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
印象中似乎有見過,很眼熟,但是卻想不起來。
溫暖的裝潢、柔和的樂聲。
窗外是一片無垠的宇宙,無數星星在黑暗中點亮了夜空。
「這是哪裡?‧‧‧‧‧‧」
過了好一陣子,他終於想起來這個地方。
「是列車啊。」
列車上沒有人,也沒有任何生活過的痕跡。除了被些許墨水弄髒的桌椅沙發和一些裝飾外,彷彿這裡從來沒有過活人一樣。
滴著墨的黑膠唱片逆著時針旋轉,似乎很熟悉的音樂慢慢響起。
看著發出聲音的唱片機,他不禁感到遲疑。
「唱片機‧‧‧‧‧‧是逆時鐘轉的嗎?」
還沒從一個問題中找到解答,另一個問題油然而生。
──我是誰?
從沙發上站起身,窗戶倒映出一位灰髮金瞳的青年。
眼熟。
似乎在哪見過?
滿腔的疑惑在腦海裡猶如唱片一樣不斷旋轉,卻缺乏一根唱針將那些雜音理清。
他透過倒影觀察著,試圖從自己的映象中找出少許足以令自己靈光一閃的線索。
灰色的頭髮、金色的眼眸以及黑黃交錯的大衣‧‧‧‧‧‧
毫無疑問,這就是他自己,可是為什麼他卻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是『誰』?
就在此時,他的目光瞥見了小圓桌上一本白色的書。
『列車參訪記錄』
「有了,這本記錄上肯定有我的名字。」
欣喜若狂地打開了這本記錄,他很快就在第一頁的最上面一欄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照片與註解。
「星穹列車領航員‧‧‧‧‧‧穹?這就是我的名字?」
穹沒有過多思考便接受了這個名字,接著懷著好奇心翻開了下一頁。
「乘客:三月七、星、姬子、約阿希姆、小青龍‧‧‧‧‧‧這些是我的夥伴嗎?」
在這些名字的旁邊分別被註記了『護衛、列車長、咖啡機、垃圾桶和寵物』,多虧了註記,穹得以知曉這些名字都代表什麼。
──快醒醒!
「誰在說話?」
回應穹的是一片寂靜。
這節車廂上沒有人存在,自然也不會有人回答他。
「錯覺‧‧‧‧‧‧嗎?」
──快醒醒!
「是誰!?」
仍然沒有回答,但是這次穹很確定自己聽到了聲音。
那道聲音很耳熟,耳熟到像是天天都聽得見一樣,然而穹卻絲毫想不起來這道聲音到底是誰又是代表什麼。
遲疑了片刻,聲音沒有再次響起。
穹將紀錄闔上並放回原位,鑒於腦海裡剛才那道莫名其妙的聲音,穹決定起身查看一下周圍的狀況。
「奇怪‧‧‧‧‧‧剛剛書是黑色的嗎?‧‧‧‧‧‧唔!?」
才剛從沙發離開,穹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眼前的畫面迅速流逝,彷彿混雜無數色彩的調色盤一樣令人不適。
詭異‧‧‧‧‧‧
混亂‧‧‧‧‧‧
無序‧‧‧‧‧‧
崩壞‧‧‧‧‧‧
腦袋像是被強行翻開玷汙染指一樣詭譎難忍,不知是否可以稱做『記憶』的畫面不斷閃爍消失。
列車上的咖啡、空間站的辦公桌、房間裡的床‧‧‧‧‧‧
一件一件熟悉的東西閃過,夾帶著眼熟的人影不停、不停的向後流逝。
紅色長髮的身姿、穿著黑色大衣的背影、握著弓的甜美笑容、看著文件嘆氣的少女、藍色的遊戲機‧‧‧‧‧‧
以及──
『除了我,你什麼都不記得』
那抹無法忘卻的紫色。
疼痛在腦海裡翻湧,強烈的噁心感彷彿要將靈魂撕碎。
記憶裡的畫面開始變色,詭異的墨綠與紫黑色像是濃厚的染料一般不斷滴落在猶如畫紙般的回憶中,將一塊一塊的斑點逐漸侵蝕成大型的黑斑,直到所有白淨的畫面全都被染成陌生的顏色。
穹痛哭、哀號,試圖伸出雙手將掉入沼澤的畫卷拖出泥沼,可是不停湧出的顏色進一步將痛苦不堪的穹進一步拉近深淵,直到他的意識被溶解、直到他的精神徹底破碎。
就在精神快要崩潰的那一瞬間,一道輕靈中帶著無奈的嗓音響起。
