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娜格琳．萊德金登

「公主殿下？」

　東尋西覓、視野內哪裡都沒有。

　芮莉絲塔對突然站起來的我感到疑惑。

「怎、怎怎怎麼辦──！」

「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驚慌失措對解決事情毫無幫助。請先冷靜下來」

　比起慌張的我，芮莉絲塔相當沉穩，沒有被帶動情緒，明明看起來和我同年齡，卻給我一種很可靠，彷彿是在和大人說話般的錯覺。

　多虧這種不可思議的反差感，我稍微冷靜了一些。

「其、其實──」

　喲西好。抑制身體的顫抖，我趕緊說明狀況。

　聽完我的話，理解狀況的芮莉絲塔頷首嘟噥著「是這麼一回事啊」。

「原來如此......公主殿下在看書時，書籤還在嗎？」

「這個我就不確定了。不過我有夾在書裡帶出來！」

　看書的過程中，我沒有去確認書籤的狀態。

　說不定在我翻書的時候，就已經不在手裡了。如果是這樣的話......？

「會不會在過來的途中弄掉了......也有被偷偷拿走的可能性」

　在途中弄掉的可能性很高，我也這麼覺得。

　但是、被人拿走？這段時間除了芮莉絲塔以外沒有其他人接近我，在看書的途中，書籤被別人拿走的可能性是零，絕對不可能。

　有點像是往臉上貼金，但我認為自己的眼力聽力還算不錯，就算真的有人意圖不軌，我也能察覺到。自然更不可能是面前的女僕拿走的。

　我用這番話推翻這個可能性。芮莉絲塔挑高一邊眉毛，露出一臉意味深長的表情，把手放在旁邊的樹上。

「不是被人，而是怪物。比如【偷竊鴉Thief Crow】這種怪物就有收集稀奇物品的習慣，在牠們的居住地附近的偷竊事件可是層出不窮」

「......還有這種怪物啊，不過就算是這樣，離宮裡頭也不會有人剛好飼養那類怪物吧？」

　傭人在入職時簽的【契約書】上面有限制帶入【魔籠】的條約，別說野生怪物，被馴服的從魔也進不來離宮裡。唯一例外是貼身侍女手裡的【魔籠】，裡面養著以防萬一用的護衛怪物。

「雖然不是【偷竊鴉】，但庭園裡面有別的怪物，就是這棵樹」

　她用手背敲了一下我剛才還倚靠著的樹......樹？

「......？？？」

　我花了一段時間才理解芮莉絲塔的意思。

　不對，沒有理解。完全不懂她說什麼。

　什麼意思？

　再說一次～？

　見我沒有反應，芮莉絲塔重述一次。

「這棵樹也是怪物Monster喔」

「是嗎......？　怪物！？　怪物為啥！？」

　嚇得我立刻抱緊書籍，向反方向大大跳了一步。

　見我嚇了一跳，芮莉絲塔的嘴角微微上鉤。

　這孩子是不是有點腹黑啊？

「安心吧，這棵樹不會動的。仔細看，上方可以看得到怪物名稱吧」

「......真的有」

　我抬頭一望，因為逆光的關係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樹枝上方的確有著【雷尼根樹Reinigen Tree】這個名字。

　一動也不動，外觀看起來就是一棵大樹。

「這棵樹是......植物系的怪物？　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

「嗯，是很久以前王族委託【植卉王King of Plant】種在這裡的，據說是以過去雷加利亞某部族中的靈樹為謄本參考，改造養殖出的植物怪物」

「靈樹？」

「是幾百年以前的傳說，部族所敬奉的靈樹有著驅散惡性能量、淨化詛咒的能力，這棵樹遠不如那個靈樹，只能循環空氣、調整土壤成分而已。還有就是多少有點等級．．．．．．吧。原本這座離宮就是重病王族的休養地，結界和這棵樹，是打算用二重構造來處理怨念之類的惡性能量吧。真不懂有錢人王族在想什麼，浪費也該有個限度吧」

