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话 本魔化与少女的清晨

  「『本魔化』。

  那是贵族魔族放任魔力在全身流淌,将血脉中『魔』的一面显化于身体的技巧。

  说到魔族,或者说RPG游戏里魔王的手下,或许会马上联想到哥布林族或是半兽人一类的亚人。

  在我原本的世界也有着相差不远的族群。

  那个世界中魔族和魔物的关系,在一定程度上和人类与动物的关系相似,却又存在着根本性的不同。

  ——据说魔族的祖先是由神明选中并赋予智慧的魔物演化而来,因而世上既存在经常被当作食材的『狂暴刺猪』,也存在着拥有文明的『猪人族』。

  像猪人族这类常态下便大幅保留着兽态特征的族群,就如各类幻想系作品所描述的一样,也被称作『亚人』,在魔族的人口中占有相当一部分比例。

  就连他们的社会地位,也和地球上的文学中的境遇大同小异——因为对魔法的适应性不佳而社会地位低下。

  虽说把亚人无差别视作奴隶的制度早在数代以前的赫尔狄煜魔王的仁政下被废除,不过直到我——魔王纳菈珂执政期间,世间对待亚人的态度也依旧带着几分不公,这是只能靠时间去改变的事情。

  顺带一提,像是日本文化里颇具代表性的,只有毛茸茸的兽耳——至多再加上兽爪或是肉球——能体现出兽态特征,其它部分同人类几乎无异的种族……也就是宅宅们常说的猫娘犬娘一类的种族,在那个世界也理所应当地生活着,而且因为其魔法适性比那些兽态明显的亚人要高出很多,所以可喜可贺地没有遭到迫害。

  这么说来还真是个颜值至上的世界啊……」

  「真是有趣的杂谈呢,七乐大人。」

  绿发赤瞳的少女——川井伊丽丝躺在懒人沙发上,毫无表情地点评着身旁打着游戏的少年所讲述的故事。

  如果对她不够了解的话,可能会觉得局势有些冷场,不过七乐仅凭余光就能看出伊丽丝其实听得十分开心。

  「好想捏捏真正的兽耳娘的肉球。」

  她说。

  自从被七乐救出后就一直过着深闺生活的伊丽丝其实受宅文化影响很深。

  「如果有了稳定连接两个世界的方法,找一只让你抱着睡觉也行啊。」

  七乐笑着揉揉伊丽丝的头发。

  「呀——那不就会变成我和七乐大人和兽耳娘的三人行了吗——呀,H!」

  「……就算你用棒读的口气念出这种破廉耻发言,也没办法让这句话的逻辑成立啊。」

  总是面无表情地开黄腔究竟是宅文化的错呢,还是用骇客手段强行观看对应年龄比自己大上好几岁的限制级动画的伊丽丝自己的错呢……

  「还是等你那平坦的胸部变得和兽耳娘小姐的肉球一样柔软时再说这种性感话题吧。」

  「唔,可不要小看青春期少女的前途!」

  稍微打闹一会后,伊丽丝突然想起什么而看向七乐:

  「七乐大人,『本魔化』的话题还没讲完耶。」

  「啊…还真是,因为中途打岔忘了继续说了。」

  七乐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

  「总之就是……和亚人们不同,魔族里的贵族在通常情况下外貌和人类几乎一致。」

  他指着自己的脸说。

  「啊,七乐大人的推测是自己的身体其实还是原本魔王的身体是吗?」

  「没错,我想我是以婴孩的状态穿越到这个世界。虽然并非字面意义上的『转生』,不过就记忆清零重新经历人生而言,其实也算虽不中亦不远矣了。」

  七乐点头道。

  「魔族中的贵族,大多数都延续着那些传说中的高贵魔物的血脉,像是真龙、飞龙、凤凰、麒麟这些地球上的人们耳熟能详的神兽,基本上都有着对应的魔族。」

  「哇哦,真的很幻想世界欸。」

  伊丽丝双眼放光。

  「那七乐大人究竟是什么族呢?」

  「父王……不,我老爸是真龙人族,老妈则是联姻过来的吸血鬼族,所以还挺难界定的。」

  七乐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用比较现代的词汇来称呼『前世』的父母。

  在尚未恢复记忆之时,七乐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夜视能力非常夸张,那其实就是继承自吸血鬼族的特性。

  但他并没有嗜血性。

  虽然生理上能够吸血,但那并不必要,也不会产生吸血冲动。

  作为吸血鬼特征的虎牙也不算明显。

  「相对来说,我应该更偏向真龙人那边吧……总之,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这具身体就能够进行『本魔化』。」

  七乐如是说。

  「总之来测试一下吧,伊丽丝,麻烦你观察情况。」

  「了解,七乐大人。」

  伊丽丝瞬间切换到秘书模式。

  七乐开始凝聚魔力。

  将大量魔力流通全身,再一口气爆散开来,就是『本魔化』的技巧。

  因为之前没有身为纳菈珂记忆而无法使出的技能如今有可能再次重现——

  (……能行!)

