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国篇•第五章•夏提亚(3)

横断龙王国与帝国,一直延伸到海上都市近旁、西方三大国脚下的巨大山脉,它像摇篮一样帮龙王国挡下了绝大多数灾难,但这个摇篮也有着致命的缺口,那就是和兽人王国诺坦之间存在一个狭窄的山间平原。


几百年前,诺坦王族通过这个缺口逃到山脉那边,几百年后,诺坦的兽人们通过这个缺口,将龙王国当作饲料厂。


有几首古老的歌谣,暗示这个平原其实是八欲王使用武力和神器破坏山脉、开辟出来的,但是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呢。


要塞之城威鲁克,就在这片平原靠近山麓、地势较高的地方建成。


如果说耶•兰提尔是一座要塞化的城市,那么威鲁克就是具有城市机能的要塞。有着严重影响采光的厚重高墙,内部又用同等的巨壁以十字形分割成四块区域,每想攻下一个区域都相当于一次攻城战。


因为也兼具着广域警戒的任务,十字中部耸立着高塔,若站在顶端远眺,能看清诺坦王国金碧辉煌的王宫。


威鲁克的居民由 50% 的驻军、20% 的平民,以及 30% 的劳役犯、苦役犯组成,因此也有监牢之城的外号。


按照龙王国的法典,每天劳作 12 小时、每周可休息 1 天的是劳役犯;每天劳作 15 小时,没有休息日的则是苦役犯。而在这里,他们的劳作任务就是养活庞大的驻军。


以前,兽人们前进的脚步往往也就局限在威鲁克周边。


因为他们要么耗费精力打下威鲁克这个铁桶要塞,要么就得担心后路会被威鲁克切断,遭到夹击。


由于威鲁克一次都没失守过,所以逐渐被吹嘘成了「难攻不落」。然而真相却是,诺坦王族忌惮七彩龙王,一直没有真的想打。


而这次一动真格的,这个要塞居然仅两天便陷落了。


指挥大军的巴扎尔也没用什么奇妙的战术,纯粹只是人类打不过罢了。仅仅是让珐娅飞在天上放了几发「火球」,便已经打的人类措手不及——明明他们早就发现了巴扎尔的先头部队。


「啊~~~~真闲啊。」


在原本由人类士兵站岗瞭望的高塔上,兽人战士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


「喂!不要放松警惕,也许人类会突然从什么地方打过来!」


那是故意装的很严肃的声音,两个战士对视,然后忍不住爆发出哄笑。


「哦!人类!他们过来了!快看!」一个战士假装激动、手指着西边。


「这边也有!天呐他们太多了!我们完蛋了!」另一个战士指着东边。


「你那边没有我这边多!你快看我这边!」


「哈哈!我这边才多!都快有一座城的人了!大军压境哦!」


「我这边…………?」


「你快看,我这边的人类开始攻城了耶!」


「…………??」


「哦!不得了!那个饭桶小队长带兵迎战去了、你快看他出丑!……嗯?你怎么啦?」


发现同伴完全没有反应,战士扭头一看,发现对方呆呆的看着天上。


「…………不是…我在想,那朵乌云会不会太奇怪了点??」


「乌云?」战士抬头一望,发现天上有一块异常。


明明是让人想躺在草地上睡午觉的大好天气,但不知为什么,自己头顶上冷不丁多出了一片「乌云」。


不对,说乌云不准确,因为定睛一看,那似乎是一块「纯粹的黑暗」。


仿佛一小片被裁减下来的夜色,突然出现在晴朗的天空上。


「……」


「……」


「那……那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祭司大人有说过什么吗?异常天气之类的?」


「不、我没听说……唉?吓!!」


突然,就像变魔术,一个红色的人形物体从里面冒出来,紧接着黑暗本身就消失了。


「嗯?!怎么冒出个人来!」


「那是什么啊!长着翅膀,该不会是附近山里的鸟人族吧!」


「不晓得!但她穿着全身铠、一定是个战士!快,敲响警报!快!」


「不要、等等!她只有一个人,要是胡乱敲警报又被那个饭桶小队长找茬怎么办?」


他们争执的时候,夏提亚向他们伸出左手——即使包覆着铠甲也那样小巧、可爱,难以想象这只手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朱红新星」。」


伴随着少女的呼唤,地狱的大锅揭开了盖子…


在高塔中处理日常事务的兽人——他们大多是文秘、后勤、政务这一类,在完全无法搞清状况的一秒钟之内,突然!感受到了此生最强烈、最过分的痛楚。


灼目的火红、剧烈的火焰,毫无征兆的蹿升起来,布满整个空间。


仿佛被整个丢进火炉中炙烤,他们通通停下动作想要高声嚎叫——!然而连这个机会也被剥夺了,他们就像薄薄的纸,整个存在顷刻间被烧成灰烬,连同他们全部的家具、武器、工作文件等等东西,全部消失在葬送一切的深红之中。


