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德霍姆篇(一)

屑芙兰留言:还是动手更新这个坑了。应该没什么好看的,所有的情节就是来自于芙兰本人对于当下欧洲生活的枯燥碎碎念写下的阿纳丝塔夏的视角平平淡淡和牢牢骚骚的日常。大概和西幻世界的贝尔蒂一样,写的都是孤独的两人彼此抱团的故事,感情线为主,外加各种旅游和对当下欧洲的一些隐藏私货吐槽,主打发糖+卖弄文笔(不过因为背景是现代欧洲,加上主视角是阿纳丝塔夏,翻译腔会更重)。可以说是补了《西方岛Berde》中缺少的两人的感情线(谈恋爱的部分)顺带增加一下这对CP的糖分(毕竟西幻世界后面肯定是会发点刀的)。

总之,我也不知道这一本书在写什么,自己同人自己。反正都是单元,剧情没啥连续性,当看个乐子加嗑CP好了...


伦德霍姆篇(一)


  我叫阿纳丝塔夏·帕拉格涅芙娜·洛德维茨,波兰人,俄罗斯族。国籍上随了我父亲,他来自弗罗茨瓦夫,民族则是跟了来自摩尔曼斯克的母亲。我出生在波兰北部的海港格但斯克,一直在那里读完高中。


  似乎在我出生后不久,母亲就患了病,一种罕见病,让她变得嗜睡,经常昏迷。医生不建议她以目前的手段接受任何治疗,因此大概在我十七岁时,她就被送进了华沙的一间疗养院。也大概是从那个时候起,父亲经营的家族企业开始亏损,直到现在他都没能扭转颓势。


  至于我嘛,我只是一个不怎么喜欢社交的大学生,目前在瑞典一个叫伦德霍姆的小地方,在这里读商学院,正在为我的实习工作和毕业论文发愁。


  北欧人本就不怎么外向,何况我是个总是板着脸的斯拉夫人,交朋友这种事。要说当今欧洲人,尤其是北欧人的社交方式,总之就是都和酒精还有...说真的我不是太想聊这个,我可能...确实有点保守。


  唉,俄罗斯和波兰又能好到哪去呢?


  ——爸,我马上领工资了,请你停止对我的资助,把钱给妈妈。


  WhatsApp上最后一条信息发送于两分钟前,再上一条则是大约半年前,他问我钱够不够花,我没回复。


  至少以欧洲人的标准来看,他并不是位好父亲,我对他的感情十分复杂,我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否对他还有着身为女儿应有的爱,至少相比起我对母亲的情感,我对他宛如陌生人,甚至有相当多的时候是在埋怨他。


  在我十五岁长高之前,他打我,在母亲昏迷的时候,在他喝醉酒后。他并不会下狠手,可他无缘无故地扇我的脸,或者在我想搀扶他时粗鲁地把我推倒,解下他的皮带恐吓我。有时候他会用蹩脚的俄语咒骂我,说我是俄国的杂种,说看见我他就恶心得想吐。


  他的客户中有许多俄罗斯人,他讨厌他们。这不需要什么理由,波兰人对俄国人的蔑视和自卑常常是与生俱来的,对他而言,除了我母亲,所有俄国人都是坏种,也包括我。


  如果我胆敢用俄语反驳他,他就会改用波兰语,更恶毒地咒骂——他不会对我说脏话,不会用带器官的词汇,但对于自己的女儿,他的话语恶毒而冷酷,且充满了威胁,并且他不让我哭。


  似乎因为我长得很像母亲,又或许是母亲苏醒时劝诫过他,有时我能看到他放下停在空中的手。如果不是因为长着和母亲一样的脸,恐怕他会做出更过分的事。


  也因为我的样子和他并不怎么相似,他瞒着母亲带我去过医院,但结果就是,我的确是他的种,他不应该这样怀疑母亲,因此他因自责将自己灌醉,然后继续咒骂我。


  他希望我是个男孩儿,因为母亲已经不可能再生育了,即使波兰离乌克兰很近,他也没有让自己的孩子被不是自己的妻子的女人生出的觉悟。至少他对母亲爱得十分忠诚,这让他厌恶我,认为我是把母亲从他身边夺走的罪魁,可我也因此不曾恨他。


  我曾有几次躲在被窝里,让泪水打湿枕头。枕边是摁了报警电话的手机,可我始终没有勇气指控他,因为家里不能没有他。他有时候会闯进我的房间,在我的枕边放下一包糖果,或者饼干,有时候是汽水,也有次是啤酒...


