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五個目光所及之物，胸前的木紋書桌，前方的米色木牆，右邊的淺棕木門，左側的茶色講桌，手邊的黑色筆袋。

四個體膚所觸之感，口罩緊貼的粗糙感，袖子摩擦的搔癢感，椅面傳來的冰涼感，腳尖懸空的擺動感。

三個雙耳所聞之音，空調運作的嗡嗡怪響，桌椅碰撞的叩咚亂響，同學耳語的沙沙聲響。

二個口鼻所辨之味，校服上傳來的柔軟精氣味，口腔中殘留的薄荷牙膏味。

一個內心所向之悟……梅露在這裡，梅露很好。梅露，放輕鬆。

隨著雙手在上臂輕輕摩挲，未瑠終於放鬆了下來，開始打量四周。

一轉頭，就迎上了鈴乃擔心的視線，從輕輕顫動的唇瓣，未瑠辨出她說的是：「還好嗎？」

未瑠點了點頭，眼睛微瞇，在口罩下努力再努力地擠了個微笑，想要傳達他很好。

未瑠沒有說謊，他真的感覺很好。

時隔兩年重返校園，沒有人知道未瑠是個壞孩子，可以重新開始。

更讓未瑠放心的是，現在有鈴乃當同學，隨時可以阻止他做壞事。

還有，雖然年齡長了一歲，但剛剛環視一圈，同學幾乎都比未瑠還要高大，至少在物理上，很難成為他的受害者……

這真的讓未瑠鬆了口氣，於是他真的鬆了口氣。

隨著一口氣呼出，未瑠又變得不知所措起來：他又這麼想了。

誤歸因羞恥－－按照醫師的說法，這並非正式的臨床診斷，但很適合用於描述未瑠的情況。

過去發生的種種荒謬事件，對未瑠的心理造成了很大的負擔，出於自我保護，他的大腦選擇接受那些指控，發自內心地認為自己做過那些惡行。

實際上，未瑠花費了將近半年的時間，才在邏輯層面上勉強理解自己是無辜的。儘管如此，依然擺脫不了那種罪惡感和愧疚感。

即便到了現在，未瑠依然忍不住會想，其實他沒有被取消保護處分，現在只是假退院而已，無罪判決只是家人善意的謊言……

叮鈴鈴～叮鈴鈴～

就在未瑠差點再次陷進去時，耳中傳來了一陣鈴聲。

純淨、清澈，隨著特定頻率的撥動，一聲聲地敲開他的心門，彷彿是回到家裡，在一片黑暗中撫摸著小咪那樣地令人安心。

未瑠眨了眨眼睛，發現仍在教室裡，鈴乃不知何時已經捏起了安心鈴，正用無名指輕輕地敲擊下緣，微笑著看向自己。

察覺到又被幫助的事實，讓未瑠身形一僵，耳根微微發紅，但還是用手指在胸口輕點兩下，示意沒有問題了。

看到未瑠的動作，鈴乃這才收起了鈴鐺，指了指教室前方。

雙層黑板中的第一層早已被推至兩側，露出了中間的螢幕。

現在畫面中的是一間乾淨但空無一物的和室，一名穿著校服、戴著厚重眼鏡的少女正座在榻榻米上，先是微微鞠了一躬，挺直身體後，直視鏡頭開口道：「大家好，我是座號２０號的水嶋柚香，叫我水嶋或柚香都可以，請用你覺得方便的方式稱呼我就好。我的興趣是閱讀和畫畫。希望能和大家好好相處，今後請多多指教。」

語畢，少女再次鞠躬，短片也到此結束。

與此同時，教室的後方傳來了與短片中幾乎一模一樣的「今後請多多指教」，名為水嶋柚香的少女，站在自己位置上，擺出了與短片中幾乎一模一樣的鞠躬姿勢，隨後不急不緩地坐下。