这火焰早已充斥整个高塔,全部的水泥已经蒸发,不详而耀眼的深红色光芒穿透所有砖块与砖块间的缝隙,放射在地表那些目瞪口呆的兽人眼中。


然后——


訇然巨响——并非高塔崩塌的声音,而是所有砖瓦全部瓦解、分崩离析,在直冲云霄升腾而起的巨大火柱中盘旋、对撞、粉碎的声响。


火柱比原先的巨塔粗壮、高大了数倍,日光仿佛被冲淡了,那简直是从地狱深处冲上来的豪炎。


极端的高温瞬间烤化了离得太近的兽人战士的铠甲,让金属变软烙在了他们全身,令他们发出求死的哭嚎,他们伸手去抓,想把金属拍掉,但只是让双手也陷入了烧灼的铁水之中。


四处弥漫着兽类皮革被炖煮般的恶臭,但又交织有肉汁淋漓的烤肉香味。


最后、火柱极速旋转、幻影般消失,而巨塔砖石大大小小的残渣,则带着火焰与炙热,如同火山炎弹一样向四面八方奔腾而下……


惊呼是唯一的旋律,哀鸣是唯一的伴奏。死亡是幸运的,更多不幸的人则经历了非同寻常的痛楚。


讽刺的是,由于兽人士兵们并不熟悉人类要塞的结构,他们被困在炙热的铁桶中,四处奔走四处碰壁,因为巨大的恐慌、因为失去了指挥与秩序,他们居然找不到逃出威鲁克的道路。


「啊哈哈哈~!简直就像——呀、不行!」


刚刚准备对地表上狼狈的兽人发出嘲笑,夏提亚猛烈摇摇头,提醒自己绝对不能得意忘形,要时刻牢记教训。


通过掘土兽人一战,夏提亚已经摸索到了自我控制的「诀窍」,那就是克制自己的情绪波动,努力进入「无我」的状态,机械化完成任务。


……性格较为张扬的夏提亚,为什么能领悟「无我」呢?这其实算是佩罗罗奇诺的功劳。他曾经给安滋详细科普过二十世纪大热过的萌属性——「三无少女」。


「哎呀~虽然是非常古老的萌文化,但是我非常喜欢哎!」造物主说的这句话,被当时在场的夏提亚牢牢记住了。


(虽然佩罗罗奇诺大人的哲学听起来非常深奥……但似乎关键就在于模仿希滋•德尔塔呢。既然如此,我也应该能够做到才对!)


所以经过掘土兽人那次,再加上一些令希滋产生了困扰的「跟踪学习」,夏提亚事实上解锁了全新的「属性」。就像现在这样:


铠甲少女手握长枪,静静降落在惊恐万状的大群兽人中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但却散发出不容置疑的气场——绝对性武力带来的威压。


被魔法所诱发,熊熊火灾正四处蔓延,焰光在她那没有任何感情的瞳孔上跳跃,就如倒映在毫无波澜的水面。


她面容苍白无暇,嘴角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宛如精美、冷漠的面具。


「你!你你你究竟是什么!!」


兽人们的武器在颤抖,弥漫着恐惧与绝望。如果是平常,这种气氛早就让她兴奋的欲罢不能了吧……但是现在却截然相反,她冷静如冰。


少女毫无征兆的平举起骇人的长枪、像机械一样跨出一步。


「不要过来!怪物!快滚!快滚!快————嘎!!」


凌空舞枪,如闪电穿梭来回!数十兽人已经支离破碎变成死尸肉块抛飞在半空……空气中瞬间充溢了鲜血的腥味,夹杂碎肉,如大雨般噼里啪啦洒落在地、四处横流。但是夏提亚的眼睛居然丝毫不为所动。


(和安滋大人的表扬比起来,区区杂碎蝼蚁的血什么的……哼。)


兽人们见到骇人的噩梦,四散奔逃,为了逃离怪物,有的甚至不惜往火堆里跳。


(…比矮人国那次困难……但既然是安滋大人的期许…!怎能容许半点闪失!)


和掘土兽人们听从氏族王带有特殊效果的号令、不畏生死主动向夏提亚冲锋那次迥然不同。


兽人们四处奔逃、东躲西藏。虽然已经做出了勇者之魂把守在大门、召唤了破灭之王守在后门,但夏提亚尽可能想只靠自己本体解决这个事态。


而且,兽人这种混乱的状态,意味着夏提亚不能像上次一样光只是挥舞武器就好,现在她必须主动去搜寻猎物,并同时控制自己的精神状态。


(这是安滋大人赐予我的进阶考验!一定要用「三无」的奥义完成它!)


