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我的情報收集人員正式開始運作。好有成就感，覺得一切都已經解決了～可是甚麼都還沒開始改變就是了。

雖然我還會時不時觀察鬼明派，但現在主要工作都交給了納戶。因為我告訴她可以按照以前那樣向藤院先生報告，所以除了可以得到她的情報外，校園生活好像沒有甚麼改變。

當然，不用再擔心被人暗中監察，或者被流言風向帶著跑。反正，開學以來的煩惱解開了，現在覺得很舒坦。這麼和平真是太好了～

「琉璃宮大人，您又剪過頭了。」

黛理在我右邊悄聲提醒。我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粉色月季。花道老師說這是月季，但老實說我完全不知道這和玫瑰有甚麼差別。不都是Rose 嗎，這樣說出來的話，教室裡的學生應該會睥睨著看我吧。

雖然翻看過家裡書櫃的植物圖鑑，但很難記住全部內容呢。我殘忍地剪掉莖枝上的葉片，把它放在一旁。只剪剩幾片葉子，說不定我真的剪過頭了。

我不是那種浪漫的人，畢竟我是沒有戀愛經驗的邊緣人。所以月季也好、薔薇也好、玫瑰也好，反正都是同一科屬吧。玫瑰除了可以泡茶或者做果醬還有甚麼用途；相比起來，蘋果可以做蘋果醬、蘋果派、蘋果茶，洗乾淨外皮就可以咬著吃，價格從便宜到高價都有，明顯有價值多了。

從價值高低來分析好像有點不對，畢竟玫瑰昂貴多了，還是示愛的王道道具。在求婚時送上玫瑰的話，會成為一生一世都難以忘記的珍貴回憶。這樣來說真的無法單純用價值來衡量，因為每個人心中對每件事的價值都是不同的......

「琉璃宮小姐，請問你在創造甚麼呢？」

欸？我抬頭看向花道老師。她眼鏡後面的眼睛嚴肅地審視著我的花道作品。

我低頭看向自己的白瓷花瓶。問得好，我究竟在做甚麼。花瓶中插滿了綠葉，我看向手中僅剩花朵的月季，把它插在最中間，認真地回答。

「我稱它為，《萬綠叢中一點粉》。」

「那麼，你想從中表現出......？你創作的時候的心境是......？」

問得實在是太好了，因為我甚麼都沒想，只想了一堆有的沒的。像是蘋果汁很好喝，或者快餐店的蘋果派和圓形蘋果派究竟有甚麼不同，這樣的無用心境，你想聽到嗎？

「我想凸顯出月季的粉色。」

她皺起眉，失望地搖搖頭。

「我是在問，更深層次的心境。像是，想要表現出物我合一、一心求上、捨我其誰，這樣的心境。」

沒有。我沒有任何有意義的心境。我想像中的花道不是這樣的。不是應該先學習一下插花技巧嗎？才試堂就直接實踐了？雖然俗話說從實踐中學習，但起碼教我一些基本的知識和理論啊。

我微笑著說了聲抱歉，她便讓我重新嘗試一個新創作。然後，她移步到旁邊的黛理前，進行了簡單的對話後，便在全班同學面前稱讚了她的作品。畢竟黛理從小開始學習嘛，而且作品看上去真的很漂亮，就像是高等日式旅館會擺放在玄關的那種，華麗簡潔的藝術品。

「櫻宮同學真是厲害。琉璃宮，我們一起努力吧。」

坐在我左邊的實沢騎士趁著大家都走到黛理的作品前觀摩時對我說到。我哈哈乾笑著回應了他。剛才的已經是我的能力極限了。

究竟為甚麼我會在這裡上花道課，原因就得回溯到翔香大人的生日會上。

因為忘記了——很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忘記的——提前準備翔香大人和健樹小弟的禮物，我只能臨時買來一瓶香水和一本書。到了生日會後才發現，大家準備的禮物無奇不有，非常有心思和有趣。相比起我的，真的......哈哈哈，真是顏面掃地。

雖然兩人都表示很高興，但我卻高興不起來。試想想，如果在自己的生日上收到了一堆和去年相似的、毫無用處和心意的禮物，我大概會很沮喪吧。推己及人，不可以再這麼隨便地挑選禮物了！

因此，為了明年的生日禮物作準備，我決定學花道、去親手製作一個可以放在客廳讓翔香大人顯擺的作品！我知道黛理在學花道，她寄給我看過的照片真的很漂亮。於是我便報讀了黛理學花道的課室的試堂。試堂也需要交學費，花道真不容易......

本以為只是插花，但我明顯小看了它背後所涵蓋的哲學與心靈反思。按照老師所說，花道也許是和佛教有關。而且，藝術這種東西，我不怎麼擅長啊......

