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第五十一章 悠远腐旧之地古洛冈德

　　「现在的杰西德，可不能死在这里。」

　　爱希莉雅确认我不会再取这男人的性命后，才瘫坐在地回忆着一些往事。

　　「古道大区...不，应该说是古洛冈德需要他的药，只是我不清楚现在的进展。」

　　「这里早就不叫古道大区了，外人把这里称作悠远腐旧之地。」

　　恢复了正常理智的杰西德一边回答，一边厌恶地看着我将爱希莉雅搂在怀里。

　　准确的来说，是她搀扶着我这个半死不活的东西才对。

　　「我们从来就不打算接受宗教的那一套，密神也一样，我会用自己的办法让他们恢复如初的——如果你能助我一臂之力的话。」

　　「我？」

　　爱希莉雅颇为惊讶地看着杰西德，对于她来说，她现在可做不到什么。

　　不过正好，意识不到一些重要的东西更有趣，如果在开始的阶段便猜到这背后的真相，故事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可以详细讲述一下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我还以为你了如指掌，现在的圣子都和我一样懒散了啊。」

　　「如果是古道大区的话，我还是略知一二的。」

　　听到我的回答，杰西德眯了眯眼，然后又无可奈何地放松了表情。

　　「总的来说，人们以丢失情感为代价换取了秩序，从一种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的悲剧。」

　　杰西德从腰间的皮包里取出一罐药物，与他鞭子上装载的试管不同，这罐药剂呈现出一种生命的绿色。

　　「它就是罪魁祸首。」

　　我接过杰西德递来的这罐药物，手上第一时间感受到的却并非是玻璃的冰凉触感，而是莫名的温暖....以及一丝搏动。

　　不过我却并不能看清这东西的本质，越是纯粹和善知的存在，我越是精神上的排斥。

　　「真是令人反胃的东西。」

　　「....你和你的同胞得出的答案出奇一致，这种来自个体的提取物会让人感受到明确的『良善』，刚好和你们圣树的理念相悖。」

　　原本对我抱有一丝期待的杰西德撇了撇嘴，看起来是让他失望了。

　　所谓的圣树理念，简言之便是由意义的总和和赋予意义的权利而组成的，人类社会不能简单地将社会规则叙述为道德和良善，也不能简单地将反社会行为叙述为堕落和邪恶，因为通过人类的语言和思维逻辑得出的结果一定不能保证不会失真，所以就需要圣树作为更高位的第三方进行判断，以此确保不会出现可能导致意义失真的价值观介入。

