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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这么晚了，你还要出门？」

「嗯，冬月好像有些事情，我去看一下。」

「诶？路、路上小心……」

打完电话后，我立刻穿好外套，一路猛踩脚踏车。

赶到离冬月最近的那个电车站后，我干脆让脚踏车倒在一边。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这样焦急地寻找冬月了吧。

冲出检票口后，我环顾了一圈车站大厅，发现冬月正平静地坐在月台的长椅上。

「冬月……」

我向冬月搭话，她应声抬头。

在电话中她的声音就有些不对劲，果不其然，此时的她虽然和以往一样面无表情，却多了几分憔悴。

「抱歉……这么晚还打扰你。」

她像是从干燥的喉咙里努力挤出了声音。

「我没关系的，你呢？发生什么事情了？」

「先坐下来吧，我……要整理一下头绪。」

「嗯……」

我轻轻点了点头，坐在了附近的长椅上，我这才发现，长椅下面放着一个宽大的行李箱。

我不敢打扰，只是等待冬月的话语。

然而，等来的只有沉默。

冬月也曾对我倾诉过自己的家庭，也正因如此，让我意识到了这次的事情可能更加难以开口。

我耐心等待着。

时间在沉默中继续着，在汽车的鸣笛声之中，我和她之间的寂静显得更加明显。

既然冬月不愿意说，那就由我来……

在我下定决心准备开口之时，冬月却先开口了。

「就像他们说的那样……我一直都是个麻烦啊。」

「诶？」

我没能立刻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不禁发出困惑的声音。

她低头看着

「上次的事情也是，明明是我自己的任性，却要连累秋野也和我一起。」

「那次是我自己……」

「我一直在骗你。」

话音刚落，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她那像是道歉一样的语气让我感到动摇。

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依然能感觉到冬月的绝望。

「我，其实是个非常非常软弱的人，一点也不像你说的那么冷静。」

不顾我心中的动摇，冬月用平淡的语气说着，平淡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我偶尔也会觉得，自己在世界上也被很多人爱着，但那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其实大部分人都……连妈妈也是。」

「别这么想，就算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也有人很重视你的。」

我不忍心看到冬月那样痛苦的表情，不由得握住了她的手，想要尽可能的安慰她。

冬月抿着嘴唇，摇了摇头。

「我一直都很害怕……害怕自己不够努力，让那些原本重视我的人也变得讨厌我，和秋野在一起时也是，因为秋野心中的我是那个样子，所以才……」

冬月只有在自己的接近崩溃的时候才会向我吐露心声，因此我明白，此时的冬月究竟是怎样的状态。

因为这是第二次因为自己的事情而麻烦我，所以才自我厌恶了起来。

我很理解这份心情，因为我在国中时期，也经历过类似的事。

大约是察觉到了什么，冬月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妈妈她……卖掉了那个房子，明明我还住在那里，却趁我不在卖掉了。」

「那种事情……」

怎么能这么做——我带着生气的语气想要这么说，却被冬月缓缓握紧的手给阻止了。

「那是她的财产，本来就不属于我，爸爸在去世以前写过遗嘱。」

不知该作什么反应的我默默地看着冬月。

她远眺着漆黑一片的天空。

「秋野，谢谢你。」

「为什么要谢我……现在你的事情要更重要。」

「如果没有你的话，我现在可能已经想要死了。」

「……」

我倒吸一口冷气，冬月的话虽然不敢想象，却言之有理。

一个无家可归，遭受欺凌的人，是很容易结束生命的。

冬月摇了摇头，银白色的发丝摇曳着。

「如果你其实很讨厌我，现在可以直接说出来哦，不用为了迎合我而刻意隐瞒自己的心意。」

「……」

我依然沉默不语，无法自信满满地肯定她的话语。

就像冬月说的那样，我确实对冬月铃音这个女孩子抱有期待，她冷静的思考方式和行云流水的写作风格令我感到憧憬。

那样的她，与曾经冲动行事而连累他人的我有明显的对比。

得知了她的坚强都是伪装之后，我的确犹豫了。

所以，至少我……

「呼……」

我轻呼一口气，松开了冬月的手，而察觉到什么的冬月自嘲似的笑了笑。

「抱歉，我——」

「讨厌冬月什么的，这辈子都不会发生啦。」

「……诶？」

事实与猜想完全不同的冬月瞪大了眼睛，蔚蓝的瞳孔里闪烁着困惑的神色。

「有一点我要向你道歉，我的确打从心底憧憬冬月你的冷静和坚强，刚才听到你的话后，也感到有些动摇。」

「既然这样，为什么……」

「因为我——」

喜欢你。

我刚想这样说，但这三个字还是被我咽了下去。

「但是，即使是这样的冬月，我也不会觉得讨厌，每个人都多少会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吧？」

