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星晨。」我聳起雙肩愣在原地，原本想開口說些什麼但被那人搶先一步。

    「你媽媽真的很不負責任，每次叫他付點小錢也不肯，這個家真的過不下去了。」爸爸一開口就停不下來，嘴中念念有詞。

    「好啦，我等一下要去上課了，你還沒吃飯吧？快去吃吧。」我進入廁所想獲得片刻的寧靜，但抱怨聲穿透廉價的塑膠門傳入耳中，就如滔滔江水般止都止不住。

    再次推開門，映入眼簾的只有無人的客廳和兩大包垃圾，遠遠的就能聞到酸臭味，令人作噁，我艱難地跨過兩包垃圾之間的縫才能走出家門上學。

    早晨的懸浮列車充滿著上班族和學生，車內十分擁擠，連挪動身體的位子都沒有，只能站直減少空間，有點像海中排列緊密的沙丁魚。

    一到站眾人爭先恐後的從車門擠出，然後往不同方向四散，走到一半時有人大力拍了我的後背，扭頭一看發現是昨天搖醒我的柚安。

    「嗨！星晨。」

    「早安，今天也很漂亮呢。」

    柚安熱情的跟我打招呼，她頭上綁著兩個包包，還夾了很多五彩繽紛的髮飾，就像從動畫裡走出來的人物。

    「昨天真是辛苦你了。」她用楚楚可憐的眼神看著我，在柚安雙眸的倒影中，我看到了我憔悴的樣子，跟光鮮亮麗的她走在一起讓我覺得有些自卑。

    「不會啦，女教頭愛生氣也不是一兩天的事。」

    「不過她真的很過分欸！怎麼能說你是清機工呢？」她七嘴八舌的説女教頭的不是，明明被罵的是我，但柚安好像更生氣，我只能在一旁點頭附和。

    「快到學校了妳小點聲吧，被聽到就不好了。」我將食指擺在嘴唇前。

    「阿，對吼。」

    一到教室我立馬趴在桌上小睡，不知道是書桌會催眠還是昨晚睡不飽，我一碰到桌面就進入夢鄉了。

    「她真的很倒霉呢。」

    「是啊，應該是上輩子很壞吧？」

    「你這樣一講不就代表我們上輩子也很壞？」

    「阿，罵到自己了。」

    

    在模糊的意識中隱約聽到兩人在說話，不知道他們在評論誰，但聽起來感覺很不好。

    這時，右手手臂發痛，肩膀僵硬，我從睡夢抽離，看著窗外豔陽高掛才驚覺快中午了，沒想到自己居然睡了整整三節課。

    我扭動肩膀時發出清脆的＂喀喀＂兩聲，鄰座的同學低頭竊笑，老師也看了過來，讓我感到十分尷尬。

    「真愜意。」老師撇了我一眼後繼續講題，柚安帶著書將椅子拉到我旁邊，溫柔地說：「睡飽了就一起上課吧。」雖然只是平凡的舉動卻讓我眼睛發酸。

    手上的通訊手環震動，剛開始想忽略，但訊息一直跳出來讓我忍不住瞄了一眼，「奇怪⋯⋯蘭姐怎麼會發訊息給我？」

    我將手放到桌下偷偷點開聊天視窗，看到內容的剎那我的心臟驟停，恐懼壓過我所有思緒，直接站起身往門口跑去，嚇得眾人一愣一愣的。

   我按下通話鍵，蘭姐很快就接起來，她語氣慌張，急促地吼道：「星晨！昨天的甜點是你裝的吧？！」聽到蘭姐的質問我趕忙解釋：「是我沒錯，可是我頭髮綁起來了！怎麼可能是我掉頭髮在裡頭？」

    「老總很生氣！他說外賓直接把便當丟掉，吃都不吃一口，總之你先來！」我掛斷電話後衝出校門，死命朝工廠的方向跑去，身旁景物快速飛逝，害怕蒙蔽我的雙眼，焦躁的心推著我向前進，一路上闖了好幾個紅綠燈，平常十五分鐘的路程硬生生被我縮短到五分鐘。

