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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问！你给队友做了个准备上浮的手势。你确定他看见了，但他既不接受，也不拒绝，而是一动不动。请问是怎么回事？」

　　队长本想用面镜，但考虑到装备金贵，换用拳头给了学弟一下。

　　「因为这个队友是你。认真点。待会下去，一定不要偏离路线，听我和学姐的话，明白吗？」

　　「是，是。放宽心啦，就个小热身而已。」

　　学弟说的没错，的确是个简单的任务。这个水下洞穴虽然刚刚被发现，但入口处的几百米已被探明，来回一共半个钟头，与在南国的海中游乐没什么区别。

　　他们作为学生，也不打算做出什么特别的贡献，只是打算多潜几次，多探明几个洞穴、几条岔路，为后来者提供一些探索的经验。

　　可是，队长仍看不惯学弟轻浮的言行。就算再怎么轻松，他们也是要前往尚无他人踏足过的深水，应当更加慎重。他还想多骂几句，被身旁的女友拉了一把。她无奈地指指窗外——天色已经暗下去。

　　队长明白她的意思，预订的时间快到了。他们不再闲聊，迅速地穿好装备，最后背了一遍潜水俱乐部的水下指南，走向洞口。

　　时间正到傍晚，即使站在洞穴这里，也听得见远处熙熙攘攘的人声。入口半淹着，在夕阳下波光粼粼。望着它，三人的神经同时紧张起来，学弟也不像平常一样插科打诨。队长深呼吸一下，戴上面镜，做好配重，握紧潜水灯，跳入水中。

　　人声顿时消失，取而代指的是沉闷的水流涌动声。队长集中精神，照亮前路。今天水质很好，能见度相当高；不过，只有在预定路线附近的水才是清的，一旦偏离路线，便很容易遇见极其浑浊、将人层层包裹的浑水。

　　确认路线无误后，队长浮上水面，向地上的二人发出信号。他们也跟着跃入水中。队长全身贯注地回忆着记好的路线，一边小心翼翼地前进，一边时不时停下来确认队友的状况。

　　开始时，视野还相当开阔，可以较为自由地游动。前进了百米左右后，水下的世界便立刻逼仄起来。潜水者被奇形怪状的岩石环绕，随处可见不知通向何方的漆黑洞穴。

　　队长更加紧张。和别的洞穴一样，这个洞穴相当错综复杂。尽管可能性不大，不过一旦走入错误的方向，还是有可能在浑水中迷失。他转身，再次确认队友的安全。

　　女友仍然安稳地跟在队伍最末端，向他比了个「一切正常」的手势。然而，学弟却稍稍偏开了航线，正在饶有兴致地用灯光照向某个有些像人形的洞窟。

　　队长暗地咒骂一声，忙用灯刺向学弟，给他连打五六个手势。后者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到正道。队长松一口气，又仔细地辨认了一遍路线，游入那个正确的洞口。

　　穿过这里，便是前人未曾到达的深处。

　　这洞口尤其狭窄，堪堪容一人通过。队长放缓速度，徐徐穿越。渐渐地，眼前的道路重又开阔起来——他到达了这次潜水的终点。

　　队长不敢大意，回身盯住来时的洞穴。可是，学弟和女友却迟迟没有出现。队长心生不祥的预感，正要游回去查看，一缕灯光忽然出现在了洞口。

　　灯光越来越大。数秒后，女友便从洞穴游出，比出安全的手势。没过多久，学弟也游了出来。心中的石头落地，队长放松了不少。他跟两人打好返程的信号，便向来时的方向游去。

　　他穿过逼仄的洞穴，穿过那片有数条岔路的水域，最后回到最初跃入的地方。月亮已经升起。

　　队长在月色中浮出水面。他查看了一眼气瓶的情况——才用掉不到四分之一的量。的确是场简单的潜水。水花溅起的声音在身边响起。队长循声看去，女友也浮出了水面，向他比了个大拇指。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了。但是，他再也没有出现。