累積了前面十幾位同學的經驗，不用引導，教室裡便響起了斷斷續續的掌聲。

「簡直就是在裝乖嘛！」當多數同學的注意力被水嶋吸引時，機械式地拍著手的鈴乃將身子向著未瑠的方向靠近了點，噘著嘴巴小聲抱怨。

鈴乃居然會有這種感想？同樣在拍著手的未瑠感到有些新鮮，稍稍被驅散了些緊張感。

未瑠與鈴乃入學的這間若草高中，是才開辦不久的實驗性高中，引入了許多新鮮的制度，其中一個便是智慧教室。

黑板中間內嵌螢幕，部分教材也進行了數位化，允許教師採用更靈活的教學方式；學生也能透過個人終端繳交作業或分享學習成果，有需求時甚至可以支援遠距教學，可謂是方便至極。

對於現代學生而言，若能善用這套系統，應該能夠取得與傳統有別的學習成果……只可惜，未瑠在此前幾乎沒有用過智能手機，更遑論平板，許多操作和設定，還是在鈴乃的協助下勉強完成的，適應得不能算好。

儘管如此，未瑠還是相當感謝這個系統的存在。

究竟是想要讓同學們盡快適應，還是照顧到未瑠的特殊情況呢？班導事前便提案，讓同學們可以預先錄製短影片，替代傳統的現場自我介紹。

並非強制，可以播放預錄的自我介紹，也可以現場進行普通的自介，當然也可以兩者併行ーー據說這個提案得到了校方的支持，說是符合創校理念什麼的。

不管如何，這個模式可以極大限度地掩蓋未瑠的異常，對他而言完全是及時雨。

自從決定復學以來，未瑠最擔心的就是在自我介紹環節出錯，導致遭到不必要的關注。

雖然反覆重拍了十幾遍，才算得到相對正常的成果，但是與一開學就暴露無法正常說話的問題，未瑠寧可多做一些磕磕絆絆的準備。

考慮到萬一的情況，也模擬了現場自我介紹的流程，而且還有鈴乃這樣的協助者存在，肯定沒問題的。

未瑠不斷安慰自己，並盡可能地不要多想，將注意力放到同學們的自我介紹上。

沒過一會兒，就輪到鈴乃了。

與大多數同學一樣，鈴乃的選擇也是靠預錄短片進行基礎介紹，並在播放完後簡單地向同學們打招呼。

「大家好，我是柚木鈴乃。很高興和大家成為同學！我喜歡心理測驗和貓咪影片，也歡迎其他的話題，請多多指教！」

短片中的鈴乃，與多數同學一樣，穿著整齊的校服，坐在椅子上，充滿活力地向觀眾問好。

雖然背景沒有太多傢俱入境，但是在少女身後的素白牆壁上，錯落有致地貼著一排貓腳印貼紙，很有個人特色。

雖然不是自己的短片，但未瑠依然緊張地關注著同學們的表情，直到確認沒有什麼太奇怪的反應，才放下心來。

雖然找爸爸幫忙拍攝短片才是更好的選擇，但是鈴乃覺得爸爸太專業，拍起來不夠自然，堅持要未瑠幫忙拍攝，讓他非常擔心會搞砸……

所幸，從同學們的態度來看，未瑠只是在杞人憂天。

隨著短片播放結束，鈴乃也自然地站起身來，轉身向同學們揮手打招呼。

由於坐在第一排，同學們的視線自然全落到了鈴乃身上，但是她毫無羞赧，露出了落落大方的笑容：「大家好，我是鈴乃，叫我鈴乃就可以了。很高興認識大家。」

說完，鈴乃並未直接坐下，接著說道：「有件事必須要向大家報告一下，旁邊這位東雲梅露是我的哥哥。」

說到這裡，鈴乃將左手擺向未瑠，無視同學們的騷亂，不慌不忙地解釋著：「應該有人注意到了，我們的姓氏不同，這是因為我們家是重組家庭的關係。不過，這件事發生在很小的時候，所以我們是像普通兄妹一樣長大的，把我們當成普通兄妹就可以了。」