「還不快醒醒!你這可惡的臭小鬼!」
◇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在臉上炸開,穹瞬間被臉上灼熱的疼痛感喚醒。
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狀況,將自己拉回現實的聲音再次打斷了穹的思緒。
「不要思考!閉上眼鞏固你的認知!眼睛有且只有兩個,是橫列的不是直豎的!鼻子在臉的正中間且有兩個鼻孔!嘴巴只會出現在正前方不會出現在側面!」
略顯年幼的女性聲音急躁中卻帶著條理,明明是幾乎片刻不斷的攪亂他人思考,但在那一聲聲聽似怒罵的嗓音中不經意間讓人下意識地順著她的言語行動。
橫向的一對眼睛、正中間的鼻子與只會出現在正面的嘴。
在簡潔不過的五官透過少女的言語在黑暗中試圖產生立體的形象,然而本應輕鬆無比的事情此刻卻彷彿認知受到阻礙般困難,每當想像畫面的同時大腦裡就會傳來不斷的陣痛。
擺好位置的眼睛會不自覺超出數量,鼻子與嘴巴也會在微微分神間失去已經固定好的地基。
這很不正常。
穹很清楚自己現在的情況非常不對勁,於是更加賣力的在腦海裡建構屬於『人』的五官,但是大腦彷彿在顫抖的詭異感讓畫面顯得格外支離破碎。
穹努力無視腦袋傳來的不適感聽從少女的聲音構築畫面,緊接著一股冰涼的感覺自少女的聲音一同傳來,那股令人不適的詭異感竟然神奇的迅速減緩不少。
「從現在開始記住你衣服的顏色!可以是任何顏色都無所謂,藍色也好黑色也行紅色也罷,不要變更它的顏色!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去相信自己的認知,你現在手上拿的是什麼就是什麼絕對不會變!聽到了嗎?」
女聲在綿延不斷的交火聲中顯得格外焦躁,但是穹卻可以從中感到一股力量正在幫助自己釐清思緒並理解她的聲音。
黑暗之中穹無法得知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從身邊時不時聽見的尖銳爆鳴聽來絕對並不樂觀,然而穹卻本能的理解到自己正在被保護。
是的,面前這道聲音是來保護自己的,穹如此相信。
「臭小鬼,如果把剛剛我說的都記住之後就張開你的眼睛,我沒有餘力繼續保護失去戰鬥力的你。」
穹順從的張開眼睛,在他面前的是舉著大槌張開力場試圖將所有人保護下來的黑塔小人。
眼前的畫面詭譎噁心,視野角落有著各種奇形怪狀的生物活動,倒下的人五官扭曲不堪,就連身體也變成詭異的形狀。
忍耐著腦袋的不適感,穹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的球棒不知不覺間變成了一條長著吸盤的紫黑色觸手,連帶著手臂上也冒出了無數顆紅色的眼球。
「這是怎麼回事!?我的手怎麼‧‧‧‧‧‧」
「冷靜!現在聽我說的話!你的武器是球棒也只會是球棒,無論看見什麼、摸到什麼那都是球棒!」
「可是‧‧‧‧‧‧」
「沒有可是!!」
黑塔的警告再次響起,穹晃了晃腦袋再看一次,這次手上的東西變回了黑色的球棒,手臂上的眼球也消失不見。
穹根本搞不清楚現在發生了什麼,只知道剛剛的畫面讓他所剩無幾的理智又直線下降了一截。
「聽好了,重要的事情我只會說一次。你們現在中了『神秘』令使的權能,我的本體不在這邊,依靠人偶繼承的權能頂多只能緩解祂對你們的精神汙染,沒辦法幫你們清除掉這個狀態,所以現在給我好好鞏固好你的認知,否則你就會像那邊死掉的人一樣。」
順著黑塔手指的方向看去,如今的自己正待在黑塔張開的藍色領域內,而領域外無數士兵因為已經污染過重失去理智,不是身體長出了詭異的不可名狀物體,就是七竅流血倒在地上抽搐,甚至有的再也無法稱作人的怪物開始攻擊著周遭的生物。
