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诅咒了:这是我无法逃避的事实。这是我所承受的最大痛苦,但这也是我为帝皇和帝国服务所做出的最真实的牺牲。」
——摘自审判官戈德拉·莫恩勋爵的供词,745.M40
科摩罗最盛大的活动多半有两类,一种是关于血腥谋杀的,另一种则是带来启迪的。作为客人,巧高奇的信徒总是在黑暗之城里收到格外的尊敬。有人认为这与维克特的安排有关,也有人认为,这是笑神影响在这个实体宇宙与亚空间间隙的神秘区域的体现。
雾絮通途剧团一直是大竞技场和维克特神秘尖塔的常客,他们和黑暗缪斯的关系一直是一个谜。不过自从这位最伟大的远亲成为了活着的缪斯之后,每个人都对这些戴着面具的谜语人有了更深的一层敬畏,自然,他们的演出,谁也不愿意错过。
也许这些毫无关联的台词透露出尖塔上政治气息的变化,也许更糟糕,这意味着灵族永恒的和饥渴女士的战争进入了新的阶段——自从因纳德重新崛起以来,每一个灵族,只要他还保持了最基本的理智,都已经明白现实进入了新的阶段,已经传说中的神明和半神开始重新影响这个世界,而作为诸神的宣告者,这些语焉不详的神谕者的话就引来了更多的猜测。
和过去一样,尽管黑暗之城是残酷的真实竞技场,但是这里并不阻碍强大的访客,就连维克特的剧场也一贯如此。
「幸会。」黑暗之城的至高阴谋团之主饶有兴致的看着聚集起来的人群,装腔作势的躬身致意。爱德拉德·乌瑟兰,贾因·扎尔,莉莉丝,还有那个讨人厌的玛丽丝,不过今天在剧团的演出时,这里是安全的极乐世界,就算他想动手,也不是现在。「欢迎各位来到这个充满启迪的舞台。」
「我很好奇在大掠夺者正在肆虐的时刻,是什么让您的性质如此之大。」乌斯维的先知显然是被邀请的,而不是属于不速之客的那种。
「乌瑟兰大人,就是因为我们很快就要迎来一次传说中的末日之战,我才需要让最擅长传达巧高奇旨意的信众,给各位带来更多的悲喜剧,今天自然我们还是会演出固定的节目,就像每个人都知道的,这是常看常新,不断带给各位启迪的永恒的谜语,但是作为中场休息的小品,一首死亡的轮舞会献给所有人,作为消遣。」
「我以为您会传达更多的神启,尤其是您煞有介事的宣布这是一次和平的小规模聚会。」
「当然,我的朋友。」他有意用嘲弄的语气在朋友上重读,看着玛丽丝脸上每一块肌肉的运动,希望能更多的读出点什么,但是玛丽丝不引人注意的用扇子遮住了脸,隐藏了自己的情绪。「我自然会和过去一样,传递对我们所有人都有用的信息,众所周知,我们的终末之战就在眼前,这就是剧团长的预告,但是具体的信息,我也不曾掌握。」他张开双手,笑了起来,「不请自来的朋友,如果您还有生意要忙,自然,我也会事后给您送去消息,天灾显然很乐意为我带去消息。」
「好的科摩罗人自然不会为了一点生意放弃聆听少数依然健在的神的玩笑,尤其是这些笑话来自一个连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神。」玛丽丝从愠怒转向了平静,重新放下了扇子,就像每一个黑暗之城住民传说的那样,剧毒之舌的女主人如果笑起来,那是比伊莎更让人遐想的脸。
「很好,我相信你们都会有自己的解读。」他向着远方点了点头,一个半边脸是小丑,半边脸是不透明面罩的演员点了点头,一阵令人眩晕的灵能冲击袭来,这是灵族陨落的开篇信号,每个剧团各有特色,是不断演绎的永恒戏剧。
随着灵族陨落进入最高潮,饥渴女士诞生,诸神即将被吞噬,暗影先知又一次让舞台变得虚幻,迷雾之杖制造了一片幻梦色的云团,随着一切散去,每一个演员都带上了猴子(monkeigh)的面具。
「这就是中场了?」大先知饶有兴趣的看向了维克特,他颔首点头,笑而不语。
「我们会讲述猴子们的故事,因为我们和他们走在同一条路上,我们的道路已然抵达毁灭的尽头,而他们的毁灭才刚刚开始。
英雄流泪,凡人流血,复仇之神从鲜血与耻辱中诞生,当然,还有那些自以为精妙的算计,自以为高尚的背叛,自以为俯瞰的仰视。我们见证故事,见证死亡,愚蠢,疯狂和绝望,银河从不慈爱,伊莎已远,Rhana Dandra已近在咫尺,末日啊,末日下就连猴子也陷入了疯狂。
