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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萝菈·米尔萨普视角） 

       第二王子殿下睁开眼睛。

       看着大家的眼神，他简明扼要地说了三个字：

       「成功了。」

       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霍特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剩下的人也都或多或少露出了一副打心底放下心来的表情。而始源精灵的身影已经变得异常透明了，不过依旧很美丽。

       「拜托了……」

       第二王子殿下点点头。

       明明没有表情，但我却感觉到始源精灵如释重负，慢慢消散在空中。

       出现的时候动静那么大，气势非凡，消失的时候却这样平淡，让人莫名地有些感慨。

       艾克欧……先生？小姐？总之……安息吧。谢谢你救了克琳娜，我会尽力完成你的愿望。

       不过……

       「改变剧情吗……那种东西真的那么简单吗。」

       我喃喃自语，没想到第二王子殿下做对此出了反应，他看向我问道：「很难吗？」

       「该怎么说呢，殿下您和玛格丽特之间的事件都有按照剧情好好地发生哦？目前只有一个事件没有发生，就是这一次……玛格丽特和第一王子殿下的剧情也是，虽然事件顺序打乱了还有所残缺，但是事件还是有发生。」

       「那个玩家说这是一个『谈恋爱』的游戏。你觉得我有和兰蒂斯小姐『谈恋爱』吗？」

       「没有……吧。」

       「没有。」第二王子殿下肯定地重复了一次，「那种东西可以说是命运、轨迹或者剧情，但也可以巧合，归根结底只是为攻略角色对玛格丽特·兰蒂斯产生好感提供最好的条件和背景而已。即使现在正在『走西维尔·斯图亚特线』，我对兰蒂斯小姐并没有好感，更不可能『谈恋爱』。那么剧情就毫无意义。」

       这么说起来，玛格丽特和第一王子殿下的事件……仔细一想的话，都是如果在学院里面两个人有感情的话本来有可能会发生的事……难道其实玛格丽特真正走的的的确确是第二王子殿下的线路，却因为喜欢上的是第一王子殿下而巧合之下做了一些很像是事件的事情吗？

       啊！怪不得那些事件有那么多细节上的偏差！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事件！只是我、萝丝和克琳娜都在会发生事件的前提下把现实往这个固定的框架里套了进去而已……

       什么呀，萝丝和克琳娜还好，怎么就连我也……

       「如果克琳娜在与你交流的过程中谈及类似的事情，」第二王子殿下露出了灿烂的微笑，「我希望你可以传达你刚才所认同的东西。」

       「我、我明白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

       「请、请问……」

       「 『西维尔·斯图亚特』如果不和玛格丽特·兰蒂斯在一起会有什么结局？」

       「克琳娜说过一次……怎么说呢，虽然比较含糊，不过的确不是什么好结局。不过就算谈恋爱，『西维尔·斯图亚特』十个结局中也只有一个不是悲剧结尾而已……并且十个结局还不是等可能的。」

       我有点担心那个结局会让第二王子殿下生气，但第二王子殿下只回答了四个字：「什么结局？」

       「……因为太无聊了又太优秀了，『西维尔·斯图亚特』这个角色……十分空虚，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明明应该很痛苦，却连痛苦的感情都感觉不到了。为了让自己摆脱这种状态，他做了很多很多，但是都没有成功。当然，攻略角色本人只是认为在寻找有趣的东西……」

       「我猜，」第二王子殿下看起来没有生气，「如果要激起感情，很明显负面感情要比正面感情药简单。刚开始应该是从别人身上找吧？接着发现做不到，于是开始对自己下手？」

       「……」

       「有魔法不需要忌惮什么。」

       「……是的，殿下。」

       接着就是一阵沉默，第二王子殿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表情还是一如往常。

       「……靠。果然是疯子。」萝丝因为第二王子殿下和攻略角色的「心意相通」而传来了一阵恐惧的情感，「一下子就知道疯子想什么……」

       「你知道克琳娜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玛格丽特问道。

       「结合刚才始源精灵……阁下说的话，还有我和克琳娜相处的经历，克琳娜就是那个吸收了外部世界的东西——其实也就是有关游戏的情报——并且还保留了记忆的人。她应该完完全全经历了一次游戏的原本剧情，然后又重新开始来了一次。」

       「那游戏原来的剧情是什么样的呢？」

       「说实话游戏中克琳娜的出场总体来看不算多……毕竟她是反派，不能抢了主角的风头。克琳娜因为身体原因有点不舒服，游戏里的玛格丽特就送她去医务室……啊。」

       「怎么了？」

       「不……没什么。」

       我和克琳娜认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想到那个时候克琳娜有点悲伤的眼神，和在楼梯口的干呕，不由得有些感慨。

