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混血少女,遭遇了雪崩。

「阿卡西娅...」

一双温柔而又纤细的手正充满了爱意地抚摸着「我」的脸庞。

这是...?

朦胧之中,蜷缩在床上,刚从睡梦之中醒来的「我」,用脸颊蹭着那温暖的手。

「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在一顶灰色的,用某种动物的灰色的毛织成的帐篷之中,冷风夹杂着雪,从缺口之中漏了进来,帐篷正中的橙黄色篝火,照亮了一位有着淡金色的长发与紫色的眼睛,但没有头顶的耳朵,也没有腰臀后的尾巴的女性。

对于人类来说有着惊人的美貌的她正神色憔悴地微笑着,用着哀伤的眼神看着「我」。

「妈妈?」

口中说出的话语,并不是我所知的任何一种语言。

「阿卡西娅...我可怜的阿卡西娅...」

但那强行装出来的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

「妈妈」那干燥,被冻裂的嘴唇紧紧的抿了起来,仿佛是为了要掩饰什么一般,紧紧地抱住了「我」。

能感觉到她正在微微的颤抖着。

耳边传来了她的啜泣。

「妈妈...?怎么了?难道说...」

「我」体内的愤怒在不断地上升着。

「那些「大人」们又欺负妈妈了吗?阿卡西娅,去帮妈妈教训他们!」

说完之后,「我」便从床上站了起来,想要向着帐篷外冲出去,但被「妈妈」给拉住了。

「不,阿卡西娅...别去了...妈妈没事...求求你...保护好你自己...不要再受伤了...」

「我」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身体。

大前天,被部落之中一直称呼「我」为「杂种」的那群同龄的孩子给围起来打了一顿。

前天为了将分配到「我们」家的粮食从总是不讲理的屠户那边抢回来,而在背后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爪痕。

昨天与说「我」那已经不在了的「爸爸」的坏话的祭司家的儿子打了一架的淤青,还留在「我」的大腿根上,「我」还没有让「妈妈」发现。

似乎在我出生之前,「爸爸」便已经不在人世了,「妈妈」与「我」失去了靠山,这样的遭遇,一直都是家常便饭。

不愿意莫名其妙地遭受这种待遇的「我」,每天基本都会与来找茬的人打起来。

没有哪一天,「我」是完好无损地度过的。

而「妈妈」她,总是在我每次打架之后,含着泪帮我用「魔法」治愈着身上的伤口。

「对不起...妈妈...」

「不是阿卡西娅的错...都是妈妈的错...是妈妈不该让你降生在这个只有痛苦的地方...」

「妈妈...?」

「妈妈」用手背抹去了泪水,深深的呼吸了几下之后,用着沙哑的声音,低着头对着「我」说道。

「妈妈被选为了今年的「祭品」,下个月的仪式之后就要不在了。」

「怎么会...不要!阿卡西娅绝对不会接受!」

「阿卡西娅!」

在「我」想要去找祭司的时候,被「妈妈」的双手用力的摁在了床上。

从来没有见过「妈妈」强硬的这一面的「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妈妈」。

「阿卡西娅...答应妈妈...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再去打架了...这样的话,他们答应会把你给留在部落之中,等到你成年了,就当个独立的猎人,离开这里,为了你自己好好的活着,可以吗?」

「不要!与其要与妈妈分开的话,阿卡西娅宁愿与妈妈一起成为「祭品」!」

在「我」说出了这句话之后,从没打过我的「妈妈」重重的扇了「我」一个耳光。

「妈妈」回过了神来,将打了「我」的那只手放到了自己的面前,捂住了脸,伏在了「我」的怀中,放声大哭了起来。

「对不起...阿卡西娅...对不起...」


一行泪水,从我的眼侧落了下来。

(这是什么...)

(好过分的梦。)

(还是说...这是这身体的主人的「记忆」呢...?)

(阿卡西娅。)

(这就是你的名字吗?)

我睁开了眼睛。

已经多久没有阖过眼了呢?

在风雪之中,我一刻也不敢让自己停下来,生怕一旦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在森林之中,由于不知道在哪里会有危险潜藏着,始终没有让精神放松下来。

而现在,我正在距离地面十几米的半空之中,背靠着树干,坐在了树枝上醒了过来。

(真亏我这样还能睡得着呢...)