  他知道我在被窝里哭,便伸出手想要抚摸我的头,但最后他都收了回去,只是摸了摸我的肩膀,然后离开我的房间...


  回想起往事,我苦笑了下,抿了口似乎没那么苦的咖啡。剩下的半杯咖啡已经凉掉了,但眼前还净是些仅开了个头的文件:工作报告,议题初稿,期末作业,还有些自己随手写的莫名其妙的东西...


  我抬起头,望向天花板,想要哀嚎,但又想起来自己坐在教学楼里,便收回了卡在喉咙中的抱怨,给自己灌了两口洗手间接来的水,随后揪着自己的两条辫子望着几乎是空白的文件发怵。


  我知道穿着裙子时,把鞋子脱掉然后盘腿坐在椅子上的姿势很不优雅,但是这样能帮我理清思路——也许吧!


  「Hej,安娜!」


  「Witam,安娜!」


  「Privet,阿纳丝塔夏!」


  三个声音分别来自卡罗琳娜,柳德米拉和妮可琳娜,她们都是波兰人,加上我,是商学院里我们这届的所有波兰人了,柳德米拉是从德国交换过来的。


  「Witam...」我有气无力地回应着这三个明明刚从教室里出来还活力四射的波兰姑娘。


  「你可真勤奋呀,阿纳丝塔夏·帕拉格涅芙娜!」妮可琳娜大大咧咧地拍着我的背另外两人则从两侧围住了我。


  「我快要疯掉了,最近事情可不少。」我摘下眼镜(我天生有些远视)。


  「写不出来吧?在这儿苦思冥想是不可能有用的,只会白白杀死你的脑细胞,并给你的小心脏增添焦虑!」卡洛琳娜揪起了我的辫子,捏起了我的肩膀。


  「所以呀,你需要和我们一起去放松放松心情!」柳德米拉激动地提议道。


  我就知道准没什么好事情...


  「所以,又是去夜店吗?我最近不太想喝很多酒。」我有些无语,他们的活动不是去夜店就是去别人那儿的party,反正就是喝酒。


  「啧啧啧,安娜,你每次都忽略喝酒之后的内容,谁会乐意在这种时候喝到烂醉?」柳德米拉挖苦道。


  「对呀,阿纳丝塔夏,那才是放松的方法!我们总要给烦闷的生活找点乐子...」


  「啊,我真不想去,还有作业和工作呢...」我委屈地打断了妮可琳娜。


  「为什么呢?你可是我们当中最漂亮的,可你又偏偏最拧巴!什么样的帅哥才能入你的法眼呀?阿德里安·布劳迪那种(《钢琴家》里的波兰犹太人钢琴师)?」她追问道


  「啊?阿德里安能说得上帅吗?她应该喜欢提莫西·夏拉梅(甜茶)那种吧!」卡罗琳娜插嘴道。


  其实我都说不上喜欢...


  「好吧,安娜,你也不要有压力,no peer pressure! 实在忙的话你也可以不来的,不过今晚的nation(一些学生社团之类的组织)可有免费的啤酒!来玩玩吧,换换心情也许就写出来了呢?」


  「啊...我想想...」我真不喜欢吵闹的场所!


