一個都不是能輕鬆對付的存在。

眼中並沒有錯過他們眼中映照出的憤怒和敵意,意識到一場惡戰已不可避免、且在戰力上陷入劣勢的沙利葉立刻在腦海中計算著寧子的步速------在判斷她已帶著妮娜離得足夠遠後,熾天使的嘴角瞬間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弧度。

「最終神力解放——主視者(The Prime Seer) 賽拉菲姆,把映入眼中的文明盡數摧毀、重置這個世界吧!」

在那位墮落天使向著空中張開手掌的瞬間,整個世界的空氣似乎都凝結了。

就在他的身後,一個燃燒著詭異火焰的巨大卵形構造自虛空中浮現,猶如某種難以理解的高維之物降臨至現世。其輪廓閃耀著宛如燒蝕般的橙紅色線條,位於裡頭的存在則是在在肉眼可見地扭曲、重組,並隨著光線與火焰的增強逐漸成型……

下一刻,一隻巨大的金屬臂突破火卵的殼層,燃燒著詛咒黑焰與神聖符文的甲冑從內部炸裂而出。接著是第二隻神鐵之臂、如三重重疊般分叉的翅膀、宛如中世紀騎士的全密封鎧甲與頭盔,還有那些遍布六翼、在緊閉中仍不安分蠕動的眼球。

受召喚者身上的詛咒氣息影響而染上墮落印記的「賽拉菲姆」,自破碎的卵殼中「重生」的瞬間已完成實體化,橙紅之線條迅速構築出神鐵與詛咒融合的軀殼。

與此同時,其背後的六翼亦開始自下而上地緩緩展開,有序地為保持著修長人型結構的「主視者」添上一股厚重的壓迫感——

先是從腰際伸出的下對翅膀,在繞到胸甲正前方後互相交疊在正中央的主眼下方, 就像一層外置裝甲般遮掩其正面的大部分身軀。

接著是自背部向著左右兩邊筆直延伸的中對翅膀。柔亮的羽毛就像是藏有不受重力拘束的力場般,僅是橫展不動便把二十米高的巨大天使一點點地送離地面,讓其懸浮在眾人無法觸及的高度。

在半空中把雙手作45度角展開、讓掌心中左右兩邊顏色迵異的眼球朝外展示後,位於最上方的特殊雙幅翅膀瞬間向上伸展並破開教堂殘頂,把塵士與碎瓦化作毀滅之雨拋往四方——看似由三重翅膀重疊般分叉、展開後如扇狀天幕般壓迫整個空域的巨大「主翼」,開始緩慢扇動。

以此作為啟動的訊號,像是鑲嵌在翅膀上的眼球在一陣翻動過後,全都在同一時間睜開了那審判塵世之視線。在這瞬間,其帶給眾人的震撼已經遠超了巨大天使本身,並順著它的壓迫感一同上升到了全新的高度——

畢竟,那些映照出蒼天光芒的「天之目」和黑底黃瞳之「魔眼」,竟同時存在於這尊浮空的不落要塞身上。

類似熔鑄陶瓷與淡銀白色金屬混合的神鐵鎧甲依舊泛著藍紫色的光澤,聖語般的浮刻紋路卻在出現的瞬間立刻引來漆黑火焰的焚燒、化為灰燼後重新出現在隨機的位置,如此周而復始地循環運轉著,構築出一個光與暗、神聖與墮落並存的存在。

這便是事隔一個世紀後首次被召喚出來,本該徹底沐浴在詛咒火焰中重生成魔、其神聖且純粹的神核卻不充許自身墮落,最終在光與暗的角力下變得兩邊都不是的「主視者」賽拉菲姆。

「不僅連累自己的部下跟著一起墮落,還讓這個巨大的多眼生物淪落成既非天使亦非墮魔的怪物……你這家伙真的是瘋了。」

「這不就充分證明了,吾等正在追逐的願景——讓黑袍女神重臨並統治世間的理想,值得我們付出如此沉重的代價嗎?」

面對著邪龍那尖銳的評價,從背上六翼開始逐漸染上詛咒色彩的沙利葉卻只是滿不在乎的攤了攤手,那副無所謂的樣子直接讓漆黑巨龍大力踏碎地板、向著內心早已徹底墮落的天使發出憤怒的咆哮:

