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话 漆黑异形与布偶猫精灵

  在空中接连丢出两发无属性魔法的七乐未有丝毫犹豫,把装着SoulDriver的木箱抛远之后立刻调动体内的魔力积蓄新的魔法。

  (就这样借助重力砸下去!)

  象征着魔力的紫色光芒随着七乐的心意而愈发高涨耀眼,在落下的同时曳起华丽的光带。

  之前射出的魔法已然如七乐的预想一般陆续命中机甲的双臂,但那还不够,机甲在爆散出火花的状况下依旧坚挺地举起了左右两挺机枪。

  这就是七乐此次捏住魔法不释出的原因。

  现在七乐蓄着魔法的右手就好像RPG游戏里的附魔特效一样闪烁。

  或是说,像是某代表色是紫色的侦探担任主人公的变身英雄作品里主角的拳击必杀技一样。

  先直接造成魔力冲击,再零距离把魔法爆发射出!

  可对方终究不是个靶子,契科夫曾说过既然看见了挂着的枪,那么那把枪就一定会开火,而这机甲的枪岂止是挂着那么简单,它早已顶着魔法攻击凌厉地举起——

  「——!」

  七乐的动作几乎和意识同时做出了反应,他瞬间用空闲的左手向侧面连续击发魔法来微调自己在空中的体态。

  魔法虽不像枪械那样在射出时会带来强劲的后坐力,但也并非完全不遵守物理定律,只要能够进行精密的控制,便能顺利实现微小的位移。

  电光石火之间,枪口火舌咆哮。

  「哇哦。」

  擦弹而过。

  七乐还是第一次这么勉强的避开子弹,不禁发出一声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出自成就感还是后怕的感叹。

  台面下的世界再怎么说也是灰色地带,和无法无天的暴恐主义者是有天壤之别的,过去三年来遇到的敌人们能掏出把步枪都已经算是格局打开了。

  ——加特林就太夸张了吧,而且还是两挺。

  七乐高速在脑内吐槽后再次将落点对准机甲。

  几乎是贴脸的距离,它已经没有开枪的空间了。

  虽然世间有着「七步以内枪又快又准」的知名俗句,但这在现代社会的魔法使面前可说不通。

  右手传来令人安心的触感,七乐手中的魔力已经开始侵蚀机甲的钢铁躯壳,那不知材料的装甲立即产生了肉眼可见的凹陷。

  「这样你就……没活了吧!」

  就像胜利宣言一般,七乐放声喝道。

  紫光霎时间笼罩整间仓库,积攒已久的魔力在这一刻肆意爆散——

  金属受到强劲冲击时的轰鸣声在空间中回荡,魔法爆发引发的气浪轻而易举地粉碎了仓库的全部玻璃与照明。

  七乐在感受到命中的手感的同时马上利用反冲向身后空翻,厚底马丁靴在落地时摩擦出两道黑痕。

  「呼……」

  哪怕是无需对魔力进行任何调和的无属性魔法,像这样连续使用也会带来相当的疲惫。

  魔力的消耗似乎也与体力和精神力息息相关。

  七乐能够从自然中蕴藏的魔力中获取补给,但正如此前说过的,这个世界的魔力含量实在是低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低到他偶尔都会质疑如此情况下吸收魔力的能力又有什么意义。他没有自负到认为自己是全世界唯一的魔法使的地步,但也实在很疑惑其他魔法使是怎么解决魔力消耗的问题的。难道真就等每天睡眠时的缓慢回复?那也太不效率了。

  (现在剩下的魔力还有六成,不,是五成吗……)

  伸出双手稍稍活动筋骨,七乐再次拿出手机。

  按上面显示的时间来看,刚刚和机甲的激烈战斗似乎只发生了短短三分钟,体感上那么漫长足以证明情况略显刺激。

  这下总算该通知鼹鼠来交接……正当七乐这么想的时候——

  「内嘎嘎嘎嘎……!」

  他听见了奇妙的叫声。

  低沉,混沌,令人不适。

  (是从哪儿传来的?)

