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游戏开始的信号

「异形威胁从深渊之外升起,虫群规模之大甚至遮蔽了星空。这种恐怖既不是为了权力也不是为了领土,而是为了满足一种无法满足的饥饿感,最终它将吞噬整个银河。」

——攘外修会审判官 克里普特曼 (Kryptman)


「如果一个人可以通过他敌人的数量和质量来判断,那我确实是一个伟大的人。」

——帝国指挥官 索姆(Throm Percevus)


卡拉斯丁,首都,第一城primus


作为一个繁荣的工业世界,也是马查里亚星区最核心的世界之一。这个世界产出着巨量的军备,包装食品和人力,为整个星区的战争机器不断地注入燃料。相比于真正的巢都,比如内克罗蒙达,它的人口要少得多,但是源源不断的移民和来自内政部的投资正在快速的把这里变成一个新巢都,可以看到在第一城,这座残酷的战争后建立起来的首都,建筑的高度正在快速上升,堆叠在一起,尽管比起那些往往可以追溯到人类黄金年代的古老巢都来说要矮一些,但是人口的快速增加和与之相对的产出的快速提升是无可置疑的帝国治理的成就。


不过比起一般的工业世界,这里的废土更加危险,尽管伟大的太阳元帅在残酷的战争后清楚了地表的绿皮,但是这次清洗并不彻底,在荒原上至今游荡者无数绿色的怪物,他们建立营地,在不断地冲击帝国的领地,导致来自塔兰星界军团常驻在这些条件糟糕的恶地。


而在星球表面,宏伟的星港连接着若干个零散的分布在表面居民点,从上俯视,可以看到平流层的人造云系,穿梭机降下,顶层的建筑金光闪闪,在金色的塔的边缘散布着大片绿色,生机盎然的让人很难觉得这里从平地开始算已经超过地面上千米。


但是无论从星港还是穿梭机往下看,都很难看见本应巨大的撑起尖塔的底层,巨大的环形天幕遮住了向下的视野,它模仿出一日的变动,满足劳工们刻在基因里纯洁人类对天幕和星辰的渴望。


但是希尔嘉德很清楚这些事情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在紧张与繁荣背后的是错综复杂的利益,尽管没有形成真正巢都得数以亿计的不见诸报告的人口,这里的行会和密教同样不让人省心,净水和空气行会,还有垃圾佬一样不少,无非是没有那么多过剩人口形成的帮派罢了。但是这些行会属于不同的家族,意味着他们的关系同样不怎么样,而这些见不得光的污染环境中还会有多少变种人,或者潜伏的异端,那也是一个说不清的事情。


但是命令就是命令,一个风暴兵班紧跟着希尔嘉德和亨德里克从不引人瞩目的角落快速降落,萨凡诺夫已经帮他们暂时屏蔽了中层的探测系统,尽管时间不长,这些并不太危险的经过改良的废码最多瘫痪整个系统十分钟,但是已经足够训练有素的飞行员直接执行一次危险的死亡机动——他们会直接用超音速冲向距离雷达网络尽可能近的地方,然后快速的减速,直到任何穿越外层雷达区的动量变化几乎都不会被反映在后续的沉思者的记录里——这个过程一点也不舒服,就算是训练有素的风暴兵,也会摘下头盔准备好呕吐袋。不过亨德里克的驾驶风格并不会因为他们的反应而做出任何改变。


「炽天使呼叫智者,我和手术刀已经进入预定位置。」希尔嘉德等待着回应,信号逐渐变得嘈杂,这是这段受控的废码不再有效的征兆。


「智者收到,伪装代码,法务部,检查中层,关注信息,大先知。让我们祝圣锤和公主一切顺利。」


在虚拟的天幕制造的夜色的掩护下,换装法务部制服的小队,迅速消失在中层的街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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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放松,我们是来参加总督欢迎宴会的,我们带来提案,提供他们STC的失落模板,可以用来净化被污染的空气和水,至于效果可以自行发挥,我会帮你补充。这些东西一定要做出神秘的倾向,让他们确信我们是背着火星或者别的什么红袍子的老巢进行的这项交易。帝皇保佑,如果你回答不出来,就说这个问题非常简单,让总管回答就行,也就是我。」