「把那個變態黑袍女揪出來,難道不是為了帶著部下一起回到天界的嗎!?」

「……他們倆,還跟你們說了這些多餘的東西呢。」

從敵人的口中聽到曾經向卡西爾和妮娜許下的諾言,只是稍加思考便立刻猜到真相的沙利葉臉色明顯一沉。

其手中的聖劍再度動了起來,在血月下依舊泛著冷光的劍尖直指龍人的鼻尖——

「我們天使間的目標,甚麼時候輪到拒絕了與吾等一起同行的惡魔們說三道四了?況且,現在的你們應該也沒有餘俗去管這件事吧?」

「你這是甚麼意思……」

不用等眼前的天使開口,那道劃破天際的嗡鳴已經給出了答案。

浮在空中的賽拉菲姆如同宣告毀滅降臨的神祗,在無聲的莊嚴中睜開其主眼,位於胸口正中央的幽藍巨眼開始聚集四周的能量——蒼藍的光芒收束成線、再轉為球狀,如海中塌陷的潮眼般, 對著地平線的盡頭射出一道壓倒性的能量波動。

沒有誇張的聲響與特效,亦沒有火球般的飛行軌跡。就只有一根閃爍的充柱貫穿了視線邊界,下一秒便是地動山搖般的爆震和巨響延遲傳來——攪動大氣的爆風翻越山脊、震波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跨越平原,即便身在數公里外也能感受到地板震裂的殘響。

僅僅只是數秒過去,位於數公里外的村落便遭遇滅頂之災,連同其座落的山地一起從地圖上永遠消失。巨大的蘑菇雲撐破天空,灰與紅在遙遠的天際交織,描繪出一幅災難般的景色。

「喂喂……喂喂喂喂!甚麼玩意,這傢伙炸了整座山還不夠嗎?!而且,那個前進的方向……」

「……賽拉菲姆會優先鎖定人比較多的地方,以最大化降下天罰的效率。看來剛才轟掉山頭那一炮引發的「隕石雨」,並沒有幹掉多少躲在遠方村莊的兵員呢。」

正如以近乎咆哮的聲量指出異樣的邪龍所言,「賽拉菲姆」在無聲地掃視被揚起之山體碎石摧毀的一眾村莊後,巨大而冷峻的蒼藍眼球瞬間鎖定了倖存者們聚集之地,為了確切地降下神罰而向著相隔數公里的開闊廣場緩慢移動。

借著它的主眼視角看向地平線的盡頭,因而發現了以盒子般的背包張開力場護盾、把兩名軍官模樣的人類與一眾士兵保護起來的「人造戰姫」,如意算盤再度落空的沙利葉不禁為之咂舌。

先是針對「人魚歌姬」賽蓮娜的刺殺行動被眼前的原生種們三度擊破,正好被抓獲的信徒居然供出了大本營的位置,臨時決定派到鄰近村莊捕捉人質的部隊還撞上了最擅長伏擊的黏(莉)體(莉)魔(絲)神而被全殲——

愈是與眼前這群「天選之人」正面交鋒,便愈發感到醞釀至今的計劃總是會被不可預見之因素帶偏、在一堆玩笑般的巧合下向著對自已不利的方向發展。

正因命運似乎總喜歡對自己惡作劇,為了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創造全身而退的機會,沙利葉必須確保突然出現的兩名原生種能正確地認知到這尊浮空要塞的威脅,並調派最多的戰力過去被「賽拉菲姆」一舉反殺。

「怎麼了,「萬能之人」尤利西斯·格萊。不去阻止賽拉菲姆嗎?」

「……」

「也是呢。你們面對的,是同時擁有足以重塑世界的究極攻擊力、與無愧于「不落要塞」之名的絕對防禦的最高階召喚天使,會被震懾住也是理所當然的……」

「絕對的防禦,呢……」

在沙利葉正試著引導對方作出對自己有利的誤判,為此甚至不惜透露一項重要情報來突出其威脅的瞬間,捕捉到關鍵字的尤利西斯卻忽然笑了。

那並非對於沙利葉白白送上情報的嘲笑,而是單純的在舉棋不定時被對方一語點醒,為了此等巧合而發出的、有禮且克制的笑聲。

就這樣,以本應沒有情緒波動的不死者之軀盡情宣洩情感的尤利西斯,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敵我雙方投來的視線而淡定地清了清嗓子,並重新面向一臉不悅地盯著自己的熾天使。