  「噢,天!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但是没问得出口。」柳德米拉和我认识的时间最短,因而她也不了解我。


  「你问吧,我会回答你。」我干脆合上了笔记本电脑,把脚放回了地上。


  「安娜你,不会没打过炮吧?」


  「噢blyat,这个问题我也早就想问了!」妮可琳娜用力拍了她的后背。


  「Kurwa!这太没礼貌了,不过我也很好奇!」


  在她们急切的追问下,我严肃地摇了摇头。


  「这姑娘还是个小姑娘!」柳德米拉惊呼道。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波兰女孩到这个年纪还是处女的!」妮可琳娜紧接着惊叹道。


  「安娜你是天主教徒吗?你家里是比较传统的那种吗?不,你是俄罗斯人,难道说是东正教?还是说——你是蕾丝边?!」卡罗琳娜抛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都不是啦!」我欲哭无泪。


  「那你更要跟我们走了!」她们几乎同声说道。


  说实话,在这里她们是我为数不多的能称得上是朋友的人,至少跟她们相处不用说英语,能轻松不少。还有在这边的nation里有认识些俄罗斯人和亚美尼亚人,能一起讲讲俄语。至少,我不想和她们三个处得太僵,我比较内向,再去交新朋友又要花很多精力。


  「好吧,我会去的,但只是去喝点酒。」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Tak!」


  「Oohoo!」


  「Bayeheli!」

  ————


  总之,就是和想象中的那样吵闹的场合,在某个nation不怎么宽敞也不怎么高的场地里,音响吵得四周的墙都在震动,DJ在前面打碟,大家都在各处拿着啤酒大声讲话,或者在舞池里跳舞。

 

  好在是没人管我了,我可以找个角落坐着,把啤酒喝完,一会儿再点一杯喝掉,然后时间差不多就可以离开...


  「阿纳丝塔夏你在干什么!」


  「别光坐着呀,来一起跳啊!」


  「我们刚认识了几个小伙儿,你也来跟他们聊聊天呀!」


  「你们说什么——」我只好装作音乐太吵听不清楚。


  她们摇了摇头,随后去和那几个她们刚认识的人一起扭起了屁股。


  「突然想出去抽烟...」


  我摸了摸口袋,今天确实有带烟出来,但是忘记带打火机了,毕竟平时也不怎么爱抽,也许只是出门时顺手...


  「喂,安娜,这有个跟你一样的蠢货!」


  「他也是被那几个拽过来的,扔你这儿啦,看好他!」


  「加油,宝贝儿!」


  她们三个大声嚷嚷着,把一个男孩摁在了我身旁的座位上。


  「Hej hej?」他满脸尴尬地向我打着招呼。


  「Hello.」我嘴角抽搐着挤出了个微笑。


  她们三个走后,和另外几个男生一起,像是看戏一样望着我们这边。


  我和他面面相觑,互相打量了一会儿,都不好意思先开口,于是转过身盯着吧台上的啤酒。他是个亚洲人,样子还...我看得并不仔细,而且总感觉我对男人的眼光非常一般,我很难说他是否说得上帅气。他很拘谨,看样子和我一样不适应这样的场合。


  「你叫什么名字...」他似乎在跟我说话,但是音乐很吵。


  「你说什么——」我扯着嗓子对他说道,随后把耳朵侧向他。


  「你叫什么名字!」他也提高了音量。


  「阿纳丝塔夏!」


  「你好!阿纳丝塔夏!」


  「你呢!」


  「亚兰佐,亚兰佐·兹兀!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


  随后又是一阵沉默。


  我慢慢喝着杯子里的啤酒,那个男孩则用手抹平玻璃杯上凝结的水珠。他不说话,我也不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好意思掏出手机撂下他一个人。


  「阿纳丝塔夏,你也是波兰人吗?」亚兰佐侧着身子凑到我耳朵旁,但即使这样他还是要大声说话。


  「没错,我是波兰人!」我也用同样的方式回应了他。


  走廊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摆了副桌椅,我于是扯了扯他的衣袖,让他望向那边,他也很「听话」,向我点了点头,随后他帮我拿上了剩下不多的啤酒,和我一起去那里落座。


  「这样就好多了!」


  其实没有好太多,我们还是得扯着嗓子讲话,但事实上,更大的问题是,我们都不知道要和彼此聊些什么,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彼此的出身和学院什么的,这个男孩始终微笑着望着我的脸。


  啤酒喝完了,他的杯子里还剩下一大半,那么我已经没有了能遮掩尴尬的方式。

啊,好想出去抽根烟...


