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第二十四

「你知道我现在过得有多难吗……你这个死丫头！居然还背着我买这种闲书！」

令人毛骨悚然的怒吼声仿佛要震破我的耳膜，眼前一位留着长发的女人将我买的书撕成两半。

啪！

它狠狠砸在了地上，发出差点令我心碎的声响。女人依然破口大骂着。

不知何时，这个人的声音便已经记不清楚了。

但即便如此，我也立马反应了过来——秋野不在我的身边，所以这是梦。

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感情，我不仅有些羞涩……已经完全变成恋爱中的少女了啊。

没办法，毕竟秋野他那么大胆地喊出「喜欢你」这样的话，怎么可能受得了啊。

听说人一旦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就会立刻从梦中醒来。

在那个女人——妈妈将自己的怒气一股脑撒在我的身上时，我抬起了头，冷冷地和她对视着。

没有一丝恐惧，反而感到十分轻松。

然后，意识逐渐连接到身体，脸上的某处开始感受到淡淡的疼痛。

梦醒了。

「啊……」

睁开眼睛后，从窗帘的一角照射进来的阳光令我不禁闭上双眼，接着本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果然是梦啊。不过，已经过了好多年没有见过妈妈了，没想到会在梦中……

我轻呼一口气，看向一旁。

「嘿嘿……冬月姐姐……嘿嘿……」

赤身裸体的小春无意识地嘟囔着这句话，连被子都没有盖好，嘴边还流着口水……真是相当开放的妹妹啊。

我尽可能不发出声响，穿好衣服后便走出了房间。

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6∶05，时间刚刚好。

我最后将双手高举起来，大幅度地伸了个懒腰，活动起僵硬的关节。

好了，已经提起精神了，开始做早饭吧。

既然借住在了秋野家里，至少要为他们做点什么，虽然阿姨他们都说「不用麻烦你」这样的话。

先到盥洗间洗脸、洗手、漱口，走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阿姨从卧室里走出来，手上提着公文包。