語畢，鈴乃稍作停頓，繼續說明：「因為哥哥……因為梅露的個性比較靦腆，大家有什麼問題，可以來問我。以上就是我要報告的內容，不好意思佔用了大家的時間。」

說完之後，鈴乃向著同學們鞠了一躬。

也不知是受到衝擊還是在消化內容，直到鈴乃恢復立正，班上仍然靜悄悄的，沒人說話，也沒人提問。

或許是覺得氣氛有些尷尬，班導敲了敲桌子，待到同學們的注意力轉移到講台上，這才開口說道：「謝謝柚木同學的補充。偶爾也會有年齡相近的兄弟姊妹一起入學，編到一個班級也不是什麼特別稀奇的事。」

「我們每個人都來自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經歷，也因為這樣，生活才會多采多姿。大家不用特別在意他們的家庭背景，當成普通的同學，自然相處就好。柚木同學可以坐下了，謝謝妳願意與我們分享家裡的情況。」班導一邊說著，一邊帶頭拍起了手，教室各處也響起了零零落落的掌聲。

未瑠坐在位置上，拳頭緊緊壓在大腿上，眼角餘光看到鈴乃已經落座，但人半轉著身子向同學們合掌致意。

未瑠知道，這個時候他應該學著鈴乃，同樣轉向同學們傳達些什麼，甚至剛才就應該站起來才對。但現在光是努力維持著不要當機，就已經筋疲力盡了；背後傳來同學們的耳語，更是不斷磋磨著他的神經。

「重組……就是再婚的意思吧？」

「兄妹？可是那個也小小一隻還留長髮，完全不像是哥哥耶？」

「妹妹蠻活潑的，可是另外一邊完全沒有反應，這已經不是靦腆的等級了吧？」

「他怎麼突然抱頭了……不過是蠻可愛的啦。」

果然不可能什麼也不做……正當未瑠試圖轉動身體，至少讓同學們看看自己的長相時，班導突然再次開口，不過與剛才的認真不同，這次連未瑠都聽出了語氣中的笑意：「啊，說到跟家人一起入學這件事，老師也遇到過喔！不過不是同輩的，有個同班的男同學跟我是親戚，按輩分來說算是我外甥。」

「外甥？」

「也差太多了吧！」

「那他豈不是要叫老師……」

「沒錯，那個不肖外甥，每次都故意喊我阿姨，連在學校也不例外……」說起氣人的往事，班導笑吟吟的：「那個混小子。」

「嗚哇……」

「國中就被同學叫阿姨……」

「好慘，跟這個比起來兄妹同班好像真的不算什麼了……」

「好啦，就是這樣，跟家人同班的話題就此打住吧。至於老師後來怎麼用家長身分幫那傢夥報名裸體模特的事，之後有機會再說，下一個換左藤同學自我介紹了。」

「等一下，那是怎麼回事！」

「好像說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詳細希望！」

「下一個下一個！還有九位同學沒有自我介紹呢！」班導拍著桌子，語氣輕快地打斷了同學們的抗議，在一陣哄笑與零星抱怨中，巧妙地將流程推進下去。

隨著班級氣氛再次活絡，未瑠總算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和抱住腦袋的雙手，暗暗感謝班導的解場。

旁邊的鈴乃也如釋重負的樣子。等到兩位同學自介過後，坐在鈴乃後方的左藤同學向她問了什麼，她也悄聲回答。這讓未瑠釋放了不少壓力……雖然鈴乃的幫助讓他相當感激，但絕不希望鈴乃將校園時光全部虛耗在自己身上。

最困難的自我介紹環節幾乎已經通關，重要活動只剩下校園導覽，只要注意不被人碰到，今天就能平安無事地結束了。

夢昧以求的普通平靜的校園生活，算是踏出了穩穩當當的一步，只要接下來不出差錯－－

「接下來，輪到東雲梅露同學的自我介紹，剛……」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未瑠反射性地跳下椅子，站了起來。

