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優雅地坐上宛如王座的主位,紅色裙襬隨著動作展開,層層疊褶在燈光下綻放成玫瑰般的漣漪──那一刻,空氣彷彿也凝住了,生怕驚擾這場精心排演的登場儀式。
伊莉莎白站在我左側,姿態如松,眼神卻鋒利如高空滑翔的獵鷹。
只要我有哪怕一絲不合禮儀的舉動,她就能立刻俯衝而下,把我這隻浮動的小雞啄個清醒──連根毛都不留。
右側則是貝兒。
她靜靜佇立,神情平和,身姿端正,像是一尊冷白石雕。
美麗,無聲,無懈可擊。
稍後方,是瑪琳與薇拉。她們如影與風,靜默伺機,守在我身後。
至於剛剛在舞池裡被我拖著旋轉了十幾圈,如今只能站在台階旁保持風度的──卡雷爾・阿爾曼。
他被伊莉莎白安排站在我斜後方,像一尊打扮考究、面容精緻的活體裝飾品。
是的,他很帥氣,但──
對不起,他不是準未婚夫,只是個舞伴罷了。
我甚至連個眼神都沒賞他。
從我們下舞池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被我從腦海資料夾刪除。
「宰相,卡蜜拉・亞歷山大公爵──謁見殿下。」
禮儀官低聲宣告。
高跟鞋踩上地毯的聲音隨即響起,每一步都像踩在全場人的神經上。
蘭德索姆第一女強人卡蜜拉登場了。
她身穿暗紅絲絨長裙,肩披黑金滾邊斗篷,如夜裡現形的巨蛇,步伐沉穩,氣場低壓。
她就那樣,一步一步地走上高台──像是踐踏著這整個國家的靜默與臣服。
而她身後那抹金紅之中,我的目光一下就被鎖死。
是米莉姆,我的好閏蜜。
金髮如瀑,神情冷豔。
紅色貼身低胸禮服完美勾勒出她的身形,活像一尊從火焰中誕生的女神。
她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我心尖。
我差點忍不住要揮手招呼她──
啪。
伊莉莎白輕輕捏了我一下。
沒有說話,但那力道和含義明確無比:
「眼神放回卡蜜拉身上──現在,立刻,馬上。」
我只好乖乖收回衝動,把整個人切換成「成年公主迎賓模式」:微笑,端坐,從容,無懈可擊。
卡蜜拉來到我面前,行了一個不疾不徐的貴族禮,隨後緩緩抬頭,琥珀色的眼眸落在我臉上。
那雙眼──明明含笑,卻叫人渾身緊繃,像被什麼徹底看穿。
「恭賀殿下成年。」
她語氣得體溫和,每個字卻像被故意慢放,鉚釘般一顆顆扣進耳膜裡。
「今晚的開場舞,實在令人難忘……」
我心中才微微一鬆,沒想到她話鋒驟轉。
「那股主導力,那氣場……凌駕舞伴而行──果然是真祖之血。」
她微微歪頭,眼角一彎,語氣輕柔卻藏著暗勁。
「若每一場舞,妳都能堅持自己的步伐──那未來的戰場,也必將隨妳起舞吧?」
我感到左側的伊莉莎白指尖微微一震。
「再堅定些……再自由一些──所有的阻礙,便會自動讓道。」
她繼續說,彷彿什麼都沒察覺,話語像一根羽毛,輕飄飄地挑開了權力結界的邊界線。
我偷偷瞥了左側一眼。
伊莉莎白仍面帶微笑,卻輕輕將手指扣在裙擺上,動作細微,像無聲的暗號。
下一秒,她清清喉嚨──一聲幾乎聽不見的輕咳,卻如利劍切斷空氣。
卡蜜拉立刻住口,唇邊笑意更深了些。
「……當然,殿下身邊有如此睿智穩重的輔佐者,也是王國之福啊。」
她說這話時,眼睛卻始終沒有從我臉上移開──
我懂的,那話根本不是說給伊莉莎白聽的。
「米莉姆,上前問候殿下。」
然後她優雅地退開半步,語氣轉為從容。
我心跳一下飆升。
米莉姆款款向前,那抹紅像烈焰般滑入我視野──她實在太美了,美得像一場精心設計的陷阱。
「恭賀殿下。」
她行禮,聲音冷靜又恭敬。
我幾乎忍不住要站起來抱她。
但我不能。
這是非常正式的公開場合,不是我們的午後茶會。
「謝謝妳,米莉姆小姐……妳今晚,格外迷人。」
我說出口後才發現聲音有點發顫。
好在她只是微微一笑,沒有多說什麼。
但那笑容──微不可察地,像是只屬於我。
我能感覺到,卡蜜拉仍在看我。
她的目光像冰冷的權杖,悄悄測量我對米莉姆的在意程度,測量我對伊莉莎白的依賴濃度,測量我是否……值得投資。
她什麼都沒說,卻像什麼都記錄下來。
卡蜜拉一家行禮退下,氣氛短暫回歸平靜。
……但我知道,這場政治舞會,現在才剛熱身完畢。
高階貴族還有十位在後頭排隊等著,這場「成年地獄模式」才剛進入第二層。
今晚……真的好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