萨拉托夫审判官一边叮嘱,一边把自己健硕的躯干塞进了经过改动的修饰着浮夸配饰的银色胸甲里,上面刻画着帝皇升天的浮雕,天使的殉难和大敌之死,极尽浮夸之能事,和那些从静置立场里拿出来的一万年前的装备颇为相似。他难得的打理的如此整洁,脸上浓密的胡须被是从几乎一根根的打理成微妙的卷曲,他把金色的头发盖在一个经过特殊装饰的玻俄提亚式头盔里,先开了护面的盖子。下身则是泰拉贵族们喜欢的长袍,掩盖住了贴身的甲壳护甲。在全身还挂满了各种真真假假的国教圣物,看起来颇为富贵,又维持了一种在虔诚和利益之间的微妙平衡。


而另一边,欧菲莉亚作为名义上的行商王朝的家族成员,侍从们则准备了一套简单的紫色托加,尽管看起来非常朴素,但是如果仔细看上去,表面的纹路均为经过设计的特殊的双头鹰样式和家族徽记的混合体,只不过谦卑的用稍微亮一点的紫色线条绣上去的罢了。而作为没有盔甲的代偿,一个偏置立场被插进了高耸的发髻里,作为发簪的一部分。而坚持一起出行的艾芙琳,则直接穿上了希尔嘉德留下来的做过防弹处理的黑色战术紧身衣,外面裹上了一层白色的托加,她把一把精致的异形手枪藏在了长袍之下。


「可是……」


「现在没有什么可是,审判官的任务你没有权力拒绝。现在到落地还有十分钟,你可以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在华丽的轨道电梯上,萨拉托夫熟练地站在监控设备的死角,语气轻松的对一个编外人员发号施令。


「圣锤呼叫智者,圣锤和公主即将抵达预定位置,行动代号『康科迪亚』,可以开始。」


总督费提安·卡拉斯丁,一个高效但是不收任何欢迎的无情的土皇帝——正好和他的前任蒙特福特完全相反,那是一个快活无能的老好人。


对于帝国来说,只要一个总督能够按时上缴什一税,他就是自由的——但是这仅仅是理论上。生产从人类最初的时代开始,就是一个涉及到「人」远胜于「物」的艰难活动,人的矛盾再生产中才是最大的阻力,远胜于一切机械的故障。一个无能的统治者很快就会迎来人的反叛,那么物的枯竭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快乐的蒙特福特愿意通过赏赐来维持名为生产的庞大齿轮中的润滑油,但是这种消耗很快迎来了终结,随着润滑的耗尽,内政部的征收什一税的舰队临近,干涩的齿轮再一次发出了令人忧虑的嘈杂声。


于是众所周知的意外死亡发生了,快乐的老好人死在了情人的床上,虽然每个人都哀叹一个快乐的好人的离开,但是不完成什一税的指标,无论权贵还是平民,都会跟着他一起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他们选择了蒙特福特的兄弟,一个高效的政务官接过了权杖,每个人都讨厌费提安,他严格,事必躬亲,作风冷酷,比起润滑,更喜欢直接拿起锉刀修正系统中的不稳定因素,但是每个人都离不开费提安,他高效勤奋,绝不拖拉,尽管严苛,但是平等的让每一个人感觉到名为法度的存在落在他们头上,无论是贵族还是劳工,他们不得不榨出每一分精力,用来满足名为战争的巨兽对星球无穷无尽的需求——无论是用阿马赛克,洛荷烟,劣酒(或者更常见的名字,烂肚酒Rotgut Booze),还是鞭子,电子枷锁或者机仆手术——只要能让内政部和军务部的老爷们满意的离开,这位高效的总督愿意做任何事情对任何人。


他成功了,填上了兄弟留下的烂摊子,但是他也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就算是在最富有的贵族区,他的名字也已经和那些被诅咒的帝国的敌人放在一起并列,而在他看不见的中层生活区,那些总督造型的便盆和垃圾桶,已经成了另一种时尚。


他需要一些让人雀跃的东西,但是一个严苛的行政家对于面包和马戏显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萨拉托夫确信,一个恢复环境的STC模板的流言,一个突然出现的行商家族,一定会成为悬崖边费提安绝妙的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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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德里克不喜欢这个任务,模糊的命令下掩藏这巨大的危险,如果异形真的可以和帝国谈条件,还能在帝皇的神圣疆域内完成交易,他没有理由不怀疑这里存在着一个庞大的卑劣异形的支持者网络,而面对一个模糊的命令,任何显眼的调查行为,都会引起这个徘徊在中下层,显然有庞大基础的网络的注意。