　那個、我王族就在妳旁邊耶。

　而且到頭來，既然這棵樹不會動的話，也偷不了書籤吧？

　我想像了一下樹木自己移動起來，藤蔓和樹枝像章魚觸手般蠕動的畫面，光想就覺得很不舒服。拜託了，以後不要讓我遇上那種怪物呀。

「把話題說回去吧，最大的可能性果然還是掉在路上了。要找的話就得老老實實一路盯著地面找了，公主殿下妳還記得自己是走哪條路過來的嗎？」

「當然───呃」

　我轉頭看向花園外側的庭園、講不出話來。

　視野所見的是分不出差異的灌木、蜿蜒曲折的石磚路。雖說不至於像迷宮那樣，但可供人行走的道路非常多。在穿過庭園後、才是我所居住的城堡。

　我把「當然記得」這句話吞回肚子裡。能記住才怪。

　離宮占地很廣，不只庭園，建築物的構造也差不多複雜。

　所以雇用的女僕大半都是清掃人員。

　好吧，我承認。有錢人的想法真的很怪。

　不過這個建築物的歷史可以追究到幾百年前的舊王國，和我們萊德金登無關！

「看來不記得呢。我想想，分頭尋找的話應該能縮短不少時間」

「哎？　會幫我找......？」

「？　這不是當然的嗎？」

　糟糕，超高興！

　喜悅之情難以抑制，不知不覺我已經握起了她的手。

「別太期待唷......尋找失物可不是女僕的專長」

「這點我也一樣！　【劍聖】擅長的只有揮劍！」

「是、是嗎......公主殿下取得上級職的事情是真的啊」

「嘿嘿～對了，芮莉絲塔就職什麼職業呀？」

　我還沒有習得《看破》，只能從她口中打聽。不過就算習得了，沒有同意就施放識破系技能相當無禮，所以我也不會用就是。

　不知道為什麼，芮莉絲塔停頓了好一陣子才鼓起胸膛自信的回答。

「──地屬性魔法的話，我還是挺有自信的」

　──她露出笑臉，這麼說。

　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用了有點繞圈子的說法。

　可以強化和操作礦物的地屬性魔法啊，那就是魔術師系統裡【黑土術師Landmancer】之類的職業吧。

「哎呀～如果是擅長找東西的【探Seeker】就好了，果然沒這麼好運嗎」

「......如果是那個系統的超級職業。區區失物什麼的，應該一瞬間就能找到了」

「有這麼厲害嗎！？」

「職業名字好像是叫做......【神秘探God Seek】。據說就算把東西遺落在大陸另一頭也能知道位置」

「好方便！」

「可惜這個職業已經變成空位很久了，現在應該沒有人就職吧」

　芮莉絲塔也太博識多聞了。

　我記得她是外國出身，說不定這是他國的國情吧。還是轉移下話題好了。

「比起這個，芮莉絲塔妳會用魔法對吧，我想看！」

　雖然魔法使並不罕見，但談到魔法的時候，她露出十分自豪的臉。

　這激發了我的好奇心，就請求她讓我開開眼界吧。

　經過職業診斷，我毫無疑問是天生的劍士，但說不憧憬魔法的話是騙人的。

　因為〈星夜的物語〉中，主人公即是劍士，也是一名傲視群雄的魔法使。

　要是能讓劍與魔法都很厲害的人成為我的同伴就好了，不過同時具備前衛職與魔法職兩種職業適性的理者很罕見，我自己也覺得不太可能。怎麼可能會有能使出高超劍技，同時具備強大魔力的人呢，況且【魔法劍士】的超級職也已經變成失落職業Lost Job了。

