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33

「到了。」我長吐一聲，看著眼前通往村外的小路被黑暗結界突兀地切開一分為二，在結界蔓延出去的不遠處還有一位村民焦黑的屍體躺在結界邊際，看來是不用測試一般人能不能硬扛逃出去了。

「劈哩劈哩。」我將手上隨便撿的小石子向結界砸了過去，就如阿強用劍測試時一樣，當小石子碰到結界時雖然也被電擊，但的確是成功地穿了出去，只是穿出去時形成的裂縫不過眨眼瞬間就再次被從上往下的暗流填上。

我們立馬分成了三組小隊。

一隊由老壯帶領，他們……負責挖洞。根據【出乎意料的戰術盲點‧戰術學院精選集】所記載，那些曾經被記載為長攻不陷的圍牆或結界，在事後探查的時候對於地下的防備都弱到可笑，除了基礎的築牆地基以外根本沒有額外的防備，很多原本精彩的攻防戰事就因為這理由讓雙方看起來跟笨蛋一樣。

一隊由小烈帶領，他們負責沿著結界邊緣尋找離結界較近的高大建築物或植物，然後將它們弄倒讓它往結界的方向傾斜，最好的結果是直接將結界砸碎，但如果能鑽出一個能讓人通過的洞就算是成功了。

一隊則由我帶領，所有人的工作就只是掩護我畫一個特大的增幅魔法陣出來，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我打算直接來一發魔法飛彈跟它拚了。至於顏料嘛，雖然其他村民用著這傢伙肯定腦袋有病的畏懼眼神看著我，但要準備這麼多的量是很困難的，鮮血的效果又特別好……我這樣很正常吧？

剩下的人，則由阿強負責帶頭支援我們所有人，基本上看到惡魔殺就是了。

雖說我在與賽特羅決鬥時只用腳底的無色顏料就一口氣畫了八個，但其實構築術式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容易，要比喻的話可能就像是外科手術一樣吧，任何一個小環節出錯都有可能導致魔法陣不起作用，更別提眼前還有時間與性命的雙重壓力之下。

但即使我的腦袋偶爾會突然當機，身體卻還是知道該怎麼做。

又被賽庫巴斯幫了一把呢。

我想起了她擋在廁所門外要我畫完魔法陣才能進去的殘酷訓練。

「狄離特！」老壯喊道：「挖洞有戲阿！」

我的心雀躍了一下，立馬站起身來。

但當我正打算走過去看時……老壯的聲音又再次傳了過來。

「等等！結界居然延伸下來了，可惡，耍老子是不？」

我的嘴角抽動著，果然不會這麼好運呢。

值得慶幸的是，老壯兩句話的間隔並沒有太長，所以在許多人心中燃起希望前，那暴動的火苗就已經被澆熄了。但所有人的心理肯定都不好受，就剛剛的結果來看，如此再早個幾分鐘開挖，全部人不好說，一半的人肯定是可以逃出去的，在最後關頭才發現這個漏洞的我們，也不知道運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不過嘛……這倒是不出我的意料之外就是。

沒有將失敗的結果算進可能性的計畫根本稱不上是計畫。

一臉懊惱的老壯也沒有多想，很快地就帶隊去幫忙小烈隊伍的作業了。

我再次投入了繪製魔法陣的作業中，腦袋想的卻是別的事情。

三條能出去的通路已經堵住了一條，剩下的兩條雖然在我的實驗下成功率挺高的，但也不是不能說完全沒有失敗的可能。如果魔法陣的失敗原因會是火力不足的話，是不是該叫阿強組個小隊去賽德勒醫生家將炸藥全部搬過來呢？但相對的這裡也肯定得犧牲不少人。那樣的話，我是不是反而該繪製用來防守的魔法陣反而比較正確？

「轟！」一聲震天價響將我敲回了現實之中，我茫然地眨著眼睛，歡呼聲將我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倒榻的瞭望塔成功地將結界破出了一個大洞，裡面中空的構造甚至剛好形成了一個可以供人通過的走廊。建築物的四周結界雖然依舊暴躁地侵蝕著，幾道雷光還在上面打出點點火光，但夠厚的結構很明顯能撐得住。

