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的任務

人們許願,希望勇者要消滅魔王,讓光芒重新照耀世界。


於是,勇者來到了魔王城。




熙攘的鬧市,魚貫而過的人,他們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或許才論及婚嫁,或許早已登堂入室。但不論他們的性別與年齡如何,在這城,這名為城的地獄中,他們只配成為兩種人——


窮人,還有富人。


受支配者與支配者;生產者與掠奪者;神之僕的奴僕與神之僕。不論如何稱呼,意義都未曾改變。


勇者行過他們。


彷彿生鏽的人偶般艱難的前行。身軀沉重如鐵,肩負的期待,責任,希望,愛和無可避免的絕望如山岳般,讓人(不,這已經不是人了)成為名為「勇者」的神。他是接受所有祈願的神明,是實現所有願望的神,萬能的許願器。


他經過了廣場,有人在演講。


「我們總是苛責於失敗的為善者,為那遲早的疏漏;我們寬容於放下屠刀的惡人,為他們臨終前的懺悔;我們自以為是羔羊,等待主的僕人放牧;我們自以為是主的利劍,將鋒芒指向墮落的同胞;我們自以為純白無辜,只因抱負原罪而在這世間受苦。


不!我要說不!並不是!張開你們的眼吧,無知無智的賤民們!主在創造你們時並沒有少掉眼睛!你們不是抱負著原罪而身於此地,而面對此景;你們沉淪於此,只因為你們的盲目、盲從,蜷縮在他人的聲浪中,竊竊欣喜的認為自己在替主聲張正義!」


勇者穿過群眾,路過高台。


強忍疲憊的身軀,他轉頭看向演講者。


那裏有扇窗,窗外有光,而我坐立黑暗中只能望著那道光。但光照了進來,就連最黑暗的角落都露出了原貌。於是我才知道,不是只有我獨自前行。腦中浮現遙遠的某處,聽過的戲劇的台詞。光芒如此強烈,他望向那人,卻只看到一個純白的人影,如此耀眼。然而一瞬間白被拖下了高台,掩埋在無窮的灰裡,消弭無蹤。


勇者只好繼續前行。


他路過了高大的競技場,主的奴僕和他們的奴僕在此處歡聲笑語,為了爭討異端而拋灑熱血;他路過了奢糜的殿堂,他看見主的奴僕為了主的榮耀獻上世界上最璀璨的珠寶,最耀眼的線織就的錦袍,和最醇美的陳釀,鮮紅的刺眼。


勇者步上高台,他看到了魔王。


魔王端坐於世界之巔,潔白如此,連最純潔的靈魂都自愧不如。那細膩的紋理繁複華美,那翩翩飛舞的衣襬輕盈如風。魔王面前盛放的純白的花朵,美的不應存於此世。


勇者來到魔王身前,顫抖的手握住聖劍,無言的對準。


魔王傲慢的看向他,像是早就等著他的到來,微笑的臉上帶著好奇,帶著睥睨,但最多的,卻是憐憫。魔王不畏利刃,不畏水火,不畏任何凡世之物。他看著勇者將聖劍指向他的胸膛,聽到一句疑問:


「魔王。我要殺了你,還這世界光明。」


傲慢的魔王不屑於回應,一雙淡漠的眼凝視著勇者,其中毫無波動。


「……這就是你的遺言嗎?我收到了。」


勇者說,然後他提起了聖劍向前一捅——


一把生鏽的小刀。


刀尖刺中魔王,穿不透,卻推倒了魔王。


於是魔王從高台跌落,純白的大理石落在華麗的地面之上,發出輕脆的音色的碎開了。勇者殺了魔王……


但任務似乎還沒完成。


他莫名的知道。


「……啊。」


當地上曾是魔王的碎片,一文不值的碎石印入眼簾後。勇者明白了——


地上最大的一塊碎石上刻著的,是主的面貌。


這只是魔王在人世的其中一個投影……


萬能的許願器,名為勇者的神絕望了!他悲哀的嘆息,為任務之艱難感到無處下手,為差勁的工作環境抱怨,更為名為加班的強制勞動而控訴著!


於是他自暴自棄了!


他一把扔掉手中的聖劍,金屬撞擊之聲如此響亮刺耳,他轉頭看向一眾主的奴僕,看向他們心臟,然後這麼對他們說——


「那個,雖然這麼說很抱歉,但不好意思……能不能請你們去死一死呢?」


因為啊,誰叫你們要許下那麼艱難的願望。他如此抱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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