而他们只有十几个人。


但是亨德里克从不质疑审判官的决定,他荒谬和狂妄的决策总会在合适的时间显示出自己的正确性。在无尽的绿潮里,尽管他选择把所有的手下派出去送死,但是他成功激活了上古遗物,用灵能尖啸席卷了整个世界,让一半的绿皮瞬间变成了尸体,另一半停滞了整整三十分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只是呆滞的注视着天空——尽管这时候他手下的风暴兵已经减员了90%,但是他确实守住了一个重要的交通枢纽。他也曾经突然接管一个世界的总督的工作,然后把特工送进每一个前线指挥部,挨个枪毙那些脸色苍白的士兵——只要他们没有头发又显得格外强壮——哪怕这些人的业绩好的令人恐惧。直到基因士证明他的正确之前,那些抗议者的尸体也足够供养一整个巢都一顿饭的消耗了。


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处决一些看起来还算正常的同僚——往往在解密的档案里才能看到那些黑暗交易和背后的危害。他对于异端的憎恶远胜于无能,尽管危险的道路往往能提供大量的收益,但是背后的博弈一旦满盘皆输,后果可能是整个世界从帝国的星图上被抹去,而无能……处理起来就方便的多了,只要交不起什一税,自然会有着急忙慌的希望保住项上人头的贵族们主动参与。


这次也一样,萨拉托夫一定有着自己的理由,作为棋手他能看到的东西一定比自己更多,他总是如此相信,尽管作为棋子,一旦被抹去,就再也没有下次对局,但是只要能为王座的荣耀做出足够的贡献,就已经是最令人满意的对于牺牲的报偿了。


与之相对,他对于希尔嘉德则是无法理解的,尽管永远在执行命令,甚至会超额的带来结果,但是这个天生的战士却在长期抱怨着萨拉托夫的各种策略和方法:无论是投入产出比还是众多的不可确定的步骤,神秘主义的风格或者别的什么。而更令他感觉有些难以理解的事情是,尽管希尔嘉德对审判官的策略并不那么信服,但是却成了下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学徒,并且得到了独立的许可——只要今天一切顺利。亨德里克谈不上嫉妒,只是无法理解,萨拉托夫似乎在培养自己的反对者这件事情上有着难以理解的热情。之前的每一任见习审判官或者学徒,似乎和他自己比起来都要远不相似。相比之下,似乎自己作为私兵统帅的日子早就已经到头了,剩下的任务就是尽可能的用自己这枚硬币为帝皇创造更多的价值——争取多活几天了。


他甩了甩脑袋,把这些对执行任务没有帮助的想法赶出了脑海,检查着中层建筑群里近乎无尽阴暗街道。


不,完全不需要检查,所谓的先知的广告几乎随处可见,无非是有些歪歪扭扭的写着当地的低哥特方言,而另一些则配上了高哥特的口号,甚至还有一些传单散乱的丢在地上。一个名为螺旋飞升的教团看起来很受欢迎,他们的宣传画也很简单像基因一样的双螺旋从地表升上金色的高空,再加上简陋的标语,很适合最简陋的印刷装置大规模量产。


「手术刀呼叫智者,现在上传相关信息。」他只是传了几张扫描图片,就发现了不对劲,「请注意,没有统一的集会地点,不同日期的集会点和召集人完全不同。」


萨凡诺夫的信号破碎不清,在几分钟的停滞之后,他谨慎的提出了集会点在地图上的位置,传递过来一张经过分析的地图,在所有的集会地点被连线之后,经过了对交通网络导致的通勤时间的加权处理后,略微扭曲的地图的几何中心有一个巨大的红色区块,有三四个不大的建筑集群。


「智者呼叫手术刀,你们检查一些这些地点,我认为最有可能是潜在的先知的居住地。我扣除了人口分布和轨道交通对距离的影响,可以作为参考。」


希尔嘉德打开了通讯接收器,审视了一下红圈的范围,又看了看放大的写满了具体信息的地图,砸了咂嘴,「神皇在上,我们要直接进入铸造复合体旁边的该死的联排居住区?这里要死了,连直通黄金王座的信号都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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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菲莉亚一点不慌那肯定是说谎,她的手紧紧地和艾芙琳捏在一起,不停的颤抖,已经出汗变得有一些滑腻了。萨拉托夫带着自己出席盛会却没有带任何武器,尽管萨凡诺夫教导过该如何处置各种情况,但是比起在训练房里带着风暴忠嗣们实践过的战斗场景,这些社交场面实际上对少女来说毫无经验——无论是过去在那个被遗忘的世界,还是如风暴般过去的一年里,对于前一个时间段,连礼节都在生存面前显得奢侈,而后一个阶段,这些东西只存在于课程和简单的催眠教导里。萨拉托夫的战斗驳船里缺乏礼仪培养的氛围,只有希尔嘉德捏着鼻子扮演了几次男性角色,进行了简单的交谊动作的介绍——而评价则是「糟透了」。


