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昏暗的燈光，難聞的霉味，鞭子抽打的破風聲，以及，孩子們的淒厲哀嚎。

　　這些是已經聽膩的日常，雖然我不知道這裡是哪裡，不過我猜應該是奴隸改造所，或是賣奴隸的倉庫之類的吧？

　　自從被這個世界的父母賣到這裡，原先會害怕的聲音也變得習以為常，人果然是會習慣的動物啊。

　　在這邊待了幾年，一開始看到其他跟我差不多的人一反抗就會被打，完全不想挨打的我盡可能的裝乖，說一絕對不做二，完全照著他們的話做。

　　不知道是我裝乖裝的夠成功，還是該學的都學完了，雖然還是受了點傷，不過他們不再對我進行教育，而是讓我無所事事待在籠子裡，拜此所賜，身上的傷慢慢的恢復了。

　　這我倒也樂得輕鬆，雖然知道自己未來大概會被賣掉，不過現在稍微放鬆一下也沒關係吧？及時行樂很重要嘛，還是先來祈禱一下未來名義上的主人不要是個變態？

　　希望至少是個正常人，不要讓我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可以的話帥一點、體貼一點，再好一點點就是把我當人看，不過要求這麼多，感覺神明會讓全部都不會實現。

　　正當我還縮在角落胡思亂想，一扇門打開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

　　是來教育其他奴隸的吧？

　　因為一段時間除了吃飯都不會叫我，慣性思考便覺得與我無關，繼續蹲坐在角落，將頭埋在膝蓋裡降低存在感……直到那目光掃過我之前都是這麼覺得的。

　　那如同被猛獸盯上的感覺令我寒毛直豎，全身肌肉下意識緊繃，心跳突然加速，明知不可能逃去哪裡，大腦此時卻飛快的思考逃跑路線。

　　「那傢伙，多少。」

　　明明沒有指名道姓，卻覺得那低沉的聲音說的就是我。

　　牙齒止不住打顫，只能用力咬著牙，讓指甲刺入皮膚，靠著疼痛，才好不容易忍住恐懼，然而這壓抑住的恐懼隨即被無情的釋放。

　　「0315！過來！有人買下妳了！」

　　被叫到了，怎麼辦？不要，好恐怖，可是必須動起來，我不想挨打，身體好無力，快動起來……對了！先看看人，知道對方的樣子或許就不會那麼恐怖了！

　　為了消除一點恐懼，我緩慢地抬起頭，第一眼看到的是當初把我帶到這裡的人，他不可能是買家，因此我將視線往旁邊移動，當我一看到那個人，我就對這種想法後悔了。

　　昏暗的燈光下，與一旁的男人相比，顯得有些矮小，甚至比一般女性更矮一點。灰白色大衣將他全身遮住，詭異的藤蔓面具更是讓人害怕，最恐怖的是，這個人身上帶著厚重的戾氣，隔著這麼遠都感覺鼻腔被灌滿血腥味。

　　我這才知道，原來一個人恐懼到極致，反而會什麼反應都沒有。

　　身體意外輕盈地站起身，慢慢邁出小小步伐，哪怕一秒鐘也好，我都想延緩到他面前的時刻，如果可以，最好時間暫停在這裡。

　　可惜我沒有那種能力，就算再怎麼放慢腳步，距離仍然在一點點縮短，最終我還是走到了他面前。

　　他低下頭俯視我，沒有說任何話，隨後轉過身，只留下一句「跟上。」便直接離開。

　　恐懼使我不得不跟上，穿過黑漆漆的走廊，我們來到一個不太一樣的地方。

　　這裡比剛才那邊明亮許多，也有許多看似員工的人被分配在每個區域，區域上方懸掛牌子標示作用。

　　雖然會說，但我看不太懂這邊的文字，只能讀出我們正朝登記什麼東西的區域走去，不過僅憑這個詞，就能知道這裡是做什麼的了。

　　滿是奴隸的地方，有個要買下我的人，帶我到登記什麼的場所，隨便想都知道。

　　他停在一個工作人員面前，接過一張紙後拿著筆不斷書寫，片刻後停下筆，轉過頭來看我。

　　「幾歲？」

　　不願意，雖然很不願意，但我的身份只是奴隸，而他是顧客，在這個世界，不管從什麼角度看，我都沒有拒絕的權力。

　　「十……十二歲。」

　　再見了，我幻想過的美好人生，你好，淒慘的悲劇。

　　我只能祈禱，眼前的這個人至少是個正常人，或者……脫下面具後真的很好看？這樣的話，我多少還能說服自己沒有太糟。

　　「名字？」

　　名字……被叫做0315太久，說實話有點忘了，讓我想想……

　　「斯拉維雅……」

　　我報出這個我還不習慣的名字，在這世界我只被這名字叫過五次。

　　記憶中總是不樂意見到我的父母笑容滿面，溫柔的呼喊我的名字……嘖，想起不好的回憶了。

　　「嗯。」

　　簡短到根本稱不上對話的交流結束，他很快辦完手續，帶著我離開商會。

　　外頭大雪紛飛，和幾年前被父母賣掉時一樣，那天也是這種暴雪天……莫名地有些難過了呢。

　　這份湧上心頭的情緒驅使我做出不可能做的事。

　　明明還很怕他，此時的我卻加快速度追上，他一定很不體貼，這種大雪天還走那麼快，完全沒要等我的意思。

　　我抬起頭由下往上看著他的側臉，大衣毛帽與面具完全遮住他的臉，連一點皮膚都看不見。

　　我伸出有些凍僵的手，輕輕的碰了碰他戴著的那副手套，冰冰的，堅硬的皮革手套。

　　明明真的很怕他，關著我的地方也說奴隸不能隨意觸碰主人，但我的內心卻要求我觸碰他，而且我總感覺，他不會對這件事說什麼。

　　我帶著緊張的心情抬頭看向他，那副藤蔓面具也低下頭看著我，被面具遮住而導致我讀不出他的表情。

　　不行嗎……

　　他很快又重新看向前方，不再搭理我，雖然難過，但也很合理，我只是他花錢買下來的奴隸而已，光是能正常對待我就該開心了，本來就不能奢求太多。

　　正當我低著頭想收回手時，那隻手突然緊緊握住我，我驚訝的抬頭看向他，他仍然沒看我，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

　　只是這樣，就感覺內心暖和起來，臉上熱烘烘的，開心的難以抑制笑容，變成一副要笑不笑，奇怪的表情。

　　其實以我的精神年齡來看，我不應該表現的這麼年輕，甚至像個孩子，可不知道是不是壓抑太久，又或者現在身體是孩子的緣故，我總是忍不住做出與外表相符的幼稚行為，當然就結果來說是很開心的。

　　我仍然不知道他是男是女，他的個性好或不好，內心依舊有些害怕，不過單就現在這個瞬間來說，我覺得他是個不錯的人，因此，我稍微用力的回握那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