       「克琳娜很惊讶有人不怕自己，玛格丽特也很惊讶有贵族对自己这么友善。一来二去，两个人不知不觉就 成为了好友。只是后来……玛格丽特和第二王子殿下相爱了。」

       「是『西维尔·斯图亚特』。」

       第二王子殿下如是说，可是那根本没有差别嘛……

       「第二，呃，西维尔·斯图亚特和玛格丽特……嗯，相处比较亲密的场景被克琳娜看到了，之后克琳娜就开始针对玛格丽特做出各种不太好的事情……接着克琳娜的行为被披露，克琳娜被遣送去远亲的领地。去的过程中发生了一点意外，克琳娜和马车分开了。最后克琳娜在街边……永远闭上了眼睛。按照游戏里玛格丽特看到的原因就是这样的，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是这样。」

       「……」

       第二王子殿下不知为何无言地飞着眼刀过来，我害怕得浑身冷汗，偏偏萝丝也害怕第二王子殿下，两个人的害怕叠起来简直要命。

       「现在不用担心克琳娜的性命了，但我觉得克琳娜的精神状态也很值得担心。」伊莲娜忽然插上话，「就算解除了诅咒……也是被彻底撕开了一次伤疤。」

       第二王子殿下收回视线。

       「我会帮助克琳娜恢复。」

       「……」

       伊莲娜似乎在用眼神表示怀疑。

       「除了我之外没有更好的人选。」

       「……这倒也是。」伊莲娜撩了撩头发，「我现在要去休息了，你就给我好好看着克琳娜吧，克琳娜的未婚夫阁下？」

       也许是放松下来了，伊莲娜对第二王子殿下的不满也在上升。看似悠闲地打开扇子，语气中却略微有些隐怒。

       「我可以保证不会有下次。」

       「啊啦，什么时候第二王子殿下也会说些这么苍白的话？还是说，我的理解力退步了吗？这可真是伤脑筋啊……斯图亚特阁下。」伊莲娜合上扇子，「我可是知道的啊，就算简单处理后会留下烂摊子，但你也可以处理的吧？什么完美主义也全部是骗人的，你就是在逃避吧？你就是不想要回来吧？好一个胆小鬼啊……西维尔·斯图亚特！」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伊莲娜。虽说，整体上来看语气还是比较温和的……但是，胆小鬼什么的，已经非常不客气了……

       是啊，第二王子殿下因为一直以来万事尽在掌握中，对于不在掌握中的事情很不擅长吧。说是胆小鬼也许不太恰当，但是一直以来都高度重视自我的第二王子殿下，的确是害怕着自己被改变吧。

       「我靠！爽！太爽了！！我他妈也想要这么骂那疯子啊！！什么啊，那女人，这不是挺有型的吗！」

       ……不知为何萝丝十分激动，而且好像还挺开心的。不管怎么样，第二王子殿下可是王族，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种话……

       「说得完全正确，伊莲娜。」第二王子殿下向伊莲娜九十度鞠躬，「谢谢。」

       ……

       ……

       ……欸？

       诶诶诶？！！

       这个预料之外的动作，冻结了全场。

       伊莲娜也剧烈动摇了起来，竟然退后了一步。

       「……你说什么？」

       「谢谢。」

       ……居然还重复了一次？！

       第二王子殿下吗？！

       即使是我也看得出第二王子殿下的表情和平时不一样——他是认真的、诚恳地，在感谢。为了什么？刚刚的话吗？不对吧？太诡异了吧？！！

       虽然气氛变得很怪异，但第二王子殿下完全不为所动，恍若未觉地转身走到肯特阁下面前。

       「让你担心了，抱歉，谢谢。」

       肯特阁下也被吓到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但还是不忘习惯性地自夸：「那是。我肯定那种是把朋友放在心上的人的人……」

       「我现在想要和克琳娜独处，可以请你们离开吗？」

       「好、好的……」

       我下意识地答应，而后离开了房间。一出房间，萝丝就熬不住地开口：

       「我擦擦擦擦！那疯子终于疯了吗？！！」

       「……肯定不会啦，萝丝。不过这样，至少比游戏要好……大概……?」

       第二王子殿下说自己帮助克琳娜恢复，也不知道会采取什么行动。不过……大概是信得过的吧……？

       「那疯子不会是觉醒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呃，我想应该不是吧……」

       我走到一半，结果突然被一个人挡了下来。

       「罗伊尔先生……？」

       「我说过了吧？」罗伊尔先生不知为何抚上了我的脸颊，「我……有话要对你说。」

       * * *

（※西维尔·斯图亚特视角）

       克琳娜睡得很安稳。

       外面没有风，里面没有别人。一切都十分安静，女仆刚刚放下的红茶散发的热气缓缓向上，我听着克琳娜均匀悠长的呼吸声，终于稳稳当当地拿起了红茶。

       只是喝了一口我就放了下来，继续看着克琳娜的睡脸。我忍不住伸出手指，触碰克琳娜的眉间，那里十分光滑，于是我将手指抬起。

       可我又落了下去。

       好温暖。

       是那种，实实在在的温度。

       我很想要拥抱克琳娜，因为那个时候，看着痛苦地的克琳娜我却无法触碰的感觉……太糟糕了。

       但现在克琳娜需要休息。

       我缩了缩指尖，手指慢慢变成虚握的姿势，最后收了回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对自己说。