  照明被尽数破坏的仓库是如此漆黑,显得那叫声更加阴森。

  七乐集中精神扫视四周,他翠绿色的双眼在黑暗的映衬下反而幽幽散出光芒。

  ——常人所不能比拟的夜视能力,这是孩提时代七乐自己无意间发现的事实。

  和养父母前往镰仓旅行的时候,七乐曾在没有路灯的情况下清楚地念出十米开外已经闭店的拉面屋的招牌,彼时养父无意间说出的「小七视力真好啊」使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因为那对他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七乐甚至那时才第一次知道,其他人在没有灯的深夜中视觉会受到很大限制。

  对自己而言轻而易举的事,同时也是对他人而言不可思议的事。

  七乐很快便明白,那就和他的魔法一样,是常人所没有的能力。

  即使是刚记事时第一次使用魔法,七乐也没有向父母炫耀这一点——不知为何,内心深处似乎有一种直觉不断劝他谨慎行事。

  这就是七乐至今也能维持日常生活的原因。

  而面对敌人时就不一样了。

  一切异于常人的能力,都是他的优势。

  迄今为止领略过魔法的敌人,幸运的会在不知情的前提下失去意识,此后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而那些亲眼看见七乐使用魔法的倒霉蛋,则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夜视能力虽然不太起眼,但原则是相同的。

  无论发出吼叫的是什么东西,七乐都没打算留其性命。

  他锐利的视线正覆盖着仓库的一切——

  「喂喂,不是吧。」

  伴着七乐「服了」的感情,那吼叫的源头也主动开始了行动。

  ——还是那机甲。

  明明已经切实受到了重创,被七乐的魔力冲击加上魔法爆发击中的部位连同整个半身一同掀飞,不管怎么想也该是再起不能了才对。

  ——前提是如果那是无人操作的机械。

  可是事实居然完全不同。

  「我可没听说过……市面上存在载人的大型机甲哎。」

  七乐无语了。

  (岸田地产的大叔们真是带来了个出乎意料的大单子,这机甲绝对比古董值钱多了吧!)

  虽说在心中这样吐槽,但七乐也明白鼹鼠他们并不知道这种情报。

  那样的机甲对幕后世界的震慑力太大了,如果今天来的不是七乐,而是一个普通的收钱办事的代行者,他又将如何应对?

  答案只有死路一条。

  这机甲的背后不简单,而且……

  (话说回来驾驶那个的,真的是人吗?)

  七乐聚焦视点看向因为装甲破损而展露出驾驶席的破烂机甲,不禁皱起眉头。

  虽然有着与人类相似的轮廓,但是通体漆黑,像甲壳类昆虫的那样呈现出油亮的质感。

  肢体看起来十分粗壮,似乎比健美风格的筋肉男还要夸张,以至于失去了肌肉的美感。

  与此同时,还不断发出内噶内噶的危险声音。

  不过,因为这家伙是浑身漆黑的,所以勉强在容许的范围内吗?

  总之,它简直就像是牙齿没有那么夸张的,依旧保留了人体结构的异形,光是看着就会感到恶心。

  这种野性的生物居然乘坐在科幻作品里常见的机甲里,真是别出心裁的设计。

  事实上,那东西身上唯一的文明痕迹就是它头上带着的满是各色线缆的古怪头盔。

  就和米国人翻拍的哥吉拉对金刚里小○旬先生戴的那个东西一样。

  (也就是说先通过那个头盔控制黑色的怪物,再让怪物驾驶机甲吗。)

  七乐推测。

  有这种怪物存在,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这种机甲能够运作。

  一般人类可受不住那种铁棺材。

  「虽说想调查一下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在这里留你一命风险太高了,就退而求其次把你的尸体带走吧。」

  虽说不知道那家伙能否听懂,七乐还是微笑着宣告。

  做人要讲礼貌的嘛。

  

  