  「那个,你有打火机吗?」


  我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想从里面掏一支递给他。


  「我其实不抽烟...」


  他有些尴尬地摆了摆手,我只好把香烟收了回去,我无意中从他脸上扫过的视线对上了他的目光,我察觉到他似乎有一点失望。


  「我只是,最近事情有点多,我其实很少抽...」


  「没关系,在瑞典似乎吸唇烟的比较多。」


  的确,不过波兰人和俄国人还是喜欢抽香烟,抽烟的斯拉夫女人似乎是一个颇具刻板印象的画面。


  沉默中,我注意到他似乎总是望着我出神,有时发现我有所察觉,他便躲闪开目光,这让我有些不愉快。


  「你是在看我吗?」我大声地问道。


  「啊?」音乐还是太吵了。


  「你是不是在看我?」我再提高了音量。


  「噢,对的。」他直率地回答了。


  「我有什么好看的?」


  「都很好看...」


  所以,这是在夸(flatter)我吗?


  「你的头发,扎成这样的两束辫子,很特别。」


  「是吗?我朋友都说很小孩子气,不过这是我妈妈给我绑的。」


  我把玩起自己的一条辫子,这样的双马尾的确看起来很幼稚。


  「而且,虽然灯光有点暗,但你应该是金发吧?留这个发型很像日本动漫里的女孩,很可爱。」


  「可爱...谢谢你的夸奖...」


  我有些不知所措,他看上去是很认真地在夸奖我,并不是奉承。


  「还有,我看不清你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我拿出手机,打开了相册,找到了最近的一张自拍,递到他面前,他捧着我的相片打量了起来,一会儿又看看我。


  「居然是这样的颜色?是绿色吗...好像又有些灰,像是有一种薄荷和青苹果的混合口味的糖果,就是这种颜色的...」


  「很新奇的形容,第一次有人说我的眼睛像糖果。」不知怎么说,心里面稍微有些得意,我的嘴角也不经意地翘了起来,没有女孩不喜欢听对于自己外貌的夸奖。


  「而且你的皮肤很好,很白净,所以看上去——像个娃娃。」


  我「噗嗤」地笑了,这个男孩要么是十分擅长挑逗女孩,要么是他天真得可爱,夸奖人的方式直率得有些别扭。

 

  「这算是赞美吗?」我稍微追问。


  「怎么不是呢?你很漂亮呀!」他很认真地解释道。


  「谢谢...我不太习惯被人夸奖...」我似乎开始害羞了,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这时,服务生走到了桌子旁,在我们面前放下两个杯子,还有一桶冰块,紧接着就是一瓶威士忌和一瓶伏特加——乌克兰生产的,不出所料。


  「等一下等一下,我们没点酒呀。」亚兰佐对转头就走的服务生喊道,可人家头也不回。


  「看那边...」我指了指他身后。


  对着大厅的位置,我们看到了已经勾搭在一起的波兰女孩们和似乎是英国人的几个家伙,在对我们举杯。


  「啊,该死!我跟他们说了我不爱喝酒。」


  「我正好...有段时间没喝酒了,酒水是一大笔开销。你懂的,波兰人...」我委婉地邀请他陪我喝两杯。


  「那,你全部喝完也行...」他苦笑着,似乎是半开玩笑地说着。


  「真的吗?」我半严肃地问道。


  「真的,拿回去喝也行。」


  「你是不爱喝酒,还是不会喝酒呢?一个人喝酒可没意思。」


  「我能喝点,只是不喜欢欧洲的酒。噢,除了斯洛文尼亚的一种叫Viljamovka的酒(一种白酒,用主要梨子酿造)。」


  「哦~确实是很好喝的酒呢,有烈度,又很甘甜...」我可忍不了了,自顾自地打开了酒瓶,往两个杯子里都加了冰块。


  「阿纳丝塔夏,等等,为什么他们要请我们喝酒,而且还是烈酒?」


  「谁知道他们串通了什么呢?也许他们想撮合我们两个,让我们喝醉,然后发生点什么...」给自己灌了一杯伏特加,我开始变得口无遮拦。


  「这样不好吧?我保证我不会喝醉,你可不许灌我!」他拿起酒杯,只是喝了一小口。


  「这里是北欧,亚兰佐!你看他们,都搂在一起了,哈,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仅仅是在坐着聊天,显得局促,不知道跟对方说什么,他们可不考虑这些...总之,只有我们两个是异类。」


