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瘋帽兔
2025-05-08 22:58
或許是已有一段時間沒有接觸過人類的惡意，經歷完昨晚一切的我竟然累得直接睡到黃昏才醒來。
醒來以後，我驚呼一句：「都這個時候了嗎！？今天就不去工作室了，不然可來不及迎接客人的！」，然後便匆匆忙忙為今晚客人來訪作準備。
轉眼間，天空溶入夜色，並掛上了柔和地閃爍着的星群。伴隨星空出現的，是大門被打開時鈴鐺的聲音。
「我是魔女伊西絲，也就是世人口中的『饕餮魔女』。你叫我伊西絲就好了。這裏是『我』的家，歡迎你今晚作為『客人』訪問這裏。若是你有甚麼願望希望我實現的話，那就先跟我吃頓晚餐，滿足我的食慾吧！」
我平靜地對着眼前人微笑道，一邊用眼神催促他自我介紹一下。
他——一個蓬頭垢面、臉上滿是痤瘡的青年鬼鬼祟祟地瞥了我一眼後，便眼神游離且一聲不吭地坐到我對面的座位上。
看見他這樣的反應，我不禁狐疑他會不會其實是啞巴，於是正想開口跟他說自己能跟他心靈感應交流，但接下來發生的事卻打破了我的猜想。
「我要後悔藥。」一把尖銳的嗓音搶在我開口之前響起。
他看到我沒有反應，又再次說了一遍：「我要後悔藥。」
他的聲音並不像一般男性的嗓子低沉，甚至比某些女生的嗓音更高亢，就像尚未變聲的男孩一樣。若不是我親眼所見他正在說話，我根本不會認為剛才的聲音是由眼前的青年發出的。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他，過了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對他說：「比起這個，我連你的名字是甚麼也還沒知道呢！」
「馬鈴薯。我現在可以要後悔藥了嗎？」
「馬……鈴薯？你是說，你叫馬鈴薯？」
「嗯，馬鈴薯。後悔藥？」
「慢着慢着！這個只是化名吧！？算了算了，我也不深究下去了。說回來，剛才不是已經說了嗎？若是你有甚麼願望希望我實現的話，那就先跟我吃頓晚餐，滿足我的食慾再說。告訴我，你想吃甚麼？」
「這樣嗎？那我們來一瓶濃縮黑加侖子果汁吧。」
聽到他要求的「食物」後，我不禁在一瞬間露出了一臉傻眼的表情，然後輕聲嘀咕：「濃縮黑加侖子果汁才不是能滿足食慾的東西好嗎……」
雖然不抱太大希望，但我還是再次開口向他確認：「濃縮黑加侖子果汁不能止餓吧？那你除了要喝濃縮黑加侖子果汁以外，還有甚麼食物想要吃的嗎？」
「不要了，濃縮黑加侖子果汁就夠了。」
說罷，他便自顧自地把出現在桌上的濃縮黑加侖子果汁打開並給自己倒起來。
當他把水杯倒了半滿後，便突然停下手來，抬頭望着我說：「水。」
「水？」我一時之間理解不了他的意思，只好以疑惑的語氣重複一遍。
「即是……濃縮液……要水……」他略帶激動地向我解釋。
「哦……原來你是這個意思嗎……」聽到這幾個字眼，我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於是隨手把一個裝滿水的大玻璃水瓶變到他面前。
他接過水瓶，不發一語地倒水把自己杯中的濃縮黑加侖子果汁稀釋。然後，他便擺出一副自然不過的模樣把濃縮黑加侖子果汁的瓶蓋扭緊，絲毫沒有替我倒黑加侖子果汁的想法。
「唉……到底是哪裏做錯了？難道真的沒法改嗎？」
他自顧自地悲嘆着，卻是一邊不斷用眼角瞥向我。
我固然注意到他的眼神暗示，但我深諳對付像他這類人的最佳方法就是不要順着他的意思行事，所以我只是靜靜給自己倒了一杯黑加侖子果汁。
「唉……為甚麼要絕交？這太奇怪了吧……」
眼見我沒有理睬他，他再次開口悲嘆，試圖吸引我的注意。
然而，我仍舊沒有理睬他，而是呷了一口杯中的黑加侖子果汁。
「唔……好酸……這比世上最酸的醋還要酸呢～糟了！我的舌頭也開始發麻了……」喝了一口黑加侖子果汁的我如此在心裏暗自叫苦，同時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對吧？你也是這樣覺得吧！」
他莫名其妙地認為我此刻的皺眉是在「附和」他的話，因此高興得用力點頭笑着「回應」我。
儘管我想馬上出言否認，但無奈我的舌頭仍然麻痺着，只好眼睜睜看着他把話題繼續下去。
「說起來，我是甚麼時候喜歡上黏着他不放呢？應該是高中畢業那年吧？」
「當年我向曾經是朋友的那個人多次告白後，那個人便拒絕並拋棄了我。不知為甚麼，跟那個人關係頗好的他竟然還留在我身邊。」
「馬鈴薯」露出一臉陶醉的表情，訴說着自己的故事。
