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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的边界，几名身穿黑衣、佩戴奇特面具的人正被身后的怪物追赶着。

　　

　　他们的步伐并不慌乱，有条不紊地以怪物能追上的速度奔走。

　　

　　逐渐……周围的怪物被这狂躁的响动激活而聚集，变得越发壮大。

　　

　　「都引过来了吗？」

　　

　　「是，身后那些已经是能找到的全部怪物。」

　　

　　「好，就这样朝着预定的地点引过去。」

　　

　　「收到！」

　　

　　简单地交流情报后，几人从上衣口袋取出小玻璃瓶，内部装着鲜红的液体。

　　

　　——是血。

　　

　　将其洒到自己的披风上，扭头观察后方。

　　

　　血腥味在不算太宽的巷子里传开，怪物们经受这一刺激，双目变得越发赤红，不明意义的嘶吼穿透早已烂掉的喉咙，刺耳的音色响彻天际。

　　

　　新鲜的血液对这些怪物来说有类似兴奋剂的狂化作用，他们奔跑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加快。

　　

　　但怪物们所追寻的目标——这些人在确认他们进入狂热期后，遂而也加快奔跑速度，继续维持一定距离。

　　

　　两边的速度都逐渐达到人类的极限，隐隐有超越的趋势。

　　

　　……

　　

　　「到了！」

　　

　　几人掠过拐角，道路的尽头站着更多跟自己穿有同样服饰的人，这些人用披风将身体大部分区域都盖住，像是死士一般。

　　

　　目的地就是这里了。

　　

　　最开始的几人快速从特意留出的空隙穿过，之后就是这些死士移动身体，将空隙封死，面对向他们扑来的几十只怪物。

　　

　　随后，黑色的枪口从披风空隙处探出，整齐地对准这些早已失去理智、沦为牲畜的同类。

　　

　　在他们的身后，类似首领模样的人矗立，盯着怪物估算距离。

　　

　　「……开火！」

　　

　　命令下达，子弹呼啸着从枪口喷射而出，将朝他们冲来的怪物撕裂、捣碎，大量的鲜血飞溅到墙壁以及这些开火的人身上，但他们早已习惯，对此完全不在意。

　　

　　弹壳掉落在地的声音成为最好的索命音符，枪口冒出的火光就是死神的镰刀在不停挥动——

　　

　　「停火！」

　　

　　首领一声令下，死士们有默契地全部停止射击，巷子内的血腥味混杂着硝烟的味道，随便呼吸一口都会刺激众人的神经。

　　

　　面前本还来势汹汹的怪物群瞬间四分五裂，只有几只身体还有大部分残余的怪物能够勉强爬行。

　　

　　不……还有东西。

　　

　　「首领，你看那里。」

　　

　　身旁的死士指向正前方。

　　

　　「那是……」

　　

　　硝烟散去，前方的视野逐渐变得可以预见。

　　

　　人影就站在众人面前，他双手抓着的…是在开火前就从身旁拉过来作为盾牌的其他怪物。

　　

　　把自己那已经破烂不堪的同伴扔到一边，那个怪物没有急匆匆地朝死士们扑来，而是愤怒地嘶吼着，瞳孔中带有对枪械的忌惮。

　　

　　「那个怪物……他还知道害怕吗？」

　　

　　最前面的死士几人交流着。

　　

　　这种类型，在他们这几天的怪物清缴中也是第一次见。

　　

　　从刚才将同伴作为盾牌，再加上现在对枪械的惧怕，很明显这个怪物是『特别』的——他还保留有些许智慧。

　　

　　不过这也只是让首领有些许惊讶罢了，驱使身前的死士打开通路，朝那只龇牙咧嘴的怪物缓缓走去。

　　

　　「首领？！」

　　

　　「你们退下，这家伙由我来解决。」

　　

　　双手从宽厚的大衣披风内部伸出……纤细白哲的手臂上绑有早已发黄的绷带，在上面沾有许多已经黑掉干裂而崩碎的血迹。

　　

