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唐洵的離開,對沈以澈而言似乎沒有太大影響。
 他花了更多時間坐在電腦前,整理過去的「存檔」——包括兩人同居時的監視器影像,還有唐洵的電腦與手機資料。

他偶爾也會花些時間打掃她的房間。
那個房間幾乎維持原狀,就像主人隨時會回來。
 唐洵大概也知道沈以澈在監控她,離開時格外小心,不想留下任何痕跡。


——只要是屬於自己的東西,沈以澈會不擇手段。
 而且,他太清楚該怎麼讓她回來。


唐洵在一間陌生旅館的房間醒來。
胸口一陣反胃,伴隨著強烈的自我厭惡。
 那種空虛像個黑洞,越來越大,壓得她喘不過氣。


她持續和陌生人發生那些毫無意義的性行為,
像是某種條件反射、一套重複執行的儀式,
一種對過去回憶的沉溺,跟無法自拔。


有空的話,她還是會租場地去開直播。
鏡頭前的她看起來「正常」一些—— 會笑、會討好、穿得更裸露、更放得開。
 但只要一關機,情緒就會像洩了氣的氣球,徹底崩潰,低潮往往會持續好幾天。


她不是沒問過自己——為什麼要離開?
她那麼喜歡沈以澈——他的溫柔、他的氣味、他的無微不至,
還有他注視她的眼神。
即使那雙眼裡似乎只有慾望,沒有感情,
 她還是深陷其中,無法抽身。




唐洵沒有朋友,手機裡的聯絡人清一色是工作上認識的。
唯一照顧她長大的外婆過世後,她也沒有地方可回。
她開始更頻繁地跑醫院,吃著越來越多的精神科藥物;
更常摸著手腕上那些早已癒合的傷疤;
更常想起那個把她用完就踢開的男人——只是,那張臉在記憶裡已經越來越模糊。


她腦海中只剩下沈以澈那細長冰冷的眼睛。

……手機傳來一則訊息。
是直播上認識的乾爹,說他今天來台北開會,順便想約她吃頓飯。
 兩人之前見過一兩次,是個年紀稍長的大哥,自稱是竹科某公司高層,離過婚。


跟那種斗內很大方的乾爹吃飯,唐洵向來當作是工作的一部分。
她對他沒什麼感覺,兩人關係也僅止於吃飯。
 他們約在飯店樓下的餐廳見面。


男人早早到了,還替她倒了酒。
兩人隨意聊著,話題飄來飄去,沒有什麼重點。
 沒聊多久,唐洵就覺得頭有點昏,便說想去洗手間清醒一下。


但她回來後情況反而更糟。意識開始模糊,四肢也變得沈重無力。
乾爹問她是不是喝醉了,要不要上樓到他的房間休息一下?
她原本想拒絕,卻在起身的瞬間雙腿一軟,整個人差點摔倒。


她被男人扶進了樓上的房間。


視線變得一片朦朧。她知道自己被放到床上,也知道有人在脫她的衣服。
 一股恐懼從胃底竄上來。


如果對方只是想要身體,那或許……也沒那麼可怕。
她在心裡祈禱,希望事情不要再往更壞的方向走。
 一邊努力控制著自己那副失控的身體。


有人開始撫摸她的胸口,以及裙子底下最敏感的地方。
 她想說話,卻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就在那時,她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

——「好了,可以了。走吧~」


那個聲音太熟悉了。
唐洵瞬間掉下眼淚。


沈以澈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地坐在沙發上,
看著癱軟在床上的唐洵。

唐洵知道他來了。


她聞到那個熟悉的味道——煙味與洗衣精混合的味道。


她聽見浴室裡的水聲,聽見自己頭髮上的水滴,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


她想起身,但整個房間都在搖晃扭曲,天花板像海面一樣起伏蕩漾。


她覺得自己的靈魂飄在窗外,看著那具無力躺在床上的軀殼。


她覺得有無數雙紅色的眼睛盯著她看,像她床尾那台攝影機。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對她說話,在罵她——罵她怎麼那麼、那麼賤。


她覺得有無數根手指在鑽進她的腦袋,一點一點往裡擠,直到腦漿變成淚水,從眼角一滴滴流下。


她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等藥效慢慢退去。


時間過了多久?她不知道。
她覺得像過了好幾天——

她覺得自己被困在這副身體裡,
想要尖叫,卻叫不出聲。


直到意識漸漸歸位。
她從喉嚨深處擠出一聲淺淺的呻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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