  七乐心想。

  可以明确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步显现,看来正如七乐推测的那般,这具身体并不是羽绮夜那样的转世,而是真正的本体。

  随着魔力在事务所激荡,七乐确信『本魔化』已经完成。

  但情况究竟如何呢……在这个缺乏自然魔力的世界,『本魔化』是否存在实用价值?

  正等着伊丽丝做出评价的七乐,却莫名从她那里听见了快门声。

  「……你在干什么?」

  七乐无奈地问。

  没想到伊丽丝却做出「嘘」的手势,继续沉迷在拍摄之中。

  这才感到情况不对的七乐赶忙看向自己的身体,不禁长叹一口气。

  小臂以下的确覆上了漆黑的龙鳞,原本修长的手指变得尖锐而具有攻击性,然而,小臂以上的部位却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那么其它部分呢?

  身体、双腿这些能自己目视到的地方也毫无变化。

  「……是脸啊。」

  七乐失望地说。

  他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屏幕上的自己的确有一些微妙的变化。

  最显著的改变是从前刘海下探出的两根弯折得很漂亮的龙角。

  碧绿的双眼幽幽发光,也正如龙一般转化成了竖瞳。

  发尾部分浅蓝色的占比稍稍延长,眼角处浮现出淡蓝的眼影。

  「虽然预想到没办法变出完全体,不过只有这个程度么。」

  双臂和头的不完全『本魔化』。

  和原本世界宛若直立的真龙一般的龙人姿态相距甚远。

  「这有什么好拍的?」

  七乐看向伊丽丝的手机镜头,没过几秒又响起了快门声。

  「嗯嗯,不觉得很像Cosplay吗?」

  伊丽丝依旧寻找着拍摄角度。

  「居然说是Cosplay……不,这个状态我自己也没法反驳了。」

  七乐干脆解除掉『本魔化』,回归人类的身姿。

  「同样是持续消耗魔力,但这种程度的『本魔化』在性价比上远不如魔装骑士铠啊。」

  他从口袋中取出『SoulDriver』把玩。

  「看来还是得依靠这东西了。」

  「那是?」

  伊丽丝从手机后探出脑袋。

  「叫做『SoulDriver』,是我家王妃留下的东西。」

  「对不起七乐大人,我好像没太听清楚,你能再说一遍吗?」

  一向用心听七乐每一句话的伊丽丝罕见地主张起自己没能听清。

  「对你来说真稀奇啊,是叫『SoulDriver』。」

  「不是的,我是说后半句。」

  「嗯?是指『我家王妃』吗?」

  七乐问。

  伊丽丝的眼神一瞬黯淡下来。

  「七乐大人……已经结婚了啊。」

  「啊……嘛,因为那边的世界成年年纪很早,我和雾绮雅结婚时应该是我差一点满十七……她是刚过十八么,双方都算晚了。」

  「唔。」

  伊丽丝似乎在想着什么,一次深呼吸之后双眼重新绽放出光芒。

  「反正异世界的王妃什么的也只是过去的女人了,我不嫌弃二手男人哦,七乐大人!」

  她张开双臂索求拥抱。

  「其实那个王妃的转世就和我同班来着。」

  「欸?」

  手机从伊丽丝的手中滑落。

  「七乐大人,伊丽丝从今天起要提高小三等级了!」

  她举起手高声宣告着,表情居然还带着迷之自信。

  没想到几年下来,令她表情变化最大的居然是小三宣言。

  (……虽说扑克脸有所好转,但这算是积极的现象吗?)

  七乐苦笑着想。

  「随你吧。」

  但他还是给出了正面回应。

  

  

  

  滴。

  是手机闹钟的声音。

  羽绮夜微微蹙眉,缓缓睁开了眼。

  (啊……完全没睡够。)

  闹钟的铃声是臭名昭著的雷达警报。

  据说这个铃声本意并非为了叫人起床,若是硬把它设定成起床闹钟的话反而会给人带来严重的精神压力。

  不过,在真正的困倦之下,如果不选择这般激进的铃声,羽绮夜有着能在不知不觉间睡到下午的自信。

  她先是以破风的气势把手机从无线充电座上薅下,接着盲操作把闹钟关闭,再狠狠把手机拍在床上。

  以脱力俯卧撑般的姿势撑起身体,少女下床伸了个懒腰。

  (昨天——不对,应该是今天凌晨才对……大概只睡了三小时左右吗。)

  昨天的『夜生活』相当丰富。

  六只负情绪兽……以及突然出现的那个男人。

  ——黑金色的装甲战士……因为是骑乘着机车飒爽登场,应该可以说是骑士。

  其自称为『覆面骑士克罗洛亚』。

  举止轻浮却动作利落,似乎具备着深不可测的实力,而且还使用着和BeautyPure体系不同的魔法。

  很不正常。

  米特特曾经对羽绮夜说明过,地球上自然存在的魔力虽然十分丰富,但只有被地球选中的少女——BeautyPure才能与之建立连接,只有她们才能够感受到这个世界的魔力有多么充盈。

