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隐藏的目光

玛琳·德贝尔,德贝尔公爵家最受宠爱的女儿。由于家族的权势,在7岁时便与帝国的皇太子定下了亲,成为了备受瞩目的王子妃。虽然她容姿秀丽,但奈何生性乖僻且傲慢,又没有与之匹配的才华,所以名声恶劣,颇受人畏惧。而在她14岁、与皇太子一同进入魔法学院进修的时候,一个平民出身的女孩将会在除身世以外的领域全面碾压她,甚至夺走她的未婚夫。而她则会出于嫉妒与怨恨,对那个善良的女孩屡下毒手,最终事情败露,被皇太子解除婚约、甚至处死。

——处死。

对于现在的「玛琳」来说,这是一个有点陌生的词语。而之所以陌生,大抵是因为用不到,毕竟不管是她想杀别人,亦或者是别人想杀她,都不会使用到这样的字眼。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玛琳是货真价实的魔王。尽管并非来源于这个世界,却也是真正达到永生不灭,作为魔力的暗黑面最直观体现的存在。对于这样的人物,用「讨伐」尚且显得傲慢,至于显示上位者对下位者绝对掌控的「处死」,就更加的不合适了。顺便一提,自打签订契约以来,系统便一直蜷缩在她的身边颤抖,甚至连飞也飞不起来。

它是真的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它命中注定的宿主,居然会是魔王。要知道,这个世界的最终BOSS,也不过是同样的存在而已。深不可测的魔力,无法被感知的生命迹象,以及只要稍与那精神触碰、便能深刻感知到的危险感,不停地刺弄着球的内心——假如它确实拥有这种东西的话。

「噫、噫噫……」会被毁灭吗?在那种感觉的刺激下,球甚至在一瞬间产生了这样的恐惧,尽管按理来讲,它是属于即使宿主死亡,也可以持续存在的东西,因为它是由世界法则所创造的存在。

不同的世界是拥有着不同的法则的,或者说正是由于不同的法则,才会出现不同的世界。魔王也是法则的造物,尽管不知为何,一个世界只会存在一个魔王,而不同的魔王则有着相异的特性。这其中,有能够自己创造生命、也就是魔王大军的存在;也有着能够浸染他人的精神,让人类「堕落」,从而为己所用的家伙。只是玛琳的情况稍稍有点特殊,她是能够穿越世界,在某种意义上逾越了世界法则的魔王,也是这个世界上当仁不让的,见过魔王最多的家伙。

诚实地讲,尽管她的能力十分特殊,但她的世界却没什么意思。或许是受了她那不太像是魔王的特性的影响,她所在的世界是非常和平的,和平到了人类只将魔王作为一种存在和象征的程度。她既没有兴趣去改变现状,也没有兴致像其余的魔王一样做一些毁天灭地的大事(事实证明,还真的有将世界毁灭导致自身也走向灭亡的魔王的),所以她选择了运用自己的能力,游走于各个世界之中。

有时是作为一只蝴蝶在花丛中飞舞,有时也会作为一尾游鱼在山涧中嬉戏,时而化作飞鸟振翅翱翔,时而也会作为猛兽,撕咬和啃食目光所及的一切猎物。当然了,偶尔也要和同样作为魔王的同类打些交道,但不管怎么说,作为「人类」,而不是作为别的存在漠视人类,这还真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而对与突兀地闯入这里的自己,这个世界所给出的回应,便是这颗球。说是要帮助宿主改变命运,实际上却是推动宿主融入世界的存在。那么大约也就想象得到,这个世界的法则是一种什么性质的东西了。

玛琳叹了口气,她已经很快地融入了自己的「人类身份」。说到底,虽然魔王与人类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生物,但终究也比和动物要来的相近多了。这倒不是说魔王作为什么东西存在都无所谓,只是这种完全让自己以在新世界下的身份活动,对于玛琳而言是件难得的乐趣。她遇上过被保守的世界弹开和驱逐的情况,也遇上过被严格的世界加上种种限制,只能躲藏在角落里存活的事情,所以就现在的状况来说,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于是她伸出手,轻轻地对球拍了拍。球稍稍怔楞了一下,随即宛如小动物触电一般,淡蓝色的光辉剧烈闪烁,球体也震动个不停。