完全不想變成那副模樣的穹立刻強行固定自己的認知,在黑塔張開的領域幫助下保持住自己的理智。
與此同時,三月七和星也悠悠轉醒。
「什、什麼呀?!別、別過來啊啊啊啊!!!」
「嗚!?嗚呃啊啊!!!!」
「冷靜!」
讓人極度容易失去理智的畫面讓她們一時間也陷入了混亂,於是黑塔再度用同樣的話術讓兩人保持理智,等到確認都沒問題之後才忍不住抱怨起來。
「你們星穹列車也真是會挑對手,打誰不好偏偏挑了個令使,還是個專攻精神領域的『神秘』令使。要不是本天才留了一手你們都得死在這裡。」
「‧‧‧‧‧‧留了一手?什麼意思?」
黑塔沒有說話,只是從穹的口袋拿出一塊碎掉的紫色玉牌。
看見玉牌的一瞬間穹就理解了,雖然當初黑塔說過這是護身符,不過穹根本想不到這個奇物竟然還有用來招喚黑塔的能力。
「它的效果是當你遇上了足以產生『權能』級別的能量就會自動抵擋一部分並示警給我。本來還以為你應該不怎麼有機會用的上,結果這才沒多久就把它給弄壞了,你們是真的厲害。」
「這也不能怪我吧‧‧‧‧‧‧」
「管你的,反正我們現在沒有時間閒聊了,我們得趕緊把那個噁心的大撲棱蛾子敲下來,否則就算我現在可以幫你們保持理智,等會兒你們還是全都得死在祂的權能下。」
聽到黑塔這麼說,穹這才發現高空中的戰鬥仍然在繼續。
好幾條水龍肆虐著撕裂長著各種詭異模樣的怪物,白色巨掌與骨刺也不停地突進試圖擊倒敵人,然而在戰場正中央的『神明』依舊屹立不搖的張開雙翼與兩人周旋。
與『勢單力薄』的列車組不同,那位令使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靈一樣放任無數怪物們撕裂空間降臨到世上,時不時親自出手毀滅擋在眼前的凡人。
盯著那片戰場,穹握緊球棒蓄勢待發。
「我明白了,有什麼我們可以做的?」
「離開這片戰場,等我把祂的權能領域解開後就去把那些雜魚清掉別讓牠們來礙事。還有別想著來正面戰場,現在的你們只會拖後腿。」
預測到穹想要上戰場幫忙的慾望,黑塔毫不留情的駁回了穹的決定。
而穹被黑塔直截了當的說自己拖後腿,第一時間便忍不住咬牙想要反駁,然而他也知道這時候自己根本派不上用場。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想什麼,令使間的戰鬥不是你們可以參與的,除非你們也想像那邊的人一樣死的毫無價值。」
黑塔也不管三人腦子裡在想什麼,轉頭一個跳躍便離開了原地衝上空中開始了與『神秘』令使的廝殺。
看著高空中陷入白熱化的戰鬥,三人之間陷入了一陣沉默。
「我們‧‧‧‧‧‧就只能這樣看著嗎?」
星問。
穹想說不是,但是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正如黑塔所說,令使的戰鬥基本不是他們可以參與的。
光是能量的波動就足以讓他們頭疼不已,更別提對方掌握的權能。
丹恆和咕淘似乎是因為實力夠強所以並沒有受到太多影響,但是包含穹在內的其他人卻是一瞬間就中招,甚至如果不是黑塔的出現,恐怕穹現在就已經陷入精神崩潰甚至死亡。
「我們有我們該去的戰場,那邊‧‧‧‧‧‧就交給丹恆和黑塔他們吧。」
最後穹還是決定不參與那裏的戰鬥,此刻能夠不拖後腿就已經是他能做到最大的幫助了。
◇
另一邊,空中的戰場。
巨龍張開血盆大口試圖一口將獵物咬下,然而卻被另一側巨大的像是蘑菇般的黑色肉塊用身體強行擊碎;白色的巨手想要趁機斬首,一大團長著疑似耳朵的巨型墨綠色團塊便率先攔在前方。
各種進攻手段在實際碰到之前就被化解,且無數詭異的生物不斷挑戰著目擊者的理智,意圖將人類拉入無窮無盡的恐懼之中。
在默白的權能『拉來耶的呼喚』下,丹恆和咕淘全力運轉著虛數能量才勉強避免受到影響,但是令使的權能又怎麼可能是如此輕易就能抵擋的?
