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太(五)

  清理自己的嘔吐物,心情也糟糕起來……。

  不,我知道的,心情糟糕並不全因為清理,而是剛剛的發怒才是讓我心情糟透的主要原因。

  不是已經放棄了嗎?為什麼要動怒。

  仔細想想,我們之間有多久沒有像這樣面對面談天?是剛開學時?是文月得知會擔任班主任時?還是,其實更早已經出問題了呢?

  自從她工作越來越忙,她已經很久沒幫手做家務了。以前至少會在飯後幫忙洗碗,但後來根本就邊工作邊吃飯,別說洗碗了,我們連交談也沒有。

  我也知自已不是一個健談的人,但努力把看電視或聽同事說起過的話題說出來後,只收到「嗯」「是嗎」「很有趣」的反應,很也傷人吧。

  有時想趁星期天放假一起出去玩,結果卻說很疲倦、別浪費錢了之類的說法。晚上邀請也減少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兩人在一起是覺得尷尬,而不是【愜意】。

  總覺得自己變成了她的傭工,為她做早餐、做便當、打掃房子、流衣服,偶爾解決性慾。

  「曉太,我的衣服在哪裡?」「這個月的家用,給多一點,夠了嗎?」「別浪費錢煮晚飯了,不是說了我要加班?」「真的足夠?」「我不知道幾點回來,別等我了,你先睡吧。」「已經吃過飯了,親愛的!」

  她不是望著手機說,就是露出不耐煩、被我打擾了的表情說。最初我不知道,但後來了解了,她在和另一個男人用短訊聊天。她的笑並不是對著我的。反而是我在阻礙著她。

  我明白了,我已經不是能夠讓她開懷笑出來的人。

  望著她聚精會神在手機上,和望著義父媽媽弟弟妹妹時一樣,那裡已經沒有我的位置了。

  讓我走吧。這樣媽媽妳就不用再哭了。


  星期天,終於放假了。很久沒試過經歷這麼疲累的一個星期了。

  星期天其實也有很多工作要做,要為雪櫃補充食材、要把平日沒打掃的地方也掃乾淨、天氣好要去曬被子……

  買完食材回來時,又見到文月了。她就站在我家房子對面,沒有走近,只是靜靜的,帶著決心般,向我彎腰鞠躬下去。

  她就一直維持著這個姿勢,直到我走進房間才離開。我知道是因為我有再開門確認。

  之後每次晚上我有外出,都會見到文月,她還是一樣的對我彎腰鞠躬,並一直維持到我離開她的視線。

  根據鄰居太太說,其實文月每晚都會來,如果沒等到我外出,就會在10時離開。

  自從知道我晚上就睡不著,我是有外出去,看看10時後她是在是還在。但還是會很在意,是因為沒見到她,總覺得她又會回來?尤其是晚上,一個女子也太危險了吧。我並不是一個值得她為如此付出的人。

  為了我的安寧,我一放工就等她。她大約在7時到達,是一下班就過來?

  「曉……曉太……你好。」

  在平時等待的地方見到我,她一臉驚訝的,然後又沒由來的臉紅起來。

  「對不起!」

  然後她向我鞠躬道歉了。

  我默默的望著她,她也一直沒直回身子,堅定的維持鞠躬的姿勢,連一點點晃動也沒有。不是上次的大吵大鬧,反而讓我胸口中的混濁不斷翻滾,憤怒、悲傷、痛苦、不滿全都在,找不到渲洩的出口。

  「為什麼……」

  我用盡力量,才勉強擠出這句話。為什麼妳這麼平靜又堅定!

  但當她開口時,我才發覺不是的。她聲音顫抖,充滿自責和懊悔。

  「因為我的愚蠢,我傷害了曉太,所以我想道歉。我知道曉太不會原諒我,我知道曉太連見也不想見到我,但我也很想道歉,我只能道歉啊!我太笨了,我只想到這個方法來道歉啊—————!」

  不是第一次見面的那個天真大小姐,不是把他從小混混的日常救出來的恩人,而是在害怕痛苦傷心後悔的小女孩。

  這大概是我第一次用這個角度是看她巳。原來她也只是一個小女孩……

  想把她拉起身,但身體卻動不了,總有些東西在拉住我的手臂,緊緊綁著我;想說話,但喉嚨卻被什麼東西梗阻著,連呼吸也困難起來。

  到我回過神來時,已經跑回家了。

  『架……架……』

  那是牙關打顫的聲音,是我的牙關在打顫……

  「嗚哇————————」

  我掩著臉,開始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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