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空之島 黑晶大殿

「開始吧，阿爾媞。」

「遵命，海德陛下。」

——啟動《龍聖祭壇》。

龍巫女們等間隔環繞的大殿中央，聳立著高達五十米，透明無瑕的碩大黑晶石尖柱。

隨著巫女們同時注入魔力，激發出了強烈的藍色光芒。

藍光沿著刻劃在晶柱底座的複雜術式擴散了出去，環繞晶柱設置的八個魔法陣開始散發耀眼的白光。

「海德陛下，請您上座。」

「嗯——」

龍巫女阿爾媞示意她尊貴的龍王，到面前的八把光椅之一就坐。

海德一剛踏入魔法陣的白光之中，視野就瞬間被切換，他來到了一個與方才的大殿完全不同的陰暗空間，除了自己入座的光椅之外，另外的七張也已經坐滿了人影。

彼此都看不清的模糊人影也有高矮胖瘦之分，身高三米五的海德屬於較為高壯的那方，其中甚至可見不到一米八的少女身影。

如同海德自己身後的阿爾媞身影，他們各自精挑細選的同行者身影，也在椅背一步之後的距離隨侍。

這是八位龍王齊聚一堂的世界最強集會。

——《龍王之檻》。

是遵循古龍悠久的誓約，進而束縛彼此力量的議會。

「海德！為什麼要召集我們，吾可沒有時間陪你們玩這種過家家遊戲，最好能給吾一個信服的理由！」

「……爸爸，你太激動了啦。不好意思海德叔叔，一百年不見的召集會議，爸爸他有點小興奮……」

地龍王沃肯的大女兒瑪法爾，替難得激動起來的頑固父親，向一眾龍王們低頭賠個不是。

「哈哈哈！看到沃肯這麼激動那也是值了，不過他說的沒錯啊，海德。我也不是騰得開手的狀況呢，異界惡魔直到現在也不斷地從【深淵】之中湧出，我們火龍族把持的【絕界山脈】可是第一道的防線。」