「現在多半......沒辦法」

「剛才的自信呢！？」

　妳剛剛不是很有自信嗎！？

「這是另外一回事。不、慢著，還是試試看好了......說不定」

　自言自語的最後『可以露一手試試嗎？』她這麼看向我。

　我點了點頭回應。

「這樣的話，就選那邊怎麼樣，那個花圃正好在翻土，弄亂了也看不太出來」

　我隨手指了一個花圃。

　花圃上，光禿禿的褐色泥土上沒有半根草。

「......位置稍微有點遠呢，那麼、恭敬不如從命。開始嘍。　《泥土劇變Mud Clap》......哦哦哦哦哦哦哦！！！」

「！？」

　只見芮莉絲塔發出「哦哦哦哦哦哦」的喊聲，把手掌對準10公尺外的花圃。她體內的魔力開始流動，經由雙腳流向大地，朝著目指的花圃位置匯集。

　莫名煞有其事的氣勢讓我慌了一下，需要這麼使勁嗎？

　不管怎麼樣，魄力倒是很足夠。

「喔、喔......嗯？」

　就這樣過了整整五分鐘．．．．．．．之後。

　如同被風吹拂的湖面一般、表面的土壤晃動了一下。

　彷彿蚯蚓在翻土般的魔法。

「哎？ 就這樣？」

「......」

　芮莉絲塔把手掌撐在膝蓋上、喘著粗氣。她是真的用了全力．．。

　我幾乎沒有感覺到魔力流動的氣息，看來效果低落是因為從她身體放出的魔力太少了，只用這點魔力很難引發強力的魔法。芮莉絲塔的魔力似乎很少，是職業等級不高嗎？

「那、那個......別介意？」

「不該是、這樣的」

　她似乎受了很大打擊，跪倒在地上，力道過大，放在圍裙口袋裡的道具箱都不小心滾了出來。

　因為滾到了腳下、我理所當然用沒拿書的那隻手把它撿了起來。

　撿起了道具箱．．．．．．。

"雖說是出自意外，但就如【■■■】的期盼，【■■】被交付回到使用者的手中。"

　─────嗯？

"就這樣娜格琳獲得了強大的力量，遠超出她好不容易獲得的上級職，更勝於超級職。"

　我愣住了。

　意義不明的事情害我愣住了。

　什麼！？ 什麼！？ 什麼！？ 

　怎麼回事！？　簡直像是要告訴我這不是錯覺，無法理解的事情再度發生。

　有文字、不對、有聲音不知道從哪跳了出來！？

"思考陷入混亂，不過淺意識已經理解到自己正處於某種技能的作用下，首先猜測的是幻術之類的東西，但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幻術、不對？　怎麼回事！？」

　想法在說出來以前就...？！

　不可能是幻術，不是眼睛、不是聲音。這個只能用『感覺』稱呼的現象與五感無關。

「公主殿下、怎麼了嗎？」

「有文字、不對、是聲音！　啊啊、也不對，該怎麼解釋才好！」

　這簡直就像是......

"難以表達這個感受，不過喜愛書籍的娜格琳．萊德金登可以抵達答案。"

　聲音聽起來好遠，文字看起來也好遠。

　就算進入了大腦，現在的我也沒有去理解的餘裕。

　既像聲音、也像文字。這是一種猶如在閱讀．．的奇妙感受。

"愕然與恐懼壓制住混亂，娜格琳汗如雨下，一語不發思考著。"

　不用照鏡子也能知道，我的臉色一定很糟。

　這個無法形容的東西總是先一步『對事實進行敘述』。

　完全不明所以，似乎要把早上吃的東西吐出來似的，頭好痛。

　不以文字、不以聲音，在內心浮現的『無形敘述』客觀的描寫出下一步．．．的狀態。

　意識越來越遠。

　真的就像是、在讀書似的。

　先把文字看完，才理解發生了什麼事。

「公主殿下......？」

　芮莉絲塔走近一動也不動的我，輕易從我手中拿回了道具箱。

"不過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了，再過不久她就會面臨生命───"

