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道宗廣場上。

　　數百名未參加試煉的弟子圍聚，仰頭望著半空中的數十道光幕。這些光幕由陣法凝聚，隨機播放試煉空間內弟子的戰況。畫面中，有人與妖獸激戰，有人破解陣法，有人被對手打得滿地找牙。弟子們議論紛紛，時而驚呼，時而嘆息。

　　江星楚站在人群邊緣，青衣隨風輕動，雙手緊握，目光在光幕間來回掃視。她沒看到李旭的身影，但心底默默念道：「師兄……。」她咬著唇，腦海中閃過李旭平日的陽光笑容。

　　不遠處，幾名外門弟子正指著一幅光幕熱議：「這誰啊？跟頭鐵牛似的，硬扛妖獸三擊！」「那是內門的趙雲飛，聽說練了《金剛訣》，皮糙肉厚！」另一人插嘴：「可惜腦子不太靈，估計過不了。」眾人哄笑，氣氛輕鬆又熱鬧。

　　離廣場稍遠的宗門大殿內，氣氛卻截然不同。殿中擺著一張巨大玉桌，桌上浮現一幅幅試煉畫面，宛如「直播」現場。宗主、執事長老與幾位閒得發慌的高層圍坐，邊看邊聊，場面頗為隨意。

　　宗主玄真道人，斜靠在太師椅上，手裡捏著一串靈果，邊吃邊瞅著畫面：「嘖嘖，這屆的崽子挺不錯嘛，打得挺熱鬧。誰有啥好點子，給試煉加點樂子？」他瞥向身邊負責統籌試煉的長老李長風，笑得十分奸詐。

　　李長風滿頭黑線，抹了把額頭不存在的汗：「宗主，您又來了！上次試煉您往空間扔了六階靈獸，害得半數弟子嚇得棄權，這次可別亂來！」他心裡吐槽：這老頭都幾千歲了，咋還跟個熊孩子似的？

　　另一邊的無垢長老說道：「是阿宗主，這次試煉的目的是選出行走，還是正經點比較好吧。」

　　玄真道人哈哈一笑，靈果核隨手一彈，精準飛進殿外的土壤裡：「放心，今年我低調點！比如……隨機給幾個試煉空間加點幻陣，怎麼樣？剛好也能讓他們臨場應變！」他眼裡閃著壞笑，眾長老齊齊汗顏。

　　一旁，負責內門考核的執事咳嗽一聲，指著一幅畫面道：「宗主，您看這葉無痕，劍法凌厲，戰意十足，不過似乎還未能做到內斂，加以打磨，不乏是個走劍道的好苗子。」畫面中，葉無痕一襲青灰長袍，長劍舞得密不透風，將一頭巨蟒妖獸斬得節節敗退。他嘴角掛著自信的笑，劍氣縱橫，宛如戰神。

　　收葉無痕為徒的執事周元頻頻點頭，捋著鬍子，滿臉得意：「這小子如今鋒芒已經足夠，只要能內斂鋒芒，做到收放自如，陰陽之劍的雛型也算有了！老夫眼光還是可以的！再磨礪幾年，或許又是一劍仙！」他瞥了眼其他長老，語氣頗為炫耀。

　　李長風翻了個白眼，吐槽：「得了吧，周老頭，你上次收的那個徒弟，練功時炸了丹爐，燒了半個靈植園，還敢說眼光好？」眾長老哄笑，周元老臉一紅，悻悻閉嘴。

　　玄真道人擺擺手，目光落在另一幅畫面，饒有興趣道：「喲，這小子是？跟自己打……是典型的照心試煉，不過樣子挺慘的，嘖嘖，滿身血痕！」

　　李長風無奈：「宗主，這是李旭，和一名女弟子江星楚還有葉無痕從小一起在外門自己修練。前陣子葉無痕進了內門後，就剩他們師兄妹倆在外門了，不久前才僅靠自己突破金丹。

　　玄真道人眼睛一亮，拍桌大笑：「好！我道宗的年輕人就得有這股勁！來來來，誰賭他能過試煉？我押一瓶玄靈丹！」眾長老面面相覷，暗嘆一聲。

　　試煉空間內。

　　湖面上的戰鬥已進入白熱化。李旭與「李旭」身影交錯，劍光如網，湖水被劍氣掀得波濤洶湧，岸邊草木斷裂，碎石飛濺。空氣中瀰漫著焦灼的氣息，瀑布的轟鳴聲被連綿不絕的劍鳴掩蓋。

