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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罗躺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脑内投影的新芝加哥新闻频道。

「昨天，在红灯区的黑桃A夜总会发生了一场帮派火并，至少30人死亡，并有超过30人受伤。据悉，此次事件是因为骷髅帮中毒品交易导致的内部利益纠纷所致，新芝加哥警署已经开始立案调查。」

「据一位居民回忆道，一支无标识的突击队赶到了现场，平息了这场骚乱。」

「看来，联邦政府确实没敢让媒体对我们下死手，用这种方式掩盖过去了。我采集到的信息确实是有价值的。」

瓦罗自言自语着。

正当他准备开车去轨道电梯的时候，他的上级呼叫了他。

「瓦罗，你的年薪更新了。」

「好的，抱歉我得先去上班了，就不聊了。」

「瓦罗，紧急消息，不要去轨道电梯，现在先远程办公。」

「又是贫民暴动？」

「是啊，每年都有几次的。我们已经通知了盛世的人，人群等会就散了，那时再去轨道上也行。多保重，瓦罗。」

上司长叹了一口气。

「你也是。」

正当瓦罗关闭通讯，打开文件的时候，又一个人呼叫了他。

「喂？是瓦罗吗？」

通话的另一头，他的母亲听起来很焦虑。

「老妈，又出啥事了？」

「你弟弟……他……」

「我弟弟？他又怎么了？」

「你得把他带回市里跟他谈谈，他也跟着那帮混子去轨道电梯前抗议了！」

「哦，真该死……」

他抓起手枪，朝着车库跑了过去，同时呼叫了他的上司。

「喂？我今天来不了了，今天的工作就下周日补吧。」

「哦？好。记住，你每年只能调换5次工时……」

「拜拜了，有急事！」

瓦罗终止了通讯，跳上SUV，然后径直朝着轨道电梯开了过去。

轨道电梯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数千贫民举着「阻止公司暴行」，「救救人命」等标语，在轨道电梯前大声抗议着。

一个领导者，看上去像是个十六七的少女，站在一块由众人抬起的废铁皮上，用各种电子垃圾拼凑的扩音器大声的呼喊。

「打倒公司霸权！」

底下的人也应声附和着。

瓦罗平静的看着他们。

他知道，之前盛世集团采取的措施一直都是给贫民发放少许救济金和食品。

在救济金和食品被哄抢完之后，人海也很快就会变成小水洼，最后完全干涸。

在致命的压力下，人为了生存能做到一切。团结一致，摧毁公司，颠覆国家，手刃同伴甚至亲人，拥护极端主义的独裁者，只要在这一切的终点，是自己的生存。

但是，只要知道自己能继续苟活，只要从各个方面袭来的压力还没有致命，他们就会甘愿继续承受非人的压力，只为不知道从何处来的下一口食粮，和下一天的时间。

然后循环往复。

他找了一个地点藏好车，下车，戴上了兜帽，随后融入了人群。

在这种情况下，被看到在反叛者中穿梭，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公司都是致命的。

随着义体上传感器的开启，他很快就定位到了他的弟弟，杰克·希金斯。

他在人群中穿梭，宛如一条逆流而上的小鱼，然后敲了敲杰克的肩膀。

「事态紧急，老妈叫我把你带回去。」

「告诉她我很忙，忙着改变这个社会。」

杰克不耐烦地说。

「她找你有事。」

「哦，得了吧，她又要我干什么？」

「车上再说。」

正当瓦罗带着杰克离开的时候，几辆带着盛世物流标志的黑色SUV来到了现场。

他们一定是来发放补给的，瓦罗想。

之前是这样，现在肯定也是这样。

这办法屡试不爽，还能有什么差错——

SUV上走下来的，是全副武装的安保部队。

子弹穿透了为首的女孩。

拖着蓝光的子弹从她的胸前穿过，击穿了她手中的扩音器，撕碎了她柔软的身躯，然后在她背后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红色的血花。

