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綻放於荊棘之中

  為什麼這迷宮那麼多這種等級的存在啦! 


  我咬緊牙關,拿出小刀划出傷痕。 


  體內的血液像被煮沸一樣沸騰起來,沿著脈絡奔流,全身神經緊繃到極限。 


  眼前的少女──不,眼前的「王」,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 


  她的存在本身,卻讓空氣變得黏稠,像是連呼吸都要付出代價。 


  我不能等。 


  絕對不能等她先動手。 


  在這種壓倒性的氣場下,先出手反而是唯一的生路! 


  總而言之全力就對了,迅速形成數十根血槍,像暴雨一樣朝她猛射而去。 


  血槍閃爍著暗紅色光芒,帶著破空的銳響,幾乎在瞬間抵達了她的面前—— 


  ──卻在即將觸及的那一刻,全部停下了。 


  不是被防禦。 


  也不是被躲開。 


  而是,空間本身彷彿凍結了。 


  我睜大眼睛,看著我的攻擊一根根懸停在半空中,像被無形的手指輕輕捏住一般動彈不得。 


  而那個少女,只是輕輕抬起一根手指,朝著我一指── 


  「⋯⋯!」 


  世界在那一瞬間翻轉了。 


  血槍全部反轉,朝我自己的方向射來! 


  我幾乎是本能地,緊急用血液在面前構築出厚重的盾牌。 


  砰!砰!砰砰砰砰砰——!! 


  這已經不是作弊的等級了啦!犯規!犯規啦! 


  巨大的衝擊力一陣接著一陣,連地面都在顫動。 


  我被連續撞擊得向後滑了好幾米,腳下留下一條深深的痕跡。 


  咳咳咳⋯⋯! 


  一口血從喉嚨湧了上來,沒想到僅僅只是衝擊力而已,就造成了內傷⋯⋯ 


  好強。 


  這根本不是正常能應付的對手⋯⋯! 


  但也因為那短短的攻防,我稍微確認了一件事。 


  ──她雖然擁有壓倒性的力量,但並沒有打算立刻殺死我。 


  這代表什麼? 


  代表,她願意給我「挑戰」的機會。 


  就像王者在俯視螻蟻,隨興地給予對方反抗的資格。 


  雖然很可笑,但卻也是我唯一的生機。 


  「呼⋯⋯哈⋯⋯」 


  我深吸了一口氣,雙手再次舉起。 


  不行,光靠正面拚血量,我一定死得很難看。 


  得想辦法繞開她的正面,找到破綻── 


  ──就在這時。 


  王,動了。 


  她輕輕抬起腳步,朝我緩緩走來。 


  步伐輕盈、優雅,卻讓每一步都像重錘般敲打在我心臟上。 


  同時,無數細小的白色藤蔓從地面緩緩竄出,像是惡意本身具現化,朝我蔓延而來。 


  「可別太小看我啊!」 


  我怒吼著,踏著地面衝了出去,繞著她快速移動,同時揮舞著小刀,狂斬那些藤蔓。 


  然而她的每一根藤蔓都堅韌得驚人,因此我轉換想法後,將我的血化為如藤蔓般那樣的利刃,將它們一根接一根地斬斷。 


  這是從這場短暫的戰鬥中,模仿藤蔓後所產生的招式——血刃! 


  ──不能停下。 


  ──不能被抓住。 


  只要被纏到一下,就是死。 


  我不斷加速,不斷閃避,不斷斬擊,血液在體內幾乎燃燒成火焰。 


  而在這片戰場上,花之王只是靜靜地微笑著,看著我的掙扎。 


  那笑容,就像在欣賞一朵即將凋零的小花。 


  但是。 


  ──我可沒那麼容易凋謝啊。 


  我如此想著,朝她正面發起了突擊! 


  血刃劃破空氣,帶著尖銳的破風聲,直直朝她而去! 


  ──然後,被她兩指輕輕夾住了。 


  「什⋯⋯!」 


  我睜大了眼睛。 


  那根本不是常理能做到的反應速度。 


  更別說,我可是以超快的速度突擊而來的! 


  然而她,僅僅只是抬起纖細的手指,就像無意間捻住一片飄落的花瓣一樣,輕而易舉地攔下了我的攻擊。 


  下一瞬間,從她夾著血刃的指尖,一陣強烈的衝擊波爆發了出來! 


  轟!! 


