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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如此。」

　　加长豪车上，七乐同魔王国的宰相齐库桑一起坐在后排的席位。

　　两人各执一个高脚杯，不时啜饮从车载酒柜里取出的白葡萄酒。

　　「所以老爷子你是感应到苍龙宫巨大的魔力波动，来确认余和王妃的安危时被卷进了时空乱流啊。」

　　七乐咽下一口酒后轻声感叹。

　　兴许是习惯使然，在同齐库桑说话时，他的语气会不知不觉地变成魔王时期的样子。

　　虽说在这个世界是被禁止饮酒的未成年人，不过在这位魔王原本的世界，无论魔族还是人族，十岁之后便开始饮酒是很正常的事情。

　　苍龙宫是王城中略为偏僻的一座别宫，其位置十分适合观星，因而时常用于非正式会谈或是营造浪漫氛围。

　　雾绮雅引发刺杀事件的地点，就是那里。

　　「毕竟老身那时在书库办公，正好在能赶过去的距离上。」

　　齐库桑以惭愧的语气接话。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不，就算及时抵达也无力回天吧，是老身太没用了。」

　　「哪里的话，老爷子。」

　　七乐轻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说到底，都是我家王妃情绪失控才引发了那件事，反倒是余应该替妻子向被牵连进来的老爷子道歉才是。」

　　七乐的面容带着苦笑。

　　「快别这么说，老身惶恐！」

　　齐库桑因七乐主动放低姿态而退却。

　　「硬要说的话，老身等臣下没能在王妃陛下在魔王国生活的两周内让她过得满意，或许才是原因所在吧。」

　　「不，余认为雾绮雅当时已经切实的喜欢上了魔王国……只是她父母在结婚大典上带来的负面影响实在太大了而已。」

　　七乐将手中的酒同齐库桑碰杯，一饮而尽。

　　「话说回来，『戴法洛』的创始人知久山须彦……老爷子，你还真是干出了相当不得了的大事业啊。」

　　财团『戴法洛』，是哪怕放眼世界也赫赫有名的巨型企业。

　　其前身为上世纪五十年代创立的『戴法洛电子』，最初以生产销售家用电器为主业，大获成功后逐渐扩张，如今在电子、金融、娱乐等多个领域均有一席之地。

　　其创始人知久山须彦以八十八岁高龄坚持在商业第一线也是最近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被时空乱流带到这个世界时，这个国家恰好处于发展的时期，老身只是乘上时代的洪流，外加略施一点小聪明罢了……毕竟电路板和我们世界的魔法阵乍看之下毫无关系，但原理意外相似呢。」

　　「哈哈，如果把电看作这个世界的魔力，还真算是有共通之处了。」

　　七乐笑道。

　　「不过时空乱流果然可怖，仅是被卷入时微小的时间差，就让余与你降临的时间相差了数十年。」

　　「正如陛下所说，彼时到达陌生的世界而寻不到陛下的老身，也就只能怀着陛下您终有一日会莅临的期冀，先行打下一番事业等待您的到来了。」

　　齐库桑挠了挠面颊。

　　「好在当时幻化成了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才能在不换身份的情况下度过这些年月，如今得以再次侍奉陛下。」

　　「有老爷子你在，余也很惊喜。怎么说呢，有种心里有底的感觉吧。」

　　七乐坦然地说。

　　「知久山和齐库桑吗——如此单纯的文字游戏，如果余的记忆早些年恢复的话应该能更早注意到才是......不过名字变成了姓啊。」

　　（注：知久山ちくやま，是由齐库桑的チクサン把サン写成山再替换成训读的やま得来）

　　「说来惭愧，实在是没想到这是个姓在前名在后的国家，待老身注意到时已经发生这种乌龙了。」

　　「嘛，反正余一般都称你为老爷子，也没差啦。」

　　「的确，正如陛下所说。」

　　「总之，这么多年来真是辛苦你了，老爷子。尤其是要按照人族的身体情况不间断的用幻化魔法让自己显老，想必相当麻烦吧。」

　　记得新闻报道和SNS流传的照片上，知久山须彦虽然看起来精神头不错，但无论是干瘪的皮肤还是满面的皱纹，都与设定上的八旬老人相当。

　　之前从车上突然滑跪时，他也保持着那种姿态。

　　「陛下言重了，老身这一族唯一擅长的魔法就是幻化，已经熟络到和走路无异。最大的问题应该是这世界的魔力实在稀有，老身本身没有多少魔力，靠休息补给也极为低效，因而不得不精打细算地使用魔法。」