「唔‧‧‧‧‧‧干擾認知嗎?」
從眼中不斷閃過的幻覺中理解了對方權能的部分效果,丹恆一邊操控著水龍的同時試圖抵抗『拉來耶的呼喚』帶來的影響。
視野中不停出現詭異的生物,耳邊時不時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與嘶吼,即便知曉這些都不過是幻覺,但是當身歷其境時那種恐怖的、絕望的、令人作嘔的地獄繪圖之中,才能清晰的、清楚的、清醒的瞭解到那根本就不是常人能夠抵抗的力量。
即使是在思緒高度集中的狀態下,那股精神汙染的力量也能夠輕而易舉的突破智慧的圍欄,撕扯理智的血肉。
試圖掙扎只會讓自己的精神消耗加劇,而放棄掙扎則是徹底失去理智的控制權。
絕望的二選一。
但是丹恆沒有選擇的權利。
高強度的精神污染讓丹恆無法在第一時間分辨襲來的怪物究竟是真實還是虛假,每一次的擊退都感覺不出手感,但是當攻擊落在身上時留下的傷口卻又證明著牠們的存在。
「可惡‧‧‧‧‧‧」
或許是本身並不擅長殺伐手段,默白幾乎全程都是依靠著召喚物攻擊,自己則是在安全的後方冷眼旁觀著丹恆掙扎。
祂就像是音樂會中睥睨全場的指揮家,依靠著對於節奏的把控將怪物們變成祂自己手腳的延伸向外施展,配合不斷奏起的幻想曲破壞所有觀眾的防備。
不可名狀的怪物用著無法預測的方式襲來,或觸手、或尖刺、或是更高程度的精神控制。
牠們憑藉著殺不完的特性向著丹恆前仆後繼,逼得丹恆只能火力全開的將眼前的怪物全都一口氣消滅。
然而令使的攻勢哪是這麼容易抵擋的?
怪物們被蒼龍的軀體沖散成不詳的黑霧,隨即又凝聚起來生成具備無數眼球的球形怪物。
那些令人不寒而慄的眼球原本還如同新生的胎兒一樣,似是在觀察這個世界般各自看向不同方向,下一秒卻全都將視線牢牢鎖定在丹恆的身上。
所有視線聚集的瞬間,詭異、恐怖、絕望等等難以言喻的黑暗氣息徹底讓丹恆的身體無法動彈。
丹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僅僅是被那些眼球盯著,腦海裡便不自覺閃過無數詭異的畫面,但那些畫面的盡頭無一例外都是自己徹底陷入瘋狂、自我了結的終局。
在默白的權能下獲得生命的怪物們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成群結隊的試圖吞噬掉已經失去戰鬥能力的丹恆。
然而視線的角落,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加入了戰鬥。
「把格局打開。」
巨大的鑰匙憑空出現,將黑暗的天空點開了藍色的亮光。
閃耀的虛數能量瘋狂地湧出,將默白的『拉萊耶的呼喚』領域撕開一道口子,也正是因為意料之外的幫手,丹恆立刻感覺到自己精神上的壓力驟降,理智也再次奪回身體的控制權。
「‧‧‧‧‧‧黑塔女士,多謝。」
「少廢話,多做事。」
這個幫手自然是剛才將穹給救活的黑塔。
黑塔人偶就連對話都不拖泥帶水,視線始終停留在唯一的目標上。
『解讀』
這是獨屬於黑塔、獨屬於『智識』令使的她的權能。
作為天才,黑塔的理解力天生就與常人不同。她能夠輕易解析出自稱高級學者的人無法解答的難題,她可以隨手創造出自稱頂級科學家理解不能的發明。
而『解讀』是恰好最符合她天才的身分,最完美的權能。
透過權能給予的進一步觀察力以及近乎神跡的創造力,單單是看過一眼黑塔就足以輕而易舉地看破對手的招式並構築相同的力量加倍奉還。
雖說『解讀』也有極限,那就是無法構築出其他命途的權柄,但是依靠不斷施加的虛數能量,單純的減弱或是消除權能並非做不到的事。
對於處在『神秘』的權能面前、戰鬥中無處不在的精神污染的丹恆而言,黑塔權能的重要性無庸置疑。
「噁心的東西。」