  我整個人被炸飛出去,在地面上滾了好幾圈才勉強止住。 


  劇烈的疼痛從四肢百骸傳來,讓我幾乎咬碎了牙齒。 


  ⋯⋯搞什麼啊。 


  僅僅一個細微的反擊,就能造成這種壓倒性的差距。 


  我費力地撐起身體,看著那個正優雅地朝我緩步走來的身影。 


  她的動作從容得近乎殘酷,完全不像是身處於戰鬥之中。 


  但越是如此,我心裡反而越是燃起了某種奇妙的情緒。 


  ──憤怒? 


  不,不只是那樣。 


  還有興奮。 


  在絕對的壓倒面前,身體本能地顫抖,卻又忍不住想要跨越這道牆。 


  還沒結束呢⋯⋯! 


  我咬緊牙關,從血池般的泥地中猛地躍起。 


  雙手猛然揮舞,血液在空中畫出數道鋒利的曲線,化為數條纖細如絲的血刃,朝她四面八方襲去! 


  ──正面打不贏,那就用速度和技巧壓制! 


  每一條血刃都在空中交錯飛舞,如同鋪天蓋地的藤蔓,編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血網。 


  然而── 


  她只是輕輕地一抬手。 


  咔嚓、咔嚓。 


  無數白色藤蔓從她足下的土地破土而出,輕柔地、卻又無比殘酷地,像剪斷紙片一樣,把我的血刃一根根斬斷。 


  宛如女王在整理裙擺那樣優雅自然。 


  我不顧一切地再次撲向她。 


  ──這次不是血刃,而是將血液硬生生壓縮到極致,化為一根短小、尖銳的刺矛! 


  朝著她的心臟筆直刺去! 


  即使知道差距懸殊── 


  即使知道結局可能無法改變── 


  但我不想在還沒燃盡之前,就輕易枯萎。 


  這是我,身為一朵微小之花,最後的── 


  「──掙扎!」 


  血之刺矛帶著破空的尖嘯聲直刺而去。 


  這一次,我傾盡了全身的力量與意志。 


  ──但。 


  她只是輕輕側身。 


  那動作,優雅得像是夜風撫過湖面,幾乎讓人感覺不到她動了。 


  我的血矛便這麼刺空了。 


  「──!!」 


  我來不及反應,背後一陣劇痛傳來! 


  是藤蔓。 


  在我出手那一瞬間,她就已經用白色藤蔓繞到了我的死角,狠狠抽擊在我的背上! 


  「咕啊啊──!」 


  巨大的衝擊讓我身形劇烈搖晃,眼前一片發白。 


  但我咬牙撐住了! 


  不能倒下! 


  現在倒下,就什麼都結束了! 


  ──冷靜,冷靜! 


  即使感覺血液在體內沸騰,骨骼發出悲鳴,我依然強行集中意識。 


  就在這個時候,我看見了。 


  她微微傾斜的上半身,因為側身躲閃,重心正短暫地失去平衡! 


  就是現在──! 


  我拼盡最後的力氣,強行推動自己的身體如子彈般射出! 


  不是攻擊,而是── 


  纏住她! 


  我雙手一撐,纏上了她的手臂與腰部,像是攀附在樹幹上的小小藤蔓! 


  「抓到了⋯⋯!!」 


  同時,我流出的血液開始急速蠢動,在她的身上延展、束縛! 


  這是我賭上性命,創造出的唯一破綻! 


  然而她卻開始輕笑著,沒有絲毫慌張。 


  但這次,我看見了。 


  ──她眼中,第一次浮現出了一絲認真的光芒。 


  ⋯⋯這個是不是有點不太妙了。 


  ──然後,無聲無息地,白色的藤蔓從她的背後爆發而出! 


  數量多得驚人,像是洶湧而出的浪潮,瞬間將我整個人包圍! 


  「不好──!」 


  我本能地想要脫離,但已經來不及了。 


  血液形成的束縛,對她而言根本微不足道。 


  纖細卻強韌的藤蔓瞬間崩斷了我的血液鎖鏈,反而反過來緊緊纏住了我全身! 


  手腕、腳踝、腰部、脖頸── 


  無數的藤蔓像蛇一般纏上來,勒得我幾乎喘不過氣! 


  「咳、咳咳──!」 


  作、作弊啦⋯⋯ 


  痛苦與窒息感夾雜而來,我拼命掙扎,卻完全無法撼動這股力量。 


  宛如被整個森林親手綁縛住一樣。 


  花王用著那彷彿在說著「結束了」的眼神看著我。 


  下一瞬間── 


  藤蔓同時用力收緊! 


  「咕──!」 


  全身的骨頭發出令人不寒而慄的咯吱聲,我感覺身體幾乎要被撕裂。 


  ⋯⋯不行了嗎? 