並且在下一刻，心裡萬馬奔騰地閃過五十句完蛋了。

就算不去照鏡子，未瑠都能猜到自己的表情會有多僵硬。

目光顫顫兢兢地向旁邊瞄去，鈴乃不出意外地滿臉驚訝，就連班導也有些困惑。

計劃不是這樣的……原本就和班導商量好了，鈴乃會包攬未瑠的份進行現場自介，如果未瑠有辦法向同學們簡單回應便好，做不到也沒關係，班導會引導班上同學忽略這件事，並在之後輪到未瑠時，用時間有限之類的藉口直接跳過……總之劇本裡面沒有未瑠現場自介的規劃，甚至可以說就是為了避免這件事的發生，才提前擬定了計劃。

但是未瑠卻自投羅網式地站了起來。

事到如今，也不可能就這麼直接坐下。

未瑠唯一慶幸的，就是今天戴了口罩，至少同學們不會看到他那奇怪的表情……

「嗯……梅露同學也是預錄的，老師找找看啊……」短暫的僵直過後，未瑠聽到了班導的自言自語，立刻明白這是拖延時間的戰術。鈴乃也心領神會地將手伸進口袋，她們都還沒有放棄。

必須得趁這段時間取回冷靜才行。未瑠暗下決心，顧不得可能引起異樣的眼光，開始輕輕地晃動上半身，並在心裡默唸：梅露，起來！

能夠拖延的時間終歸有限，沒一會兒，班導還是播放起了未瑠預錄的短片。

與鈴乃相似，未瑠也是在自己的房間進行拍攝的，唯一的區別在於拍攝者是爸爸，且作為背景的是整片一塵不染的白牆。

與教室中的未瑠相比，短片中的未瑠雖然也穿著校服，但是沒有戴口眾，露出乾淨標緻的鵝蛋臉，先是站著微微鞠了一躬，起身後不急不敘地自我介紹道：「大家好，這裡是座號１０號的東雲梅露，希望大家可以用梅露稱呼。興趣是手工藝。希望能和大家好好相處，今後請多多指教。」

語畢，又是一個標準的鞠躬，整個過程坦坦蕩蕩，與教室中的未瑠完全判若兩人。

未瑠已經開始後悔了，不是影片拍得太短，而是……當初幹麻拍得那麼正式！像其他同學一樣多點失誤也好啊，這不搞得好像是在詐欺一樣嗎？

好不容易打破了凍結狀態，但未瑠依然用右手壓著額頭，勉強抽出左手，轉身向著同學們努力地揮動。

這樣就可以了嗎？至少有揮手打招呼了吧？還是一定得開口呢？至少至少，也得親口說出請多多指教吧？

就在未瑠的手越揮越慢時，耳中再次響起了純淨清澈的鈴聲，是鈴乃的安心鈴！

彷彿被人輕推了一把，未瑠回想起夜晚和小咪對話的時光，自己也是可以正常說話的！現在戴著口罩，就算嘴巴變得扭曲也不會被看到，一定一定要想辦法把音量提上去。加油，梅露，你可以做到！

一邊堅定著念頭，未瑠一邊放下雙手，在胸前合十，用力做了個深呼吸，中氣十足地開口：「喵嗷嗷嗚嗚嗚～～」

話音未落，不用照鏡子，未瑠就知道自己的耳朵肯定紅成了蘋果，在同學們的鬨堂大笑中，以最快速度坐下並緊抱腦袋，連鞠躬都忘了。

普通平穩的高中生活大勢已去的確信，在未瑠心中如海嘯一般橫掃而過。完蛋了，真的是完蛋了，這種失誤不可能挽回，鈴乃也變得不知所措，班導雖然拉高了音量，卻壓不住同學們的哄笑。