   一到工廠就看到大家站成一橫排低著頭被訓斥，身穿西裝的男子目眥盡裂，指著廠長破口大罵：「怎麼搞的！當初真不該給你們工作機會！早知道給機器人做就好了！」

    「老總⋯⋯請再給我們一次機會！下次⋯⋯下次不會再犯了！」廠長緊咬下唇，身體微顫，我不敢往前，只敢躲在樹後默默看著。

    「你⋯⋯」

    「就是她！老總是她！」正當老總開口時，一名乾瘦的大叔指著我大喊，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

    我繃緊雙肩，駐足不前，眾人灼熱的視線聚焦在我身上，我就像被放大鏡照射的螞蟻。

    老總步步逼近，龐大的低氣壓籠罩著我，「妳明天不用來了。」

    「我⋯⋯」想解釋什麼卻說不出口，雖然他語氣平緩，但仍感受出壓抑在心中的憤怒，蘭姐想上前卻被一旁的廠長抓住，廠長搖對著蘭姐搖頭，留下我無助的站在原地。

    「老總，下個行程時間快到了。」

    「走吧。」老總被護送上車，關門時還不忘瞪我一眼，見老總遠去大家開始將矛頭指向我，「都是你！害大家差點沒飯吃！」「搞什麼東西？你知道我家還有孩子要養嗎？」「當初就說不該讓這麼年輕的人進來！高中生一點責任都不用付。」

    「別怪這孩子了！大家都不容易！」蘭姐跑到我身旁將我攬進懷中，眼淚在蘭姐擁抱我的那瞬間潰堤，眾人面面相覷，回到原本崗位各做各的事。

    「蘭姐我先回去了。」我輕輕將蘭姐的手撥開，無力的往回走，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好像隨時都會倒下。

    

    「喂！唉⋯⋯，路上小心。」蘭姐在後頭大喊，但我沒有多餘的思緒可以回覆她。

    我不清楚我怎麼回到家，只記得有很多台呼嘯而過的車輛，以及玻璃碎裂的聲音。

    關上大門後身體下墜，臉重重撞擊地面，側臉的痛覺傳至大腦，意識漸漸陷入虛無。

    

    「喂！別睡了！醒來啊！」

    「唔⋯⋯」感官被濕冷感激醒，我猛然睜開雙眼，看見兩個人圍繞在我身旁。

    「你還好嗎？」黑髮男子扶起我的上半身，接著拿出手帕替我擦去臉上的髒污。

    「謝天謝地妳終於醒了，水都不知道潑幾桶妳才醒來。」面前站著個子不高的小男孩，他鼓起雙頰直勾勾的看著我，身上還穿著不合身的古裝，頭上扎著小馬尾，等等⋯⋯古裝？

    我站起身環顧四周，接著大力拍拍臉頰「這是什麼鳥不生蛋的地方！」腳底下踩著不平整的土路，左右兩側是大片竹林，後方還有個破屋，完全看不到現代文明的痕跡。

    「妳怎麼那麼沒禮貌啊！是妳自己倒在我們家門口，不感恩就算了，還嫌？都沒說妳奇裝異服惹人厭了，早知道就讓妳自生自滅！」小男孩指著我的鼻頭大吼，但萌萌的奶音和不及我一半但身高讓他根本沒有威嚇感。

    「陸弈，我想這位姑娘也是嚇到了，你別計較好嗎？」男子輕撫陸弈的頭頂，這才讓他氣消了些。

    「姑娘，這裡是孟國，你是從那處來的？」

    「洛巴阿。」男子皺起眉頭不解的看著我，轉頭問陸弈：「你可知道洛巴是何處？」「不知道。」兩人的反應令我不知所措，洛巴可是世界第一大城怎麼會有人不知道。

    「怎麼可能不知道？再怎麼沒見識的人都知道洛巴阿！」

    「暝夜，我看她是瘋了。」

    「陸弈，這樣說很沒禮貌，不如這樣，姑娘不嫌棄的話先進屋休息吧，也許我們可以幫妳找到回家的路。」陸弈將暝夜拉至一旁竊竊私語，不知暝夜說了什麼讓陸弈展開笑顏，態度變的比翻書還快。

    「姑娘別客氣我們進屋吧。」陸弈推著我的後背，雖然個子小小的但力氣卻很大。

    「不⋯⋯謝謝你們的好意，但我還是別給你們添麻煩好了。」

    「別這麼說，妳衣服也濕了這樣很容易感冒，至少先擦乾吧。」暝夜的語氣溫柔堅定，沒有給我拒絕的地步，我無奈地點頭表示同意，暝夜看到後露出淺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