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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章  重生

藍光漩渦在我腳下無情擴張，要將我連同這片殘破的花房一同吞噬。我緊咬牙關，試圖穩住身形，但地板的震顫愈發劇烈，幾乎讓我站立不穩。奧斯汀的笑聲在耳邊迴盪，讓我心頭湧起寒意。

「奧斯汀！你到底想做什麼？」我嘶吼著。

「三百年，我受夠了，帶著你的思念，一次次的重複循環，我真的受夠了!」他大吼。「這三百年來，只有我和安德魯的複製體，還有克萊兒記得一切，你知道有多痛苦嗎？」

我震驚地看著他，心中湧起複雜的情緒：「安德魯...也記得一切？」我艱難地問道，聲音因為震驚而顫抖。

「當然！」奧斯汀的笑聲中帶著苦澀，「他是艾倫靈魂的碎片，就像我是你的一樣。我們都被困在這無盡的循環中，看著一切重複!我甚至還知道，即使我沒出現，你還是會做出錯誤選擇，一切又從頭!」

奧斯汀的話像一把利刃刺入我的心臟，每一個字都帶著刺骨的寒意。我曾經以為自己是受害者，是被命運捉弄的棋子，但現在才明白，我可能正是這一切痛苦的源頭。

「你...你怎麼能確定？」我的聲音顫抖著，幾乎聽不見自己在說什麼，「也許這次會不一樣...」

「哼!」奧斯汀冷笑道：「因為你的決定，每一次都一樣，這次只不過是你運氣好，沒有在一開始就死了。」

運氣好？沒有在一開始就死？這意味著在其他循環中，我甚至沒能活到現在這一刻？我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如果奧斯汀說的是真的，如果我注定要重複同樣的錯誤，那麼這一切掙扎又有什麼意義？

藍光漩渦已經蔓延到我的膝蓋，冰冷的能量刺入我的皮膚。我抬起頭，直視奧斯汀的眼睛。

「告訴你吧。」奧斯汀恨恨地看著我：「這三百年來，我早就和記得一切的克萊兒和解，她已經是我的女人，我們約好在這樣的循環中過日子，但你卻讓她被惡魔殺了!」

「因為她想殺我啊!」我大聲反駁，但奧斯汀依然瞪著我：「是我要她繼續殺你的。因為我不能攻擊自己的靈魂碎片。」

「所以...亞歷山大的復活，是你提供了艾利絲當容器？」我震驚的問。

「沒錯，不過準確的說，是艾莉絲的複製體。」奧斯汀微笑道：「那可是漫長的路啊，得常常改寫她的記憶。」

我感到一陣噁心，我的思念，我自己的一部分，竟然一直在背後操縱這一切，利用艾莉絲的複製體復活亞歷山大，還控制著克萊兒來殺我。這個真相比我想像的任何可能性都要殘酷。

「所以一切都是你在背後操縱？」我咬牙切齒地問道，「安德魯知道嗎？他也參與了這個瘋狂的計劃？」

「哈哈，那個天真的傻瓜，還真的以為我想回到過去!」奧斯汀瞪著我：「要是回到三百年前，我又會變回那朵窗台上的玫瑰，我又不是傻子!我在這裡，每天可以睡不同的克萊兒複製體，她們都被我控制，我何必要在痛苦中延續你對艾倫的思念？」

