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虫蚀•第三章:虫蛀的蔷薇(6)

像是回应女儿的呼唤,格兰特挺起前肢,大幅伸展开前方的两条腿,架势宛如威吓一般。


从大张的巨嘴中,流下了大量的黏液,一触及地表就发出了激烈的酸蚀臭味。


咔嚓


大块的巨石像豆腐一般,被格兰特的蛛足贯穿、被粉碎成两半。




——咯吱 咯吱吱…叽呀呀呀呀呀呀!!!!!




令人丧胆的怪异吼叫,仿佛来自地狱深处,回响在整个巢穴之中久久不绝。


「来了!」


就在全员警惕那头可怕的怪物时,格兰特真正出的第一张牌却是「巢穴操作•死亡紧握」。


从两方的巢穴墙壁上喷射出粗壮的丝线洪流,目标,是格格兰。


眨眼的功夫,她就被来自左右两边的丝线完全缠绕,全身仅露出脑袋和双脚。


格格兰惊恐大叫了一声,但立刻,就无法再发出声音了。


因为她感受到了无比可怕的压力,完全无法想象,发出这种压力的居然是看似孱弱的丝线。


脖子青筋暴起,憋红了脸,在不断增强的压迫感的驱使下,不断摇晃头颅,就像遭到雪崩活埋的人试图找到一个可以呼吸的空隙。


肺中的空气已经被全部挤出,强大的魔法铠甲「凝视必灭」咯吱作响、在细小的边角不断被挤压破碎,甚至嵌进肌肉组织里。


全身已经被挤的完全没有空隙。战锤已经被压弯变形——她的骨头也是。


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她高高仰头,想让伙伴们离自己远一点,但是开口后涌出的却不是声音而是源源不断的鲜血。


嗓子眼仿佛堵了一个梨子,应该是内脏吧。


——然后。


「格格兰!!」


拉裘丝颤抖着,看见当年帮助自己离家踏入冒险的恩人,被像西红柿一样捏烂。


鲜血从头部喷涌而出,像雨一样伴随着残碎的肉片淋淋落落;同时也从脚部流淌而下,汇聚成一大滩。


然后丝线松开、撤回了巢穴的墙壁。留下的,是一个扭曲的钢铁和模糊的血肉相混合而形成的「团块」。


「怪物!!」


拉裘丝完全忘记了呼喊以前那串很长的招式名,直接解放了魔剑奇利尼拉姆全部的黑暗能源——解放到最大。


一柄长达数米的黑色巨剑出现了,拉裘丝为了操作它而咬紧牙关,小腿承受着一般人会直接骨折的重压,全部的魔力仿佛被魔剑硬生生扯出体外、被吞噬殆尽。


她奋力向格兰特挥砍过去。


然后什么都没发生,没有让对手发出惊恐的呼号,也没有击退可怕的梦魇,甚至,没能在对手身上留下一丝痕迹。


仿佛用牙签扫过岩壁。


「什么——怎么、可能!」


格兰特开始飞速移动,那种速度,大概连迪米乌哥斯的「恶魔诸相•八肢的迅速」也会稍稍逊色一筹。


转眼之间——拉裘丝还来不及从挥剑的姿态中调整过来——格兰特已经近在眼前。


恶臭扑面而来,恐惧在心中奔涌,然后——


「咿——啊啊啊!」


魔剑脱手、拉裘丝向后跌倒在地,不是因为撞击,而是因为左小腿被格兰特的足尖穿透,钉在了地上。


怪物的涎液滴落在腿上,立刻腐蚀了原本光滑的肌肤,像铁锈一样快速蔓延。但这种疼痛,和小腿腿骨被戳穿比起来,似乎已经不算什么了。


紧接着,格兰特微妙的动了动戳在拉裘丝体内的足尖,似乎意识到怪物想做什么的拉裘丝不禁大喊起来:


「不要————!唔——!!」


格兰特的足尖像螺丝起子一样,在拉裘丝的小腿中扭转起来,将她的小腿骨撑裂成两半。


但该说不愧是精钢级么?拉裘丝没有再嚎叫出来——竟然没有嚎叫出来,仅仅是用手疯狂的捶打着坚硬的地面,直到拳头染的血红。


「「水晶骑士枪」!」


巨大的蓝白色水晶长枪,在触及格兰特之前就像泡沫一样破碎。


「「魔法抗性突破最强化•水晶匕首」!」


但结果还是一样。


「可恶啊啊啊啊啊!「传送」!「传送」!「传送」!!!」


但是,「次元封锁」的效果依然存在。少女口中吐露的,仅仅是无意义的呐喊罢了。


格兰特知道女儿的心愿,决定把用低等魔法骚扰自己的人留到最后。


她举起自己另一条腿,摇摇晃晃在拉裘丝身上选择目标,然后——


「「爆炎阵」!」


「「浓烟阵」!」


从格兰特的影子里,两个忍者一左一右闪现出来,施放了能够进行组合的忍术。


没有出乎她们的预料,两个忍术都对格兰特完全没有影响,但是两个忍术组合在一起,却能产生强烈的火焰黑幕,遮蔽敌人的视野——


一只蜘蛛脚立刻钻破浓浓的烟雾,精准的刺穿了提娜的小腹。


血顺着嘴角流下,但她仍在微笑,因为她们本来就不是来「攻击」的……她牢牢握住格兰特的那条足,扭动自己因剧痛而痉挛的身体,像关节技一样用双脚将它锁住,为的仅仅是困住格兰特的一条足。