他们和我们在愚蠢上别无二致,我们无法违背宿命,他们盲目冲向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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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得不说总督确实把一切掩盖的很好,没有战斗现场,没有受害者,那些贵族们似乎凭空蒸发了,而且这一切都绕过了我的眼睛,我开始怀疑这一切不像是人力能够达成的。」
站在主观礼台中心位置的普布利乌斯,手上拿着从金星环弄来的阿马赛克,非常满意的看着不远处属于家族和今天主角的舞台上的一切。他穿着最正式的长袍,上面精心扣上了每一个徽章,每一个闪闪发光的象征过去服役的记录。
「你不在刚才啃着鳕鱼条的时候跟我解释了一下这两天的故事,我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为什么一个赏金猎人和一个异形坐在了家族成员的身边。国教会生气的。」
「他们没空,老朋友。」普布利乌斯看了看身边已经有些期待的开始用望远镜眺望的恩梅查,笑了起来,「国教现在还在忙着收拾残局,他们需要给恩里克的豪宅驱魔,光是仪式就投入了几乎全部的主教和助祭,就算是他们想,现在还有谁能在这里和总督女士叫板,他们或者在昨天晚上消失了,或者现在正在我们身后,盘算着送上什么贺礼能展示出自己的忠诚。」
恩梅查调整了一下焦距,狠狠地砸了一下嘴,「我以为是谁,帝皇在上,原来之前嘉奖令里通告的赏金猎人是阿贡,那个别勒古台家的横小子,但是他究竟干了什么,会和总督搭上关系?他和我差不多,我们都不是继承人,都不是最富有的豪族,我还在这条晋升之阶上攀爬的时候他是怎么做到直接翻到顶端的,该死的,明天我一定要去问问他。」
「严格的说,这是保密内容,你能看到的只有那个公开的总督和德·纳瓦拉家族联名签发的感谢信。」普布利乌斯轻轻抿了一口红色的阿马赛克,从口袋里掏出了古董级别的单筒望远镜,「给你透个底吧,他在恩里克倒台的变局里发挥了最大的作用,总之让这条毒蛇漏了马脚。」
「啧!」恩梅查狠狠地砸了咂嘴,然后自嘲了几句,他只能承认就算是阿贡告诉他细节,自己也绝对不会像猎爵本人一样做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随着音阵机仆入场,人群开始欢呼,簇拥着盛大的仪式队伍,宫廷官和家仆们举着家族千百年来胜利的记录和旗帜,从无数个远处的道路游行进场,沿街的智天使撒下当地的金质王座币,在阵阵欢呼中,人群向着队伍抛洒了手里早已准备好的花瓣,用树枝蘸着酒,向队伍抛着除去厄运的水滴。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婚礼怎么样这件事情并不重要,出于神圣性和权威性的考虑,他们能看到的往往只有小贩兜售的望远镜中并不清晰的一瞥,也许还有路过的放送机仆偶尔传来的画面,只有那些最显赫的家族漫长历史中的同盟者和宾客,才有机会近距离的一睹风采。
不过这并不影响人群的热情,他们能拿到一笔天降横财,在双重新婚中,总督慷慨的给每一个欧斯卡蒂人都送了一个礼包:能量电池,淀粉罐头,难得一见的营养片,还有早就准备好的新婚者的标准相。总之没什么人会拒绝,尤其是首都的每个人还能额外获得一个电池作为在一个并不寒冷的早晨参与活动的补助的时候。
「西弗勒斯出来了,我甚至怀疑这家伙只是借着沾花惹草的名头掩盖自己喜欢男人的本性,否则就是维恩家族太会处理负面消息了,我们可得好好学一下,不然恩里克留下的烂摊子就要盖不住了。」
高阶修士正在毫不体面的咀嚼着一些发出响声的甜点,看了看他的同僚,恩梅查心领神会,关上了观礼台身后的门,这些修筑的如同剧院包厢的临时建筑,让他觉得有一些可惜。「这不重要,你知道在人类还行走在泰拉,甚至是泰拉最古老的地区,我们姑且按照最后知道的命名方式,把它叫做阿契美尼德王国西部吧,在那个也许有45个或者43个千年的时代,有一种属于贵族的政治婚姻,举行一次仪式,然后两个王国的新人各自回到国度,偶尔见面,也许是为了一个孩子。你看,在我们这里,甚至最后一步都省去了,西弗勒斯会在这里作为一名体面的绅士亮相,但是很快就忙着加入他们自己的远征了,至于我们的欧菲莉亚大人,她也不会离开这个缺血亲缺到发疯的家族,我们血腥的继承关系下已经没几个敢于自称德·纳瓦拉的王子,这意味着家族根本没有可靠的总督、将领和使节。」
普布利乌斯不紧不慢的发表长篇大论,直到他也扶着栏杆,前倾着身子,努力的张望起来。「不过我还是理解不了发生了什么,我知道对于有些巫师,肉体和泥塑差不多,但是为什么她看起来还是那个样子?真的不会让维恩家族产生疑问吗?」