　　将佩戴于脸上的面具取下，金色的秀发顺着兜帽空隙钻出，昭示了她的真实身份。

　　

　　「你……还留有智慧对吧，是谁将你变成这副样子的？」

　　

　　花间咲冷酷地盯着对方，却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而是嘶吼着朝她扑来。

　　

　　怪物虽说留有理智，可也没到可以和人类心平气和交流的地步。

　　

　　「交涉失败吗……」

　　

　　简单地判断怪物的行动模式后，花间咲压低身体，单手前探，径直掐住怪物的脖子，压制对方的动作。

　　

　　怪物即使被抓住，依旧挥动着自己的手臂，想将眼前的女人生吞活剥，但无论如何那都是不可能的。

　　

　　力量上的差距过于悬殊。

　　

　　「继续问下去只是徒劳罢了。」

　　

　　咔嚓——

　　

　　简单地扭断对方的脖子，花间咲将尸体扔到一旁，转身看向自己的手下。

　　

　　「有受伤吗？」

　　

　　「没有，但是首领……我们的弹药几乎全部打空了，之后清理怪物，已经没有办法继续使用这种方式了。」

　　

　　「没关系，用枪支处理怪物本身就是政府的工作，我们只不过是偷了些过来用罢了。」

　　

　　花间咲摆摆手，示意手下不必再去偷枪支。

　　

　　「那些军队已经有了警惕，现在一旦靠近他们，我们的结局不会比这些变成残肢断臂的疯狗好到哪去。」

　　

　　淡淡地说着，花间咲听到身后传来呼唤。

　　

　　「首领，最后您杀死的这个人身上，我检查了一下，可能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顺着手下的指示，花间咲看着刚被自己杀死的怪物喉咙处那处明显的凸起。

　　

　　这个地方……就算是男人的喉结也不可能会如此突出，难怪刚才了结他的时候手感有些奇怪。

　　

　　「让我来。」

　　

　　俯身到怪物身前，花间咲盯着他那微微张开的嘴唇，缓缓开口。

　　

　　「抱歉……」

　　

　　伸出两根手指，粗暴地钻进尸体的口腔，最终在致使尸体下巴脱臼的情况下，从他的喉咙里掏出了沾满鲜血与黏液的纸团。

　　

　　「首领，这个是……」

　　

　　「如果这个人是被迫变成怪物，那这个东西就是他在变成这副模样前故意含在嘴里的吧，算我们运气好，没有被吞下去。」

　　

　　花间咲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是一张传单。

　　

　　虽然长时间被唾液与血液浸泡，但这种纸张非常高级，印在上面的文字并没有因此变得看不清。

　　

　　花间咲的目光不断扫视着这张可以被称为唯一线索的传单，不愿放弃一丝一毫找到佐和横铭的机会。

　　

　　最终，目标确定了。

　　

　　「美神教。」

　　

　　1

　　

　　我游走在城市边缘，这里的建筑像是经历过炮火洗礼般，变得破破烂烂，完全看不到有人类生活的气息。

　　

　　只有零星的几个怪物被倒塌的石块压制，他们发现我走在道路上，便朝我嘶吼着，应该是很久没有进食了吧，眼神里全是赤裸的食欲。

　　

　　目光掠过这些迟迟无法死去的怪物，我看向前方朝我走过来的人群。

　　

　　「又是美神教吗？」

　　

　　所有人都穿着惨白的长袍，低头诵唱晦涩的教义。明明是最显眼的目标，这些怪物却对他们视而不见，仍在对我挥舞双臂。

　　

　　所有的事件综合下来，要说哪个地方最为异常……果然就是『美神教』了吧。

　　

　　如此庞大的人群在大街上行走，怪物不会自主袭击，但连让居民待在家等候救援的政府都对此视而不见的话，这种事……

　　

　　「美神教大概已经渗透到政府高层了吧。」

　　

　　我做出这样的大胆猜测。

　　