可惜，我并不像冬月那样词汇量庞大，只是个国语成绩不到80分的普通人，也说不出感人肺腑的话语。

因此，我只能尽力传达我的心意。

「而且，冬月从来没有成为过我的负担啊，倒不如说，能和你这么厉害的轻小说家成为朋友，我感到骄傲还来不及呢……嘛，这么说有点不要脸就是了。」

我尴尬地挠了挠脸颊，而冬月只是露出讶异的表情，嘴唇微微颤抖着。

过了一会儿，才低下头，以带有愧疚的目光看向我。

「我……只是不想正视现实，想要用轻小说来安慰自己并没有坐以待毙而已。」

「那也没关系吧。」

我可能没有资格说这句话，但是……

「在我看来，冬月你已经是足够优秀的人了，我完全比不上。」

我苦笑着耸耸肩膀。

「冬月你为什么总是觉得我很厉害？」

「为什么……」

冬月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像是在说那种事情想都没想过。

「我也一样，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在遇到你之前，只是个颓废的御宅族。」

和冬月一样，是只有一个人就弱小到无可救药的生物，但那并不代表一个人就什么也做不到。

冬月依然眨着眼睛，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是说……虽然说出来很挫，但遇到冬月你之后，我才有了『努力一下也没什么吧』这样的想法。」

「因为……我？」

我回握住冬月那只冰凉的手，点了点头。

「和你接触之后我才发现，冬月并不像大家认为的那么冷淡，其实你思考的东西比我还要有趣。」

她有着憧憬浪漫的一面，谈论自己喜欢的东西的时候一副开心的样子，受到挫折时也不会给任何人说，而是默默地将其吞下去。

她就是拥有如此美丽心灵的女孩子。

这些全部深深吸引着我，使我想要和她构建起相接的桥梁。

即使那样很傲慢，也很自私，我也想说——

「所以，我想要和冬月你一起变得幸福。」

「和我一起不会幸福的……」

冬月低着头喃喃道。

她的声音让人感受到了放弃与沮丧。

「才没那回事呢，因为……」

我急忙想要否定冬月的话，下一秒，原本藏在内心的某句话便脱口而出。

「和冬月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直都感到很幸福！」

然后，我低下了头，手依然和她紧握着，她的手指微微弯曲，细腻而柔软。

时间静静地流逝。

冬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有手指轻轻抖动着。

终于，冬月开口说道

「为什么，要为了我这么努力的……」

「这个……」

我抬起头，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

因为我喜欢冬月，对她抱有恋爱感情，我说了这么多话，归根结底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因为，我……」

现在，说出来……

「冬月你对我来说，是特别的人。」

耳边上拂过一阵干燥的秋风，轻轻吹动她的发梢。‍‍‍‍‌‌‍‌‌‌‌‍‍‌‍

冬月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惊讶。

「因为，我是你的第一个朋友……吗？」

她注视着我，我能清楚的看到，她那银白色的发丝下显露着淡淡的红晕。

因为冬月是我遇见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想要一直在一起的对象。

「嗯，是这样的……」

我再次尴尬地挠起脸颊，心脏像是烧起来了一样热。

「我真的……很重要？」

「嗯，无论你问多少次，我都会这么回答你的。」

「……」

又是一段沉默不语的时间。

哒、哒……

只有电车站上安置的钟表声环绕在耳边。

「秋野，我……」

她烦恼着该如何组织语言，再度开口时，声音变得有些嘶哑。

「我……不想和你做朋友。」

「……诶？」

我严重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不想和我做朋友……难道说是绝交？！

「我有什么地方惹你生气了吗？」

「不，我是不可能生你气的……」

冬月躲开我的视线，用手指随便玩弄着自己耳边的发丝，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

我不解地看着她，在注意到自己……以及某种心情时，顿时明白了冬月的意思。

或许……

我们，都中了名为「恋爱」的毒素。

我吞了下口水，凑近了一点。

「我是说，我可能……」

「冬月，我喜欢你。」

在冬月开口解释之前，我抢先一步，将这句埋在心底不知多久的话语说了出来。

冬月顿时瞪大了眼睛，如大海般的瞳孔动摇了起来。

「这种事情对于我来说，说出口真的很不好意思……但是，告白的时候，男生先告白会更有面子吧？」

「但是，和我……」

冬月又愧疚地垂下眼帘，我深呼一口气，伸出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心脏开始隆隆作响。

「啊……」

「要说自己有多么阴沉或是多么没用的话，我也不比冬月你也没差，但是，就算这样我也喜欢你，这可能是我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告白，可如果错过了你，我肯定会后悔。」