「他们有自己的生物信息的检测,也有内政部和国教的血统证明,就算这个级别的贵族只剩下一个脑袋,他们也能被鉴别出家族和血统。」恩梅查显然也发现了不对劲,眯起了眼睛。「但是,为什么要突然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我听说那些贵族们为了维持稳定的形象作为招牌,甚至愿意泡在维生罐里,尤其是那些女人们。」
尽管在欢呼的人群眼里,隔着警戒线,游行队伍的舞台中心几乎已经只剩下模糊的影子,但是观礼台上的宾客如果愿意,还是可以隐约的看见一个白发的少女站在西弗勒斯的对面,她的礼服似乎也临时调整了,并不是常见的网状纺织物,而是一条鲜红的长裙,几乎是苍白的身影里唯一的让人联想起健康的血液颜色的东西。相比于这些内政部的官员们熟悉的形象,她消瘦许多,似乎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
但是这不重要,至少仪式的任何一个环节都毫无问题,血统鉴定,婚前誓言,还有盛大的欢呼和礼炮,很快盖过了这些少数几个看得到模糊身影的高官贵胄们的疑惑低语,他们会各自有一个推测,也许会寻求解释,但是显然不是现在。当然,直到内情的罗德里戈,可能会好奇,是不是他事先安排的全息透明光学屏幕出了问题,他是少数知道出于安全考虑,其实这一切都只是投影的人——他被逼着在一两天之内凑出一个完美的足够欺骗几乎所有人的舞台,几乎已经累得把整个身子压在了围栏上。
他知道所有的主角都在星球的另一个角落,但是为了让连续过了三四次葬礼,又发生了巨大动荡的世界恢复一些喜庆,他还是用最高效的方式,用行动堵住了要求取消活动的人的嘴。
欢呼,更多的欢呼,飞行的智天使吹响了喇叭,第二批游行的队伍入场,这次则是用特雷维利上绿皮们的战利品装饰的奇美拉开路,在军士们的游行之后,普布利乌斯拿出通话音阵,在上面随手安了一个绿色的按钮,紧随其后的车队上响起了布告,一个穿着制服的内政部官员坐在第一辆车,后面的每一辆车上都是一个巨大的音阵,震耳欲聋的声音念诵着的是每一年的额外配给增长额度,从淀粉罐头,到电池和日用品,随着数额的不断提高,市民们的欢呼也逐渐增强,直到最后,第一排的官员的全息投影出现在了每一辆车上,他似乎是一个演员,用夸张的动作撕开了一个封印的卷轴。用夸张的语气读了起来,很快人群的欢呼达到了顶点。
「看吧,他们就是这样,尽管没人在乎这样会让我们明年财政压力爆炸,但是他们今天一定会赞颂我们的女士。」普布利乌斯收起了通讯器,指了指人群,笑了起来。
「你又批准了一次分配天平的倾斜?」
「我的朋友,这是她的命令,她不那么理解这些不知感恩的人终有一天会如同今日赞美她一样那个诅咒她未来某一天稍微降低了丰饶之角涌入财富的速度。」高阶修士叹了口气,把杯子里的红色液体一饮而尽。
「让我们祝她健康,多子,顺便能给我们找到新的财路,这样我们的脑袋也能多在脖子上呆几天。」
皮肤黝黑的恩梅查应了一下他的举杯,「但是她总有办法对吧?」
「我希望如此,我本以为她是抱着每一年都是生命最后一年的态度去处理这些问题的我听说那位明斯克医生差点断定她活不过下一个帝皇升天节,不过现在,我确实希望她能考虑更长远一点,毕竟胡安娜大人现在可不希望她死了,至少得留下几个孩子……嗯也许吧?」
他们的谈话,靠在另一侧的罗德里戈听得一清二楚,他的通讯器不停的传入每一个包间里的对话,尽管他不是私人安保头目,但是还是被欧菲莉亚不容质疑的说服,接下了这个差事。
他苦笑着听着他们的对话,耸了耸肩。
反正他们也不会知道,那个发了疯的菲力现在正被植入神经的电极所操纵,据说是阿尔瓦罗的意思,让他必须按照命令行事。
真正的提线木偶,他再一次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雷卡咖啡。
但是还不错,不是吗?有谁会在乎自己看到的只是投影,甚至是在应急情况下已经准备好假视频预案的投影。
大家只需要看到黑色的伊比利亚长衫的少年和白色婚纱下意外的配合且娇羞的总督女士就可以了,他们需要的是欢呼,是混着机油的酒精,或者干脆额外的王座币,总督女士已经足够受欢迎了,她的画像经常被挂在家族宣传机器选定的英雄之侧,至于菲力,那个混小子,随他去吧,他过不了几天好日子了。