今天也一起來試堂的騎士大人，則表示是為了親手製作一份漂亮的禮物去送給母親。真是孝子，反觀自己，已經開始覺得怎麼都好了，花道這件事，我沒有天份......

要展示心意的話，其實親手製作蛋糕也可以啊，為甚麼我要選花道。草間小姐就可以和我一起做蛋糕，而且不需要交學費。學習花道，想必是一時衝動吧。我現在鬱悶地重新選擇一個寬口的白色淺盤，心中責罵著之前興致衝衝地做決定的自己。

浪費了金錢和時間，為甚麼我要來學花道。聽上去很高雅，完全不是我這種才粗學淺的小市民可以駕馭！我在淺盤裡加入水，把一朵藍色小花放在其上。

Done. 老師，請不要再問我這是甚麼，這種事請你自己理解......

可惜，老師再次來到我面前，微微皺起眉頭，來回看著我的創作和我。

「琉璃宮小姐，請問你想透過這個創作表達甚麼？」

不要問藝術家的創作的背後含義，問自己感受到甚麼吧......既然你這麼想讓我回答，我就大發慈悲告訴你。

「色則是空，空則是色。」

她似笑非笑地挑挑眉。

「請詳細解說一下。」

…...你要我說是不是，又要問我背後意義了是不是？好啊，看看誰最能吹噓啊？反正我不會再上課了！豁出去了！

「水，可以說是萬物之源。生物是從哪裏來的？海洋。因此，我用水來做基底。然後，如老師您所見，這是一朵花。普通的，從枝頭上掉落到水中的花。開花，是植物生命的循環之一；它的掉落並不是悲傷的，而是象徵著生命的前進，最後回歸到萬物之源。這就是落葉歸根，一切都是過眼雲煙，回到了生命起初。」

「原來如此，但...」

我還沒說完呢？老師，我的心境可是很廣闊的喔？三言兩語說不完。

「而，如您所見。水中的倒影是虛幻的，那瀰漫著的花香和水氣也似真似假。其實甚麼才是真實的呢？永恆不變的事物是真實？但如果這樣說，那麼流逝的生命和時間就是虛假的嗎？不是的。甚麼是真，甚麼是假，其實都是由我們，人類來判斷。您看，人類把時間稱為時間，為時間訂立了意思，但那其實是不是設立了一個框框呢？其實，名字給予的意義，名字這種東西，又是真的還是假的呢？」

我侃侃而談，絲毫不給她插嘴的機會。如何，我很積極吧，我的想法達到你的要求了吧？我不想再上花道課了！所以不要再問我有甚麼創作理念了！任由時間流逝吧！我現在就是在很消極地等下課。

不知道是不是更加討厭我或者嫌棄我沒有才能，她最後只是點點頭，便忽忽走到了實沢騎士身前。甚麼啊，不對我出色又有深意的作品表達一下感想嗎？這可是我的畢生力作喔？琉璃宮蓮華的花道收官之作。

「喔，西野先生的創作，很不錯呢。」

我看向他的作品。一棵蘆葦傾斜著插在花盆中央，左邊是紅色的花，右邊是白色的花。這是甚麼，魚板上的麵條嗎？真是不錯的創作呢。

「謝謝您。我取名為《一念之間》，紅色花朵代表惡道，白色花朵代表善道。中間的芒草則是代表著思緒隨風搖曳，任何念頭都是在一念之間。」

原來不是魚板？也不是蘆葦啊。如果不看所在地，怎麼區分蘆葦和芒草啊......最近午飯都沒有吃過湯類餐點呢，畢竟拿到休息室比較困難。要不下次試試好了。食堂的餐點每個季節都會變更，所以要全部嘗試一遍真的挺難的。在嚐新和喜愛之間選擇，真是讓人苦惱啊。

老師高興地稱讚了他的創造，鼓勵他繼續報讀花道課程。欸，那我呢？我的可是大師之作喔？開玩笑的，我也不想繼續學，我可是有自知之明的。

等到下課，我和黛理在大樓前向實沢騎士道別後，黛理突然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你有沒有看到老師每次經過你面前時的表情......哈哈哈，蓮華，你這樣不行，她會討厭你的...哈哈哈，色則是空...哈哈哈......」

我看著她笑得直不起腰，也跟著笑了起來。

「噗哈...不是，因為她每次都問我，真的很麻煩啊。說真的，我當時只是在想些無聊的事，既然她想我回答，我就隨便編了......」

「編得也太好了吧！？你好像不太適合花道......比較適合胡吹。」

唔，是啊，所以我已經不打算學了，反正這次只是試堂，收費的試堂。就當作是買到了快樂和教訓就是了。最可惜的也許就是我創作的兩個作品都不能帶回家。

我回到家做完作業和溫習後，發愣地坐在沙發前的地板上思考著自己究竟該送甚麼有意義、而且對方會高興的禮物。最好就是加上自己在製作時會感動高興這一條件。林舒小姐和草間小姐在一旁燙衣服，我便加入了幫忙折衣服的行列。

