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一次折跃

2. 第一次折跃

 

「长官,我把补给送来了!」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向我喊道。


「好,谢谢,运去仓库吧。」


我向他说道。


「长官,呃,有个事情要向您通报一下。」


「说吧。」


「接下来,补给将会以月为单位进行。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新鲜土豆,看来补给站里只有冰冻的了,还好我存了两袋,都给您带过来了。」


「谢谢你,真的。」


「不用!长官您才是,您防卫这里的时候,一次也没有让那些敌人攻进来过,我们该感谢您。一开始,看您这么年幼,我们很多人都对您的实力持怀疑态度。不瞒着您说,当时还有些痴女想把您...」


我强行抑制住想笑的冲动。那个藤原龙一来了之后,他不选择海岸的堡垒,坚持要防守纽约近海的人工岛,结果我们的几支舰队和她们的港区都必须向前移动到附近的人工岛上以保持他的安全,而我很「幸运」,还能继续呆在岸边。他们的防守有效程度只能说是一般,因为他们频繁的放过了数量可观的塞壬潜艇和高速部队,还是我艰难的指挥舰队将它们击退的。这样,新闻上就可以捷报连连,因为新闻只会报道他们的歼灭数量和防守成功的次数。只能说谢天谢地,塞壬没有重点进攻这个区域,因为如果数量再多一点的话,我要一个人解决的可就不只是十几条人形战列舰,几十条人形驱逐和人形潜艇这种我还能应付的东西了。我也不能不管这些高速部队,因为不管的后果就是纽约被摧毁,我被撤职甚至关进大牢,而他们却能逍遥法外。防不住了还有我可以背黑锅呢。


不过,我早就打算走了。只要我手下还有一条船和一个基地,不管总指挥部怎么说,我都还算个指挥官。


「对了,告诉你个事。」


「什么,长官?」


「我几天之后就要被调走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是你最后一次见到我了。」


「如果没有冒犯到您的话,我想问一下,您打算去哪,长官?」


「我也不知道。这是总指挥部的决策。」


「那,长官,祝您一路顺风!」


「也祝你好运。」


我摸了摸额头。之前还打算带着约400人一年份的补给进入太空,现在看来是彻底没戏了。唉,我上太空之后还得赶快行动,争取让自己在饿死之前完成任务。我拿出手机,算了一下。400人一个月的量能供我一个人吃33.3年,但加上黄鸡对食物的消耗,就只剩6年了。再加上我即将生产的更多的黄鸡,这些食物可能只能管3年。黄鸡虽然是魔方的产物,但它们也必须食物才能生存。为什么原本为无机物的魔方产生的黄鸡却需要有机物才能存活呢?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的可太多了,我甚至不知道魔方是什么原理。


不过现在可不是担心食物的时候,我得赶紧把生产线拆了塞进船里带走。就在今天,我开动的几个生产线刚刚使用最后的,从我的海军指挥舰上拆解下来的材料生产完采矿无人机和探测器,并让伽利略号准备好进行折跃。这说明它们暂时没有其他的用处了。给黄鸡发出将物资运送到伽利略号上面之后,我再一次朝着指挥室旁边的电梯间走去。


生产线像是干掉的水洼一样,从外面逐渐向里面靠拢,最后完全收缩到了伽利略号的货舱里。我让船坞开始折叠,将船坞上环形的装配阵列上的机械臂整理到阵列的结构上,然后让这些装配阵列向头尾两边平行移动。


现在,船坞已经折叠完成,并与伽利略号相连。伽利略号上的传感器会对船坞也进行一次整体扫描,然后将它的大小传递给伽利略号的舰载超级电脑。之后,它会开始根据船坞的大小计算折跃船坞和自身的能量消耗。


