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在凌晨1点的新芝加哥星港，会议室仍然灯火通明。

「舰长，您终于来了。」

霍利说道。

「舰长，这位是乔丹·莫里逊，他是我们的新机械师。」

霍利指向他旁边的一位身着海军制服的阿拉伯男人。今年31岁的乔丹已经在ISS「天雷」号战列舰上工作了5年，随后他从地球联邦海军退役，又被合成科技公司重新聘用，调动到「审判」号。

「希金斯舰长，久仰大名。能在您麾下工作，是我的荣幸。」

乔丹伸出他的右手。在他黝黑的右手腕上有一道很长的伤痕，一直通到了他的手肘处。从伤痕之下，能看到他的绝缘皮肤装甲下的电子探头。

「欢迎加入。乔丹，你的手没事吧？」

瓦罗问道。

「舰长，一周前我被管线刮了一下，不是什么大事。」

乔丹微笑着说。

瓦罗忧心忡忡地看着乔丹的右手。破损的义体肯定不利于工作，但或许他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还是找个时候去一趟义体医生那里修一下吧，绝缘皮肤破了很危险的。」

「舰长，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瓦罗发觉乔丹的微笑中有一丝异常，于是他打算帮一下这位「审判」号的新成员。

「这样吧，开完会我就带你去义体医生那里，我出钱。维修工具手也不是很贵，而且我知道一家很好的店。怎么样？」

乔丹低下了头，叹了口气。他的微笑就像是大海上的水波一般，马上就消失了。

「舰长，还是...」

「我姑且还算你的上司，那就我说了算。开完会我们就去修义体。」

「好吧，舰长。」

乔丹又一次抬起头露出了微笑。这次，他的微笑确实从容些了。

「舰长啥时候都是那么温柔啊。」

霍利推了一下瓦罗的肩膀，说道。

「你们帮我开船，跟我一起出生入死，那你们就算我异父异母的兄弟了。对兄弟还客气啥？」

「舰长，我有个问题，憋着好久了。」

「说吧。」

「舰长，你作为舰长的威严哪里去了？」

「如果有威严能保证让我活着从战场上回来，那我也会有威严的。」

瓦罗微笑着说，然后坐了下来。

就在此时，会议室的显示屏突然亮了起来。

「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请各位使用神经接口链接各位面前的终端，接入线上战略模拟系统。为了保证各位的身体和精神安全，这次连接只能在有强大ICE（入侵反制措施，Intrusion Countermeasures Electronics）的军事基地内部网络进行。我猜没人想被黑客烧掉脑子，对吧？」

瓦罗和龙骑兵中队的其他成员陆续打开自己手掌上的接口舱，然后将手部的数据线连接到了终端上。

在瓦罗眼中，会议室和他周围的事物都快速地被黑暗染尽了。他试图抬起手，却被一股难以抵御的困意阻止了。他很快就躺倒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在一片星海当中，他的周围飘散着一些火星太空军和联邦太空军战舰的残骸，残骸上的熔融金属甚至还在冒着红光。就在不久，这里发生了一场惨烈的战斗。

他挥挥手，示意模拟器将自己向前移动。

「如各位所见，火星太空军的抵抗十分顽强。联邦太空军的几次试探进攻全部都失败了，虽然对方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继续这样打下去，本公司就必须给统合政府和联邦太空军提供更多的战舰和人员，而每一艘战舰和战舰上的船员都价格不菲。联邦太空军已经损失了将近70艘战舰和220艘非战斗舰船，每一艘都价值连城，而公司作为联邦的重要部分，付出了代价的五分之一，也就是刚好14艘战舰和44艘辅助舰船，这种程度的损失绝不能继续下去。损失的战舰已经补充完毕，但补充也消耗了数千亿的资产。」

「不用说，战死的船员都是联邦和公司的英雄，但是他们同时还是重要的特种人才，如果能保存下来那就再好不过。所以，我们提出了总攻的计划。这样，我们能一次性解决战斗，降低资产和人员损失。同时，我们将会指派部分舰队防守。」

「联邦太空军一开始否定了这个计划，但随着越来越多的联邦政府的成员公司的反对，他们最终接受了我们的提议。联邦太空军将使用所有可调用舰船的一半进行一次总攻，剩下的联邦太空军将会进行防守。总攻或许会通过移动固定资产，例如我们已有的空间站链进行，但计划可能有变，注意做好准备。」

「你们将要配合其他舰队执行战斗任务，但切忌恋战，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正面交战。你们是我们最有经验的舰队之一，我们关键时刻还指望着你们呢。具体信息都在数据包里，下载下来自己看看吧。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给我们打电话。我们会给你们一周时间做好出击准备。」

星海很快就变成了一片黑暗。瓦罗的脑内处理器显示，他有一封新加密邮件。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置身在熟悉的会议室里，于是他满足地叹了口气。