火龍王安比斯溫和知性的聲音響起，與火龍們火爆的刻板印象不同，簡直就像是戴著圓框眼鏡的斯文大哥哥一般。

暴力知性的他，據傳曾讓許多母龍心醉於他，至今仍是相當受到歡迎。

「那也是相當重要的議題之一啊，不過首先還請允許我感謝各位龍王的親自駕臨，世界的守護者們。」

海德真誠地向著響應召集的七位龍王們低頭。

如果非必要那他是絕對不會占用他們的時間。每一位龍王都有各自看守的領域，誰也無法替代彼此，因此他們就是世界的守護者。

「……海德，這次的問題非同小可吧，能從空中俯瞰的你發現了什麼嗎？我們專注監視外海的水龍族，實在很難注意到陸地上的事情啊。」

水龍王安潔困擾地歪了歪頭說道。

專心監視黑暗幽深的【破損之海】的水龍族，平時也要與邪神的黑暗造物們對抗，若不是有定期往返陸地聯絡的成員在，她們可能有將近千年都不需要知道陸地的情況。

「妳說的對，安潔……今天召集各位的這件事，與您也有特別關係的——希爾閣下。血族重新開始活動了，我們已經確實捕獲了幾隻純血種，並確認了他們有了新的領導者。」

「…………血族，他們還沒有滅絕嗎？」

闇龍王希爾感到不快地於喉嚨深處低語道。

在距今約一千年前的第五紀元初期，人族將魔族給趕出了現今土地的【人魔大戰】，在搶奪來的領土建立國家後，宣告了神聖曆的開端。之後人族陷入了分割成數個國家的內亂。

在這樣的大戰中，最為慘烈甚至改變大量地形的，就屬血族與龍族的短暫交戰。被協助人族的人偶們追跡，因而敗走的血族，龍族埋伏在了他們逃難的路徑上。

雖然成功消滅了當時的血族之王與其血脈繼承人，但是龍族死傷也相當慘重。

闇龍王的第一個妻子及其眾多同胞，命喪在了意外強大的血族之王手下。

「我以為他們早就衰弱到了無法動彈的地步了啊，一群在陽光之下就軟弱無力的低等生物。」

光龍王路米娜不屑地說道。

「血族……令人忌諱的褻瀆之魔，扭曲自然之理的竊命者，我還記得那道可恨的『紅光』！」

「第二始祖的禁忌魔法——《蕾希亞之光》，也被我等的龍巫女們確實觀測到了，看來這次的領導者擁有始祖的血脈……萬萬不可小覷啊。」

接在憤怒的闇龍王之後的是，也於極北之地觀測到屠龍魔法的冰龍王弗比絲。

「誒…………既然召集了我們，這說明您已經掌握到了相當程度的情報了吧？呵呵呵～我說的沒錯嗎？海德前輩。」

「哈哈哈！不愧是我等風龍的親友啊，雷龍王的克洛艾，我們正需要妳那能擊穿山岳的最強雷霆。」

「你已經知道他們潛藏的地點了嗎？」

「不錯，我的姪女芙蕾成功帶回了確切的位置情報，雖然一度被人偶給攪局了，但這不失爲一個很好的戰鬥經驗。」

「喔喔！芙蕾那孩子已經這麼大了啊，這個年紀就能與人偶周旋，看來後生可畏啊哈哈哈。」

「竟然遭遇了人偶……這麼說來，人族那幫猿猴們都已經知道了啊，沒有問題嗎？」

「哼！會有什麼問題？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要不是那些人偶們的庇護，他們早在那時就被血族給吃光了吧，應該反過來感謝吾等龍族才對啊！」

「唔……爸爸別太激動呀。」

「嗯，話說回來，殲滅那群血魔需要動用到我們的力量嗎？就算有單獨的強者在，那也比不過多數的暴力吧。」

「各位的意見都很有道理，不過根據審訊情報的結果，血族之中出現了一位『銀色巫女』，我懷疑這是他們重新開始活躍的主要原因。」

「…………」

因為血脈逐漸衰亡而必定滅絕的他們，不珍惜蠟燭焚盡的最後時光，重新離開藏身的隱密地底，到外頭來大肆高調地狩獵人族。

那令人感到噁心的血色魔力，想不發現都難啊。

「唔……既然也有巫女的話，那血族們侍奉的『神』是？」

「我也很好奇，海德前輩。汙穢的血魔們也有崇敬的神祗嗎？我以為他們都是些只知道飢渴的野獸呢……」

「誒……太年輕了啊，安潔、克洛艾。嗯……？不，在海裡的妳也許不會有機會了解吧。至於克洛艾……人族的國度恐怕不會有紀錄吧。」

火龍王安比斯推了推象徵知性的眼鏡替海德回答道。

…………

「……咦、咦——？！怎麼了？大家怎麼都不說話了？」

較為年長的龍王們都陷入了沉默之中，一反剛才激動與憤慨的討論，連脾氣頑固的地龍王沃肯都顯得十分平靜。

水龍王安潔則是完全搞不明白，水龍族沒有多少陸地上的資料留下，更不要提……那是比第一紀元、比神代還要古老的紀載。

「……這是從我的祖父那裏聽來的，古龍口耳相傳的傳說，妳們聽聽就好。如今的世界之前，還有另外一個舊世界——」

「舊世界……不就是眾神時代的第一紀元嗎？」

安潔歪了歪頭，疑惑地問道。

第一紀元，被稱為神代的地上樂園。各式各樣的種族誕生，世界充滿了生機，神明能直接回應祈求，甚至降下奇蹟的時期。

「不……那是歷史開端以前的世界，據傳所有生命都滅亡了的舊世界，自然沒有人能記得。就連古龍們的傳承，也都是由各處地底深部的奇妙遺跡中，所發掘、拚湊，推敲而來的。確定的是，現今的萬物都是於新世界中誕生的存在，【最初之龍】就出生在了第一紀元。」

安比斯皺起了眉頭，努力回想已故祖父傳承下來的，唯有長命種才可能知曉的軼事。

「哦哦，這個部份我就知道了，水龍的祖先也是【最初之龍】的孩子吧？」

「是的。」

「咦？那血族們的始祖是？」

「血族的三位始祖，安朵、蕾希亞、潔爾妮。根據古龍的傳說，她們三位就是舊世界唯一遺留的存在…………」

「不可能——！血族竟然比龍族還早什麼的……不可能的啊……」

水龍王安潔稍微激動地喊叫了一下。

最強、最偉大的巨龍族，傲視世界眾生萬物的生靈之巔，自居為世界守護者的他們，竟然比汙穢的血族們還要晚誕生在這個世界上。

「當然，除了那三位始祖以外，血族們都是新世界才出生的存在，本來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誒……那就是血族之所以被稱為褻瀆之魔的原罪，他們是扭曲自然之理的存在，必須竊取並吸食人族這種低賤的猿猴生物的生命才能苟活。」