提娅完全没有理会提娜——仅仅用手语说了句「抱歉」——便飞身跑向拉裘丝。如果被刺穿的是提娅,提娜也一定会采取相同的行动的。


她的任务,是尽早将敬爱的队长从残酷的命运中解脱出来。


也就是用最痛快的方法,杀死拉裘丝。


不过——


她们「迅捷」的动作,在格兰特的眼里实在太过缓慢。


故意没有刺穿提娅,而是放她跑到面前,在她以为得逞,想要往拉裘丝雪白的脖颈上下刀的一刹那,从格兰特嘴中喷吐出的丝线束缚了她。


然后,丝线回收。


提娅被格兰特横着咬在了嘴中。细密的利齿咬碎了她的肚子,鲜血和粉色的内脏洒落在拉裘丝胸前。


在被吃进去之前,提娅只能说出一句「……对不…起,鬼领队……」。


「提————唔!!」


想要挺起半身、拉住提娅的手将她从怪物口中拉出来,但是在触及之前,新的蜘蛛脚刺透了她的肩膀,将她牢牢钉在地上。


然后是试图去捡起魔剑的那只手臂…接着是另一只。血泡在口中翻滚,必须竭尽全力,才能制止自己发出难看的哀嚎。


满含泪水的视野里,紧抱蜘蛛脚不放的提娜被重重拍进了地面,然后分成了两半。


最后是自己,格兰特尖锐的足尖高悬在视野上方。


慢慢的、慢慢的,落下来。


一点点从眼睛中刺入,缓缓将她最后的生命、钻透。


说来有些可笑,拉裘丝最后想到的并不是自己的家人,而是叔父,『朱红露滴』的队长,阿滋斯。


那个随心所欲的人的话,一定能避免这种情况吧?——这样。


然后,她美丽的生命迎来了终结。


而在稍远的地方,伊维尔埃正跪在地上——不,应该说,半趴在地上比较合适。


双手撑着地面,巨大的情感在心中如无尽的风暴般翻腾,本应不可能存在的眼泪大颗大颗滴落在地上——那是血。顺着泪腺,硬是被情绪推挤上来的,死物的血。


——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手指死死扣着坚硬的地表,直到指甲崩落也无法停止,仿佛痉挛一般。


她不断逼问自己,不,拷问自己。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步?


是谁,究竟是什么人,造成这种事态的?


答案是自己。


活了两百年的人,凡人眼中的强者,被传颂的女人——『灭国』。


这个人,居然无视了已经捕捉到的蛛丝马迹,无视了来自两百年冒险经验的不断警告,将挚爱的队友置于如此可怕的地狱之中。


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这个女人才犯下如此荒谬的错误?


——恋爱。


「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恋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恋爱!!」


安多玛缓缓走近,有些不解的歪头。


「怎么啦?为什么会笑呢?」


难道自己的行动没有起到效果?难道这个家伙反而因为队友的死而高兴到发疯??那可真是太气人了!


但是不能浪费安滋大人的时间了,安滋大人允许母亲出动就已经是无比的恩情了。虽然不爽,但是只好进行下一步。


「……原本的预定是,我来慢慢吃掉你的啦……但是听潘多拉•亚克特大人说,你是不死者啊,没有痛觉,折磨你也没有意义……」


安多玛不知道,自己正在接近一个真正危险的存在。


一个「炸弹」。


伊维尔哀根本没在听安多玛说话。


——恋爱。两百年来,心脏的一个小小悸动。


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


伊维尔哀猛的抓住自己小小的胸口。


五指挖进了自己的肌肉,触碰到骨头。但还在深入、还在深入……


「嗯?你在干什么啊?头脑坏掉了嘛?」


她在尝试抓出自己体内的「敌人」。


导致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


爱!


爱!!


爱在哪里?这个毒瘤!它藏在自己身体的什么地方——


手指终于握住了一件柔软东西。


伊维尔埃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心脏拉扯了出来。


没有在搏动的器官。


废物的器官,迷惑自己的器官……造成这个地狱的罪魁祸首!!