　　……

　　警察在三小时后便赶来现场。但是，他们并没有专业的潜水装备，只能借用学校俱乐部里的东西，草草扫了一遍洞穴入口附近、没有浑水的领域，一无所获。

　　潜水救援队六小时后到达。他们潜入了洞穴的更深处，但同样拒绝进入浑水区和离已知区域过远的地方。他们在洞穴里发现了数条新的岔路，并一一探查，但最终一无所获。

　　当地的潜水俱乐部在三天内组织起了搜救队，队长也参与其中。但是，警察禁止他们冒险进入太深、太偏的地方，并认定失踪者已经溺亡。一些搜救队成员悄悄地潜入了浑水中、并成功地返回，但仍旧一无所获。

　　发现此事后，警察便将洞穴封锁，只允许专业搜救队友进入。一无所获。

　　二十天后，洞穴的封锁解除。队长约上女友，在正午时分穿好装备，再次来到水边。

　　洞穴照旧波光粼粼。半个月前立下的禁令还贴在岸边的石桩上。队长望着洞穴，既不紧张、也不恐惧。他觉得自己只是像一只已被砍下头的苍蝇，正在徒劳而无意义地乱飞。

　　不论结果如何，他已经答应女友，这就是最后一次搜救。

　　他摇摇头，驱除杂念，跃入水中。之前的搜救工作将水弄浑了一些，但现在已经恢复了大半。队长浮出水面，向女友打了个手势，后者跟着跃入水中。

　　队长缓慢地、以极低的速度在水中游动。他时刻睁圆眼睛，希望能看透眼前这捉摸不定的深水，却只能看见与过去并无二致的岩石。

　　他再次来到了那片岔路繁多的水域，再次看见了那个好似人形的岔口。队长忽然莫名地回忆起学弟经过岔口的那天。

　　不知为何，他感到一股难以言说的邪气自这洞口中溢出，混入水中。在搜救过程中，人们本想进去搜救，却又觉得这地方过于狭窄、进入风险太大。学弟……学弟会是进入了这里吗？

　　这里的水也有些浑。队长在洞口附近停下。他要先确认队友的安全。

　　他转过身，一个穿着潜水服的人正在他背后数米的地方。队长比出一个「是否有问题」的手势，后者却毫无反应。它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一动不动地漂浮在水中。

　　队长一惊。他这才看清楚，这个人并不是女友，可他的身形却非常眼熟……与学弟一模一样。队长的心神大乱。正在他犹豫该怎么做的时候，那个鬼魅一样的身影动了起来。它快速地游动，眨眼间便钻进了人形的洞穴。

　　队长如梦初醒。他来不及想太多，跟着钻入了洞穴。

　　这条洞穴本身就相当狭窄。随着向深处游去，它变得越发逼仄。很快，队长便感觉到岩石开始刮擦自己的潜水服。

　　可是，他仍旧在洞中游动。不知道游了多久，队长发现眼前的路到了尽头。相对的，头顶的岩壁消失了。

　　队长小心翼翼地浮出水面，踏上陆地。这是个极黑的洞穴，穴中充溢着某种恶臭。队长摘下面镜，用潜水灯照亮地面，立刻便看见了学弟的尸体。

　　他愣了一会，紧接着便冲到了遗骨的旁边。遗体赤裸着，和潜水服、氧气瓶躺在一起。尸体旁的地上用面镜划出了十几道划痕。疑惑片刻后，队长明白了这些划痕的意思。

　　学弟并未溺亡。他应该是在错综复杂的水下区域迷了路，于耗尽氧气后勉强找到这个地方，最终在漆黑的洞穴中独自饿死。

　　一阵恶心自队长的胃中泛起。他想着至少要帮学弟带回遗物，拿起了那个氧气瓶。

　　接着，他便发现了一处异常。氧气瓶中还留着大半的氧气。足够他继续在洞穴中寻找回去的路。

　　既然如此，那应该是有什么别的东西阻止他这么做。有什么别的东西阻止他重回水中。

　　正想着，队长忽然瞥见了一只手，一只在潜水灯光圈边缘的、干瘪的手。他浑身一麻，反射性地将光线打向那边。那也是一具遗体，一具和学弟腐烂程度差不多的遗体。

　　队长同样认识这具尸体。是他的女友，「她」本应在搜救期间一直陪伴着自己。

　　「哗啦。」

　　一声水花自身后响起。队长转过身。一个穿着女友潜水服的东西自水面浮出，与他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