罗德里戈满意的看着自己手里的杯子,晃了晃,又切到了下一个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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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和我们一样,相信自己正在主宰命运。」
「和我们一样,以为逃脱了大敌的眼睛,在无人问津的角落,享受片刻安宁。」
「但是他们一直在跳舞,一直在名为阴谋的旋律下,跳着死亡之舞。」
丑角们用不同的声调,或高或低的唱着,在烟雾的遮蔽下,几个在前,几个隐身云雾之后,面具不停变换,动作越发张扬。
「死亡之音,来的猝不及防。」
「末日的钟声即将敲响。」
「而猴子们还沉浸在可怜巴巴的幸福中,我亲眼所见,他们沉浸在蜜糖色的梦境中,再也不能自拔。斯人已逝,只有余记下了那些悲喜剧。」
在一片唱和声中,塞奇内尔登上了舞台,作为阴影先知,他很少走向前台,一如既往,身穿小丑的衣服,拿着迷雾之杖。
「我可怜的朋友,那些欢乐中的同胞,在一丈锦缎上混入猩红,在名为欢乐的铁砧上,落下名为绝望的重锤。」
他面前站着另一个先知,随着一阵灵能的冲击,在观众们从眩晕中清醒过来之前。塞奇内尔对面的演员像是脱力一样向后倒下,阴影先知谜一样的消失,又出现在其身后,抱着几乎要接近地面的躯体,带上了另一张哭泣的面具。
「死亡的轮舞终究在高潮片刻甩出旋转的舞者,伤痛让舞步脱离圆环,把那些原处的无知之善,牢牢地禁锢在冷却的血泊之中。呜呼哀哉,为之奈何。」
云雾升腾,舞台陷入虚幻,再一次的仿佛宽阔的场地里,空无一人,只有幽魂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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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会上阿贡和塞奇内尔尴尬的站在德·纳瓦拉家族的周围,阿贡感觉自己忘掉了什么事情,但是那位刁蛮的公主大人硬塞给了他一张胡安娜身侧的邀请函,一向强势的长公主居然没有做出任何更改。
他感觉礼服已经有一些不舒服了,这些紧身的礼服让他格外不舒服,周围刺眼的,毫不掩饰的嫉妒更让他难受。大小贵族们指指点点,而那些身边的淑女们则用扇子掩盖着表情,但是打量的眼神里带着一种捕食者的本能。
政治,该死的政治,作为贵族的子嗣,他知道自己坐在了一个火坑上,来自最高层的青睐意味着后面无论是拉拢还是打击都会接踵而至,他成为了名为权势的阿米巴原虫上延伸出来的最新的触角,对他的任何行动几乎都会被理解成对行商家族的善意或者敌意。
尤其是欧菲莉亚自己站在了更遥远的地方,熟练的拉着西弗勒斯正在和各路大小诸侯们谈笑风生,星域内政部和国教的代表,各路行商王朝和他们的麾下大小贵胄都能找到共同的话题。她举止优雅而体面,挽着很快就会回到工作中的新郎的臂弯,偶尔还会用小动作给政治意义明显的联姻加上一些温情的注脚。
「你说,我是不是该考虑跟着小公主离开这个地方了,我有预感,家里很快就会塞满难以处理的请帖和头疼不已的晚宴和茶会。」他看了一眼依然穿着小丑格子紧身衣的塞奇内尔,无奈的用酒精堵住自己更多的倾诉欲望。
「如果你想,当然可以。」异形似乎对于这种规格的宴会习以为常甚至毫不在意,她看了一眼表情略微呆滞的菲力和在他一旁明显在不停的瞟着小公主的艾芙琳,在面具后传来了笑声,他并没有享用任何佳肴,只是饶有兴趣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但是我不保证红色和白色会远离风暴的中心。」
异形似乎并不太在乎名字,仿佛只是一种和身上衣服的颜色完全相同的代号。
「你觉得跟谁谈比较合适?这位还是那位?」他用手指了指两边。异形却没有回答,径直走向了阳台,他每个昼夜循环只要有空,总会花点时间冥想,习以为常的赏金猎人耸了耸肩,走向了身穿白色婚纱正在心不在焉的回应祝福的艾芙琳。作为家族的联姻,这边排队等着一睹芳泽的人群似乎要少一些,至少那些外部的要人更倾向于关注两个大家族的结合。
他酝酿着自己该说什么,看着天上盘旋的拿着餐盘或者音阵系统的智天使,等着队伍逐渐变短。