「……是終於意識到你們沒有勝算而陷入瘋狂了嗎?就這樣的心理素質,也配以「萬能之人」自居? 」

「哈哈,怎麼會呢?就只是沒想到世上還有如此剛好的事,所以才忍不住笑出聲而已。若是讓你產生了能以讓我作出誤判的錯覺,那還真是不好意思了。」

面對沙利葉明顯夾帶著不悅的嘲諷,稍微觀察了對方的言行舉止便大致猜出其意圖的尤利西斯只是隨便但不失優雅的回嗆一下,接著便把注意力放回在對目標的分折上。

首先是從主眼發出的毀滅光波,要是有好好瞄準便能成為宮下少尉等人的「初見殺し」的強大殺招。

儘管第一發不知為何打遍了,只是造成一座山被抹平、方圓數公里的村莊被落石摧毀的結果;但若是被直接命中的話,錦木 祐里背包內的力場護盾自不用說,即使是尤利西斯本人的防禦型結界術式,大概也撐不了多久。

萬幸的是,身為它的最強之矛,這招「天誅」似乎需要相當時間的充能才能再次發射。證據便是發射後的蒼藍主眼馬上變得暗淡無光,並且開始緩慢地重新吸收並儲存魔力。

——也就是說,只能在主眼充能完畢前------根據魔力流動速度與發射威力推測,最多只有十分鐘------被尤利西斯選中的討伐隊成員便要和賽拉菲姆分出勝負了。

接下來是防禦,也是它被稱為「浮空的不落要塞」而理所當然具備的,甚至足以抵擋其最強之矛的最強之盾。

坦白說,即使不用沙利葉特意提醒,在看到完全由神鐵熔鑄而成的密封全身鎧甲、六翼上的無形屏障「魔域折射」、外加墮落詛咒帶來的負面狀態排斥性,也已經能猜出其他人要把它打倒有多難……

——話雖如此,但只要交給某個咆哮聲量能給予無法格擋的真實傷害、目標防禦越高傷害也會跟著水漲船高的那位同伴, 賽拉菲姆那引以為傲的防御力反倒成了最致命的弱點。

另外,讓沙利葉堅信派多少人應戰也只會被反殺,並以此為前提引誘我派出最大戰力而落力推銷的賽拉菲姆,絕不可能沒有任何的反擊手段。

就像是長在雙手掌心中央的兩隻副眼,以及遍佈六翼每一處的複數天眼與魔眼,還是認為它們也能像主眼般發動攻擊,以威力稍低但連續不斷的光束來向靠近者進行火力壓制吧。

——雖然尚未試過如此大規模的持續使用,但那位隊員憑空生成礦物的能力,應該能一定程度的壓制著賽拉菲姆的千眼轟炸,阻止那些誇張的光線隔空擊中宮下少尉他們。

這下子有了能最大限度地擋住其攻擊的人選,攻略方法與相應的主攻手也在沙利葉慷慨的提示後定下來了。餘下的就只差一個能縱觀全局,在支援友方的同時適時發出指令、並在關鍵時刻尋找勝機的指揮官了。

想到這一點,尤利西斯的目光很自然的落在了自已的得意弟子身上。

儘管她由於長期受到身邊的兩位青梅竹馬過度保護,在性格上逐漸變得弱氣、進而發展成對自身實力的不信任;然而,藏在那頂因害怕而不住抖動的巨大魔女帽下的,是能夠沉著冷靜地應對突如其來的困難、帶領同伴們在絕境中逢兇化吉的「天粱星」。

——正因為對「賽拉菲姆」尚有未搞清楚的地方、自己又必須得守在這邊對抗沙利葉,兼且防止自家的笨蛋少主被惡魔奪舍後毀滅這個世界,也只能交給她來支援那兩個笨蛋了。

「「提督(自稱)」山本龍、「虎II」雷克斯、「魔女」神通 露娜。接下來就由你們三人去討伐目標「賽拉菲姆」,以阻止其眼球發動光束攻擊為最優先目標。現場指揮交由露娜負責,在不危及自身的情況下擊落那個要塞吧。」