而另一方面,唯一的一把枪留给了艾芙琳,萨凡诺夫认为只有仆人有合适的理由做这件事,并且更多的是出于「帝皇仁慈」的考虑——比起真的需要武斗,他似乎更担心身边的欧菲莉亚会灵能失控。当然这也无法苛责,尽管接受了有限的训练,但是依然是一个高度危险的定时炸弹。


「我更喜欢用热射线枪交流……」


「如果真的遇到战斗,不出意外的话,你拿枪的手都会在射杀了第一个异形之后颤抖不止,当晚多半还会反思自己干掉这个异形的每个瞬间,产生一些不必要的道德负罪感。」萨拉托夫最后整理着自己的装备,头也不抬的反驳起紧张的少女。「模拟战是一回事,但是真实的战场冲击比起熟练地在模拟战里拖住一万个异形的压力又是另一回事。我在伊格纳修斯的忠嗣学院第一次真正砍下异端的脑袋的时候,把自己关进了忏悔室,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在肆意使用神皇授予的神圣权力,万一他还有救,并不是一个无药可救的疯子,或者,我凭什么能有权力砍下他的脑袋——仅仅因为他是一个异端吗?直到教官的抽了一百鞭子,再花了一个学期抄写了一整遍帝皇箴言录之后,我才相信作为帝皇的战士所应当具有的职责。」


「您今天很健谈,大人。」


「我不能带着一个脸上写着局促的假公主出席总督的招待会,她必须冷静下来,否则你们交换衣服,你来这个角色。」萨拉托夫责备似的盯着欧菲莉亚,并没有看向提出问题的侍女,灵能的触须正在安抚少女的神经,「现在放松,这是你日后最常见的事情,去面对一个有求于你,毕恭毕敬,但是又时时刻刻想给人下马威的土皇帝的刁难和排场。」


萨拉托夫的眼睛里完全没有感情,而且余光还一直盯着轨道电梯的下落速度和剩余时间。


「至于艾芙琳,根据这里的会客传统,你的武器不会被检查,但是在我有明确指令之前,不要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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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拉德注视着来回弹出信息的沉思者和投影屏幕,脸上得表情紧绷,而卡德莱茨正在占用整个世界几乎百分之三十五的通讯频道和超过百分之二十八的人力,正在等待着好戏的开始。穆拉德不相信这些人,所以他坚持来到了现场。


「演员就位,领主审判官大人。」卡德莱茨放下手上的数据版,做出一个鞠躬的姿势。


「为了一个人头,你们还怎的是大费周章,呵……」


「这话就不对了,掘井人,」卡德莱茨直起身子,盘算了起来,「他手上有我们的,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四个审判官的破门令,三个审判官的脑袋,两个准备好的围猎和一次刺客厅的签发记录,我代表死去的忠仆请求一个脑袋,不算过分,况且……审判官的总数,甚至团队,都会得到保留。」卡德莱茨拉上了长袍的兜帽,指了指一个被分割成无数屏幕的巨大投影,「智天使的画面会见证我的诚实。」


他的嘴角轻轻地提了起来,「不会有无罪之人的血。」


「那我们就看看吧。」四个风暴兵直接走了进来,用一种近乎胁迫的姿势架起了卡德莱茨,让他超乎意料的惊讶了一秒钟。穆拉德指了指远处的反重力载具的停机坪,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注:

Rotgut Booze:一种劣(烈)酒,在黑暗异端和涅库罗蒙达里出现过,在下层和中层巢都受到欢迎。

Monteford Kallastin/Phytian Kallastin:兄弟总督,前者无能,后者高效但是被人记恨,按照众所周知的说法,前者死因可疑,但是在卡拉斯丁星球上,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后者犯下了对兄长的谋杀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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