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底牌與交鋒

在圖書館後面的公園裡,以野餐的形式吃過午飯後,家裡來人通知諾倫上門拜訪,於是佩麗緹亞如蒙大赦般向兩位殿下致歉後脫逃了。

回到圖書館後,潔莉諾雅將原本在看的書全部放回原位,尋找起和詛咒有關的書籍。但很遺憾的,花了整個下午的時間搜尋,除了得知詛咒是魔族才能使用的特殊技術外,沒能找到更多相關資訊。

於是她轉而閱讀起關於本國東北方的魔王國───斯特奧雷克的資料。

這個世界有兩種人形種族,人類和魔族。

人類身體能力較弱,但思想靈活、富有創造力、能使用魔法,繁衍能力高,多數為群體生活。

魔族身體能力較強,但多數魔族思考方式較難以變通,直來直往、率性而為,直白點形容的話,就是一根筋、直腸子這種感覺。

他們的繁衍能力較弱,且沒有群聚概念,多為個別生活。

這樣七零八落的種族能夠形成國家,是因為有魔王的關係,魔王是魔族中被視為最強的存在,也是唯一能將魔族凝聚起來的人。

奇妙的是,名稱雖然叫魔族,他們卻不能用魔法,取而代之的是能使用一種名為「詛咒」的特殊能力。

但關於詛咒,找不到更詳細的資料了,不知是沒有人研究還是被藏起來不讓一般人接觸,目前還無法得知。

但光是知道詛咒只有魔族能使用這件事就很不得了了,若是第一王子受到詛咒,也就是說魔族襲擊了人類國家的王子......事情一下子惡化成種族衝突了。

......等等,若是這樣,接下來應該會發生大規模戰爭才對?

王子受到魔族詛咒而死,王家不可能善罷甘休,先不說其他國家參不參與,歐羅特洛克和斯特奧雷克之間爆發戰爭是必然結果。

但是佩麗緹亞完全沒提到這個,她似乎毫不懷疑她們將會進入王都第一學院就讀。

如果爆發大規模戰爭,不可能照常入學吧?

這是怎麼回事?

思考無果,只能回去後再當面問佩麗緹亞了。

只能暫時把這件事放在一邊的潔莉諾雅,再度投身於魔法研究的書籍中,直到圖書館關門時間到才意猶未盡地返回別院。

由於第二王子直到最後作業還是寫不完,沒有被糾纏是潔莉諾雅今天最大的幸運。

和祖父一起吃過晚餐後,潔莉諾雅來到姐姐的房間,詢問之後會不會發生戰爭的事,佩麗緹亞很理所當然般回答了。

「本來會發生戰爭,不過因為女主角的活躍,避免了戰爭喔!」

聞言,潔莉諾雅腦袋當機了。

......那個遊戲的女主角未免太過強大了吧?靠著活躍就讓本應發生的戰爭停止了?

關鍵是、到底要做出「什麼樣的活躍」才能停止兩個國家之間的戰爭啊?

任她如何想破了頭都無法找到答案,潔莉諾雅被自己的無能為力深深擊倒了。

連解決方法都必須靠遊戲腦姐姐的支援......就像是她輸給了那個所謂的遊戲女主角一樣,潔莉諾雅十分不甘心。

但是......阻止戰爭能拯救無數條人命,不是在意自尊心的時候,潔莉諾雅眼神堅定,朝佩麗緹亞低下頭虛心請教。

「非常抱歉,駑鈍的我想不出好的解決方法,能拜託姐姐告訴我應該怎麼做才能阻止戰爭嗎?」

佩麗緹亞被她如此正經的請託嚇了一跳,慌張地將她扶正。

「潔莉諾雅妳怎麼了?不需要這樣的,妳想知道什麼姐姐都告訴妳!阻止戰爭的方法很簡單的,只要把魔王國來留學的王子攻略下來就可以了!」

「......欸?」

以為自己聽錯的潔莉諾雅呆愣了幾秒。

「攻略...斯特奧雷克來留學的王子?先不說願不願意...我現在才六歲啊?戰爭爆發的時候我頂多也才十歲,正常人會被一個十歲的小丫頭攻略嗎?」

除非斯特奧雷克的王子有戀童癖......那不就是個變態嗎?讓一個變態當主要男角之一,這個遊戲沒問題嗎?