黑塔對著不停湧出的怪物輕飄飄地罵了一句,接著無視了丹恆的存在單槍匹馬的衝向身處戰場中央的默白。
看似莽撞、看似傲慢,但是卻無疑是此刻最正確的選擇。
不久前陷入對方權能控制的丹恆也好,另一個完全不認識的骷髏頭也罷,直到黑塔出現前都無法對默白造成損傷,至少說明勉強能夠與對方分庭抗禮的人可能只有繼承本體一部分權能的黑塔人偶而已。
並且黑塔人偶的損壞並不會影響到黑塔本人,由她來打頭陣無疑是最優解。
另一邊,不需要言語,不需要溝通,單單是黑塔的一次出手相助丹恆就明白自己此時的任務是什麼。
既然自己的蒼龍不足以對敵人產生威脅,那麼開路讓黑塔能夠長驅直入就是現在的他該做的事。
擺脫了『拉來耶的呼喚』的瞬間,丹恆立刻積蓄自己的能量。
「蒼龍濁世!」
丹恆放開心神,放任如同颶風一般的虛數能量自體內掙脫,並藉此形成更多、更強的蒼龍,彷彿要將自己的全部也置身於龍的體內,化作一位高高在上的神靈一般。
蒼龍們張開血盆大口,吟出的吐息醞釀著即將襲來的風雲。
下一刻,在丹恆的重重揮下手臂,蒼龍們像是得到了開戰的訊號般,一鼓作氣衝出並將戰場撕開一道缺口,直到無數蒼龍將整片戰場吞噬殆盡。
蒼龍爭先恐後的擊沉、撞碎、撕裂那些不可名狀的怪物,為烏泱泱的空中照耀出了一片光明,然而最終卻止步於默白隨手抬起的屏障前。
不過丹恆並不在乎。
他的這一擊,本來的目的就不是為了直取敵首。
「這麼大的鑽石~送給你!!!」
「吃我一招!」
戰場的另外兩側,黑塔用槌子將巨大的物體砸出來,同時咕淘召喚出來的巨掌也蓄積了能量發射出了黑色的能量砲。
藉由丹恆毀天滅地的力量破開敵方防禦,黑塔與咕淘緊隨其後對著中門大開的默白展開攻擊。
『智識』令使與假面愚者的聯手攻擊,一鼓作氣將身為『神秘』令使的默白給徹底消滅‧‧‧‧‧‧
才怪。
面對兩位強者的聯合,即便是在戰場中一直睥睨敵人的默白也絲毫不敢托大。
只見祂伸出雙手全力展開屏障抵擋的同時還將屏障的角度傾斜,龐大能量匯集的瞬間產生了威力恐怖的爆炸以及近乎要將耳朵撕裂的爆鳴聲。
多虧於默白稍微傾斜的動作,兩位強者聯手打出的攻擊並沒有全部砸在屏障上,而是有一部分順著角度傾瀉到了宇宙之中形成了詭異卻美麗的奇觀。
也正因默白消耗了大量的虛數能量展開屏障,這下攻擊對祂而言不痛不癢。
「尊崇『智識』的愚者‧‧‧‧‧‧吾實在沒想到最後的攔路虎會是你。」
「眼睛不好就捐出去,本天才跟『歡愉』一點關係都沒有。」
說話的同時,黑塔並沒有手下留情,舉著不符合她身分的大槌子不停的追擊著默白。
看見黑塔直取自己的首級而來,默白接連召喚了更多怪物攔截她的腳步,同時翻開手中的聖經生成出泛著神聖光芒的光球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射去。
光球絲毫不在意前方是敵是友,帶著似是要淨化一切的氣勢將路徑上的怪物全都洞穿,試圖將黑塔一擊斃命。
然而戰場上並不是單屬於兩位令使的對手戲。
巨大的骨掌張開五指攔在了光球前面,依靠著滿盈到足以稱作荒唐的虛數能量阻擋了光球的前進,而黑塔也將骨掌視作地面,可愛的雙腿在上面輕輕一蹬再次撲向默白。
黑塔人偶手中的巨槌閃爍著藍色的光芒,那是屬於黑塔的虛數能量。
從那不停閃爍的光芒之中,默白看出了其中蘊含著『智識』權能的力量。
即便只是弱化的權柄,默白也並不打算和對方打白刃戰,只可惜就像先前說的一樣,戰場上並不是單屬於兩位令使的對手戲。
正當默白準備後撤並再次升成怪物之時,蒼龍早已將他的後路封鎖,逼迫默白只能直面黑塔的攻擊。
「能不能安分點趕緊消失啊?」
巨大的槌子落下的瞬間,默白單手闔起聖經,隨即他的眼前瞬間出現七重金色形狀不規則的護盾。
槌與盾接觸那一刻,雙方各自運轉著自身命途的能量,操控著足以改變世界規則權柄。激烈的光芒在不到零點一秒的時間產生,權柄與權柄的碰撞將空間震出了無數的波紋。