(不过...我睡了多久呢...)

披在身上的那张巨狼的皮,那湿润的内侧,都已经被风干了。

往树下看了一眼,那群黑狼依然在树下默默地守着。

不知道是把杀死了他们首领的我当成了新的首领,还是单纯的想吃了我。

于是我只能顶着再次被「食人花」给缠上的风险,在森林的树枝之网间继续前进着。

在地势开始逐渐变高的时候,那群黑狼终于停下了脚步。

看着以出现上坡的位置为分界,狼群成了一排,在那边默默的坐了下来。

看着它们放弃了追踪之后,我也从树上落了下来。

(为什么...不会追过来了呢?)

(算了,烦恼之源能少掉一个也好。)

(但如果它们现在并没有加害我的意思的话,也就是在给我送行吗?)                        

(弄不明白。)

不过这么想了一下之后,眼前的这些让人分不清是狼还是犬,乖巧地坐着的家伙们居然莫名的变得可爱了起来。

(不不不,我在想什么呢?)

(它们刚才可是差点把我给吃了哦。)

(和解什么的才不可能存在。)

(自生自灭去吧!)

(我才不是你们的首领!) 

对着它们做出了驱赶的手势之后,我转过了身,慢慢地向前走着。

身后,不知道是哪一只开的头,接二连三地响起了悠长的狼嗥。

脚步一时间停了下来,在忍住了想要回头的冲动后,我向着上坡跑了起来。


沿着蜿蜒的山路,我一点点的向着早前在树顶隐约看到的山脊前行,在海拔变高了不少之后,我从一侧的山崖上看向了下方能够将雪一粒不差的给阻挡在高处的森林,在乌云密布的灰色之下,连绵成了一片的淡蓝色,就仿如地面上的「天空」一般。

(上一次爬山...是在什么时候来着?)

依稀记得,在半山腰的时候就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口感舌燥却因为在上山之前背包之中没有带上足够的水而差点当场渴死的那一次。

后半段几乎是坐十分钟走五分钟,在中午时原定三个小时登顶的路程最后一直到了日落才结束。

在半死不活地到了山顶附近后,看到了在那边的黑心商贩以市价十倍有余出售着的瓶装水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买了下去。

(为什么我会在现在想起了这件事呢?)

(那大概率是因为现在没有水能喝吧...啊哈哈。)

(唉。)

虽然阿卡西娅的身体似乎并不会怕冷。                

但直接抓住雪,或者将雪放入口中的时候,都会冻得发疼。

想直接用体温来融化雪,但现在也没有能够装水的容器。

不如说在饮水的问题之前,我这一身已经干涸的紫黑色血迹已经就没法处理了。

「想要洗个澡」这个对于女性来说再也正常不过的基本需求,在现在已经变成了奢望。

越想心情就愈发的抑郁。

现在距离山脊大概还有一半左右的路程。

在山路上,我一直在寻找着是否有适合休息的像是洞窟之类的地方。

哪怕是阿卡西娅的这副超乎常人的身体,在登山的过程中依然还是感觉十分疲劳,想要找个地方好好地睡个午觉,歇一歇那超负荷运作的双腿。

现在还附赠一个不怎么舒服的铺盖。

终于,我在一个峭壁上发现了。
由数个不规则的山体巨岩包夹而成的,一个小小的锐角三角形的洞窟。
(但是...该怎么前往那里呢。)
洞窟的上方十五米左右是一个小小的峰顶,但从那个峰顶下去大概是行不通的吧。
峰顶和洞窟之间有一小段距离成「く」型。
我实在没有越过它,然后进到其中的自信。

而其下方的高度有大约上百米。

那是我大约一个小时之前有经过的地方,那里有着一层厚厚的积雪,依稀可以看见一排尚未被新的落雪掩埋的小小的脚印。

但即便如此,还是不知道从这个高度掉下去的我是否能够安然无恙。
而且也不知道掉下去后我是否还能有体力再绕个几千米的路途回到这个地方。
(那么...从侧边一点点的攀过去吗?)
一眼看过去峭壁上有着不少合适的落脚点。
但在刚进入森林的时候在树顶抓着的树皮脱落后那自由落体的感觉还是让我有点心有余悸。
过度依赖「本能」可能还是不太好。
(该怎么办呢...)
就在我犹豫着的时候,我的听觉捕捉到了在我侧方近百米处的动静。