异形先知提醒过他,九头蛇吞噬了一只巨鸟,但是依然在凝望着下一个猎物,不过这些谜语他说了无数个类似的,从未发生,从未证实。
随它去吧。
终于他走到了艾芙琳面前,胡安娜和阿尔瓦罗陪在身边,眼睛盯着菲力,同样露出紧张的微笑,看到已经熟识的人走了过来,表情上都松弛了一些。
「恭喜,尊贵的家族继承人菲力大人和艾芙琳·德·纳瓦拉女士。」他瞟了瞟周围的人群,看到了更多关注的眼神。出了一口气,开始背诵早就准备好的贺词。在人类漫长的历史上,这些祝福的话语不过是一再重新组织的陈词滥调,换上了不同的主语,不同的见证人,围绕着长久的联系和子嗣的产生不断旋转。
鼓掌,欢呼,旨意,终于在他们互相贴面行礼的时候,阿贡找到了一个机会,贴在了阿尔瓦罗耳边,表达了自己希望和总督女士私下谈谈。
阿尔瓦罗把一个带按钮的东西塞进了胡安娜手里,穿着盔甲的老家主带着人群离开了几米,开始了热络的交流。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新娘指了指身后属于家族成员用来遮蔽视线的屏风,三个人走到了远离众人视线的地方,那些未来的王子们正在它后面躲着众人的视线,享用更容易沉醉的佳酿。
他开始阐述自己的想法:他还年轻,能够在更遥远的银河里排除帝皇的敌人,意志鉴定,已经见证过各种令人战栗的异端……
他很高兴的看到艾芙琳轻松地笑了起来,眯着眼睛思考着这些事情的可行性。
直到智天使飞来,在他的头顶徘徊,用二进制脉冲发出了一个他听不懂但是完全能理解的信号。
执行命令,打击人47号。
他终于想起来一些忘掉的事情,为什么加入了这个染血的行当,为什么会在短时间内获得如此之多的战果,为什么会神使鬼差的接下充满谜团的任务……
他停下了话语,接住了下降到身侧的智天使,轻轻地敲打,发出了致命的密语信号。
九头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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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活可真累啊,如果不是你这家伙现在看到男人都会发抖,真应该换你来和这些衣冠禽兽们陪着笑脸。
+对不起+
好了好了,道歉的事情之后再说,我怎么会对不起你呢,小菲。等我和眼前这个国教的高阶主教寒暄几句,你看,人生苦短,感谢的话就免了,我一直存在,守望在你的身后,直到你决定让我来暂时接替你收拾残局为止。我只是你不愿意接受的那些更现实的感情的结合体,好了,现在休息吧,麻烦的事情交给我,安心的休息就好。
+我感觉不对劲,莫提斯+
嗯?好啦好啦,今晚我会陪着你的,反正西弗勒斯会在隔壁找别的男人,对吧,不用担心,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好好地交流。
+我是说,我感觉不对劲,我感觉到阴谋的气息,我比你擅长预言。+
好的好的,稍等一下,给我三十秒应付一下这位大人物,要乖乖的哦。
+九头独尊,打击人47号+
「尊敬的主教大人,很高兴今天能有机会聆听圣言,期待下次有机会聆听您的教诲。」体面的礼仪,无懈可击的微笑和完美的亲密关系表演,就算是你也会觉得我做的还不错吧。
+比我好,我会吐出来+
对吧对吧,再多夸夸我也好哦,你看我帮你搞定了叛军,搞定了艾芙琳,现在你可以让她依赖你了,再多夸我一点也好哦。
+你做有点过了,快回来,听我说,我感觉不对劲。+
好啦好啦,等一下,我演个戏,亲一下西弗勒斯然后把他丢在这里,我这就来听你说。
+不要+
反对无效,你要我丢下他们所有人,会显得很奇怪的。
「好了,亲爱的,放你去玩吧,我知道你喜欢那些小男孩们。」
现在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快去,我们没时间了,去找艾芙琳,越快越好+
好好好,我这就把鞋子丢在这里,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吧。
+快点!九头蛇正在吞噬一切!快点!+
这样别人看起来会很奇怪的诶,希望你的语言准确,等一下,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为什么我们的智天使眼睛都在闪烁着不对劲的红灯,等等,是二进制语言,5,4,3,2……什么意思?