这是令人作呕的独占欲的表现——一想到冬月可能会不属于我，心脏就疼痛难忍。

我想要珍惜她，想要爱护她，想要在遇到痛苦的事情时也能和她一起，即使是逃避现实也好，我们也能一起堕落下去。

「所以，我喜欢你，很久之前就喜欢上了，请……做我的女朋友。」

对她的感情早已占据了我的全部。

从那次在海边的一吻开始，这份感情就开始难以满溢而出了。

冬月惊讶地注视着我，持续了将近五秒后，紧紧捏住拳头，闭上了眼睛。

我也深呼吸了起来，但完全没有缓解紧张的心情。

明明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却觉得好吵——是我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我，可能会很任性……每次遇到挫折都只想着逃避。」

「嗯，我知道。」

「交往之后，我们会约会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

「会接吻吗？」

「这个……我们以前就有做吧。」

「会……结婚吗？」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和你结婚。」

「也会做那种事情……吗？」

「早、早晚会吧。」

我支支吾吾地回应道。

银白色的发梢无法挡住冬月的脸颊，满脸通红的她低下头，不知该如何接话。

没想到，那么冷静的冬月还有这样的一面。

「就算和我一起，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逃避现实，秋野你也不会介意吗？」

「嗯，要说逃避现实，我国中的时候就经历过了。」

我无奈似的摆摆手，苦笑起来。

「……」

冬月深深地倒吸一口凉气，接着像是下定决心了一样，抬头和我对视。

水蓝的瞳孔中仿佛映照着我的身影。

「我，在遇到秋野之前，从来没有考虑过恋爱的事情……」

她用手胡乱摆弄着银白色的刘海，轻声说道。

「那是与我无缘的存在。」

听上去像是在委婉拒绝的话语，却让我理解了更多的事情。

「遇见我……之前吗？」

我小声地喃喃自语，冬月轻微地点头。

「我，很害怕自己的这份感情，因为是第一次……所以担心的地方也有很多。」

「我也是，『要是被冬月讨厌的话该怎么办』这样的问题考虑了很久呢。」

「但是……」

话音未落，冬月便将身体转向我这边，正面注视着我，那通透的眼眸隐约显得有些湿润，仿佛覆着一层薄膜。

「秋野的心意，确实地传达给我了。」

「嗯……」

我缓缓伸出手，绕到她的纤细的背后，轻轻抱住了她。

柔软的身躯在一瞬间抖动了一下，但下一秒便放松了下来，除了令人安心的体温之外，淡淡的体香也在撩拨我的鼻腔。

接着，冬月把手环到我的身后，回抱了过来。

「冬月，我喜欢你……就算只是一起堕落下去也好，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想要给这个遭遇不公对待的女孩子幸福。

想要在遇到痛苦的事情时，也能想到她在身边。

「嗯……」

她用细小的，只有我能听到的嗓音中回应道。

「我愿意……以后，也请多关照……」

渐渐地，她的声音变得颤抖，夹带着些许哭腔如此回答。

眼泪并没有落下。

我稍微加大了手臂的力度，像是害怕失去她似的，将其紧紧抱住。

「我也是，余生也请多关照，冬月。」

如果有更简单的方法传达心意就好了。

我……我们的感情绝不是这样一句「我喜欢你」就可以表达的。

但传达感情并不是只能靠话语。

我们轻轻地拉开距离，在互相对视一会儿后，不约而同地凑近脸颊。

「啾……」

然后，将嘴唇覆在一起。

明明在这之前已经接吻过很多次了，我却还是感觉她的唇瓣比以往更加柔软、水润。

那仿佛永远说不尽的心意，有好好传达给她吗？

但我敢肯定。

这份爱意，已经确实倾诉而出了。

双唇分开后，冬月的脸颊比刚才还要红润，同时朝我露出了微笑。

「时间有点晚了……」

「是啊，再不回去就有点危险了。」

像是为了缓解羞涩的气氛，冬月一边低头玩弄刘海，一边说道。

「谢谢你能来，多亏了你，我感觉好多了。」

「我也不知道，今晚自己就会做出告白这么重大的决定……老实说，紧张地要死。」

「我也是，不过……幸好说出来了。」

面前的冬月两眼湿润，害羞地微笑着。

这样的她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耀眼、美丽的一次。

「冬月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这次轮到我害羞到撇开视线，冬月将两只手背在身后，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市区。

「也只能先在酒店住吧，等找到新的住所时再搬过去。」

「那样要花很多钱吧。」

「是啊……不然就只能夜宿街头——」

「那样绝对不行！」

会遇到酒鬼或是痴汉的，既然已经是恋人了，一定要确保女朋友的安全！

我急忙否定了这个提案，看我这样焦急的样子，冬月捂嘴笑了笑。

「开玩笑而已，我知道你肯定会担心我。」

「喔……哦。」

「总之先去酒店吧，虽然钱确实有点……」

「那个……」

「嗯？」

冬月好像从我的语气中看出了什么，疑惑地歪歪头。

我深呼一口气，脸颊微微发烫。

「要不……来我家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