　『無形敘述』就這麼消失了。

　彷彿該有的『下一頁』被某人撕掉一樣，消失地無影無蹤。

　這是我第一次覺得，沒能看到書的『下一頁』是好事。

　總算、回歸正常了。

　或許是心理作用、雞皮疙瘩停不下來、喉嚨十分乾渴、連吞口水都做不到。

　花費許久、我才終於能說出一句話。

「吶、那個道具箱、是在哪裡得到的」

「這是入職前被交付的東西，性能還算優異我就拿來使用了。比起這個，公主殿下怎麼了嗎，突然之間──」

「沒、沒什麼」

　聽說一部份職業可習得的預知技能會曖昧的告知未來，這類技能或許和剛才發生的事情有關聯也說不定，我在意的不得了。

　剛剛那個、到底是怎麼回事。

「......公主殿下，妳的臉色看起來很糟糕，需要我去叫貼身侍女嗎？」

「不、不用了。我已經沒事了」

　就算這麼說，芮莉絲塔眼中仍然掛著對我的憂慮。

　真的太過突然了，片刻前的身體不適並非『無形敘述』帶來的副作用，只不過是我一時之間陷入混亂，過於恐慌而已，現在已經好很多了。

　無論如何，都需要整理一下思考。

「我稍微去休息一下，書籤我晚點會自己找的」

「......公主殿下......是的。我明白了」

　猶豫許久她才願意首肯。

　她有意詢問詳情，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說明狀況。

　可是、我自己都不理解的事情又要怎麼解釋呢。

　對不起，原本聊的還算不錯，都被我搞砸了。

　為了整理狀況，我雙手抱著書，背向她離開了中央花園。

　別過眼之前，芮莉絲塔地向我敬了一個拘謹的禮。

　我和她的距離又拉遠了。

　接著，我數度在庭園轉彎，到了沒人經過的地方，背靠灌木叢攤坐在地上。

　做著深呼吸，我嘗試回想不久前那一異常情況。

「為什麼一碰到那個道具箱就......那是、預知系的技能嗎？」

　要說最近發生的怪事，莫屬一個月前的事件。

　失憶、以及寶物殿的崩壞。

　當我醒來時，負責治療我的卡亞拜修卿說在我回復記憶前都待在這裡比較好。原本我以為只是單純的休養，但看來有什麼內幕。真的是、莫名其妙。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也想知道啊」

　誰來、告訴我啊。

　為了不讓眼淚流出來，我仰望天空。

　明明光線很足夠、卻感覺周圍暗得過分。

　我討厭這裡。

　被結界所隔離、一點也不漂亮的天空。

　與書中所描繪的美麗藍天不同。

　我討厭這裡。

　不過、就算沒有結界，我的天空仍然是淤塞不堪的模樣。

　沒有翅膀的我，別說天空了，就連離開地面都做不到。

　我討厭這裡。

　唯一讓我安心的只有懷裡〈星夜的物語〉的重量。

　但是、只有書本身的話是不足的，還少了某樣東西。

「得去、找書籤才行」

　不然的話，下次遇見貝妮時，我會丟臉到無法向摯友搭話的。

　上次是她來邀請我出去冒險，下次就由我來───

　......上次．．？

　感覺腦海中好像掠過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但是無論我再怎麼回想，斷片的記憶卻總是殘缺不全。

"────如■不移動，■會死。"

「哎？」

　那個現象又來了。

　伴隨著更大的異常。

　轟隆一聲。

　剎那間我還以為是地震。但震源來自上方．．。

　震度強到足以讓人踉蹌跌倒。

　視野上下搖晃，震動響徹離宮全域。

　崩潰壞音逐漸擴散開來。

「怎麼、會───」

　黑色羽毛．．．．零落、遮蔽天空。

　耳邊響起怪異的尖喊聲。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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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感Narration》

(NωO)＜腦海中會閃過『旁白第三人稱敘述』

(NωO)＜邪門玩意兒

○【探Seeker】系統

(NωO)＜擅長尋物．尋人的感知職業

(NωO)＜超級職名【神秘探God See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