「……」

「放心吧,露娜。我為妳們設計的訓練,可從來都不只局限於魔法師的修行。能撐過我一直以來的指導,妳已經擁有作為軍師掌控戰場,以及成為同伴們的可靠支柱的素質了。」

「……也是呢,也不能一直躲在他們倆的身後了。這次就換我來成為雷克斯的助力吧!」

看出了露娜猶疑的原因,身為其導師的尤利西斯只是在背後輕輕推其一把、讓她回憶起不想繼續拖累身邊兩人的初心, 至今為止付出的所有努力就像一記強心針般刺激著這位小小魔女,為其邁步向前之決心注入無盡的動力。

就這樣,看著並非是為了獨善其身,而是急著追趕先出發的兩人而奔馳的背影,在剎那間露出了老父親般溫柔笑容的「師父」,瞬間把手搭在了另一位得意弟子(莉莉絲)所依附的對像、正打算趁機溜走的某位惡魔肩上。

「被憤怒沖昏頭腦,還差點把被封印的「它」放出來的薩麥爾君? 身體變成了這副不祥的模樣,你該不會以為我還會讓放你過去戰鬥吧?」

「甚……!別攔著我呀,尤利西斯!那傢伙……都是因為那傢伙,莉莉絲才會受到無法現身的重傷,直到現在也還沒有回應我的呼喚!」

「……既然是這樣的話,那你現在該做的就更不是和他死戰,而是在安全的後方全力喚醒最重要的莉莉絲才對,不是嗎?」

「咕……咕咕咕咕」

——完全無法反駁。

並不是因為眼前的尤利西斯秒速出手,以閃電般的速度瞬間拿捏住臉頰。真要說的話,兩頰帶來的衝擊就像龍兄的天降鐵拳一樣,反倒讓薩麥爾的腦袋清醒了不少。

正如那位對自己無比熟悉的不死者所言------一向以莉莉斯的安危為重的自己,居然不是優先以小心控制損耗的拖延打法等待支援,同時不斷試著呼喚精神上陷入昏迷的少女。即使是親眼看見她的身體化為護罩後逐漸蒸發消失, 會產生這麼大的情緒波幅也太異常了。

簡直就像是有兩份相同的怒氣從身體深處溢出,並在互相疊加後變成蓋過理智的純粹衝動——就在體內的封印出現龜裂的那一瞬間。

「……關於你現在的狀態還有太多的未知了。想要一起戰鬥必須等到莉莉絲蘇醒、並由最接近封印的她判斷能安全使用那個惡魔的能力才行。」

終於決定放過薩麥爾兩邊臉頰的尤利西斯,趁著前者正忙著替繃緊的臉部按摩放鬆的時機看向還留在這兒的海莉和塚井 壽天,接着便和兩名少女一起擺出戰鬥的姿勢。

「總之,在你能成功喚醒她之前,就由我們來對付那個天使。明白了嗎?」

「明白了,明白了啦!在我們倆完成戰鬥準備前,可千萬不要亂來呀!」

從代替自己戰鬥的同伴們那邊得到肯定的答覆後,薩麥爾馬上便向後躍出戰場,在一處沙利葉觸及不到的瓦礫堆上專心地呼喚於自己體內沉眠的莉莉絲。

與此同時,儘管達成了最初分散戰力的目的,但在看到尤利西斯把那個原生種惡魔送到後方、只留下兩個談不上威脅的異能者擋在自己面前的時候,感覺被對方小看了的沙利葉面色隨之一沉。

「……由電兔族和獵豹小偷負責近距離牽制,然後再從遠方見縫插針使用魔法攻擊嗎?你是想以這個玩笑般的隊伍來和我對抗嗎, 「萬能之人」?」

「畢竟她們和我一樣,與貴為最高階天使的沙利葉結下了不同程度的恩怨嘛,當然不能錯過這個清算的機會啦。還有,若是你接下來打算扯上「單挑」、「騎士道精神」這些有的沒的,勸你還是省省吧。」

先一步預測出沙利葉想說的話,以法杖指著對方的尤利西斯目露寒光,以迅速的雷電魔法與薩麥爾常掛在嘴邊的遊戲用語,向著輝劍斬落魔法的墮天使發出宣言:

「既然身為大Boss,就給我做好被圍攻的覺悟吧------把不該惹的人都惹了個遍,是時候該連本帶利地接下這「因果報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