——毁灭吧。都毁灭掉吧。


伊维尔哀,她的全身开始散发一种不祥的「光芒」……



「嗯?那是……」


正在观战的安滋,当然也看见了这一幕。


画面中,伊维尔哀摇摇晃晃,极不正常。


明明好像随时都要倒地死掉,但同时,又好像体内有某种庞大无比的力量在翻涌,想要突破束缚,发挥出来。


「这是……安滋大人,似乎是某种底牌……」


「啊我知道。」安滋打断有些紧张的迪米乌哥斯,眯起眼框中的火焰。


一旁,拉娜则在心中暗暗说,「看来开始了」。


拉娜瞒报了一件情报。


确实,伊维尔哀并没有告诉拉娜自己的天生异能,但是,她同时也明确的提到过,自己的天生异能「有能破坏一座城的力量」。


拉娜没有说出这个情报。


这是拉娜,对大坟墓的一个「测试」。


虽然听起来非常狂妄,但是作为这个情报的唯一知情者,拉娜确实能做到这一点。这就是情报的力量。


拉娜想知道,看起来所向无敌的纳萨力克,到底会不会受到「威胁」。


她的梦想,是和克莱姆生活在「绝对安全」的庄园,必须完全看清这个庄园到底有没有不完美的地方、到底有没有弱点。


真的就无懈可击?真的连一丁点弱点都没有?……


(哼…怎么可能。)


那种事物,拉娜可以断言,不存在。


任何存在——这个世界上一切的存在,哪怕是真正的神,哪怕是世界本身,也必然会有「弱点」存在。


所谓的「完美」,只是对爱慕虚荣者献上的谄媚。


盲目相信这座大坟墓无懈可击——这是非常幼稚的思想。


(…如果有一天出现了能威胁到纳萨力克的势力……那我就必须做出衡量,计算哪一边获胜的可能更大,然后选择继续帮助纳萨力克…或是出卖这座坟墓。)


而为了这个将来或许要做出的抉择,拉娜必须摸清纳萨力克的缺陷在哪里。


但是,纳萨力克的力量太过庞大,令拉娜德感觉如同盲人摸象,无法辨认出这座坟墓的真实。想要获得准确的情报,就必须不断用「实验」去证明。


苍蔷薇,或者准确的说,伊维尔哀,她就是拉娜用来测试纳萨力克的工具了。


这只是个开始罢了。将来在情报机关的工作中,拉娜也会不断积累拼图的碎片,最终得出整个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的真实…轮廓吧。


(可怜的家伙们……你们就成为我和克莱姆幸福的垫脚石之一吧。将来生了女儿,倒也不是不能启用你们的名字来纪念一下啦……)


(——哦,魔导王开始行动了。)


「「传送门」!」


迪米乌哥斯和雅儿贝德当然不会阻止,魔导王就此消失在黑暗之中。


同时,拉娜也得出了结论。


——纳萨力克是一个所向无敌,但并非无懈可击的地方。


(嘛,意料之中,必然的事。)



在格兰特的巢穴中,在即将崩溃的伊维尔埃身旁,一扇漆黑如深渊的门扉静静开启。


门对面的存在,刚从黑暗中伸出一只骷髅的手掌,就有些焦急的吟唱了命运的判决:


——「「时间暂停」!」


立刻,时间的流逝被固定了。


(真是捏了一把冷汗。果然,轻敌大意就是强者的天敌。)


伊维尔哀浑身出现裂纹,从裂纹中又散发出非常不祥的光辉。


那种光辉,让安滋感到非常的不安,那种巨大的能量,毫无疑问是一种神秘的底牌。


像热血漫画中那样,BOSS傻乎乎等待少年少女施展大招的滑稽事情,安滋可绝不会去干。


「……虽然我觉得是我多虑了。但是,只有蠢材才会傻呆呆的允许敌人放出底牌。」


在静止的时空中,安多玛也是凝固的,所以没有行礼,而格兰特则第一时间恭顺的跪拜了下来。安滋向它伸伸手,示意无妨。


而伊维尔哀,她当然也是完全静止的。


手握自己的心脏,凄美的容颜扭曲着,写满了悲壮与绝望。


安滋向她伸出一根手指。


「虽然对你来说非常的不公,但是抱歉,我是个很任性的人呢。之后就回纳萨力克,将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吧……」


时间开始流动——的瞬间。


「——「支配不死者」。停下你要做的事情,伊维尔哀。」



PS:


关于文中的拉娜。


她对大坟墓的「试探」,绝对是一个非常有争议的写法吧。我承认,这其中有我任性的成分。


从原著第14卷的末尾来看,丸山很可能以后都不想再多讲拉娜这个角色了——我是这么感觉的。


所以…有点可惜。于是想在同人里给这个阴险的女人添一些描写~


PS2:


下一章,将有请著名谐星秃头帝登场!~ಥ_ಥ


他将和小恶魔拉娜共进晚餐~气氛相当和谐(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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