　　齐库桑属于族群人口稀少的贡茨尼族，他们种族最大的特点便是与人类外形相似，即使发动本魔化也只能变出精灵般的长耳而已。

　　贡茨尼族普遍长生而精于思考，也由此变得不愿繁殖后代。明明对各类魔法均有适性却人人都缺乏魔力，作为魔族而言可说是十分名不副实。

　　长此以往，无需消耗太多魔力且能配合他们的智谋达成意想不到的效果的幻化魔法，就成为了贡茨尼族最为精通的魔法。

　　「嚯，难怪老爷子你只是用幻化调整年龄而不是直接换成别的样貌，这样便能节省出不少魔力了。」

　　七乐表示理解。

　　「嘛，虽然还想继续捞下家常，比如说老爷子你如何搞出所谓的『知久山家族』什么的......反正在这世界还有的是时间，就留到下次吧。」

　　他浅笑一下。

　　「老爷子，你对魔王国之后的局面有什么看法？」

　　寒暄结束，七乐以稍显严肃的态度向齐库桑发问。

　　从八旬老人的外形恢复到约莫不惑之年状态的宰相在转瞬之间展露出知性而锐利的眼神。

　　「王与王妃……以及宰相同时消失，对一个国家来说简直是惊涛骇浪的大事，一旦此事被证实，想必其他国家都会盘算着趁虚而入……」

　　齐库桑抛出话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七乐一眼。

　　「老爷子的意思是，魔王国最初会想方设法的隐瞒这个消息吧。」

　　七乐将他的话接了下去。

　　由齐库桑引导，七乐顺势推出结论，这是两人探讨大局时习惯。

　　当年纳菈珂还小时，齐库桑就是以这种形式锻炼他处理国事的能力。

　　齐库桑点头，随即继续分析道：

　　「赫尔狄煜魔王国之所以能短短数年统一魔族各国并征服人族的领土，可以说有六到七成原因都来自于纳菈珂陛下您不容撼动地实力……您不在的消息一旦公开，恐怕于内于外都会引发大乱。」

　　「一旦绝对的实力者消失，各方地头蛇都会认为自己有能力称霸而展开纷争么。」

　　七乐叹道。

　　「正是如此，一旦局势发展到那个地步，赫尔狄煜魔王国将会名存实亡，演变成多方割据的状态——这是魔王国高官们必须竭力避免的。」

　　齐库桑语毕，为七乐和自己斟上新一杯酒，然后继续补充：

　　「魔王国应该会照旧运作一段时日，只是陛下您过去以亲征闻名，多次突入敌国腹地直接劝降或是斩首高层也被吟游诗人广为传播，这样的魔王突然变得低调……本应是个极大的漏洞，不过好在您刚刚新婚，恐怕会对外解释成您沉迷于宠爱王妃而无心政事吧。」

　　「原来如此，的确是个稳健的手段。不过这也最多是拖延时间，必须有具备足够说服力的继承者上位才能最终避免魔王国分裂才是。」

　　说到这里，七乐的眼神透出几分遗憾。

　　「就血统的正当性来说，母后独有余一子，余若不在，剩下的便只有她了么，可是……」

　　齐库桑对比表示赞同：

　　「侧妃艾碧儿大人的独生女……蒂馨茵丝殿下。陛下不在后，唯有那位大人延续着先王陛下的血脉。」

　　「推出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么，真让人笑不出来啊。」

　　七乐冷笑道。

　　「陛下也不必太悲观，您不也是年仅十一岁便登基魔王之位，随后立即大展宏图吗。」

　　齐库桑以几近棒读的语气开口。

　　「行了老爷子，这里是现代日本，你也就别搞那一套了……也不是余自大，但你比谁都清楚，像余那样的人生轨迹是没法复刻的。」

　　「这是老身身为臣下的规矩所在，还请陛下不要在意。」

　　齐库桑当然知晓七乐——纳菈珂的成就来自于他世间罕见的天赋和实力，但蒂馨茵丝也是王族，他必须避免直接指摘其能力不足。

　　「也就是说会有人出来摄政吧。」

　　七乐将手置于下颚，流露出思考的目光。

　　「老身也如此认为。」

　　齐库桑说。

　　「如果由老身门下的得力干将莫瓦迦丽担任，倒还大有可为，但在陛下和老身都不在的情况下，恐怕已经没有那种可能性。」

　　「的确，我想会是由那些上级贵族其中一人出任......或许是塞亚垩公爵，也可能是迪瑟斯侯爵，往前推几代他们都算是赫尔狄煜家的亲戚。」

　　到了这一代，便是空有野心，没有能力。

　　「看不到好的未来啊。」

　　七乐轻笑。

　　「陛下......」

　　齐库桑没能从七乐的表情中看出他的想法，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七乐则突然松下一口气，耸肩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嘛，虽然我们说了这么多，但实际上连那边的世界到底过去了多久也没法确定不是么。」

　　他重新摆出笑脸。

　　「这倒......的确如此啊。」

　　齐库桑大概理解了这位魔王想表达的东西。

　　时空乱流是无法揣测的，只是前后脚被卷入，就造成了齐库桑和七乐间数十年的时间差。

　　这个世界和原本的世界间的时差更是无法确定。

　　或许地球上这么多年过去那边才只过了几分钟，亦或者数世纪的时光已然流逝。

　　就像某个虐猫狂人的箱子一样，没办法轻易下结论。

　　「若是有办法回到那个世界，无论是怎样的情况，只要我们重新把魔王国夺回来就好了。」

　　「......不愧是陛下。」

　　齐库桑能看见，眼前的少年此刻的神情，正像是魔王这两个字的具现化。

　　「至于得到回去原来世界的方法的线索之前......我就以我的方式在这个世界愉快的生活便好，就像这几十年来老爷子你做的一样。」

　　「不，不止如此，陛下。」

　　齐库桑露出虔诚的笑容。

　　「哦？」

　　「在这个世界，陛下也无疑需要符合您地位的生活，而我们现在，就在通往那种生活的冰山一角的路上。」

　　加长豪车在无人的道路上飞驰。

　　「敬请期待，老身为您准备的薄礼......我们即将见识其中一项。」

　　他意气风发地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