「——怎么了?」玛琳用那双宛如血红色红宝石般的眼睛盯着它,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是说要给予我、真正的幸福吗?」

「呃、呃……您真是说笑了。」球颤巍巍地飞了起来「以您的能力,我这种弱小的系统,能给予您什么呢……?」

玛琳不置可否。她拉开窗帘,向外面看去,修剪得美观艺术的园木以及修缮干净齐整的道路,无一不彰显着这个身份在人类社会中的财力。如果要对比的话,就像是动物之中的猛虎与雄狮,位于百兽之王的位置。啊,但是稍稍有点不一样,因为狮子与老虎可以有很多头,它们互相划分地盘,而这里最尊贵的人类只有非常少数的几个,也就是每个国家的国王。

人类是有点奇怪的。纵使是最为强大的野兽,在它年老体衰之际,也会遭到攻击与挑战。而国王,乃至国王之下的贵族之类的存在,不管他们本身实力如何,却可以经年累月的保持住顶层的地位。这或许就是因为人类的文明……尽管所谓文明这种东西、看起来就是一团违反了世界法则的存在,但只要世界不去加以干涉,玛琳也就无所谓了。

这时,她感觉到了一道目光。那目光没有一丝半点的掩饰,想来即使是刚刚诞生的她,都可以轻易察觉。她盯着那院子中央、正不断反射着阳光的喷水喷泉好一会儿,那目光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于是终究,她还是将视线转移了下去。在更加靠近房屋的地方,一个男人手拿长剑,正默默地注视着她。

在与那双眼睛对视的时候,玛琳意识到了。因为是「人类」了,所以她意识到了。那道复杂的目光是忧虑,是反感,是干燥直白的埋怨,也是柔软隐晦的担忧。

——那道目光,来自于自己的哥哥,艾利尤斯。或者说,「义兄」来的更加准确一点吗?在自己诞生之前一直没有子嗣的公爵家,收养了落难平民的儿子作为养子,不过戏剧的是,在那之后不久自己便出生了,这个名义上的哥哥便沦为了一个极为尴尬的存在。

养父母对他的爱不是假的。但那些爱,终究比不上对自己亲生孩子的感情。被多舌的仆人早早告知了关系的真相的自己,很快产生了对义兄的不屑甚至嫉妒,为了夺走他仅有的那一点所谓「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对他极尽刻薄。

这样的话,被怨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了。但在那目光之中隐藏的一丝莫名的关切,却逃不掉作为魔王的眼睛。作为猛禽时,可以发挥鹰的翅膀;作为走兽时,可以运用豹的腿肌。观察力也好,反应力也罢,通通不在话下,不论成为什么,玛琳都有着能够发挥其生物领域最大能力的本领。所以当作为人类时,她不会看错这份情感。但她终究只是单手扶着玻璃,远远地望着艾利尤斯而已。

【滴!目标攻略人物艾利尤斯出现。】

突然,脑海中响起了这样的声音。她微微地挑了挑眉毛,不过艾利尤斯却没能看到她的表情。明明是他一直在下面朝上看,但等玛琳将目光投向他时,他又忙不迭地躲闪开了。

「那是什么?」玛琳问道。

「是、是艾利尤斯。」

「……我不是问那个。」

「哎?那……哦哦,您是说那道声音吗?那是我与您签订契约之后,会自动在您脑海内响起的『提示音』,它会自动提醒宿主……呃,实在抱歉,我没有解除这个声音的权限……」

球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就等于没有了。

「攻略人物……」

玛琳看着艾利尤斯匆匆远去的身影,陷入了短暂的思考。是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活下去,亦或者,还是接受世界法则给予的「好意」呢。

——总而言之,先去看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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