　　并且为首的那个人……除了他在抬头观察，其余人都像是机械一般，没注意到我这边。

　　

　　「嗯？」

　　

　　人群缓缓朝我这边靠近了。

　　

　　……

　　

　　「请问有什么事吗？」

　　

　　还是先打个招呼为好。

　　

　　「嗯……您好，我是负责筛选美神教信徒的神仆之一，我记得……我们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吧？」

　　

　　为首的中年男人，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温文尔雅。

　　

　　「……的确。」

　　

　　还是有所戒备比较好……

　　

　　上次经过我家附近的美神教群体，就是由他所带领，我们在那时见过。

　　

　　「先生，您不认为这是与神明大人的缘分吗？纵使世界的恶意将深陷困苦的人们关入囚笼，您也能逃出来与我再度相见。」

　　

　　「……」

　　

　　不就是我没听政府的劝诫，从家里溜出来找花间了吗，这么直白的一句话，却能被他说得天花乱坠。

　　

　　「先生，美神教现在的力量还很微弱，正是需要您力量的时刻，不知您是否愿意加入？」

　　

　　神仆朝我抛出橄榄枝。

　　

　　「加入吗……」

　　

　　之前，纱夜给我的资料里描述了佐和横铭的许多信息。

　　

　　佐和横铭——佐和家直系，天才医学家与化学家，就算放到世界也是占领着前沿的人物。

　　

　　而这样的人，却近乎偏执地憧憬着神明的传说，就像真的从中得到了什么一样。

　　

　　————————

　　

　　『从神明大人那里获得灵感，我终于完成了最高杰作！』

　　

　　————————

　　

　　在他的个人笔记中用奔放的字迹写下了这句话，天堂是因为阿佛洛狄忒诞生的吗？

　　

　　「……」

　　

　　疑点实在太多，光是这样思考，完全找不到线索。

　　

　　笔记里还提到他想成为『新世界的神使』，如果新世界对应的是天堂的广为传播，那神使……

　　

　　看向面前这个神仆的眼睛，里面充满赤诚，完全看不出欺骗之意。

　　

　　但对人类来说……这种眼神过于纯净了，完全不是个青春已逝的中年人可以拥有。

　　

　　「……」

　　

　　花间已经把城区翻遍都没有找到佐和横铭，那他目前最后可能待的地方就只有国家机构，或是……

　　

　　——因为被某些人保护而唯一没被经受政府调查的美神会。

　　

　　「我加入，但请问需要做些什么？我又能得到什么？」

　　

　　「非常感谢您的垂怜，但在加入前，能否让我看看您的诚意呢？我将视情况决定您是否要先作为游行教众进行磨炼。」

　　

　　「诚意……」

　　

　　略作思考，我将被怪物咬伤的手臂露出来，随后将之前他递给我的传单也一并拿出。

　　

　　「这些够吗？」

　　

　　「这是……」

　　

　　对方见到手臂上的咬痕只是略微惊讶，但在看到传单的时候却愣住了。

　　

　　「不只是从被筛选掉的怪物手里逃脱，甚至还保留了我交予您的最初的信物，这可真是大大超出我的预期。」

　　

　　对方非常激动，呼唤教众把我包围。

　　

　　「您值得直接开始核心测试。」

　　

　　在被人群将我包覆在中央后，一阵好闻的香气传来……这些人身上的衣服？

　　

　　那些原本还吼叫的怪物突然丢失目标，头左摇右晃，最终陷入安静，等待下一个人类经过。

　　

　　我的气息被掩盖了吗？

　　

　　「没错，这就是美神赋予教众的力量，它能让我们免于灾祸，在正经历洗礼的地区得以生存。」

　　

　　对方看出我的疑惑，自发地解答。

　　

　　「是吗……」

　　

　　在我看来更像是同类不会相残的道理啊。

　　

　　2

　　

　　跟随教众进入一座看起来很隐秘的别院。

　　