　　李旭喘著粗氣，青衣已被鮮血染紅，左臂、右肩、腰側與大腿皆有血痕，傷口雖淺，卻因靈力幾乎耗損而刺痛難耐。

　　他的劍身顫抖，汗水順著額頭滑落，混雜血跡，刺得雙眼生疼。

　　對面的「李旭」同樣滿身傷痕，白袍撕裂，卻依然挺立身形笑意不止，眼中漆黑無白，透著詭異。

　　「李旭」長劍一挑，帶著凌厲的劍風，直奔李旭面門而去。

　　李旭咬牙，橫劍格擋住這一擊，劍刃相交，發出鏗鏘聲，這一下震得他虎口發麻。險些握不住劍。

　　劍氣餘波擦過他臉龐，削下幾根汗毛，留下一道細微血絲。他情急之下偏頭閃避，腳步踉蹌，差點站不穩。

　　「嘖，還不認輸？」

　　「李旭」，長劍連刺，劍光如織，逼得李旭連退數步。

　　湖面漣漪陣陣，水花濺濕他的靴子。一道劍氣擦過李旭右臂，撕開一道新傷，鮮血順著袖子滴落，染紅湖邊碎石。

　　李旭悶哼，靈力幾近枯竭，步伐越發沉重。他的身體狀況已經是油盡燈枯了，意識也漸漸的有些無法集中。

　　他試圖反擊，長劍斜斬，劍氣化作一道炙熱光芒，卻被「李旭」輕鬆側身躲開。

　　對方趁勢一劍刺來，劍尖直指李旭胸口，劍氣撕裂空氣，帶起尖銳呼嘯。

　　這次李旭只能勉強舉劍格擋，因力竭被震退數十步，膝蓋一軟，半跪在地。

　　「就這？」

　　「李旭」再次長劍高舉，靈力凝聚，化作一道火紅劍芒，「弱者，永遠是弱者！」劍芒劈下，湖水被熱浪蒸騰，草木焦黑，地面裂開數道縫隙。

　　李旭咬牙翻滾躲開，劍芒擦著他的背脊斬入湖面，炸起十丈水柱，水霧漫天。他的背衣撕裂，留下一道淺傷，鮮血滲出，刺痛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他撐劍站起，對面「李旭」則一劍橫掃，劃過他的左腿，又添一道血痕。李旭腳步一滯，終於還是撐不住，重重摔倒在地，長劍拄地，喘息不止。

　　「李旭」緩緩走到他身前，劍尖指著倒在地上的他，嘲諷道：「還爬得起來嗎？你的那些決心不會只是笑話吧？是想笑死「自己」嗎？」它眼中閃過譏諷，「還是聽我的，躺平吧，省得丟人。」

　　李旭靜靜躺著，沒反駁，目光望向天空，湖面的水霧映著陽光，模糊了他的視線。疼痛讓他的意識有些渙散，卻也異常清醒。他閉上眼，腦海中閃過一幅幅畫面。

　　那些點點滴滴……，

　　扎著雙馬尾的江星楚，抱著他的胳膊嚷嚷著要他帶她去抓靈兔，她望著李旭甜甜喊著的：「師兄！」；拿著把木劍的江星楚，學他練劍，天天揮劍，揮到胳膊都沒了知覺，卻還是用那倔強的小臉喊著的：「師兄！」；再後來，那天在崖邊的夜談，她紅著臉叫著的：「師兄」。

　　與師妹的種種回憶湧現腦海，……是阿，今世遇到的是星楚，明明說好的，過去的事不影響現在。

　　我到底在幹嘛，李旭心裡有些苦笑。明明都說好也回應了師妹的心意，自己如此窩囊，也配得上師妹？要是沐雪見到這樣的我，肯定會先把我打得半死吧……

　　回憶未止，最後畫面，卻意外的定格在了葉無痕身上。

　　青灰長袍的少年，握劍而立，戰意凜然，笑得肆意：「阿旭，可別讓我失望啊！」

　　那笑容，像把刀，刺進李旭心底。

　　睜開眼。

　　李旭笑了，笑得有些疲憊，卻透著堅定。他緩緩爬起，身子搖晃，骨頭像要散架，鮮血順著傷口滴落，染紅腳下碎石。他握緊長劍，目光清澈，望向「李旭」：「我不想辜負星楚，也不想讓無痕看扁我。更重要的是……我得對得起自己。」