我死死的盯着那个地方。

一个四足步行的臃肿身影逐渐从稀疏的树木之间靠了过来。

我赶忙爬到了身旁的树上,观察着那个靠近过来的生物。

浑身上下覆盖着灰色的毛皮,头顶有着一对圆形的耳朵。

像是犬科动物一样,但又比我刚才见过的黑狼们又稍微面善一些的,微微凸起的口鼻。

在四足步行的体态下,它的高度就已经有我所在的树木的大约五分之一了,在此基础上,体型看上去还非常地...胖。

如果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的话,会不会兴冲冲的抱到这团毛茸茸的肉球上呢?

但很不幸的是,我知道这是什么。

一头熊。

与在山下的黑狼们一样,是自然界中最为凶猛的肉食动物之一。

正当我想要在树上默默的等着它过去后再下来的时候,它突然人立了起来,猛烈的摇晃起了我所在的树。

(等...!)

落脚点突然剧烈的摇晃了起来,让我本能的抱住了树干。

(它,它是怎么发现我的?)

(我明明还躲在树叶的正中间呢?)

(啊。)

(忽然记起来了。)

(据说熊的嗅觉,是要比犬科动物还要灵敏好几倍来着?)

(而我现在这一身没法处理的暗紫色血污,还有左手臂上的那道刀伤...)

(咿!)

被中间的我,以及下面的熊给抱住的这棵树,逐渐地经不起巨熊那怪力的摧残,摇晃地愈发强烈。

虽然察觉到了这棵树快要被它给连根拔起了,但我却因为将自己固定在树干上就已经拼尽了全力,稍微松懈就会立马被甩下去,动弹不得。

最终,树被下方的熊给连根拔起,在倒下来的过程中,我在树干上瞪了一下脚,翻滚了几下后落在了地上,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前的灰色巨熊已经恢复了四肢着地的姿势,向着我冲了过来。

已经来不及躲到另一棵树上了。

我只能在地面上全力地奔跑着。

但始终是没能与它拉开距离。

(明明看上去长的这么胖,为什么这家伙的速度会这么快啦!)

在长达十几分钟的追逐后,我和它的体力似乎都见了底,速度明显的放缓了下来。

但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这条一直蜿蜒向上的山路唐突的展示了它的尽头。

面前,与我的左侧,是超出了我的跳跃力极限,完全没有落脚点可言的峭壁。

在右侧,是比我刚才看到的地方,还要更高的悬崖。

无路可走了。
在我背靠着峭壁的喘着气的时候,巨大的灰熊已经追到了我前方二十米处。

灰熊的眼神由于我身上残留的血腥味而变得凶暴了起来,发出了诡异的红光,在堵住了我唯一的生路之后,人立了起来。

「吼啊啊啊啊——」
发出了令人震耳欲聋的怒吼。

(额...熊先生?)

(您可还记得这边是雪山吗?)

与我的预感相差不大,这附近的山体结构可能正处在一个很微妙的平衡点上。

(在这种地方,发出这么大的声响...可能会...)

思绪还未结束,山体就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我就说嘛!)

抬头看了眼斜上方的山脊。

在更高的地方,灰压压的东西,如同遮天蔽日一般的落了下来。

(不能继续呆在这边了!)

我反过来向着眼前的灰熊冲了过去,在那巨大的熊掌挥下的那一瞬间,我压低了身躯,一个滑铲,从它的胯下滑了过去,躲开了与它的正面冲突,之后立马重新开始奔跑了起来。

灰熊恢复了四足步行的姿势,笨重地回过了头来。

随后吼声消失在了身后那雪崩的巨响之中。

我没有回头去看它被冲下山崖的身影,只是用着所剩无几的体力拼命地向前奔跑着。

然而最终还是被雪崩给追上了。

从峭壁一侧袭来的冲击力,将我从山道上推了出去。

(啊...)

(完蛋...了。)

在下落的过程中,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我由于体力耗竭而失去了意识。

与大量的积雪,以及山体落石,一同坠入了深渊之中。

你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