「你...你不是我的思念，」我顫抖著說，「你只是一個寄生在我靈魂碎片上的怪物！」

「怪物？」奧斯汀捧腹大笑，指著我：「你都已經是魔物了，還好意思說我是怪物？」

「我明白了，你是真心想讓我卡在魔法陣裏面吧？」我壓抑怒意問。

「沒辦法啊，我又不能親手殺你。」說完後，他故作瀟灑地揮手，轉身而去，腳步輕快。

「那就再見了，奧斯汀。」我看著他的背影，深吸一口氣，喊道：「斷尾，回來!」

他的脖子接縫處，一個長滿微小荊棘的人形生命鑽出，奧斯汀錯愕地低頭看著，但鮮血已經泉湧噴出。

「雖然我也不能攻擊你，但我可以選擇不繼續救你。」我對著奧斯汀倒下的身子說完後，地面的震動忽然停下，藍光漸漸退去，法陣開始縮小。

法陣裏傳來蒼老的女聲：「咦？重啟之輪停下了，你做了什麼改變循環？」

「放棄了思念。」我坐下，感覺疲憊不已。「讓我一個人背負這悲劇，總可以了吧？」

「啊...原來如此。」她又問：「妳不打算回到過去，和艾倫重新開始嗎？那是妳的盼望。」

我望向那兩具小小遺體，輕輕撫摸著他們冰冷的臉頰。淚水無聲地滑落，滴在他們風化的皮膚上。

「不，」我輕聲說道，聲音雖然疲憊，卻異常堅定，「我已經明白了。真正的愛不是執著於過去，而是接受現實，然後勇敢地向前走。」

那女聲說道：「我居然也可以移動，不再卡在重啟之輪了，謝謝妳，我得回去我的循環了。」

「彼此彼此，因為是妳給的提示，讓我下了決心。」

我說完，良久沒有得到回答，看來年老的我，已經回去她的時間...等等，年老的我？

「等我老了，還得回到過去提醒年輕的自己啊。」我苦笑著，目光轉向奧斯汀那已經頭身分離的遺體，「我也該感謝你，提醒了我這個事實：我已不再是人類，而是轉生為魔物。」

「即使回到過去，又有什麼意義呢？艾倫不可能與一個魔物結婚。」這後半句話我沒有說出口，只是默默藏在心底。

我緩緩站起身，感受著體內湧動的飢餓感。魔物的本能在血液中蘇醒：吞噬。從清晨到晚上，我滴水未進，饑餓已如潮水般漫過理智的堤壩。但更重要的是，奧斯汀擁有的能力，我需要它們。

「稱號從『記憶編織師』進化成『記憶規劃者』嗎？看來奧斯汀就是靠著這樣編造大家的記憶。」看著頭頂顯示的文字，我喃喃自語：「提升到17級，原來我的碎片那麼強，難怪他有自信可以除去我...『複製術』？他都是靠這技能產生複製體嗎？」

血腥的氣味在空氣中瀰漫，這一切終於結束了，但心中卻沒有半點勝利的喜悅。我深知，還有一個更為殘酷的決定等待著我。為了永絕後患，必須確保複製體永遠不會再次出現。我顫抖著雙手，先是吞食了奧斯汀的遺體，接著望向那兩具被折磨的嬰孩。他們原本純潔的生命，卻被迫成為複製體的源頭，這樣的命運實在太過殘酷。

「對不起，艾莉絲、艾倫，」我的聲音哽咽，淚水模糊了視線，「這份罪孽，就讓我一人承擔吧。願你們能擺脫這無盡的痛苦，重返純淨的輪迴。」說完，我閉上雙眼，完成了最後的祭奠。

雖然內心痛苦，但魔物本能告知我，自己剛剛享用了一頓美味大餐。我自嘲道：「蘿絲啊蘿絲，你還要妄想回到過去嗎？都已經不是人了。」

突然，一陣詭異的聲響引起我的注意。原本蔓延在牆壁上的藤蔓開始以驚人的速度萎縮，彷彿被施了詛咒般，一寸寸地退縮消逝。我看著那些被困在囊泡中的嬰兒，連忙衝向牆邊。藤蔓正在急速枯萎，那些晶瑩剔透的囊泡也開始失去光澤。

「不行，不能讓他們就這樣消失！」我一邊喊著，一邊用最快的速度，將那些脆弱的生命從即將消失的囊泡中解救出來。每一個動作都必須小心翼翼，生怕傷到這些無辜的嬰孩。終於，在最後一根藤蔓化為粉塵前，我將所有嬰兒安全地放置在地板上。

忙碌完之後，我累得癱坐在地板上大口喘氣：「這樣不行...只有我一個，沒辦法回復原狀。」 

理解到現實問題後，我握緊了手中的斷尾，心中百般掙扎。但最終，我不得不承認，要拯救這些嬰孩，只能暫時採取和奧斯汀相同的手段。我深吸一口氣，離開了這間充滿血腥氣息的花房，沿著幽暗的走廊重返谷地墓穴。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慘烈的景象——複製體們的殘骸散落各處，有的被惡魔撕成碎片，有的只剩下零星的血肉。我強忍著噁心，在這片狼藉中尋找著管家安德魯複製體的遺骸。一條手臂在這裡，一截腿骨在那裡，我小心翼翼地將這些殘缺的部位拼湊在一起。頭部雖然已經被惡魔吞噬，但這反而讓我的工作變得簡單些——反正都要重塑，不如從零開始。

我將自己的斷尾放在這具拼湊而成的軀體上，看著它如同活物般鑽入血肉之中。魔力在我的操控下流淌，先是修復破損的血管和筋骨，再重塑每一寸肌理。最後，我閉上眼睛，仔細回憶著安德魯的容貌。魔力凝聚，在空蕩的頸部之上，逐漸塑造出一張熟悉的面容。

我凝視著眼前這具完美重塑的軀體，卻感到一陣莫名的悲涼：「如今只是個空殼啊...」手指輕撫過他毫無生氣的臉龐，「『記憶規劃者』的能力，究竟該如何使用？若要讓他活過來，是不是就必須讓他重溫那些痛苦的記憶？」我喃喃自語，指尖微微顫抖。

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在腦海中權衡著各種可能。隱瞞真相？不，這個選擇終究行不通。當他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將是滿目瘡痍的廢墟，遍地的屍骸。這樣的慘狀，哪是三言兩語能夠敷衍過去的？況且，這一切罪行的始作俑者不是我。

「安德魯，你有知曉真相的權利。」我輕聲說著，將顫抖的手掌覆上他的額頭。魔力開始流轉，如同細密的絲線，編織著那些殘酷卻真實的記憶。

過了一會，老人緩緩的睜眼，茫然地又疑惑的看著我：「我...我不是死了嗎？」

「這說來話長。」我嘆口氣後繼續道：「總之，你有得忙了。因為我們要重建一切。」

【第四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