　　「你說的對，或許沐雪這輩子有別的歸宿，但……那與我何干？」李旭咧了咧嘴。

　　「若她今世的歸宿是凡人，那我便暗中守著，再護她一世幸福；若她踏上修行路，那就更不用擔心了，搶過來便好，誰敢動我的女人我便殺他個片甲不留！修行本就逆天而行，都離不開一個「爭」字，女人也是一樣！」

　　「李旭」冷哼：「詭辯，死吧！」話罷，它劍指李旭，直奔咽喉要害。

　　李旭吃力的揮劍想要卸開這一下，這劍看似沒有先前的鋒芒卻隱隱含著「柔＂的意象。

　　陰陽相合，剛柔並濟，這是李旭稍稍抓到的陰陽之道的雛形，嘗試在劍道上的應用……似乎有些入門了。

　　沒錯，他在戰鬥中成長了，終於有了＂李旭＂所沒有的招式。

　　「李旭」十分吃驚，什麼？臨場突破了？你想當主角？

　　吐槽完依然不停出劍，劍氣如烈焰，鋒芒盡出，毫無內斂。

　　李旭的劍少了先前的鋒芒，隱隱透著一股柔和的意象，像清風拂過湖面，輕盈無孔不入。劍氣掠過，湖邊草叢微微顫動，卻未斷裂，彷彿被溫柔地推開。

　　雙方劍光碰撞。叮叮叮！劍刃連續交擊，火花四濺，湖面被震得水花四濺。「李旭」的劍勢霸道，每一擊都似要劈山斷岳，卻總被李旭的劍光化解，宛如狂風吹過流水，掀起波瀾卻無法斷流。

　　場面有些反過來了，原先的李旭，因為著急而越打越快越打越烈。如今則換成了「李旭」。

　　劍氣咆哮，湖面掀起巨浪，岸邊古樹斷裂，地面裂縫蔓延。但李旭身形靈動，劍光如絲，總能險險避開，同時反擊，劍氣纏繞，逼得「李旭」連連後退。湖水濺起，化為水霧，陽光折射出七彩光芒，映得戰場如夢似幻。

　　一邊用陰陽相合的劍，剛中帶柔。一邊則是一味的鋒芒盡出絲毫沒有內斂。

　　李旭再次吃力的用劍卸開攻擊，吐了口血，抹了把臉上的血跡，站直身子：

　　「我也沒多少力氣了，下一劍分勝負如何？」

　　「……可以」

　　李旭閉眼，再次睜開，瞳孔古井無波，長劍高舉，陰陽靈力匯成黑白劍光，他漸漸抓住那玄之又玄的感覺，劍氣流動越發順暢，剛柔並濟，宛如太極圖旋轉，無始無終。

　　宛如日月交輝。

　　「劍破陰陽，生死同歸！」

　　他嘶吼，聲音響徹山林。

　　對面「李旭」怒吼：

　　「不可能！」它靈力全開，劍氣化為百丈火龍，咆哮撲來，湖面幾乎被撕裂。火光映得李旭滿身血痕閃爍。

　　劍出！

　　劍光與火龍碰撞，爆出刺眼白光，靈氣風暴席捲湖面，湖水掀起數十丈高，岸邊古樹化為齋粉，地面裂出蛛網般的縫。火龍寸寸崩解，「李旭」舉劍抵擋，卻被黑白劍光貫穿胸口。

　　一條細縫從它頭頂蔓延，緩緩一分為二，身形化為光點散去。

　　李旭低聲笑道：「終於是……勝了自己一劍！」

　　而空中也傳來一道聲音，淡然卻帶著讚許：「這一劍，挺好。」

　　李旭撐著劍，大口喘氣，鮮血滴落，染紅湖邊。他靈力耗盡，傷口痛得像要撕裂，卻咧嘴笑了。這一劍，不僅擊敗了分身，也斷開了他的執念。

　　念頭通達！

　　隨後倒地，大口喘著粗氣。

　　林子漸漸模糊，陣法空間散去。一道宏大聲音響起：「陽之試煉，通過。」

　　李旭閉眼，嘴角揚起一抹陽光笑容。這一關，他贏了。接下來還有個陰之試煉在等著他，但他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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