不论在哪，瓦罗进入虚拟现实的时候总觉得不安，感觉自己无知觉的身体随时有可能被义体贩子雇佣的杀手拆掉。

不过他不怕黑客，因为他自己就是公司最顶尖的黑客之一。

「啊哟，差点忘了，还得去给乔丹换义体呢。」

他自言自语道，随后招呼乔丹一起坐轨道电梯回到地表。

「哟哟，这不是拯救新芝加哥免于轨道轰炸的大英雄瓦罗吗？」

一个留着大胡子的中年男人说道。就算在昏暗的义体诊所，也能看出他的右手已经完全没有手形，取而代之的是一组精细工作的工具，用来切割血肉和义体。他的一只义眼已经完全成了显微镜的样子。

「嘿，比尔，好久不见了。过得还算顺利吗？」

瓦罗也高兴地向他招手。

「唉，最近骷髅帮又在城里兴风作浪，好多小伙子都被打得血肉模糊，然后被送到了我这里。」

「没办法，比尔，这就是新芝加哥城的老样子，你我都没办法改变。」

「瓦罗老弟，能帮一个是一个嘛，而且我也没少赚啊。你那边怎么样？」

「和之前一样。」

「瓦罗，话说，你的这位同伴是谁？」

比尔看着乔丹，摸着自己的大胡子说。

「我叫乔丹，之前在联邦太空军，现在是瓦罗舰长的新机械师。」

乔丹说道。

「瓦罗，他的手好像...」

「对，这就是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他的手好像被管线刮伤了，电路都露出来了。」

「啊呀，那得赶紧处理才行。小伙子，你把你的手拿过来一下。」

比尔把乔丹的手臂放在了手术台上，然后将义眼聚焦到了残破的裂口处。

「有点不对劲。瓦罗，你看看，他的伤好像是利器造成的多处破损，虽然伤口杂乱，但管线刮的伤断面肯定没有这么整齐，裂口上又有精细锯齿的痕迹。」

瓦罗仔细地检查着通过比尔的显微镜发过来的实时视频。

「生物动力公司（BioDynamics）的军用拳刃义体，2087型，只有它才适配老式的锯齿式切割刃。我记得我刚入伍的时候就装的是这玩意，只不过我的切割刃是合成科技的纳米刀，比锯齿式的切割刃先进得多。使用者看起来比我先入伍。」

瓦罗沉思了一番，然后说道。他伸出了自己的多功能拳刃，然后仔细端详着拳刃的刀片。刀片的边缘很快就烧得通红，在阴暗的诊所中发着光。

随后，他拿起一个喝光了的汽水罐，然后一刀将它劈成了两半。切口处的罐体瞬间蒸发，断面就像玻璃一般光滑。

「哦，天哪...」

比尔扶着额头说道。

「什么也别说了，先做手术吧，比尔。」

瓦罗打破了手术室内的宁静。

比尔的右手上下翻飞，将一片一片的义体撕开，然后将新的部件安装好。

不出一个小时，乔丹的右手就跟新出厂的差不多。

瓦罗把比尔拉到了一边。

「比尔，别把今天你看到的事情说出去，我付你双倍。他到我这来，很可能是实在没办法了，但这件事要是被统合政府知道了我们三个都得完蛋。」

比尔长叹了一口气。

「不用，瓦罗老弟，钱你不用付了，就当是我帮这可怜的小伙子一把了。再说了，你之前来了我这那么多次，我好歹也得给你点优惠，不是吗？」

「谢谢了。多保重，比尔。」

「注意安全，大英雄！我们都盼着你凯旋归来呢。」

比尔向他们两个挥手道别。

在通往轨道电梯的高速公路上，瓦罗的灰色SUV打开车灯，照亮了周围的锈铁。瓦罗坐在车里，静静地望向远方的新芝加哥城。

「舰长。」

乔丹首次打破了车里的寂静。

「什么事情？」

「谢谢您。」

「不用客气。同伴不就是要互相帮助的吗？」

「舰长，我接下来说的事情，只应该我们两个人知道。」

「说吧，我的车我已经自己检查过了，没有窃听器。」

「我之前在『天雷』上工作的时候，他们总是拿『同伴』一词来要挟我。我受到了各种非人的对待，甚至有些时候连我的口粮都被分走了，我只能饿着肚子。」

「直到有一天，我们的一发巡航导弹击中了训练目标，却没有引爆。舰长把气撒在了我头上，说我靠的是自己少数族裔的身份才被选上，而导弹没有爆炸是我的原因，但是根据战斗分析，这发导弹没有引爆的原因完全是因为生产商的疏忽。」

「我据理力争，但舰长很快就举起了手。我像之前一样举起双臂，等待着他的殴打，但他直接用拳刃砍了下来。」

「然后我就被联邦海军退役了，而我的前舰长还在指挥『天雷』号。」

「说实话，舰长，我很庆幸他砍下了那一刀，因为没有他的那一刀，我或许还在『天雷』号上受罪，也就见不到舰长您了。」

「乔丹，把这些糟心事都忘了吧，留它们在心里，只会越来越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