顺带一提,那些被当成食物储备保存起来的幸存人类,居然也被包含在了夏提亚的计算当中——被视为需要避开的「障碍物」。


因为她觉得无差别全部杀光虽然最简单,但却是一种毫无优美可言的成果,根本不配拿给安滋大人评价。


不如选择给自己增加一重难度,训练自己在「三无状态」中区别目标的能力。


这样想的夏提亚,大睁着无神的双眸——要是安滋看见了绝对会联想起她被精神操控、还没进入战斗状态时的表情。


她展开死亡天使般的羽翼,低空飞行,滴管长枪撕裂空气,向奔逃的兽人们追击、追击、追击……


——赶尽杀绝。


不过,该说「不愧是夏提亚」么…到头来还是做了一件让安滋乍舌的事情。


处理完兽人之后,她摧毁威鲁克城内几乎所有的城墙,帮自己的主人搭建了一个「瞭望台」,比原先的瞭望塔还要高出不少。


(啊啊啊——!我大意了阿林斯!一上来想也不想就把那座塔给毁掉了,这样一来安滋大人要在哪里落足呢?!)


(……没、没办法,学着马雷和亚乌拉他们那样,自己帮安滋大人搭建一个平台好了……啊!泡泡茶壶大人!既然您是佩罗罗奇诺大人的姐姐,请一定赐给我一些像马雷和亚乌拉那样的建筑灵感阿林斯~!)


事情的原委就是这样。


等到安滋带着两个人来到这里,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蛋糕」。


原本是厚重城墙的墙体,却被整齐的切割、搬运,以类似玛雅金字塔的形状,被堆叠在威鲁克城市中心,原本耸立瞭望塔的位置。


虽然「做工」无比粗糙,外形也说不上美观,感觉只比堆在一起的废墟好上一点,但能看出来绝对用心了——事实上中途还坍塌过一次,但好在夏提亚拥有绝对的力量,最后硬是像搭积木一样给它搭起来了。


搭起来的是高台,倒下去的是常识,这一怪力乱神的场景被聚集在城市一角的幸存人类们瞪大眼睛看着,他们中的一个吟游诗人,已经有了新作的腹稿。


这些人类原本到处乱跑,最后是被「全种族捕获」抓住的,虽然也有许多被卷入火灾死掉,但夏提亚当然不会为此伤心。他们如今被夏提亚召唤的低阶眷属们看管在角落。


现在,夏提亚跪在「瞭望台」的顶端——刚一竣工,她就跪在这里了——等候着主人从半空中降落。而安滋,他——


(夏、夏提亚————!)


「…………唔…真不愧是…陛下的部下呢…真是厉害,竟然能把我国引以为豪的要塞给变成这个样子。只能说,太强大了。」


听出德萝狄珑进行「称赞」的语气中带有小心翼翼的挖苦和埋怨,安滋眼中红光窘迫的一闪。


然而表面上,安滋丝毫不为所动。哪怕之后悄悄塞一点补偿金也可以,但是身为社长,怎么能当着别家公司的社长面,批评自己核心员工的疏漏呢!更何况这还是相当于自己孩子的员工……嗯,说的怎么像走后门进来的一样……算了,总之就是这么回事。


而且说到底,自己没有叮嘱一句「尽可能不要破坏友邦城市」,也是错误之一,不,根本就是错误的源头吧。


所以,这里必须拿出社长的责任和气概,将属下的过错全部包揽下来!


当一行人悠悠降落之后,安滋将法杖重重叩在平台上,朗声道:


「做得很好,夏提亚!你的任务完成的十分出色!……这个建筑…是为我而做的吧?我非常满意。」


德萝狄珑当然不敢说什么,能表达出自己的不满就已经是极限了。不过就算是面对强大的公会,只要没有危及纳萨利克根本性的安危,安滋大概也会做出类似的举动吧。


「啊~!只要安滋大人能满意,妾身的一切付出都值得了阿林斯~!」


(……对她来说果然很幸苦啊,做这样的建筑。嗯……没有批评她真是太好了。毕竟就算是错误的成果,也包含着那个人付出的心血…遭到全盘否定就太可怜了……而且——)


而且,这个平台视野真的很好。就结果而言可算满分。


放眼望去,能在遥远的视线彼端捕捉到闪耀金光的建筑——那是诺坦王国高耸于山地的巍峨宫殿,兽人九大部族一齐拜服之地。


骸骨之手指向了它。


「那么,我最后确认一次,德萝狄珑哟,那就是龙王国死敌所在之地……没错吧。」


「确、确实如此,可是陛下,陛下究竟想怎样做……」


「怎么做?是啊,方法有许多……不过这次,已经定下来了呢。德萝狄珑!就像上一次为了吉克尼夫施展数十年一次的大魔法那样……」


魔导王大大敞开他漆黑的怀抱,发出滚雷般的宣言:


「今天…我将为你施展积累数百年才能使用一次的…超绝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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