折跃可不是一件简单的活。让一条800m长的星舰移动需要大量的能源,但是仅仅把战舰跳到目标位置可不够。假设我现在就想让伽利略号跳到月球前面去。如果仅仅是输入坐标的话,舰船在那里的相对速度是等于在折跃起始点的相对速度的,而这样的后果肯定很严重 - 不是很可能,是肯定,因为月球会把我撞死在它的轨道上,然后地球上的人就会看到他们有生之年看到过最大的烟花。所以,我还需要向虫洞发生器输入更多能源,让舰船和目标的相对速度是我想要的那样。为了做到这个,我必须计算我和目标地点的相对速度差,然后计算在两个地点的动能的差,并让虫洞发生器,或者说折跃引擎,在折跃的过程中通过空间扭曲让星舰加速到那个速度,才能让星舰在目标地点以我想要的速度落地。同时,折跃落地的时候,虫洞发生器会需要撑开目的地的物质才能让舰船安全落地,而这个过程也需要能量。这代表着我只能从地球大气层向外折跃,而向大气层内折跃的话,这个能量消耗是我负担不起的。推开一层致密的大气,还是比推开几片太空垃圾要困难许多。


所以,要是我想把伽利略号跳到月球那,我必须先让电脑计算落地位置相对于我的速度向量和角速度,然后让电脑找到落地位置的相对于我的坐标,然后让电脑跟踪这几个向量并让反应堆输入能量,我才能折跃。


听起来全都是电脑的功劳?那是你没看见我在实验室写代码写到吐的样子。接下来,我还得写更多代码给各种各样的太空模块,比如说炮塔,定点侦测器,还有深层采矿机,还是一个人写。真头疼,不过至少回家之后我的简历随便写写都会像星辰一样闪耀着普通人没有也永远得不到的光辉。想想吧!会有多少IT公司想要我想得发疯!写过几百万行代码的全栈开发师,还是军工级别的!我发财了!哈哈哈!哈——


咳咳,扯远了。


就在此时,我听到了一声警报-那是船坞控制室开始折叠的提示音,接下来这个伸长的船坞控制室将被折叠进船坞的轴向环形装配阵列轨道内。我走下控制室,用手机给所有舰娘发送了开会的指令,然后向着礼堂走去。在进行折跃之前,我必须解决一些尚未解决的事情。


我走到讲台上,打开远程桌面,连接指挥室的电脑,并打开投影机。


她们看上去还是那么美丽,仿佛是完美女友和完美爱人的化身,但现在我看到她们只觉得悲哀。她们从来到这个世界起就是玩物。看着她们有说有笑地进入会场,想到接下来要退役她们所有人让我心头一痛,因为还是有一些舰娘是无辜的,但我别无选择。她们都不能被相信。


我打开投影仪,从远程桌面打开我的C盘,并打开那个文件夹。


全场的氛围瞬间冷了下来。许多舰娘看到自己之后开始小声议论,还有一些舰娘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姐妹,而剩下的舰娘看到自己以后哑口无言。


「从今天起,这个港区解散。你们另寻高就吧。」


我面无表情的说。


最先冲上来的是是企业。


「指挥官,这样做是否有些不妥?包括我在内,还是有很多舰娘忠于你,愿意为你效命的。要是这样的话,她们的希望不久化为泡影了吗?」


「企业,要知道,这世界上有些东西是塔塔开永远都解决不了的。我有麻烦了。离开我吧,要不然你们都有危险。」


「指挥官,不论怎样的危险,我们都能一起将它击溃的。所以,请不要再说这种蠢话了!如果情场不顺的话,就让我用我的身心来安慰您吧,我虽然还是处女,但我也在各种资料中学过服侍男人的技巧。」


「这不是问题的关键,这次我们是彻底被将死了。走吧,别留在纽约了。这里不安全。」


「有你在,这里就是最安全的港湾。就算要战斗到最后一刻,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我踮起脚,摸了摸她的头。