  「那就是说,我们算是同类咯?」


  的确,喝下第二杯酒,我完全同意了他的观点,便举起酒杯,他配合地与我碰了杯,也把他的那杯酒一饮而尽,但表情很难看。


  「除了酒精味,没有别的味道。」


  「别勉强自己,就算我们是同类...」


  太久没喝酒了,我有点飘飘然。高浓度的酒精能让我兴奋起来,让我变得不像是我,至少在这种场合能让我话多一点。


  「一分钟的和解比一辈子的友谊要来得更有价值。」他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好熟悉呀,是哪本书里的话吗?」我向他询问。


  「《百年孤独》,也许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读过,但应该没几个人记得住这本书讲了什么。」他放下了酒杯,似乎不打算再喝了,摆出一副想要专注于对话的姿态。


  「我喜欢这本书,不久前还看了那部电视剧。我总感觉情节并不重要,甚至可以淡忘角色的名字。就像是...作者想要告诉我们什么,但那种东西难以以言语去描述...我读的是波兰语的版本,俄文版的我也翻过,翻译得要更好些。」


  「啊哈,刚刚那句话也只是我自己翻译,我读的是中文版。你说的没错,那种文字就算用最简练的语言描述,哪怕我们淡忘了里面那些又长又晦涩又难懂的西班牙名字都做了什么,我们总能记住那种感觉。耐人寻味,我也很难用语言转述。」


  「是呀,不过你说的是和解什么呢?」我略微把已经走得太深入的话题往回捎了捎。


  「你和我,我和烈酒,我们两个和这个吵闹又无聊的环境,以及和孤独这种虚无的东西。」


  「那你孤独吗?」我又问他。


  「至少当下不会。」


  我们两个疯子又默契地碰了个杯,虽然每次碰杯我都要喝掉一杯酒,而他只会喝一小口,但我毫不在意,喝酒本来就是痛快的事。


  「Me gustas cuando callas porque estás como ausente.」他突然讲起了西班牙语。


  「是诗歌吗?南美洲的?」我也有些兴趣,于是用不拿酒杯的那只手把玩起了自己的一条辫子,等待他继续。


  「是的,聂鲁达,一个疯子,但他的文字却深沉得如同另一个人:我喜欢你是寂静的,就如同你消失了一样。」


  「听起来是有些老派的浪漫主义,我喜欢。」


  「那么你也是个孤独的人。」他的黑色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像是在发光。


  「我非常孤独。」


  我们对彼此会心一笑,再次碰杯,这种疯子之间的谈话很令人自在。我曾经非常喜欢这些,在我还是个少女的时候,现在读商学院可以说是生活所迫。


  「那么,亚兰佐,你觉得像毒药一样的孤独,有没有它的解药呢?」借着酒劲,我把漂浮在脑海中的想象连成句子讲述。


  他停下把玩酒杯,在手背上擦干指尖的水,拿出了手机,快速地翻阅了一番。


  「Był może pewnej nocy jednakowy sen, natychmiast po zbudzeniu zamazany. (也许他们曾有过相同的梦境,只是醒来后记忆不再清晰)」


  「哇哦,辛波斯卡的《一见钟情》,你居然还知道波兰的诗,我很喜欢她。」我确信,与他碰杯的时候,我绽放出了笑容,有一股从内心中生出的欣喜徘徊在酒精灼痛的炽热之外。


  「马尔克斯在他的书里也讲了,在空虚的宇宙中,唯一的日常和现实是爱。」


  「嘶,爱吗?」


  我向大厅中望了望,又望了望天花板,似乎这是个遥不可及的概念,于是我摇了摇头。


  「说起来很肉麻,我不应该跟第一次见面的女孩讲这些。」他耸了耸肩,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得意还是羞涩,还是两种混在了一起。