然后，又一位士兵开了火。安装了军用义体的他有着惊人的精确度，一颗颗子弹击碎了女孩的头骨，脑浆泼洒在她身后的人群中。

人群登时乱作一团。

面对安保部队的袭击，惊慌失措的贫民四散奔逃，反而互相践踏，几十人瞬间就在同伴的脚下毙命。血液将地面染得鲜红，而这象征死亡的红色区域随着机枪无情的怒吼一点点扩大。

瓦罗将油门踩到底，想极力逃离这地狱般的景象。

「报告队长，我们发现一台SUV正在向城区驶去，需要立即起飞空艇进行拦截吗？」

一名士兵报告道。

「不需要。一定是用轨道电梯上下班的职员忘记看通知了，放行吧。」

安保队长回应道。

「所以，你工作的餐厅那边怎么样了？」

瓦罗想试着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但杰克一言不发。

瓦罗把车开到了新芝加哥中心公园。

这里是新芝加哥少有的绿地之一，风景优美，很适合散心。

「下车，我们到了。」

瓦罗打开了车门。

两人就这么无言的走在公园的树林中。

「哥哥，你就不觉得恐怖吗？」

杰克率先打破了宁静。

「公司的压迫，还有今天的暴行，他们今天能对着贫民开火，明天就能威胁百姓交出手中的财产！」

「哥哥，你不是有一支舰队吗？军队，难道不应该为人们出头吗？」

「哥哥为什么不想着站出来，用自己的地位，自己的权力，威慑那些安保部队，叫他们退下呢？今天，如果哥哥行动了的话，很多人都会得救！」

瓦罗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数着地上光秃秃的石砖。

「退一万步讲，龙骑兵中队不属于我，我只有指挥权，而且我只能奉命行事，帮不到你……」

瓦罗终于开了口，但说到一半就被杰克打断了。

「哥哥，你白长了那几年岁数，你不懂，你永远也不懂。那个该死的破公司已经把你的心智完全的腐化了，而你也欣然地接受了。如果你还有那么一点点良知的话，今天你就会站出来，不会像一条狗一样夹着尾巴逃走。」

「你的舰队，还有你，都是公司的狗，公司要你们往东你们绝不会往西，只为了公司吃剩了吐出来的那一口骨头上面的肉屑！」

「别再跟我提什么军人的荣誉，你就不配被称作军人，你，还有你那帮人，只不过是个没有信念，见钱眼开的雇佣兵罢了，只有有信念的武人才能被称作军人。」

「你，我妈，还有我妹妹，都是一伙的，你们专门想着让我重返这该死的社会，但这该死的社会已经烂透了根，必须将它连根拔起，再重新建设，而你看见了，却装作啥也不知道的样子，捂着眼睛装瞎子，还想着捂住我的眼睛，让我也一起做瞎子！我妈，和我妹妹，拿着你的钱，也早已跟你一样，跟这社会一样，烂透了根！」

「懦夫！哥哥，你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懦夫！」

杰克擦了擦眼睛。

「哥哥，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如果，我扛着枪出现在合成科技总部，公司叫你来做掉我，你会对我开枪吗？」

「弟弟，这……」

瓦罗托着下巴，沉思着，尝试着找出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答案。

但是，杰克没有给他一丝思考的时间。

他从瓦罗的西装中拿出他的手枪，强塞给瓦罗，然后将枪口瞄准了自己的眉心。

「开枪啊，哥哥，让我活在世上看着这一切腐化，我可不知道哪一天真的会做出这种事啊！」

「开枪啊！哥哥！向我证明，你不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懦夫，至少你敢杀人！」

瓦罗的手瘫软下来，枪也掉在地上。

「永别了，哥哥。我们早已不再是一家人了。」

瓦罗回头望着杰克远去的背影，捡起了自己的手枪，重新将它安置好。

他摇了摇头，回到了自己的SUV上。

「哥哥，别太把杰克的话放在心上。」

是妹妹瓦莱莉的呼叫，她今年才十岁。

「妈妈说，他只是一时冲动，让你稍微包容一下他。」

「妹妹，做个乖孩子，让哥哥先静一会，好吗？」

瓦罗倚靠在方向盘上，看着视线里黄昏的新芝加哥逐渐朦胧，融成一片霓虹。

（少量剧透警告）

作者注：

为什么作为两位男主中的一个，瓦罗并没有做出最光伟正的行为，成为人们的英雄，凭借自身在合成科技的高位，站出来给大家说话，反倒做了缩头乌龟？

为什么他在被弟弟骂的时候一言不发，甚至很呆滞？

瓦罗其实一直懂公司的不好，但是他没有选择。

他知道弟弟说的都是对的。

在公司打工是他现有的最好的挣钱的途径（而且他身居高位）而且轻轻松松就能养活一家人。人是要吃饭的。

他曾经在一无所有的时候被公司所救，念及恩情。

而在餐厅打工的弟弟和自己没有资源也没有武力，根本无法与已经成型的公司体系做对抗。舰队是需要一整个势力支撑的，不然他和他的舰队只会落得和第1章中他歼灭的那条战列舰一个下场。

所以，他一直想着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与多方势力周旋，权衡利弊，保护好和自己有关的人，包括自己的舰队成员，船员，他弟弟和他的家人（不然他就不会冒险去救他弟弟也不会花钱给自己的船员买义体），救不了世界至少能救一个是一个，而只有继续坐在他的位置上才有继续救人的可能。

自然，看到他（世界数一数二的巨型企业，地球上最大的纳米材料公司的舰队长）和他弟弟（在餐厅打工）的差距，他的父母也会比他的弟弟更喜欢他，更趋向于拥护他一些（而不是他弟弟）。他是个温柔的人，但这不代表他的身边和他的家人就都是温柔的人。

这些都是我已经明文告知或暗示过的事情。

看到「赛博朋克」tag，各位就知道这不是一个童话故事，想看男主大杀四方的可以退了。

无力感是赛博朋克的精髓之一，看着巨型企业在自己的头上作威作福，自己却没有一丝丝反抗的空间，自己努力在公司挣钱，钱却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又回到了公司手里。公司永远是赢家。

设定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部分 - 人口爆炸性的增长。

High Tech Low 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