這一次碰撞兩人都沒有使用出權能,只是單純利用命途本源中屬於各自的權柄進行角力。
『智識』的權柄『神秘』的迷霧破解成無數的零和一,『神秘』的權柄則是用海量的不可知物破壞了『智識』的方程式。
雙方的角逐奇蹟似的復刻出了兩位星神一直以來的對抗。
體感近乎無限卻僅僅是過去一秒的時間,破碎的聲響在戰場中顯得格外清脆。
黑塔全力運轉著自身的虛數能量,輕而易舉地接連突破三層護盾,然而藍色的光芒卻止步於第四層護盾便無法前進哪怕一步。
見狀黑塔好看的眉毛不禁微微挑起。
雖說黑塔本人也不認為用人偶繼承的不完全權柄就可以擊碎默白的完全施展的力量,但是她同樣也不認為自己的能力竟然只能突破到這裡而已。
而另一邊默白則是忍不住咋舌。
即便只是人偶,可是黑塔的出現的確對他形成不小的威脅,看著眼前破碎的護盾默白毫不猶豫地脫離了原地。
下一刻,蒼龍便出現在他原本身處的位置。
丹恆並沒有因為黑塔的出現就鬆懈,反而是依靠著一直賴以維生的戰鬥直覺抓住默白的破綻從背後偷襲,只可惜依舊沒能抓住他的尾巴。
接下來的戰鬥變成了詼諧的捉迷藏,黑塔憑藉著『智識』的權柄與權能追著默白的屁股跑,默白則是不斷拉出距離利用各種怪物拖住黑塔的腳步並趁機還擊。
照理說默白作為令使面對只是人偶之身的黑塔不應節節敗退,但是在黑塔的後方還有兩人緊隨其後不斷追擊。
即便令使也有分強弱,默白能夠在意想不到的增援出現之後依然目空一切自然說明他絕非弱者,只是他掌握的權能並非戰鬥系而是精神系,並且恰好與對方產生了些許互相克制的效果罷了。
如果全力能夠施展『拉來耶的呼喚』以及『思維支配』,毫無疑問即便是黑塔本人在這裏也得吃上一些苦頭,可是此時對方不僅有著掌握大量『不朽』之力的龍裔,同時還有一個實力不知深淺的愚者。
在這種時候放棄防禦全力施展權能是絕對不明智的決策。
於是戰場又一次陷入了拉鋸戰,依靠『拉來耶的呼喚』默白不停的施加精神汙染並且召喚出無數不可名狀的怪物加入戰鬥,而另一邊丹恆、黑塔、咕淘三人則是以黑塔的『解讀』為核心,各自施展手段試圖擊潰默白。
此時的戰鬥已經不是一般人可以參與的了,光是無數能量碰撞的餘波就足以震碎大量普通的命途行者,即便撐過了大量的能量餘波還得要有足夠的精神力才得以免於遭受到過量的精神汙染,這還單單只是參與戰鬥的敲門磚。
在他們戰鬥的期間,穹一行人清除著怪物的同時連同島半仙將士兵們轉移,此時要是熱血上頭隨意靠近主戰場不過是增加無謂的犧牲罷了。
但是親眼看著同伴為了保護自己而陷入苦戰,穹緊咬牙關頭一次如此深刻的痛恨自己實力不足。
回想起踏入阿提默斯之後的每一次戰鬥。
面對碎空時是如此、面對伊戈隆納克時是如此、面對默白亦是如此。
彷彿每當遇上真正的危機時自己只能站在後面看著卻幫不上忙,甚至別說是幫忙了,光是不拖後腿就已經是他最好的表現。
唯獨在面對一些雜魚、一些微不足道的虛卒或是裂界生物面前才有自己的一番用武之地,可是如果出現的是連自己都可以解決的小卒的話,那他們‧‧‧‧‧‧
「小子,隨時準備加入戰鬥。」
就在此時,島半仙將最後一批人送走之後突然開口打斷了穹的思考。
與憤恨的穹相反,上方激烈的廝殺不僅沒有讓島半仙沮喪,反而眼裡閃爍著異常興奮的神采。
第一時間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沒反應過來忍不住反問一句。
「什麼?」
「別讓我說第三次,隨時準備加入戰鬥。」
「‧‧‧‧‧‧你讓我去打令使?真的假的?」
雖說穹的確對於自身的弱小感到氣憤,也恨不得上戰場的人是自己,但是現在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他還是拎的清的。
加入戰鬥?