  意識開始模糊。 


  視線中,唯一清晰的,是那朵盛開在黑暗中的、美麗卻帶刺的白色花朵。 


  她──正以完美無瑕的姿態,俯視著我。 


  心中一瞬間閃過了「輸了」的念頭。 


  雖然明白,在魔物之間,弱肉強食是理所當然的,勝者才能得到一切,敗者只能消失。 


  這本來就是這個世界的規則。 


  ——可是。 


  不知道為什麼,我完全無法接受。 


  自己就這樣輸了的事實,我怎麼想都無法認同。 


  ⋯⋯我才不能輸。 


  因為,我有種強烈的預感。 


  ——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而已。 


  就這樣結束的話,我一定會,無法原諒自己。 


  一定會,超級不甘心的。 


  所以不行,還不能輸! 


  我在心中怒吼著,強迫自己集中最後的力氣。 


  ──拉開距離,只要拉開距離,就還有機會! 


  咬緊牙關,我引導體內的血液,瘋狂地流動起來。 


  血液透過藤蔓縫隙滲出,像一條條細小的蛇般纏上束縛我的藤蔓,然後── 


  總而言之爆炸吧! 


  伴隨著心中一聲怒吼,血液在瞬間膨脹、炸裂! 


  轟!! 


  伴隨著沉悶的爆音,白色藤蔓被炸得四分五裂。 


  我整個人也被爆炸的反作用力推飛出去,踉蹌著拉開了距離。 


  「哈、哈、哈──!」 


  劇烈的喘息聲中,我強撐著搖晃的身體站穩。 


  雖然身上血流如注,但總算從那可怕的纏繞中脫離了。 


  她則停下了腳步,依舊帶著優雅的微笑,輕輕拍了拍手掌,彷彿在讚賞我的掙扎。 


  ──但我已經沒有時間去理會她的態度了。 


  一邊咬著牙強迫自己穩住身形,一邊快速拿出血瓶。 


  然而就在從袋子拿出的過程中,手不小心碰到了【願星徽章】—— 


  『今天能撿到一顆閃閃發亮的石頭就好了~』 


  ⋯⋯⋯⋯ 


  ⋯⋯要不還是丟了吧? 


  我一次就將七瓶血瓶喝完了,身上的傷勢逐漸復原後,思考著下一步該怎麼做。 


  正面硬碰?不可能贏。 


  消耗戰?也撐不住太久。 


  短短幾秒內,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飛快地整理出結論。 


  ──必須賭一把了。 


  這場戰鬥,從一開始就不是公平的對決。 


  但即使如此,我也絕不能只是被動挨打。 


  「──呼。」 


  我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讓心跳與呼吸漸漸平穩。 


  有什麼能用就用什麼。總之──吃我的【願星徽章】啦! 


  我毫不猶豫地從袋子抓出來,想也沒想就朝她猛力丟了出去。 


  ──原本只打算稍微吸引一下注意力,創造下一次進攻的機會而已。 


  然而── 


  就在徽章飛出的瞬間,彷彿受到了這片濃厚魔力的刺激,只見它突然吸收了大量能量。 


  下一秒。 


  ——璀璨的星塵與耀眼光芒,像瀑布一樣爆散開來,鋪滿了整個場地! 


  銀白色的洪流淹沒了我的視野。 


  強光刺得我一瞬間睜不開眼,只能靠本能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 


  幾秒後,當我終於能稍微看清時—— 


  場地中央,出現了一座巨大的、閃爍著光澤的「石頭堆」。 


  不,是礦石。 


  各種各樣,奇形怪狀,但每一顆都像是剛從礦脈中挖掘出來似的,閃閃發光。 


  「⋯⋯哈?」 


  我一時之間還沒理解發生了什麼。 


  更詭異的是—— 


  那些突如其來的礦石,居然把那個花之王給壓在了下面! 


  這一瞬間,所有思緒都被拋到腦後。 


  ──機會! 


  身體比思考更快反應過來。 


  我立刻咬破指尖,讓血液瘋狂凝聚成無數的血槍。 


  然後,毫不猶豫地—— 


  朝那片閃耀之中,怒射而去! 


  ⋯⋯⋯⋯ 


  ⋯⋯⋯⋯ 


  戰鬥,結束了。 


  我一邊喘著氣,一邊呆呆地看著地上的【願星徽章】。 


  那東西還靜靜地躺在地上,像什麼都沒做過一樣。 


  「這到底、是什麼鬼道具啊⋯⋯」 


  我癱坐在礦石堆旁,忍不住抱頭呻吟。 


  結果最後救了我一命的,竟然是這個原本以為沒用的小東西。 


  大概、以後還是不要隨便亂碰到比較好吧。 


  誰知道下次會掉下來什麼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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