  同一时刻,距离仓库数十公里开外的间无树町的便利店里,有着一头微卷白金色长发的少女——源珠羽绮夜正在柜台摆出抱头自闭的姿势。

  「啊啊啊啊啊不会被当成经常在间无树町找乐子的轻浮女人了吧——!」

  她似乎已经低沉到连把心声原封不动的念出来了也没注意到。

  「沉迷于牛郎俱乐部然后倾家荡产,然后不得不在便利店打工赚取生活费,接着又马上把薪水投给牛郎们……不妙不妙,好合理的设定!这下肯定会被误会没跑了!」

  根本没有这方面知识的源珠同学虽然有着被当成是辣妹系也无话可说的外表,不过其实连未成年人进不去牛郎店这种常识都不知道。

  羽绮夜有个很在意的男生。

  他是羽绮夜的同班同学,不过话虽如此,两人其实没有什么深入的交流。他们是高一的新生,入学以来才仅仅过去一周而已。

  她既没有无意中看见那个男生在某处对陌生人施以援手,从而让「亚萨西!」的感慨从内心中油然而生,也没有与他在幼时一起玩耍结果被对方误会是男生的浪漫经历。

  只是毫无契机的,在分班后的自我介绍上,在看见他的第一瞬间,有了心脏被什么揪了一下的感觉。

  若是用拟声词来表现,就是「Qyun」的感觉。

  羽绮夜并不是不知晓这种感受,像是看见可爱到爆的猫猫,或是在电影中看见无法忘怀的名场景,在小说里读到令人泪眼朦胧的桥段,她都曾体会到相似的感触。

  但面对活生生的人时,这还是人生十六年来头一次。

  那男生有着十分夺目的浅蓝色发尾,因而被传说成相当个性的摇滚人物。但入学当日羽绮夜听他和朋友聊天时,意外得知了那发色是天生的这一事实。

  她自己也是一样。

  她那标志性的白金色微卷发常常引来辣妹们交流染发烫发心得,然而这发色却是超脱常识的天生之物。

  据说连她出生时的医院也完全摸不着头脑——DNA无疑证明她是父母(两个如假包换的日本人)血缘的延续,可无论肤色发色都表现出类似西方人的特征。

  医生最后只能得出也许祖上有在日本定居的西欧人这一结论,因而在幼女羽绮夜身上产生了某种程度的返祖现象。

  毕竟她的五官和父母还是有那么几分神似,父母似乎很容易便接受了这个说法。

  但成长中羽绮夜还是感受到明显的与他人不同所带来的疏离感,虽然未曾因此遭到霸凌,但是她内心深处总有一种自己不属于此处的错觉。

  所以面对那个让自己心灵一颤,发色和自己一样很奇特的男生,羽绮夜最先想到的是,会不会是两个人都因为发色被误会而让自己产生了亲近感呢?

  然而把这件事告诉关系很好的朋友之后,她给出的结论却是——

  「哇,你这是一见钟情了啊,羽羽!」

  能把一切现象用恋爱来解释,这大概是jk的天性。

  羽绮夜自然不是那种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无主见系女子,但言语是有力量的。

  既然有人将这份心动定义为恋爱,就很容易在再次看见那男生时往那方面想。

  羽绮夜从未谈过恋爱,也就自然而然的产生了要不要趁着步入高中和对那男生产生奇妙感觉这两个条件撞在一起的大好机会,试着体验一下青春的感觉。

  于是她以前所未有的积极态度每天向他道早安,却又因为实在对他不够了解而失去了话题。

  他会不会觉得这个每天莫名其妙打个招呼就走的女生很奇怪呢,羽绮夜常常因此而不安。

  那男生行踪神秘,似乎既没有乘电车上下学,也没有在学校的自行车停车场露过脸,实在没有什么加深关系的机会。

  但是,命运这种东西永远都将人们玩弄于掌心。

  就像今夜。

  羽绮夜在最不想被人认出的地方和熟人打了个照面,而这熟人恰好就是她在意的那个男生。

  濑真七乐。

  这名发色很独特的男生那时身着机能风的黑色服装,一脸尴尬的看着她。

  羽绮夜对自己的第一反应感到震惊——

  她因为七乐深夜出现在以夜生活为名的间无树町而燃起了一股无名火。

  这完全没有任何道理,两人除了每天互道早安之外没有任何接触,说是互相脸熟的陌生人也不为过

  为此生气简直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迷惑行为,说是自意识过剩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明明理性上这般清醒,感性上却无法接受。