　　进入别院，密集的视线看向我们。

　　

　　别院的四周各自站有几群人，看样子美神教是分区域传教。

　　

　　属于各个群体的神仆脱离群体，走到中间交谈，偶尔他们会指向自己那边没有穿白衣的新人。

　　

　　直到别院内部的大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戴着面纱的女性，他们才停止交流，向她汇报情况。

　　

　　很快，神仆走到我身边。

　　

　　「先生，带着您走到这里就是我的极限，下面的路，还请您和其他新人一起跟着侍从大人一同前往。」

　　

　　侍从……美神教的分级这么严格吗，能带领这么大批教众的神仆却不能进入其中。

　　

　　更多的可能是对方想隐藏什么才对。

　　

　　「希望您能通过考验。」

　　

　　「谢谢。」

　　

　　道谢后，穿过将我包围的教众人群，向神仆口中所说的『侍从』走去。

　　

　　在我的左右两侧也分别走出几人，身上破破烂烂，看起来是已经无家可归的人。

　　

　　朝着正中心前进，被神仆称作侍从的女性的脸被面纱遮住，看不清她的表情。

　　

　　「各位拥有资质的旧人类，如果有付出生命的觉悟，请跟紧我。」

　　

　　对方淡淡地说出像命令的话后就自顾自往门内走去。

　　

　　在我身旁的几人互相对视，眼中充满迟疑。

　　

　　「……」

　　

　　不进去的话，线索就会断掉。

　　

　　前进吧。

　　

　　……

　　

　　最终，所有人都选择跟随侍从进入门内。

　　

　　她走路的速度很慢，像是故意让我们在这段路多待一段时间一样。

　　

　　「嗯？」

　　

　　又是那股好闻的香气，相比之前被教众包围，这里的气息要浓郁很多。

　　

　　感觉不太对劲……头突然变得晕乎乎地。

　　

　　「呃啊！！！我的头…好疼。」

　　

　　身旁的一人突然惨叫着倒地，他抱着脑袋不停地在地上打滚，

　　

　　「喂！没事吧？！」

　　

　　蹲下去查看，他的眼里开始不断流出鲜血，却是在笑。

　　

　　「好疼……哈哈哈哈！我终于……拿到老家伙的家产了。」

　　

　　口中念叨着我听不懂的话，逐渐地…他停止挣扎，感受不到呼吸的存在。

　　

　　「……」

　　

　　这个才刚见面没几分钟的同类，就这样死在我的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死了？」

　　

　　其余几人脸上带着惊恐的神色，扭头看向侍从。

　　

　　「我已经说过，如果拥有死的觉悟，就请跟上来……很明显，他所拥有的资质不够，败给了自己的欲望，没有发生变化的其他人在这一关已经证明自己拥有足够的资质成为像外面的神仆那样的人。」

　　

　　背后，侍从冷静的声音传来。

　　

　　这个香气果然很奇怪，既能让怪物分辨不出人类的气息，又能让『无资质』的人类即刻死去。

　　

　　能让人类快乐地死去，却又不至于沦为失去理智的怪物。

　　

　　将天堂雾化后的结果吗……

　　

　　真是运气好，我竟然会有这种资质。

　　

　　站起身看向侍从，她静静地待在原地，等待其余人的选择。

　　

　　「剩余的人，你们是否要进行第二关测试？不愿进行测试的人，将会作为神仆工作，这也是对美神的贡献。」

　　

　　「……」

　　

　　「我…我退出！」

　　

　　「我…我也……」

　　

　　身旁有两人退出，只剩下我和另一个看起来比较健壮的男性。

　　

　　「好，那就请你们原路返回，其余两人……继续随我来。」

　　

　　……

　　

　　继续跟着侍从前进，进入第二道门，内部一片漆黑。

　　

　　感受不到风声，但有很强烈的福尔马林气味往鼻子里钻。

　　

　　「喂，这里到底是……」

　　