「阿姨早上好。」

「嗯，早上好～小冬月总是这么勤快呢，以后一定是个好妻子。」

「谢谢，不过我没有那样的自信就是了。」

我苦笑着回答道，然后指了指她手上的提包。

「这么早就要去上班了吗？」

「嗯，只有这几天是例外啦，有很多工作要处理。」

「啊……毕竟快要年末了。」

学校也差不多要开始期末考试，然后放寒假了吧……还有圣诞节和新年。

阿姨在玄关处换好鞋子，回头看向我。

「小冬月就像他们的姐姐一样呢。」

「是……吗？不过我已经是秋野的女朋友了，姐姐什么的还是饶过我吧。」

我耸了耸肩膀，听到我的答复后，阿姨捂嘴笑了笑。

「已经这么坦率了啊～」

「唔……」

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多么直白后，我不禁感到脸颊一阵发烫。

阿姨只是偷笑着走出家门，留下一句「我出门了」

我说不定，比想象中更坦率……不，只是在秋野他们的面前能自然的卸下防备而已。

我一边在大脑里这样想着，一边用皮筋将头发扎成一束，接着穿好围裙。

今天要做的早饭是味增汤还有白饭，阿姨也叮嘱过我要做的早饭一定要保持营养，不能惯着秋野和小春。

味增汤在锅里煮沸翻滚时，卧室那边传来了声响。

「啊～～～」

秋野伸着懒腰走了出来，在看到我之后无奈地露出微笑。

「你的起床时间可真早。」

「早上六点起床算是普通高中生的标准了吧。」

「诶？」

「我瞎编的，只是因为要做早饭而已。」

每天早上都要六点起床虽然有点辛苦，但看到秋野享用早饭时的笑容，也算值得。

……

我未免中毒太深了。

在我搅拌锅里的味增汤时，秋野也一直在旁边盯着看。

我感觉有点不自在，只好用不满的眼神看过去。

「我要报警了。」

「光是看着就报警也太……」

「仅凭视线就构成性骚扰的案例也不在少数了。」

「那是无理取闹……我只是感觉冬月你穿围裙的样子很漂亮而已。」

你昨天也说了一样的话啊——我刚想这么说，但又感觉这样会不会有种「夸我点不一样」这样的感觉。

每天都要夸不一样的话语，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我点了点头，平静地说「谢谢」

之后小春也走了出来，这对兄妹踩出脚步声，跑向盥洗间。响起水声，传来漱口声……再等待数秒之后，完全清醒的他们已经出来了。

我也将做好的早饭端到了餐桌上，三人隔着餐桌相对而坐。

「喔～冬月姐姐的料理水平越来越高了呢。」

「是啊，完全想象不到以前是只吃泡面的类型。」

秋野说的应该是第一次去我家的时候吧。

「你能不要说这种让人误解的话吗……」

我叹出一口气，接着和他们一起双手合十。

「我开动了。」

「我开动了。」

小春立刻拿起汤匙舀一口炒蛋送入口中。刚起锅的炒蛋还热腾腾冒着蒸气。

我的舌头怕烫，所以先把味噌汤吹凉再喝。

「冬月姐姐的小说最近怎么样了？」

小春将米饭送入口中，随便提出一些话题。

「嘛……虽然人气还是有一点，但称不上是有名。」

「那样很糟糕吗？」

「不，那样才是最好的。」

我毫不犹疑地这样回答。

「毕竟也有很多作品在爆火之后就备受争议，粉丝群体一旦变得庞大，就不可避免的发生争吵，因为不可能同时满足所有人，从这个方面来看，不温不火才是最理想的状态。」

我一口气说完这么长一串，小春听得连连眨眼。

不过，一旁的秋野则是深感赞同般地点点头。

「我懂，自己喜欢的作品突然变得爆火，虽然是一件好事，但也难免会有些寂寞呢……」

「不，你这样的就属于独占欲了。」

「诶？是吗？」

「是的」说完，我夹起荷包蛋送入口中，嘛独占欲对于恋人来说也没什么，而且我也有独占欲，才不是因为什么「只想和你在一起」这样肉麻的理由呢。

嗯，肯定不是。

X   X   X   X   X

通往学校的路途，已经满溢冬天的气息，道路两边的枝叶完全枯萎，光秃秃的树木完全暴露在冷风中。

阳光依然落在大地上，却感受不到一丝热意。

我和秋野像昨天一样，两只手十指相扣，仿佛这样就能互相了解对方的心意。

每当我们牵手的时候，总能感受到不一样的温暖。

「没想到我真的和冬月交往了啊……」

「都好几天了，也该适应了吧。」

「没办法啊，简直幸福得就像做梦一样。」

秋野的脸颊看上去有点泛红，不知道是因为被冷风冻到发红的，还是因为害羞。

事实上，我应该也一样吧。

「冬月你倒是很冷静啊，也看不出有脸红心跳的感觉。」

「只是外表看上去是。」

我刻意把脸往一旁扭了一下，如果被秋野看到我此时害羞的表情，肯定会很难堪的。

「冬月。」

「嗯……嗯。」

虽然秋野呼唤我的名字，但我并没有把脸扭过去，只是轻声回应。

不过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一秒。

两秒。

一直过了五秒，我也没有听到秋野继续说下去。

啊嘞？难道他生气了？

我悄悄扭过头去，想要确认一下秋野此时的表情。

然后——

「冬月，我喜欢你。」

「……诶？」

突如其来的告白使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双颊立刻变得滚烫起来。

「呃……诶？我、我也喜欢……啊嘞？」

为什么要突然这么说啊？这不是故意让我变得慌张吗？

见我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秋野像是觉得有趣一般笑了笑。

「这样的表情也很适合你啊，很可爱哦。」

「真是的——！」

我不顾周围人的好奇，在喊完之后又用力踩了一下秋野的脚。

「疼疼疼！轻一点啊——」

「这是惩罚！」

在被我踩了将近五分钟后，秋野才一副求饶的表情喊道「对不起对不起！」

忍着强烈的羞耻心，我这才放过了他。

「下次再捉弄我的话，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惩罚了。」

「我倒是很好奇是什么的惩罚。」

「你啊……」

「等一下！我知道错了请不要再踩我了！」

察觉到我脸上生气的表情，秋野急忙伸出一只手拦住了我。

唉……