  就好像下意识把眼前的男人当成了自己的东西似的。

  于是不知觉地对他用了坏心眼的说辞。

  也因此被他抓住破绽反将一军,本以为会被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结果却以互相加line收尾。

  阴差阳错之间似乎取得了很大进展,羽绮夜一时之间还有点小高兴。

  但七乐刚离开后不久,在她的小脑瓜飞速运转之后就变成了——

  「啊啊啊啊啊不会被当成经常在间无树町找乐子的轻浮女人了吧——!」

  这种状态。

  在收银台抱头发癫的金发女店员。

  这一情景已经持续许久,这期间断断续续有数名顾客前来,都因为看见这种神秘场面而望而却步。

  到底还有多久才能恢复而未可知。

  「羽绮夜!羽绮夜!别再摆出这种让人不敢接进的姿势了,你到底还要被自己的脑补影响多久啊!」

  角落里有声音传来。

  便利店里除了羽绮夜之外没有任何人,但那绝非幻听。

  「可是……唉,算了,你怎么会懂少女心啊。」

  羽绮夜很想无视掉那声音,却如声音的要求一样收敛了情绪。

  她知道那声音意味着什么。

  环顾四周确定无人之后,她拉开了放在置物架的大型双肩背包的拉链。

  「啊啊——闷死我了。」

  从背包中探出头的,是一只面相慵懒的布偶猫。

  它理所应当地说着人类的语言,理所应当的抱怨着自己的待遇。

  羽绮夜知道它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说话意味着什么。

  「是有反应吗?」

  羽绮夜问。

  虽说离交班还有一段时间,但她已经开始做暂时闭店的准备。

  「没错,距离这里四十二公里,大概是沿海的仓库区吧~并不是很强的反应,应该可以快速搞定。」

  「好的,米特特你缩回去。」

  羽绮夜点头,拎起背包便冲向门口。

  「嗯?等等——!」

  刚走到店外,还未来得及锁门时,背包里被称为米特特的猫便发出了新的指令。

  这可是人流如潮水的间无树町,实在不是猫该说话的时候。

  「怎么了?」

  羽绮夜在阴影中小声对着背包问。

  背包里的生物蠕动着身体,似乎也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嗯……哼……啊咧?怪了。」

  「到底怎么了?」

  「不是,反应它……消失了。」

  米特特的声音十分心虚,它似乎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羽绮夜更是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确定不是米特特的感知能力出了问题吗?」

  她问出自己的揣测。

  「没礼貌欸!我们BeautyPure支援精灵感知负情绪兽的能力是绝对准确的!」

  「那反应消失的原因会是什么呢?」

  「这……」

  米特特说的很犹豫。

  「负情绪兽自己消失——不,不可能吧,本来就是暴走之后才能感知到,暴走了还怎么自己消失……被其他BeautyPure净化——不不,据我所知这一代BeautyPure还是只选中了羽绮夜一个人……但是剩下一个可能性太扯了啊。」

  「什么啊?」

  羽绮夜歪头问。

  米特特只能毫无底气的回答:

  「是有人……有什么人靠蛮力把负情绪兽直接消灭了——没可能啊,怎么会有这种人呢……」

  虽然蜷缩在背包里,但它还是感觉到有一阵寒风吹过,不禁蜷的更紧了些。

  

  

  七乐眼前是一片焦黑。

  原本是机甲的东西,如今垮成了一大片发黑的金属垃圾。

  而原本驾驶席的椅子上,独留了一把黑灰。

  「……我可没听说过,有什么生物在失去生命体征后会当场化作飞灰啊。」

  他怔怔地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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