　　身旁的男人正要发话，灯瞬间打开，强烈的白光刺入眼睛，一时之间失去了视力。

　　

　　十几秒后才将近恢复。

　　

　　「这……」

　　

　　在这个宽大的房间内，水泥筑起的高墙将其分为了很多个狭小的房间，并且都用铁门进行封锁。

　　

　　「你们两个，进去里面，进行第二道测试。」

　　

　　「这真的不是什么陷阱吗？」

　　

　　「这都是为了测试你们是否值得作为核心教众而必须做的测试，如果想退出，现在还来得及。」

　　

　　「……」

　　

　　侍从不紧不慢地解释，完全不担心我们的去与留。

　　

　　进去吧。

　　

　　进入内部……狭小的房间里，只有中央摆放着一个奇形怪状的椅子。

　　

　　「坐上去。」

　　

　　遵照她的话，我试探着坐上椅子。

　　

　　咔——

　　

　　「！」

　　

　　左右两边突然出现由钢铁制成的装置将手脚禁锢。

　　

　　没法行动了。

　　

　　「你要做什么？！」

　　

　　「现在开始进行第二道测试，如果你们能通过的话，将会由主教大人亲自进行最终测试。」

　　

　　「……」

　　

　　连带着铁门的缝隙都被特殊装置封死，侍从冰冷的声音透过房间右上角的扩音器传进耳中。

　　

　　嘶嘶——

　　

　　「嗯？」

　　

　　有东西从四周的缝隙钻进来了。

　　

　　这是……又是那股香气，而且相比第一次的测试还要浓烈许多，已经可以看到银灰色的实体烟雾在空气中游荡，逐渐靠近我的身体。

　　

　　是雾化的天堂！

　　

　　「嘁……中计了。」

　　

　　思考……开始变得奇怪了。

　　

　　咔——咔——

　　

　　连力气也被夺走，没法挣脱。

　　

　　「哈哈哈哈——」

　　

　　从隔壁房间传来另一个男人的惨笑，与最开始第一道测试的失败者相同。

　　

　　「放我出去！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测试。」

　　

　　「之前已经问询过各位，你们进入这个房间进行第二道测试都是自愿的行为，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

　　

　　「跟着你进来的另一个人已经脱离神的怀抱，迎接自己的死亡。而你却还保有理智……果然，你拥有很高的资质。」

　　

　　「……」

　　

　　侍从的声音继续通过扩音器传来，这个房间应该在什么地方装有监控，以此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

　　

　　……

　　

　　不行，手脚都被捆住，并且还被监视着的情况，根本没法使用纱夜给我的解药。

　　

　　「……」

　　

　　逐渐，脑袋越发昏沉，隔壁的惨笑也已经平息，应该是已经死去了吧。

　　

　　要撑住，就这样倒在这里的话，花间……

　　

　　「咳咳——」

　　

　　可以感觉到有东西从鼻孔和嘴里流出，耳朵滑腻腻的，视野逐渐被染红……是我的血吗？

　　

　　「让人惊叹，到底是什么支撑着你？不过我们对此并不在意，你能通过测试最好……加大浓度。」

　　

　　「可是大人，现在的浓度已经远远超过第二道测试限定的峰值。」

　　

　　「旧人类在外界要多少有多少，这也是美神大人的旨意，加大浓度。」

　　

　　「是！」

　　

　　已经不作伪装了吗？

　　

　　身旁围绕着侍从对着身旁的人发号施令的声音……分不清是从哪边传来的了。

　　

　　好疼！

　　

　　天堂的浓度已经到了即使我拥有一定资质也无法承受的地步，内脏就像被赋予了意识般地想从身体里出来一般，在躯干内部翻搅着。

　　

　　不停地撕裂，融合……细胞再度分开，随后有聚集在一起。

　　

　　我的身体此时就在为此而运转。

　　

　　「啊啊啊！！！」

　　

　　花间，我还没有……

　　

　　视野由鲜红变得漆黑,意识也陷入死寂。

　　

　　「优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