　　而这种源自感官的情绪产物——「良善」的感触是不能够被圣树允许的。

　　良善就是良善，怎么能够被简单地通过感触来归纳为良善呢？哪怕是明确的行为，也需要深挖其中的各种要素。

　　「这里没有谎言....多么恐怖的理念，就连我也不禁胆寒，不过这又和你们寻求的秩序有什么关系？」

　　「都是那群乐曼底神棍害的，他们声称可以缓解腐败和饥渴，一些愚蠢的官员就私自将他们纳入廷中为自己服务，最后酿下了恶果。」

　　杰西德咬牙切齿地看向天边一座遮住太阳的黑影，那是一处堪比王国皇宫的山地官邸，就坐落于城中心的那座高山顶上，高高俯瞰着城中的人民。

　　乐曼底的神秘学成果世人有目共睹，但同时他们对于语言的滥用也令人厌烦不已，想必是用了巧妙的话术将淳朴的人民执政官们诓骗了吧。

　　「这么说，腐败并不是乐曼底人导致的了？」

　　「......」

　　正当我做出疑问的时候，杰西德却闭口不答，而是瞟了一眼我身旁的爱希莉雅。

　　我转过头来，发现爱希莉雅也是一样的沉默不语。

　　「....我招致了密神的干涉。」

　　「干什么了？」

　　我藏有口器的双眼微微颤抖，像是闻到一丝熟悉的味道而本能地流涎。

　　而爱莉希雅看了看一脸怜悯的杰西德，才下定决心似的说出一件往事。

　　「为了惩罚那些不给予我爱的，贪得无厌的大人们。」

　　-------------------------------------

　　古洛冈德的确是一处名胜古迹，据说，这是乐曼底古代王国陷落后，人类族群的第二个大家庭。

　　如果说人们在乐曼底学会了如何尊重他人，如何面对自己的欲望和信仰，那么在古洛冈德，他们的后代便学会了何为自然而生的罪孽。

　　「若无罪孽，人无完人。」

　　这是我在出生时就看见的座右铭，在我充满了不安全感的双眼中，这副字迹代替了血亲的位置。

　　而我作为菲拉·格拉里生活的那段时光里，一切事物都是毫无亲近感的，仅属于大人审美的东西。

　　「菲拉，你还记得你今日要干什么吗？」

　　「学习礼仪。」

　　「没错，你将会是世界上最得体的女人，无论年龄，无论何时何地。」

　　乍一听，生母对我抱有极大的期待和赞扬。

　　「看，你身处优渥家庭，这是你人生一帆风顺的表现啊，你会很幸福的。」

　　「没错，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不会约束你对未来的选择。」

　　乍一看，生父慈祥的微笑蕴含着教育的哲理。

　　但是当我确信他们的话时，我眼中的景象却几近衰败腐朽。

　　「我们此时此刻，犯下的罪孽是如此深重。」

　　美酒佳肴，情妇牛郎，他们贪婪地蠕动在神像前，只为感受那份罪恶的深重。

　　我想，若不是杰西德的出现，在某一天晚上，我也会在这亵渎大宴上发出阵阵浪叫，令人生沉沦。

　　「你好，我是代替师父前来会诊的学徒，杰西德。」

　　父母会定期检查身体的状况，并且花费大量金钱用于保养，只为能够在岁月到来前享受每一个夜晚。

　　而杰西德就是为他们服务的炼金术师之一，因为他在平日里会和父母攀谈甚多，又是个年轻人，我不禁被他的神秘感所吸引。

　　他衣着得体，言行风趣，对于我这个从小没有获得情感上的爱的小孩来说，实在是太过耀眼。

　　所以我试图用父母的手段来接近他——无穷无尽的金钱，还有我的美色。

　　「大概，你永远也无法理解什么是爱吧，菲拉。」

　　杰西德没有从我这里拿走过任何东西，而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好意，并且与我相处了三天。

　　他的眼神里满是怜悯，起初我以为这是爱的表现，但是后来却被父母打破了幻想。

　　「我不能允许我的子嗣被那种下等人玩弄，谁都不能把你放在一个不平等的位置上。」

　　以此为由，父母希望我能够和杰西德撇清关系，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并未采取任何强制措施，却用这简单的一句话击碎了我的自信心。

　　什么是不平等的位置？

　　「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一个健全的人看待，这不怪你，但是我仍然愿意把时间花在你身上，我愿意给你爱。」

　　这份爱，是杰西德出于获得过健全的爱之人，对于残缺者的怜悯才给予我的。

　　虽然父母腐败不堪，却看人甚准，我一时间陷入了绝望。

　　于是我绝望地离开高山上的家，来到世俗之间徘徊。

　　「可悲的有钱人。」

　　然而这里却没有什么改变，我得到的唯有那一丝粘稠而又可怖的恶意。

　　这世间，绝不会有什么爱和良善。

　　「我诅咒你们。」

　　我诅咒沉沦于欲望和罪孽中，无法给予我爱的家人。

　　我诅咒真心怜悯，而非真心爱我的杰西德。

　　我诅咒麻木不仁，只会咒骂命运的芸芸大众。

　　这份心意，在我翻开家中私藏的那份秘典，记录着未知知识的隐世典籍的那一刻就将得到回应.....

　　赐予这群猪猡最应得的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