「那個時候，每個週三傍晚也會在補習班上碰上他。儘管跟他身處兩間教室，中間隔着一片玻璃窗，我還是會因為跟他正身處在同一個地方而暗自高興。更令人開心的，是他每晚也會花時間聽我說我對那個人的感情。」
「儘管他很多時候不會給我太多反應，但是他的存在本身已經令我很安心。啊～那時候我為甚麼只顧着說自己有多後悔跟那個人的感情事哪裏做錯了……明明跟他也不錯啊～」
他突然頓了一頓，不發一語地看着我，試圖從我這邊得到一絲反應。
然而，我的舌頭尚未從麻痺中恢復過來，因此我剛才實際上並沒有太仔細聆聽他的說話。為了顯得我不會太失禮，我只好露出一絲苦笑。
「難道不是嗎！？你不信的，我給你看看小馬克斯！」
說罷，他便掏出手機，然後把一個小男孩的照片展示到我面前。於是，逼不得已的我只好瞧了一眼。
只見照片中的男孩白白晢晢，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可是，令我懷疑的是，照片中的男孩基本上沒有望向鏡頭，而且明顯只有小學生的樣子，與眼前的青年的年紀相差甚遠。
於是，我伸出手指在空中寫下文字：「這些照片是哪來的？你該不會是個跟蹤偷拍狂吧……」
「才不是偷拍！這些照片可是我花了一些努力才找到的！本來他就不怎喜歡拍照，也不會把自己的照片放上社交媒體，所以我只好在他的小學網站試着找出有他的照片。」
「馬鈴薯」見到我終於主動向他交流，便高興地向我說明那些照片的來源。
「不過，我覺得小馬克斯比大馬克斯更好便是……」他最後還嘀咕了這樣一句。
聽到這裏，我不禁打了一個哆嗦，然後用附帶威壓的眼神死死盯着他。
「你看着我幹甚麼？」
他擺出一副疑惑的表情，絲毫不明白我盯着他的原因。
此刻，一段不屬於我的記憶傳來既視感，彷彿我以前就已經從這個人口中聽過這句話。伴隨這股既視感而來的，是一腔怨氣和怒火。
受到記憶主人的感情影響，我面有慍色地伸出手指在空中寫下文字：「難道你是真的不知道嗎？我之所以會盯着你，背後的原因難道不是顯而易見嗎？」
「魔女……？不……是馬克斯……？」
或許是他從我身上看到某人的影子，「馬鈴薯」有些錯愕地喊出了那個人的名字。
「不……不是這樣的，馬克斯！當時我只是想向你撒嬌而已……」他把臉別開，眼神游離地開始「辯解」。
「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你竟然會如此在意這種事的……」
「畢竟……我們不是已經結識了八年多嗎……？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平常是不會注重這些禮節的……」
「你若是覺得每頓飯也是由你來結帳不好的，你跟我說啊……當時你跟我去看完那隻巨型橡膠小鴨後，我在巴士上靠在你的肩上，你不也是馬上縮起肩膀並開口拒絕了我嗎？我之前這樣多次試着牽你的手，你不也是拒絕了我嗎？你難道又不知道我的感情嗎！？」
「明明……明明我就只剩下你啊……！求求你……別離開我好嗎……？有甚麼錯的，我會改的，好吧？所以說，馬克斯，我喜歡你！你就跟我永遠在一起吧！」
他說到這裏，便眼泛淚光、激動地伸出右手，彷彿是在挽留着那個名為馬克斯的人似的。
然後，「馬鈴薯」終於回過神來，才發現他所追求的幻影根本不存在，眼前就只有再次喝了一口黑加侖子果汁而皺眉的我。
「馬克斯呢！？他剛才還在這裏的！他剛才還在這裏的！魔女大人，求求您，讓我再見馬克斯一面吧！」已經開始分不清現實和幻象的他苦苦向我哀求。
看到他這副樣子，我意識到眼前的他已經沒救了，一股憐憫之情油然而生。
於是，我開始在心裏緩緩默念咏唱咒語：「以伊西絲之名，吾向日月星辰下令。太陽啊，屈服於彼之願望，使爾的光遠離真理吧；月亮啊，映照彼之念想，散發爾那虛飾的光吧；星辰啊，滿足彼之希冀，扭曲爾等星光的流轉吧！太陽、月亮、星辰啊，留下爾等真理的餘光，讓眼前的彼陷入永恆的幻夢之中吧！」
隨即，一瓶隱約閃爍着微光的藥水便出現在我手中。
接着，我抬手在空中寫下這樣一句：「這是你想要的後悔藥。」，並遞了出去。他看到空中的文字後便發了瘋似的把藥水搶過去，想都不想便大口大口地灌下去。
在他喝光藥水的那一刻，他便因為藥效而昏睡起來。見狀，我用魔法把失去意識的他送走。
就在我以為一切已經完結並準備離席之際，隨意門便再次被打開。
「真少見欸！沒想到你竟然會下如此重手喔，臭三八！」
一個我意想不到的存在突然透過隨意門到訪的同時，對我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