微微壓抑怒氣的闇龍王希爾補充道。

「唔……原罪、扭曲自然……？」

「是的，我的祖父曾這麼說道，貪生怕死的三位始祖，扭曲了生命的法則，逃離了結束舊世界的【大災變】，背棄了母親的神祖，導致現今的血族不得不依賴人族的鮮血維生。嗯…………本來只要放著不管，他們也會慢慢凋亡的吧，沒想到又開始狩獵人族了。」

火龍王安比斯回想起了祖父年輕時的故事。

二十一個千年之前——第三紀元的【血龍大戰】。

那時候還年幼的祖父，見證了古代巨龍毀滅了絕大部分的血族國度，將汙穢之魔們給趕進了地底深處。

無法到地面上吸食人血的話，他們應該會走向滅亡的才對。於是當時的大戰就這樣結束了，失去一半數量的古龍們，也忙著下蛋培育後代，開始修復千瘡百孔的世界。

「原來如此……看來消滅這群褻瀆之魔，果然是我們必要的任務呢。」

水龍王安潔終於理解了，清楚地明白為何龍族對於血族會有這麼巨大的敵意。

（我們不能放任扭曲生命之理的存在活著，這會導致世界基石的不安定，異界的怪物將更容易入侵。）

「等等！…………那他們的『神』說的究竟是？」

克洛艾注意到了，年長的龍王們有意避開這個議題，想就這樣蒙混過去。

…………

「……深埋在地底的遺跡壁畫上，描繪著無人記得的舊世界中，其早已殞落的神祖——【血緣與生命之神】。」

安比斯撇頭看了一眼老沃肯。

多虧古代地龍們挖掘與分析這些幽暗深處的神奇遺址，他們才得以看見過去的片段，並得知了血族原來曾經是光輝榮耀的存在。

「祂的尊名是——」

「——住口！」

就在安比斯即將脫口而出時，沃肯突然激動地大聲勸阻道。

…………！？

「不要唸出來。尤其是在這個地方。」

「…………失禮了！是我思慮不周。」

安比斯被沃肯唐突地打斷後，一時之間恍然大悟，像是想起了什麼嚴重的後果一樣垮下了臉色。

「誒！？為什麼？」

年輕的安潔忍不住好奇地追問道。

…………

「……吾曾經的朋友，當時他在地龍之中也是首屈一指的遺物專家。第五紀元初期，他想確認血族之王的能力情報，於是回到了古龍們去過的最深處挖掘地…………」

「誒……他看見了那幅壁畫，並誦念了祂的尊名。」

闇龍王希爾代替欲言又止的老沃肯說出了他的後續。

「他們被地底的『漆黑』給吞噬了…………」

「希爾前輩……您的《闇黑魔法》也不起作用嗎？」

雷龍王克洛艾驚恐地問道。

最熟悉黑暗力量的希爾，受到自然的化身——精靈的寵愛，可以自如地使用闇黑精靈力，並將自身的魔力轉換為闇屬性，是邪神造物們的剋星。

本來希爾就是當時地下探索隊的保險之一，在地底集合了地與闇，各自屬性的頂點——龍王。本該是萬無一失才對的…………

「我一點辦法也沒有……那時……突然就出現了……某種，我不知道的東西……」

「吾不怪他，那時候的吾也只能僵硬在原地，吾…………很害怕，那是刮蹭腦殼般的……根源性的恐懼。」

「爸爸…………」

瑪法爾將手放在了微微顫抖的老沃肯身上，那是活過了悠久歲月的地龍王，也不願意再回想的噩夢。

「當時……精靈們的聲音都消失了……世界一片寂靜……直到離開地表才又再度聽見……」

從此以後，那片遺跡被地龍們封印，沒有許可嚴禁靠近地上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