佩麗緹亞疑惑地歪著頭。

「妳在說什麼?戰爭發生的時候我們已經十八歲了啊,遊戲正式開始是在我們十五歲的時候,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準備喔!而且憑潔莉諾雅妳的魅力,無論要攻略誰一定都沒問題的!」

「...我們十八歲的時候才開戰?為什麼會拖那麼久?」潔莉諾雅不可思議道。

「拖那麼久?什麼意思?」佩麗緹亞反問道。

「和斯特奧雷克發生戰爭是因為奧茲雷格王子受詛咒身亡吧,這樣的話,應該在王子身亡後不久戰爭就會爆發了不是嗎?」

「戰爭和奧茲雷格王子沒關係啊?因為奧茲雷格王子會受到詛咒是意外事故,跟魔王國沒有關係喔。」

「......欸?」

潔莉諾雅愣了半晌後冷靜下來,思考著方才銜接不上的對話,終於發覺她和佩麗緹亞所說的戰爭根本不是同一個。

暫且把多年後的戰爭和又一個攻略角的訊息放到一邊,第一王子受詛咒是因為意外事故而不是斯特奧雷克的誰故意為之,所以本國不會以此為由對斯特奧雷克發動戰爭......可以理解。

那麼,現在的重點就是查明那個「意外」是如何發生了。

但是很可惜,關於這件事佩麗緹亞也毫無頭緒,似乎因為第一王子的事在遊戲中只是作為故事背景被大略提及了一點而已,所以自稱活體攻略本的姐姐也無法給出更多資訊了。

於是,回到原點,依舊要從頭開始調查。

首先是要釐清,到底要如何才能讓人受到詛咒呢?

只要能知道方法,就能更清楚地掌握方向了。

話雖如此,最困難的偏偏就是這點,還是個小孩子的潔莉諾雅能獲得資訊的管道有限,如果書籍無法找到需要的資訊,就只能問人了。

不過,一但決定要問人,勢必就會被反問「妳問這個做什麼?」和「妳是怎麼知道的?」

因此理由很重要,關係著能不能順利獲得解答。

而且這樣的問題不能隨便問人,詢問的對象也要慎重選擇。

在潔莉諾雅有限的選擇中,有較大可能性知道關於詛咒的知識、能確實保守秘密、可以信任的人......老實說,她毫無選擇餘地。

符合條件的對象只有一個───祖父大人。

但是以那個人為對手,她絲毫沒有守住底牌的信心,感覺所有想隱瞞的事在那個人眼前都無所遁形。

......可怕。

她不知道為什麼一個小小的前子爵能夠有那種壓迫感,以前在家裡還好,自從她們離家前往王都後,祖父的威嚴似乎變得沉重了。

難道這才是祖父原本的樣子嗎?

總之,真心希望他面對年幼的可愛孫女時,能把那身威嚴稍微收斂一點。


在圖書館進行了三天的垂死掙扎後,潔莉諾雅於吃完晚餐後拜訪了祖父所在的書房。

「那麼,想問我什麼?」

進行過簡單的問候,祖父毫不拖泥帶水地直奔主題。

深呼吸一口氣,潔莉諾雅直面大魔王...不,是她的祖父。

「請告訴我,什麼情況下會受到詛咒?」

「......為什麼想問這個?」

果然來了───潔莉諾雅將預先準備好的答案說出來。

「為了研究,我對詛咒很感興趣。」

「......」

祖父一瞬不瞬盯著她,沉默的壓力讓潔莉諾雅背上冒出了冷汗。

「妳的研究主題不是魔法嗎?為什麼突然對詛咒有興趣?」

許久沉默後,祖父終於將對話進行下去,潔莉諾雅輕吐一口氣,但還不到放心的時候,她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回答。

「在圖書館查閱資料的時候,偶然發現了這個詞彙,但是始終找不到更詳細的介紹,才斗膽前來打擾祖父,希望博學多聞的祖父能為我解答疑惑。」

潔莉諾雅優雅地躬身,展現出最誠懇的姿態請求賜教。

儀態完美、毫無破綻的理由、不留痕跡的讚美以及親情牌,做到這種程度還刁難可愛孫女的長輩應該是不存在的吧?

在心裡再次檢視了遍自己的應對,十分完美,如此堅信的潔莉諾雅頓時充滿了底氣───卻在結束躬身後抬起的目光和祖父的雙眼對上時,底氣「噗哧」一聲洩了出去。

應該...十分完美了...吧?