+炸弹+
王座的诅咒啊!你早点说啊!我要用最快的速度了,会很疼,忍一下。
+嗯+
+再快一点!快!!!!!!+
好了,很吵,我听到了。
血,该死的,混在一起的血,躺着的,躺着的,我看看还有几个还喘气着,该死的……我来封锁现场,扭曲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忽视掉这里发生的情况,会很疼,很难受,你知道这是过载的,但是忍着点。但是不得不说,这个伤害范围控制的真好,大部分人甚至不会感受到这里发生的一切。
「护卫!叫医生!」
+先救人……+
相信我,如果现在不封锁现场就来不及了,咳咳……该死的……这么快就流血了,这两天真的是,快把自己耗干了啊。
+放我出来,艾芙琳不能死+
在等两分钟,我在安排礼宾和典仪官让宾客们迅速离场,让他们忽视这件事,等一下,再过两分钟就好。我把半身让给你,但是你现在精神力很弱,可能会消失。
+让开,让开就好+
好吧,别玩命,我只是你的影子,你知道的。
「还有希望吗?」
「尊敬的女士,我尽力了,但是很难……」明斯特手臂上的金属设备简单的扫描了一下,叹了口气。「我能把一个人救活,但是……半个人嘛……不,严格意义上说应该叫只剩下上半身的人……」
「咳咳……」血,很多的血……
神皇啊,欧菲莉亚,你会死的,别,我现在看你就像快速熄灭的火炬,别在努力了,没有光,也就没有影子!
+闭嘴!+
「我命令你回去!」
「欧菲莉亚女士?」
「没事……明斯特医生,再检查一下吧,最后一次,就算是我求你了,你知道我可以再努力一下,在灵能学院我也是生化学派的学徒,我来止血!你只管让她活着!」
明斯特看起来很为难。
+我不回去+
我的一只眼睛都已经完全看不见了,该死的,全是血泪,真的,这样你也会死的!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咳咳咳……」
「你也需要休息了,小姐,我以为灵能只会磨损精神,或者给周围环境带来影响。」明斯特直接靠了过来,开始检查。「全身多处组织出血,视神经暂时性失能,心脏里怎么还有一个硬质结块,神皇在上啊,你能活着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女士,相信我,再检查她一次吧。」
「为什么?」
「我在救人,女士,相信我,最后一次。这是我的问题,我犯了错,该死的,我犯了大错,我没有想到这些该死的叛徒居然已经把这里渗透成了筛子,是我的错,该死的,该死的,看在帝皇的份上,救救她,再试一次,就一次,好吗……」
「我从没见过灵能可以起死回生,尊敬的公主大人,但是我必须指出,你需要一个静置立场暂存,我会事后给你准备一个维生罐,她需要休息,我不知道要多久,因为很奇怪,大部分的器官应该已经不相应了,脑信号非常微弱,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还有心跳,如果不是你在制造灵能幻觉的话,我只能想到暂时安置这个办法了。」
好了,你看到了吧,休息吧。
对,这就对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真的,我发誓。
诶?菲?
回答我?
该死的别吓人?