       我拿走凳子，膝盖落地，肩膀以上的部位都放到柔软的床铺上。

       克琳娜的头发没有之前柔软了，我轻轻拨过来，擅自摆弄她的发丝末梢。指尖的细微感觉都被脑子捕捉到，我坦率地接受了这些信号。

       她让我知道了自己的感官原来还可以这么敏感……不，细致或许更加恰当。

       就像是现在，内心深处有个地方在柔软地舒展开来，却又感到一分细密的疼痛一样。

       听着她的呼吸，我闭上眼睛。

       然而我倒反而做了噩梦。

       噩梦的内容，是雪夜。

       我知道这是梦，不过那种恐惧确实没办法控制的。毕竟那是曾经发生的事情，并且这一次也差一点克琳娜就会永远离开。

       所以我的双手颤抖，是很正常的。

       所以我的胸口裂开淌血，那也是很正常的。

       没办法，噩梦这种东西，就喜欢这样啊。

       我无法呼吸。

       我的表情没有变化。

       但我很清楚，胸口中翻涌的阴郁。

       这只是梦。

       这……只是梦。

       我知道，我很清楚。

       所以，我需要的是马上醒过来。

       因为这对于我来说……是十分珍贵而且难得的情感。用克琳娜的痛苦换来的，这份情感，浪费在这种地方完全就是暴殄天物。我知道自己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并且因为恐惧濒临醒过来。那是一种很奇妙的状态，既活在梦里，又活在现实中，不过这和我无关。

       我制造出冰棱，而后用力扎向垂在床边的手的手心。疼痛让我清醒，于是我更加用力地往下，并且扭动了两圈。

       拔出冰棱，治好伤口，蒸去血液。

       我果然是西维尔·斯图亚特。

       这种行为的确很有效率，我的确可以做到。我觉得合适，于是我做了。

       对西维尔·斯图亚特的憎恶冷却下来后，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果然还是和西维尔·斯图亚特十分相似。在看到西维尔·斯图亚特最后的结局后，我想到了自己。

       我也动过很多念头。在被布鲁克轰走之后，在玛格丽特·斯图亚特到来之前，和克琳娜独处的那段时间，那个时候，内心中的确是充满着了晦暗的情感，其中自然也不乏阴暗的思想。什么干脆就这样杀了她……这些已经算是十分十分平和的想法了。

       我们很相似。

       只是我的运气很好。

       萝菈·米尔萨普说我的结局只有一个不是悲剧结尾，那一瞬间我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事实，西维尔·斯图亚特的性格、观点和经历共同决定了一个结局，他不会有愉快的未来，只会走向「灭亡」。如果没有遇到玛格丽特·兰蒂斯这个意外，西维尔·斯图亚特按照常规生活下去，最后得到只有空虚。即使有这个意外，也不一定会变得更好。

       我曾经的确在那条道路上行走着。

       如果是更久以前的我，对于「西维尔·斯图亚特」没有和玛格丽特在一起之后的那个结局，只会表示赞许。

       但都无所谓了。

       想要对克琳娜好，只有这点我比什么都要来得清楚明白。

       为自己增加弱点软肋也好，让自己的思绪没办法冷静思考也罢，倘若真的弊大于利，那就让它去吧。

       我拾起克琳娜的头发，亲吻她的发尖。

       ——为了这个感觉，即使是毒药，我也甘之如饴。

       克琳娜床头柜旁放置的花不知何时已经绽放开来，窗外的枝桠也已经生出了翠绿的细小新叶。我站起身漫步到窗边，冬日的阳光十分温和，即使看着太阳也不会太刺眼，最重要的是，阳光好好地洒在了房间里，盖在克琳娜的身上。

       于是我满意地点头，伸出右手做出一个敲门的手势，用食指直接轻叩窗框两下，轻声说：

       「冬天已经快要过去了啊，克琳娜。」

       融化了的积雪滋润着泥土，万物待生长。

       那温润的水将潜藏了一个季节的种子催发，翠绿的桠苗一旦得到渴望的温度和阳光，便蓬勃伸展蔓延。

       埋藏了一个季节的故事，终于被带到了表面。

       春天，来了呢。

       （第二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