  「无所谓,我们是同类。祝你找到真爱!」


  「你也一样!」


  我们再次碰杯。


  在吵闹的电子乐中,其他人喧嚣、扭动,而我们两人坐在桌子的两端,聊得火热。不那么熟悉的语言没有将我们阻挠。我们从南美洲聊到了波兰,再聊到了俄罗斯,

  ————


  一不小心,喝得有些多了。也许是因为最近都很节制,自己已经有段时间没醉过了。随着酒精不断地麻痹着舌头,我讲话的腔调也愈发像个波兰人,我仿佛自己都能听出来那种刻板印象般的斯拉夫口音,偶尔从我嘴里蹦出的单词干脆直接就是俄语或者波兰语。


  这个叫亚兰佐的男孩并没怎么喝酒,但我想他是真的不爱喝,他一直专注地在与我交谈,而我则总忍不住往自己的杯子里倒酒。伏特加和威士忌两种烈酒混杂在我的胃里,我从腹部到头顶都感觉到不适,像是被绞成了一团,只有胸口感觉火辣辣的。


  反应过来时,酒瓶已经空了,而自己则似乎借着酒劲倒了很多苦水,也没管对方听不听得懂。我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手机,时候已经不早了,明天虽然是周六,但下午还有些事要去一趟公司。


  「有点晚了...」


  「是的,那,我们先回去了吧?」


  亚兰佐回头看了眼,拉他过来的男孩们已经和那三位波兰姑娘勾搭在了一起,醉醺醺地大笑着。


  「好,先...走了...」


  我想要站起来,膝盖却不听使唤,我身体脱力似的趴在了桌子上,差点把已经空了的玻璃瓶和酒杯打落到地面,亚兰佐连忙走来搀扶我。


  「你喝太多酒了,阿纳丝塔夏,你先坐下吧,我得让你的朋友们把你送回去。」


  「不,不用,出去打个车就好...」


  刚刚站起来的尝试让我头痛欲裂,眼前也有些昏花,仿佛再走几步,我就会醉得晕倒过去。真不应该把伏特加和威士忌混着喝!该死的乌克兰人做的什么工业假酒!


  他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背,这样的确能让我好受点,但我看着手机屏幕的亮光,却怎么也找不到Bolt这个软件被我放在了哪里,又因为没有戴眼镜,我的眼睛很快便被晃得渗出了泪水。


  「你还是先趴着歇一会儿吧...」


  他把我的手机从我的手中拿走,看了看四周,又关掉了屏幕交回我的手里。


  「我没事的...」


  「喝醉了都说自己没事,你照顾好自己,看好东西...虽然这是nation里,但学生之中也会有小偷,我朋友被偷过。」


  没等我再说什么,他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我的后背,转身走向勾搭在一起的男女们。


  里面很吵,我只能隐约看到他在夸张地比划着什么,那些人在推搡着他,冲他大笑,很快他便嘟囔着走了回来。


  「真是群混蛋!我早该知道他们就等着看我笑话!」


  他面红耳赤,有些无助地坐到了我身边。


  「她们跟我说了你家的位置,我帮你叫辆车,等会儿我扶你出去,你自己能走...」


  不知怎的,我竟然摇了摇头,他则长叹了口气。


  「那,我送你?」


  「你送我。」我点了点头。


  「我觉得这样...啧,你的朋友怎么也这样对待你...」


  我没有精力思考,只知道自己走不动路。


  之后的事情,我印象不太深了,只知道他扶着我上了车,我因为车上的颠簸而栽倒在了他身上,他把我扶了起来,再帮我系上了安全带。


  「到你家门口了,那我先走了吧...」


  「钥匙...在...左边的口袋...」


  他把钥匙摸了出来,放到了我的手心里,随后慢慢地离开了我身边。


  叮铃——


  钥匙掉落在了地上。


  「哎呀!」我听到了他抱怨般的叹息。


  然后我似乎说了很多话,但我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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