喂喂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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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瓦罗大人,明斯特医生回复说,她会在30个或者40个周期后给您送来维生罐,但是胡安娜和菲力暂时只能躺在静置立场,胡安娜女士几乎已经死了,功能上几乎脑死亡,冲击波直接伤到了头部,菲力大人现在只剩下胸腔以上的部分,带有爆炸物的智天使出问题的时候,他本能的挡住了胡安娜大人和艾芙琳女士,如果解除静置立场他们会立刻死掉,毫无疑问……」平克顿男爵掏出数据版开始念了起来,听起来每一个人状况都不怎么乐观,菲力挡住了最致命的炸弹,但是他的兄弟们就没这么幸运了,家族包厢里突然出现的自爆智天使把他们统统送去了王座,至于阿贡,现在连尸块都已经找不到了。
「封锁消息,我听说在场的人对这件事几乎都没有印象,过几个月把其他人的死讯陆续放出来,你自己安排理由,车祸,打猎事故,难产,或者别的什么,胡安娜和艾芙琳一定要封锁消息到远征敲定。」
「当然,我的大人。」
「我会安排几个替身,还有欧菲莉亚现在是什么状况。」阿尔瓦罗难得的坐在办公桌前,一脸麻木的注视着不断增长的文件。
「很难说,我的大人,身体上没有问题,很健康非常健康,但是已经三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了,在床上躺着,对我们的一切呼唤都不起反应,手里拿着一个褪色的天鹰挂饰,戒指死活不肯拿下来,但是明斯特医生说她的健康似乎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平克顿男爵打开了一个羊皮卷,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我们该怎么办?」
「准备好强制介入,但是不要刺激她的情绪。」
「您打算更换继承人……」
「——先不提这个问题。」平克顿的话被粗暴的打断,「把所有这些该死的文件送给普布利乌斯,让他看着处理,他是艾芙琳的左右手,告诉他做不好就准备提着脑袋来见我。处理完就准备跟我去教堂,为他们所有人祈祷。」
他随手丢下了笔,打开了桌子上第10瓶阿马赛克,面色通红,用嘲讽的眼神看着那些能够让人忘记忧愁的金色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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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长,根据你的要求,这个小小的世界已经被彻底肃清,几乎每一个和诸神勾结的人都被彻底的清算了,如果他们没有死,现在也应该只能和复仇之子一样躺在静滞立场里,等待诸神永远不会到来的奇迹。」
「战争是一门肮脏的生意,阿米鲁斯,你几乎快把整个世界翻了天,我很好奇审判庭会不会有一天找到你,尽管他们充满内斗又偏执狂妄,但是你把动静弄得太大了,那些鹰犬迟早会找上门来。」
「那就让他们来,兄弟。」痛苦大师毫不在乎的抖了抖自己白色的斗篷,饶有兴致的打量这这个黑曜石一样的神秘装置。「某种意义上,我比他们更了解做什么事对这个已经腐朽的国度有好处,它已经是一个僵尸,一个等待着死亡,全部意义寄托于战争的僵尸,我们必须做点什么,真的,我们必须做点什么才能改变,他们是倚靠惯性活着的政治实体。所以我才愿意陪你进行这个危险的赌局。」
痛苦大师继续检查着设备,「告诉我,佩奇,你是怎么拿到这个东西的,我听死亡守卫的那群肮脏的笑面人说这个东西已经消失了一万年。」
「落入过异形手中,后来回到了一个内战的星区,然后我弄来了。」佩奇耸了耸肩,「不如告诉我你打算做什么吧。」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两个长相几乎相同的战士就像是在对着镜子说话,最终阿米鲁斯放弃了追问,笑了起来。
「我的打算?找到合适的舞台,让世界里每一个背叛者都觉得自己在为了帝皇战斗,在给他们提供一个合适的机会,去真正的混沌之地,让他们死在他们崇拜的诸神的对手的刀斧或者魔法之下,我已经有了几个合适的选择。」
佩奇挠了挠头,为难的眯起了眼睛,「我很好奇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战争赋予了我们每个人意义,否则我们都是无意义的,而他们比我们更为幸福,他们一直不怀疑这个问题。」痛苦大师用手指节敲了敲上古时代的遗迹,像是在检查黑曜石的质量,「好了,打包装船吧,按照约定我准备把它带走了。」
「为了帝皇,我的朋友。」
「为了帝皇。」阿米鲁斯难得的改了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