当我冷静下来后，才听到了耳边传来的声音。

「真是恩爱啊～」

「女朋友也好可爱，感觉一直在惯着他呢。」

「这就是傲娇吧……」

他们的视线聚集在我和秋野的身上。

（我不是刻意秀恩爱的啊……）

一不留神就像家里一样了，同学看到我们这么亲密的接触，不用问也知道会怎么想。

我又一次掐了掐秋野的胳膊，同时咬紧嘴唇，以免涌上心头的幸福感让我傻笑。

上午的第一节、第二节分别是语文和数学，语文虽然很简单，但数学就完全不一样了，对于整日钻在卧室里写作的我来说，理科是最麻烦的。

「现在，请秋野同学到黑板上来解题。」

数学老师将一道数学大题写在黑板上，接着点名秋野上去解答。

虽然没有特意聊过，但我记得秋野的理科成绩是相当优秀的。

我用一只手撑着脸，铅笔无聊地在笔记本上写着公式。

在我之前，秋野已经写完解答，走下了讲台。

这时，宣告下课的铃声突然响起。

「这么巧啊……嘛，大家先把解答抄下来，下一节课再讲吧。」

说完，老师便收拾起讲桌上的教材，大步走出了教室，整间教室的气氛立刻变得轻松起来。

有的人和朋友抱怨着「数学太难了啊……」，也有的人抱着「无所谓」的心情，和朋友商量放学后去哪里玩。

我则是从课桌里拿出那张志愿调查表，看着上面的内容发呆。

我就这样发呆到第五节课结束，下课时间秋野去了趟洗手间，而真纪从教室边缘的座位走来。

「怎么啦？」

「不，没什么。」

「骗人～你今天的表情很呆滞哦。」

「是吗？」

「简直就像死人一样呢。」

为什么你要在上课时间偷看我的脸……我本想这样吐槽，但想想还是算了。

「难道是和秋野同学有关的事情吗？」

「是也不是……怎么说呢，在烦恼考试还有大学的事情吧。」

「诶～这么早就开始考虑大学的事情了啊。」

「已经不早了吧，明年的这个时候就已经是备考生了。」

不过这种话对于年级前三的真纪来说也没什么说服力吧。

「是你太认真啦，不把难得的时间用来享受青春的话，会变成无趣的大人哦。」

「我有在享受青春啊……」

我不自觉地想起了秋野。

「加油哦，好不容易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我、我知道啦……下节课是体育课吧，快点去更衣室。」

「害羞了害羞了～」

我将「换个话题吧」的尴尬表现得一清二楚，然后挥挥手把真纪赶走。

虽然她临走前还是一脸笑嘻嘻的。

在更衣室穿好运动服后，全班人排好队伍一起跑到了体育场。

今天的体育课是打网球，而现在正是组队练习的时间。虽然我也很想和秋野一起练习，但这次男女被安排在了不同的球场，中间被一张网子隔开。

女生们打得并不认真，更多的是在玩耍，真纪和一大群女生在一起打打闹闹，形成一番热闹的景象。

能让全体女生如此和睦的玩在一起，恐怕她们都是以真纪为中心的吧。

「……」

当然，虽然说是全体女生，但也有人是例外的。

比如我。

我瞥向不远处，在网子的另一边，可以看到秋野正在休息区坐着，在他旁边的是春树贤一，两个人似乎在聊些什么。

「冬月同学！」

这时，突然有人叫我。

我转头看向声音来源。接着几个女生毫不掩饰眼中的好奇盯着我，把我包围起来——其中也有真纪，不过她只是一脸坏笑。

这、这是搞什么啊？

「你现在是在和秋野同学交往吗？」

「诶？是……是啊。」

「啊～～没想到那个冷淡的冬月同学居然也有喜欢的人！」

「冷……冷淡吗？」

「是啊！但是最近感觉你柔和了好多呢，是受男朋友的影响吗？」

「谁知道呢……大概是受那个笨蛋的影响了吧。」

「好恩爱啊！」

我差点就被女生们的气势吞没，只好尽可能她们的话语影响。

不过她们并没有恶意，只是充满好奇心地坐在我旁边。

「呐～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秋野同学的啊？」

「诶……」

什么时候……仔细一想的话，一时还真的想不到。

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我也不清楚呢……」

「是吗？」

「抱歉，我也不是想瞒着你们，只是我也不太清楚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在书店的相遇，一起为小说内容烦恼……不，也有可能是我大发脾气那一次。

「怎么说呢……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能让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喔～～～」

「不仅仅是这样，更重要的是我们有共同的爱好，所以……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会感觉无聊，时间长了，就喜欢上他了。」

话刚说完，我才反应过来自己有点控制不住感情，自顾自说了一大串。

一旁的女生们都脸红的露出闪闪发亮的表情。

「好棒……好有恋爱的感觉！何止是喜欢啊，你这完全就是坠入爱河了啊！」

「嗯……嗯。」

这我不否认，自从喜欢上秋野之后，我也开始变得不像我自己了。

在这些女生中，真纪听完我的话后用两只手

捂着通红的脸颊，大概是对恋爱话题没有抵抗力吧。

「对了，冬月同学，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好啊。」

「你、你现在还是处女吗？」

「……诶？！」

搞什么？居然问这种问题？

「啊……呃……这、这个……」

我感觉自己的体温迅速飙升了上来，嘴巴支支吾吾地发不出声音。

见我一副羞耻到极致的表情，其他人也微笑了起来。

「怎么能问冬月同学这种问题呢，真是的～」

「抱歉抱歉，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之后，她们又追问了许多和恋爱有关的问题。

比如说牵手和接吻之类的。

今天的体育课，就这样在女生们的惊讶声中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