「據我所知,妳放下魔法研究,突然開始流覽與魔族相關的書籍,是在和兩位殿下共進午餐後。」

祖父突然開口說道,潔莉諾雅頓時愣住了。

然而這還沒完。

「在那個時間點妳突然詢問起奧茲雷格殿下的年齡,難道突然對詛咒感興趣和奧茲雷格殿下有關嗎?」

「......欸?」

潔莉諾雅下意識轉過頭,看向緊閉的門扉,陪同她前來找祖父的人正在門外待命。

阿修利恩他───

「覺得自己遭到背叛嗎?別搞錯了,雖然是分配給妳的貼身護衛,但別忘了阿修利恩是以法爾岡家的名義臨時雇用的見習騎士,他的酬勞也是由法爾岡家的人事資金提供,妳該不會天真地以為自己已經是他的主人了吧?」

「───!」

潔莉諾雅有種被雷劈到的錯覺,渾身僵硬著微微發抖。

說得沒錯......阿修利恩現在的雇主是法爾岡家之長、也就是她的父親,在父親不在的這個地方,有權代理雇主的也是祖父而不是她,若是祖父要求阿修利恩將她的事情悉數報告,阿修利恩是無權拒絕的。

啊───失敗、太失敗了!她被那個遊戲腦姐姐荼毒了嗎?為什麼會忘了這麼基本的事?

就算阿修利恩將來真的會成為她的專屬騎士,那也是將來的事,而不是現在。

如果這裡有塊大石頭,她想狠狠給自己撞上幾下。

「那麼,回答我的問題,妳對詛咒感興趣是否跟奧茲雷格殿下有關?」

沒等她從打擊中回過神來,祖父已經回歸正題開始審問了。

魔鬼!祖父你個魔鬼!若她裡面不是個成人靈魂,現在大概已經嚇暈過去了。

看樣子不得不全盤托出......但底牌是無論如何都絕對要堅守到底的。

潔莉諾雅再次深呼吸,做足心理準備後,正面迎上祖父的目光。

「是的,的確跟奧茲雷格殿下有關。」

聞言,祖父的眼睛微微瞇起,用更加嚴厲的目光審視她。

「......潔莉諾雅,注意妳的言行,妳一邊搜尋關於詛咒的事、一邊打聽奧茲雷格殿下的資訊,若是傳入有心者耳裡,一旦奧茲雷格殿下出事,妳將會成為最大嫌疑人。」

「我知道事關重大,所以我才會來找祖父。」

「然而妳卻對我有所隱瞞,這讓我怎麼相信妳?」

「因為我有無論如何都必須保密的理由。」

「那是什麼...」

「祖父!」

潔莉諾雅打斷了還想探究的話語,用完全褪去孩童偽裝的神情看向祖父。

「奧茲雷格殿下可能會在十二歲時因為意外而受到詛咒,我想阻止這件事發生,所以才會積極調查關於詛咒的事,這就是我行動的理由,請不要問我消息的來源。」

「奧茲雷格殿下會因為意外而受詛咒?是誰告訴......」

「請不要問我消息的來源。」

再次失禮地打斷祖父的話語,潔莉諾雅用她稚嫩的面容擺出嚴肅的表情,再一次宣告。

「請不要、問我、消息的來源,拜託您了!」

潔莉諾雅深深地低下頭。

祖孫兩人面對面的書房裡,沉默長時間蔓延著,潔莉諾雅始終沒有把頭抬起來。

最後,她聽到前方傳來一道無奈的嘆息聲。

「我知道了,把頭抬起來吧。」

祖父如此說道,潔莉諾雅忍不住在心裡發出盛大的歡呼───底牌守住了!

雖然除了底牌其他都被扒得一乾二淨,但她還是覺得這是個值得慶賀的微小勝利。

畢竟若是真的想從她嘴裡撬出消息來源,方法多的是,但祖父還是放過了她,偉大的親情萬歲!

「非常感謝您的寬容諒解。」

行了一個優雅的淑女禮,潔莉諾雅抬起頭來看向祖父。

雖然那張嚴肅的面容皺著眉頭一副有話想說的樣子,潔莉諾雅還是突然覺得這樣的祖父很親切。

相對無言半晌後,祖父再一次嘆氣。

「如果那個消息是真的,就必須盡速查明那個意外可能發生的時間和方式。」

「是的,但是明確的發生時間不知道,只知道會是在奧茲雷格殿下十二歲時發生,因為殿下十二歲的賀宴快到了,所以我有點著急。」

「因為時間不明,所以才想從方式開始調查,是嗎?」

「就是這樣。」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容易!潔莉諾雅因為能以不用顧慮孩子身分的方式與人對話,感到十分高興。

祖父沉思了一會兒,突然看向窗外。

「界,進來吧。」

潔莉諾雅愣了下,看著在祖父說完後不久,默默打開窗戶進入房內的男子。

......什麼狀況?

她看看穿得一身黑的男子,再看看祖父,一頭霧水。

是說...這傢伙該不會把剛才的對話都聽光了吧?不要緊嗎?雖然祖父好像完全不介意的樣子。

正擔憂著這名叫界的男子口風夠不夠緊,祖父先一步向她說明。

「關於詛咒的事問界最清楚,因為他是魔族。」

「......欸?」


突然聽到了不得了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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