「太好啦！」我聽到有人開心地叫了出來。

「終於。」我看見有人放開了手中的劍。

「弟弟，你看到了嗎？」我聞到有人身上鮮血的氣味依舊濃厚。

就在所有人都放鬆下來的那刻，大地卻突然開始震動了起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瞭望塔原本還算堅固的結構就像是積木疊疊樂突然被抽出了最核心的那塊一樣，猶如海灘上不堪一擊的沙堡般輕而易舉地完全崩塌！

「蹦！」

風暴吞噬了一切。

當那塵土飄揚的烏煙散去時，倒榻的並不是只有建築物而已。

「怎麼會……？」「這運氣也太差了吧？」

「果然死在這就是我們的命運了嗎……？」

絕望瀰漫著，彷彿要吞噬了所有人的鬥志。

然而，我們的領導並非泛泛之輩。

「不要放棄！」

老壯的聲音宏亮而明朗，就像是一道光射進了所有人的心裡。

「再試一次就好了。」他爽朗地笑著，一如往常。

「是阿！再試一次！」

「我們小米村的居民可沒那麼脆弱！」

「來吧！下一棟！」

我從頭到尾並沒有說話。

因為我信任著老壯。

而且我有我負責的部分。

「完成了。」我喃喃自語道：「魔力的量也足夠，多虧了這一路上所有人的保護。」

我閉上眼睛，集中精神。

「魔道何須問心法，飛神始於指間彈。」 

紫色的能量團在我手指上成形。

首先……是控制。

接著。

「增幅！」

用附近的雞血與人血就地取材所製成的魔法陣，轉眼間就化為一陣紅色的光芒，我感受著魔力逐漸流通魔法陣所有的節點，將術式的意義構築了起來，然後再次重新回到了我的體內，並以更多……

魔法陣黯淡了下去。

欸？

這是……魔法陣失效？

我眨了眨眼，簡直不敢置信。

我趕緊再次檢查起魔法陣的完整性。很快地就找到了幾隻小沙蟲可愛地賣著萌，毀了我的一個術式節點。

我欣慰地笑了，將蟲血也變作魔法陣的一份子後，再次吟唱了起來。

「魔道何須問心法，飛神始於指間彈。」 

「增……」

魔法陣再次黯淡了下去。

我挑起了眉頭，這次居然是一團黑色木灰被風吹來後悄悄地將魔法陣蓋了過去，今天這運氣究是怎麼回事？

「轟！」我還來不及多想，又是一棟建築物往結界倒了過去。就跟上次一模一樣，建築物成功地砸出了一個出入口，但這次卻沒有任何人歡呼，因為疲憊的他們，甚至沒有人能起身去探查一下建築物的情況。

就當我站起身來打算接下這個責任時，毛骨悚然的景象卻在我面前發生了。

剛才還完好無缺的建築，突然間就燒了起來！

「啪滋。」也不知道是什麼被點燃了，隨著各處一道道火舌快速地燃起，轉眼間整棟建築物就已經變成了一團火球，伴隨著一聲巨大的爆炸聲，整個構造瞬間就化為了灰燼。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恐怖噩耗，老壯並沒有說話。

他只是默默地揹起巨斧，和小烈一起往下一棟建築物走了過去。

還處在震驚中的村民們，互相看了看彼此，有些人搖了搖頭，露出悲傷的微笑，有些人依舊看著剛剛還存在的出口，不可置信。而有些人，站了起來，跟隨著老壯而去。

我則開始思考。

不對勁。

這運氣絕對不對勁。

但運氣又有什麼能不對勁呢？

我回到了魔法陣旁，靜靜地補上被毀掉的筆劃。

「魔道何須問心法。」 

運氣。

「飛神始於指間彈。」

運氣。

「增幅。」

氣運。

「噠啦啦啦啦。」骰子被擲出的聲音。

一顆橘子不知從哪掉了下來，飛濺的汁液恰好蓋在了我的魔法陣之上。

「我想到了。」

故事停了下來。

所有的一切，又再次凍結在了時空當中。

又是她，美麗異常的女神。

聖潔的白光溫暖地照耀著這猶如地獄般的場景，優雅的儀態於身後的一片黑暗閃閃發光。潔淨的雙手依舊一塵不染。骰子從她的左手飛了起來，在沒有一絲污漬的容顏前跳躍舞動著。

這一次，她直面於我。

「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直達腦海的聲音。

果然是這樣嗎？

在這裡，只有意識才能行動。

意識。

「圖書館員。」

我想著，露出了饑智渴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