「大小姐，怎麼像是心事重重？」

我嘆了口氣，把折好的衣服疊起。

「我不知道該準備甚麼生日禮物。」

她們兩人互相對視一眼，草間小姐無聲地喃喃著「誰的生日禮物」。

「琉璃宮大人的生日禮物。我想準備一份飽含心意的禮物，之前送的，太寒酸了。」

林舒小姐堅決地搖搖頭。

「大小姐，只要有心，甚麼禮物都是最棒的。」

不是，我都差點兒忘記別人的生日，哪裡有心了？

「大小姐，您不是報讀了，花道班嗎？」

草間小姐小心翼翼地問。她發現我報讀花道班的動機了呀。

「可是，我不適合花道...」

「因為大小姐您的禮儀和心態培養方面還欠火候，所以無法心平氣和地創造出好作品。」

不不不，我還是有基本禮儀知識的啊。而且，我還算心平氣和喔，很冷靜地思考人生的真諦，只是好像不被人賞識。我只能自憐自艾地孤芳自賞。

「反正，我沒有打算繼續報讀了。」

「大小姐您需要向淑女的品德學習。真不明白，您明明有透過音樂來陶冶性情，防身術的修煉也講求心境平和，而且您的朋友也是非常標準的淑女……」

林舒小姐自言自語著，我無奈地看了她一眼。黛理可是在那之後和我一起偷偷找老師作樂，哪裡是標準的淑女了。和我一樣，都是偽裝。

「心境平和的話，為甚麼阿巍毛手毛腳的啊？」

她被我問住了，無奈地搖搖頭。

「雖然為人很豪邁，可是陳小姐她…啊……大小姐，抱歉。」

林舒小姐止住了自己想說的話，坐立不安地看向我。在談袁奕的話題？雖然我不介意，但是家裡的人還是把這個話題當作禁忌。我毫不在意地慫恿她繼續說下去。

「母親怎麼了？」

她觀察著我，小心翼翼地繼續說。

「她很喜歡照護花草。以前家裡的庭園，通常都是由她負責。」

是想說，因為是她的女兒，我的愛好應該會和袁奕相似嗎？我不會照顧庭院，而且以前陳家的庭院，應該挺曠闊啊！？大概不是她獨自照顧吧。

認真一想，插花用的通常都是除根的植物，為了裝飾而扼殺它們的生命，有點可憐。為藝術而犧牲，可以這樣說嗎？

「我認為，大小姐照顧植物也照顧得很好。」

我們看向陽臺上在黑夜裡靜立的植物。只是澆水、剪枝和施肥，沒有花道那麼難，也不像庭院那麼大。

「啊，那麼大小姐您可以試著栽種盆栽。作為禮物不是挺不錯嗎？」

林舒小姐你是認真的嗎？捧著一個沾滿土的花盆，在莖上綁上蝴蝶結，這樣送給人嗎？通常送給人的盆栽，都是在花店直接購入並且包裝好。

「……啊，是讓我送盆景嗎？」

盆景，確實不錯呢～無聊時我也可以照顧植物，作為禮物送人也很有心意。聽說，栽培得好的盆景可是很昂貴的！

喔！真不愧是林舒小姐！我突然對盆景有興趣了，說不定很有趣呢～

「盆景的話，栽種過程、和管理過程都需要經驗和心力的……」

草間小姐在一旁弱弱地補充。唔，也是呢，紮線之類的，好像需要技巧吧？我沒有相關知識和經驗……傷腦筋。難道也要去學嗎？

「奧子，你的父親不是在琉璃宮家從事相關工作嗎？」

蛤？我們家有盆景相關事業嗎？園藝公司那樣的？覆蓋的業界會不會太多？說不定，連乳酪製造，又甚至……咦等等，是耶，我記得能源開發也佔有一席之地。可再生能源，真是環保呢。

「我的父…家父的確是在本家工作……負責管理玫瑰園……」

她罕見地露出了疏離的表情，提到父親好像不怎麼令她高興。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拜託草間小姐為我引介。

「喔，不過，麻煩草間小姐的父親不太好…」

「不會。家父會非常榮幸並且萬分樂意教導您的。」

但你一臉不爽的表情啊。是和父親的關係不好嗎？

「呃，那我問一下菱廊先生......」

我折完衣服，把自己的那份拿回房間放好，便打了電話給菱廊先生。他說草間先生會很樂意教我。不過，在那之前我得先應付考試，因此我就把一對一教學安排在了六月。

還真是期待呢～這幾天就去圖書館找些相關的書籍吧！