「我从来都不会讲笑话,这次也不会。好了,赶快走吧,坐我的运输机走。再晚一点,塞壬每日的进攻就要来了,那时我在礼堂可没精力回头解决塞壬的空军,你们就真的被困死在

这里了。」


企业紧紧地拥抱了我,她知道时间不多了,也知道她无法改变我的决心。我能感受到我脸上有温热的液体,那或许是她对我的感情最后的流露。然后,她转身,对我行了个军礼,加


入了走出礼堂的人流,走向了停机坪。


在人流中,我瞥见了一抹鲜红。那是火奴鲁鲁的发色。火奴鲁鲁笔直的看着前方,快步走出了礼堂。


「真绝情啊。」


我冷笑着说。


我走到伽利略号的指挥室里,把西服换了下来,穿上了我的宇航服。坐标和相对速度计算已经完成,是时候开始我的第一次折跃了。


「只要还有一步棋可走,就还有办法。」


我盯着手上的太空笔,自言自语道。这支笔是老式的设计,但还运转良好。


有个纯胡扯但却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当年冷战时期美国人太空探索急需一种能在太空写字的东西,要知道,普通的钢笔使用重力来让墨水流出笔尖,但是太空中是没有重力的。于是美国人花了几百万开发出了太空笔,这是一种能在太空正常使用的钢笔,使用加压笔芯来把墨水压出笔尖,这样在无重力的太空也能让墨水流出来了。


而苏联人干了什么呢?他们直接用了铅笔,还在太空过得很好。


瞧啊,多简单,对不对?简单粗暴,还省力。

 

我曾经也相信这个故事,直到我的老师听到我在说这个之后把我叫去了他的办公室。


他是个前苏联,现北方联合的海军军官,曾参加冷战时期的太空竞赛。他曾参加宇航员选拔,但并没有成功当选第一批宇航员。听说当时美国还送给了苏联一些太空用品,其中就包括太空笔。


他说,铅笔在太空看似聪明,但是很愚蠢。铅笔的笔芯是石墨,而石墨会导电,在用铅笔的时候,石墨会碎掉,然后碎掉的石墨就会在舱室中到处飘,很可能会让精密的电子仪器损坏。


他还说,在做设计的时候,千万不可掉以轻心,光贪图省力会吃大亏。


十几年后,他又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但这次他变成了海军总指挥。


「小孩,拿着这个。这玩意在我这放了几十年了,一直没机会用到。」


他把他的太空笔递过来,说道。


「你会用到它的,但它在我手里没用了。」

 

「目标--月球背面,速度--月球环绕速度,修正5度,开始折跃!」


船坞的景象开始扭曲,形成了一个漩涡。这个漩涡有点特殊,因为从三维空间所有的角度上看去,它都是正圆形的漩涡,它的漩涡眼永远在它的中心,而在它的漩涡中心处,是闪烁的繁星。伽利略号被吸进了这个漩涡,然后在一道闪光后从地下造船厂消失了。


我坐在指挥室里,周围的景象快速地向后流动着,我能看见仅剩水泥承重墙的地下造船厂结构被拉长,在显示器上形成一条条的灰色斑纹,电线和管道在屏幕上划过一条条蓝色,红色和黄色的残影。太空席卷而来,迎头撞向了我。首先,是太阳。它被拉长,扭曲,随后消失在了我的背后,成为一道黄色的影子。然后,是各种各样五光十色的星星。它们在我的显示器上划过一道道彩虹色的光斑,从红色,到蓝色。最后,是月球背面和无垠的太空同有的,令人窒息的黑暗。我虽然坐在温暖舒适的飞船控制室里,但依然能感受到它的庞大,它的冰冷,它的无情。此时此刻,我就好像是柏拉图设想的,从只有微弱的火光存在的岩洞中不顾同伴劝阻拼命逃出的囚犯,而这黑暗,就是在火光映射背后,在太阳底下赤裸裸的真实。上司的滥用职权,那个人渣的嘲笑,爱人的背叛,同伴的眼泪,似乎都随着这一道道流光溢彩,变成了可有可无的小事,被我抛在了身后,变成了太空中叫做地球的那一抹微尘的一部分。


我抓住操纵杆,想驱散心中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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