怕不是去拖後腿的哦。
要不是島半仙眼中的狂熱不似作假,穹打從心底懷疑他是不是阿提默斯的內鬼盤算著要把自己推去送死。
島半仙無視了穹質疑中帶著警惕的目光,苦口婆心的勸:「我知道你認為自己沒什麼用,只會拖後腿。我當初知道阿提默斯的未來只能依靠那個該死的骷髏混蛋時也是這樣想的,但是這不是你現在自怨自艾的理由‧‧‧‧‧‧至少現在不是。」
「你是想安慰我?可這時機不對吧?」
「不,這時機正好。」
「什麼意思?」
島半仙看了空中片刻,之後明顯不甘心的下了定論。
「這場戰鬥,他們會輸。」
似乎是怕穹不相信,島半仙又再次補充。
「我不是看衰他們,只是對方的顯然還有餘力,而他們又能夠撐多久呢?我承認我的確沒想到你的朋友居然還有這種力量,但是用來對付令使似乎還不太夠,他們缺乏一個關鍵的突破口。」
對於戰力的差距島半仙早已心知肚明,他早就知道光靠自己一行人要對付默白肯定是以卵擊石,即使加上了星穹列車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但是那又如何?他們沒有選擇的機會,只能將未來賭在這場戰鬥。
勝,他們活;敗,他們死。
最初他甚至從沒想過他們該如何戰勝默白,勝利的目標始終只有趁其不意奪走星核,至於剩下的就只能自求多福。
但是現在多虧了丹恆與黑塔的加入,阿提默斯不僅有機會趁機封印星核躲過這次危機,甚至有可能將身為罪魁禍首的默白徹底剷除。
這讓原本悲觀的島半仙心中終於升起了一絲希望。
「不必因為自己的弱小而自卑,不如說我們此刻的弱小反而正是足以突破現狀的殺手鐧。對於令使而言我們太弱了,弱到隨意動根指頭就能輾死我們,但是對於這場戰爭而言卻剛好成為了打破僵局的一發子彈。」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我需要所有人一起創造機會,去成為把那該死的混帳『神明』扯下來的最後一張拼圖。既然那個傲慢自大的『神明』不把我們放在眼裡,那老頭子我就算是死也得成為擾亂祂視線的一顆沙粒。」
島半仙的言詞誠懇,讓穹一時間也不禁瞠目結舌。
而在島半仙說完的下一刻,一個令兩人沒想到的聲音再次響起。
「聽起來很有趣,讓我也加入吧。」
不久前退場的約阿希姆此時脫下了沾滿血跡的教袍,拔出了盈滿雷電的軍刀。
「放心吧,如果這場戰鬥必須有人死亡,那麼我會在你們前面劈開荊棘。由我墮入地獄,換阿提默斯人回到光明。」
那雙棕色的瞳孔裡,寫滿了決絕。
◇
作者的話
感覺這一章寫的不是很好,不過算了~勉強還算OK‧‧‧‧‧‧吧?
3/6更新
稍微做了一點增加與修改,看起來好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