  如果把话说的更露骨一点,BeautyPure独占了地球的魔力资源。

  羽绮夜在BeautyPure的力量的加持下,即使不变身也可以感知到自然魔力,亦能使用一部分小型魔法。

  然而,对于并非BeautyPure的普通人来说,魔力是完全无法被认知到的超自然存在。

  哪怕是世间极为罕见的,具有魔力敏感体质的人,也只能体会到极微量的魔力而已——像是感觉身体突然变热或是变冷,在空气中突然看见不可思议的光点等等……他们大多没有魔法相关的知识,只会把这些反应当成错觉,更别提使用魔法了。

  但克罗洛亚不同。

  他一出现就轻描淡写地使出了能将混凝土化作沼泽的大规模魔法,更声称自己曾用雷击直接消灭了负情绪兽。

  土和雷……简直和幻想小说里的魔法一样。

  和BeautyPure的魔法无法混为一谈。

  就拿羽绮夜——PureSterne来说,Sterne是司掌星空的魔法使。

  如月夜一般华丽,像群星一般闪耀。

  除去在不变身时也能小幅度发动的『身体强化魔法』,以及连身为支援精灵的米特特都不知道原理的『遗忘魔法』之外,PureSterne所掌握的魔法几乎都与星空这个意象有关。

  像是令魔力像流星般高速释出的『BeautyPure·沐星之夜』,或是把魔力积蓄到极限才发射的『BeautyPure·绝灭彗星』等等……大大小小多达十几种魔法刻印在羽绮夜的脑海中。

  可即便掌握了如此数量的魔法,PureSterne也不可能制造出火焰和水流。

  星空之魔法使的力量象征着星空,就是这么单纯的事。

  同时,BeautyPure也不能像克罗洛亚所所做的那样,用高阶魔法直接消灭负情绪兽。

  羽绮夜越是使用大规模魔法,魔法命中负情绪兽时的效果就越接近于净化。

  极端地说,假如利用身体强化魔法连续痛殴负情绪兽,或许可以令其和宿主一起灰飞烟灭。

  但如果凝炼出PureSterne的最大杀招『BeautyPure·幻夜流星雨』,那么被击中的负情绪兽便一定会得到净化。

  克罗洛亚没有在使用地球的魔法——

  这就是羽绮夜和米特特在昨夜回家后得出的结论。

  (不行不行,再想那家伙的事就要没时间了!)

  少女拍了拍脸,强行振作起精神。

  拉开卧室门走到洗手间前,迎面遇到的是将黑发扎成双马尾的女孩。

  「姐姐,早安。」

  女孩笑着问好。

  「啊……早喔,优羽。」

  源珠优羽,是源珠家的次女。

  今年十三岁的她刚刚升入中学一年级,还处于对新学校的一切都感觉很新鲜的亢奋期。

  这种元气满满的状态让羽绮夜有一点羡慕。

  说到刚刚升学不久,羽绮夜也是一样。

  然而因为高中生和BeautyPure的双重生活,早上就会显得很累。

  早起情绪的温度差很大。

  「话说姐姐,今天起床的时间也很勉强哦。」

  优羽双手叉腰,略显无奈地说。

  「哈啊……没关系,我一向计算精准。」

  少女的清晨相当复杂。

  打着哈欠进入洗手间,摘花然后洗漱。

  插上高速吹风机打理睡得有些变形的微卷长发。

  从防晒做起,一步步开始完成一个淡妆。

  「明明不做这些就可以多睡半小时的!」

  门外传来妹妹不解的声音。

  「优羽再长大一点也会变成这样喔。」

  羽绮夜边拍粉边回答。

  她在中学时期也不怎么化妆,一方面是那时对各种技巧不甚了解,另一方面是觉得没那个必要。

  但升入高中便不一样了。

  因为在学校有在意的人,所以会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看。

  在一些方面很慵懒,在另一些方面很积极,JK就是这样的生物。

  打理完毕,她回到卧室换衣服。

  在便利店打工前,学生制服被羽绮夜一股脑塞进了包里。

  如果不是前些天连续降雨导致洗好的备用制服没有干,也就不用穿闷在背包里的这套了。

  好在春季不那么容易出汗。

  外套和衬衫的褶皱不算明显……OK。

  改短的迷你裙也还算光洁靓丽,没问题。

  小心翼翼地嗅一下长筒袜……虽不能说完全没有味道,但勉强还算safe。

  最后在袖口和领口喷上一点柠檬和甜橙味道的香水,便算是准备完成。

  向父母打完招呼走出家门,少女眼前掠过黑色的身影。

  (骑摩托车……但是穿着我们学校的制服?)

  真是大胆,羽绮夜心想。

  骑摩托车是校规命令禁止的行为,况且学校周边也没办法停车才对。

  (啊……!)

  她停住了脚。

  随风飘扬的,并未被骑手头盔完全遮住的后发……在阳光下呈现出美丽的浅蓝。

  「……濑真同学?」

  少女的眼中,在意的同班男生的身影,一瞬间和黑金色的装甲骑士的幻象重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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