「叩、叩，叩、叩ーー叩，叩、叩、叩－ー」

早知道今天不該來學校的，裝病也好真病也罷，只要待在家裡不就可以了嗎？這樣就不會給鈴乃、那位和班導添麻煩……

「叩、叩，叩、叩ーー叩，叩、叩、叩－ー」

不，現在還不晚，還是回去吧！學校本來就支援遠距教學，即使之後不來學校也不會給別人添麻煩，鈴乃不用費神照顧自己，課間也能幫母親做點家事ーー

「叩、叩，叩、叩ーー叩，叩、叩、叩－ー」

終於，未瑠注意到那個持續而堅定的聲音，稍稍鬆開雙手回頭望去，看到一個乾淨可愛但非常面生的女孩子，正捏著夜色的髮夾，輕快地敲擊著他的椅背。

見未瑠終於注意到自己，後座的女孩放下髮夾，露出好開心的表情。

未瑠依然有些僵硬，他不太能分辨別人的惡意，也無從判斷對方的意圖。

不等未瑠回應，女孩便站起身來，張開雙手，畫了個誇張的大圓，最終在胸前合掌，發出「啪！」的一聲清脆聲響。

可能是女孩誇張的肢體動作，或感受到她散發的獨特氛圍，同學們的喧鬧漸漸平息了下來，但她似乎不在意外部環境，只是自顧自地說道：「小梅露好可愛呢！今天真是看到好東西了。」

「對於可愛的小梅露，姊姊我有一份回禮喲！」

女孩說完，依舊是不等未瑠回應，便一步跨在走道上，依然面向著未瑠，雙手抓住校裙的下緣，毫不遲疑地高高掀起。

寂靜的教室，再次炸開了鍋。

未瑠無法作出回應。

更確切地說，未瑠連現狀都無法理解，只是被動地接受視覺資訊。

女孩的裙下空無一物－－不，也不是完全沒有，紮進裙內的衣角、口袋外側的縫線、校裙內部的洗滌標示，這些都理所當然地存在。

與此相對，也有理所當然般不存在的東西，本應私密的裙下，除了外觀也能確認到的衣物外，就再沒有任何的人造纖維，只有毫無變化、雪白且毫無雜質的膚色……

「小結璃！？」

「白石同學，妳在做什麼！」

當未瑠的大腦再次開始運作時，女孩已經放下了裙襬，不緊不慢地回到作為上，笑嘻嘻地向班導回話：「結璃在製造證人呀？」

也不知道是被剛才的誇張行徑影響，又或是在期待什麼，當女孩開口時，鬧哄哄的教室迅速沉寂下來。

被稱為白石同學的女孩轉身面對班上的同學們。與剛才相比，此刻她略略收斂了笑容，顯得禮貌友好，聲音清脆又乾淨：「引發了騷亂真是不好意思。大家好，人家是１１號的白石結璃，興趣是料理，很高興能和大家成為同學。」

「對了對了，關於結璃啊，會有不少傳聞呢？與其以後讓大家猜半天，不如現在爆料一下，這樣比較有效率對吧？」普通的自我介紹完成後，白石結璃語氣一轉，再次變得輕鬆起來：「首先啊，結璃很不會說謊，如果說謊的話誰都能看出來，所以下面的也全部百分百都是真話喔？」

「結離留級過一年，逃過家，當過神待少女，但現在不做了也回家了；經驗人數二位數，第一次是十二歲。」

「有經營一個小小的飲食頻道，連結在學校系統的個人簡介上；不過沒有開裡垢，以後也沒有開的打算，如果有人期待那就不好意思啦！」

「最後就像剛剛展示給小梅露看的，人家沒在穿內褲的……啊不過小梅露是被結璃強迫當證人的，請大家不要為難他喲！」

「除了以上這些，人家就只是隨處可見的普通女生，未來三年請多多關照啦！」

隨著白石結璃的話音落下，教室內再次沸騰起來。

「這哪裡普通了啦！」

「這傢夥，不管是不是謊話都很可怕啊……」

「口說無憑……申請傳喚證人！」

「梅露同學，那傢夥太危險了你跟我換位置吧！」

「啊，別忘了按讚、訂閱、開啟小鈴鐺喲！」

「這才是妳的目的吧！」

未瑠無視身後的喧鬧，一格一格地轉動身體，直挺挺地坐好，然後低頭、攤開微微顫動的雙手，將臉深深埋入其中。

他非常確信，渴望已久的普通平靜高中生活，不只大勢已去，而且開始墳頭長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